週末,我睡到九點多才醒來。一睜開眼,便覺心情非常愉快。
因為今天是星期日,一個完全屬於我自己的空閒日子,所有的打工在這一天全都停止。
哼著歌梳洗完畢後,我背起背包,離開學舍準備到學校練琴房練琴。我可是申請了一整個上午的時間呢,得好好利用。
才剛上路沒多久,手機鈴聲響了。「喂?」我放慢腳步取出接聽。
「杜芳樂,我有事情找你,等一下馬上過來!」
電話那頭傳來季恩揚的聲音,如往常般專斷的命令口氣。我眉心一皺,大好心情去了一半,正想開口拒絕,不料他比我快了一步,切斷了訊息。
真是豈有此理!今天是我休假的日子耶,憑什麼還要隨傳隨到?!
我瞠大眼狠瞪著我的手機,彷彿螢幕上浮現的是他的臉孔。
氣呼呼地將手機扔進包包裡,我決定來個相應不理。可走沒幾步,我就猶豫了。如果不去的話,天知道他會不會藉機苛扣我的薪水。距離我領薪水的日子就快到了,我不想冒這個險。
於是,看在money份上,我很沒志氣地掉轉過頭,前往季恩揚住的地方。
抵達他的公寓門口,我正準備按下門鈴時,依稀聽到裡頭傳來隱約的談話聲,屋裡似乎不止他一個人。
會是誰呢?我心裡莫名地有些忐忑,遲疑了下,才緩慢地按下門鈴。
門一打開,我便瞧見季恩揚那張看來似乎很不悅的臉孔。他看著我,微微瞇了瞇眼,嘴唇抿緊。
通常他出現這樣的表情,就表示他心裡「非常的」不高興。我心頭那股不安的感覺更濃了,不覺戰戰兢兢地走進屋裡。
進了屋,一抬眼,我便愕愣住了。
坐在沙發上的人不正是……余湘君嗎?!旁邊那兩位看起來雍容高貴的中年夫婦想必就是她的父母吧。
噢嗚!我在心底慘叫一聲。終於,我害怕的事情發生了!我想我大概知道季恩揚為什麼突然把我叫來的原因。
「季先生,你有客人啊?」我假裝驚訝地說,試圖表現出鎮定如常的樣子。「我去泡茶。」說完,趕緊溜進廚房裡。
用滾燙的熱水沖了一壺花茶後,我又在裡面摸了好一會,才有勇氣端出去。
茶水一奉上,便又藉故打掃,遁逃至琴房裡。這過程中我始終沒敢和季恩揚對上一眼。
躲在琴房裡,我努力思索著待會要怎麼應付季恩揚的詰問。裝傻充愣、當作事情跟自己一點關係也沒有行得通嗎?
唔……恐怕不行,他那人沒那麼好敷衍瞞騙過去。而且,老實說,我雖然怕事,卻不擅於說謊,到最後肯定自己會先露出馬腳來。
就這麼忐忑不安地在琴房裡來回踱著步,我猛抓著頭,還是想不出好辦法。
不知過了多久,我隱約聽到關門的聲音,整個人倏地神經緊繃起來。
我趕緊拿著無塵抹布假裝認真地擦拭著鋼琴,一雙眼卻是不時往外偷瞄著,耳朵也豎得老高。
終於,行刑的時候到了,我看到季恩揚端著一張大便臉走進琴房。
「杜芳樂,你沒什麼話要跟我說嗎?」他的語氣跟他的表情一樣陰冷。
我停下擦拭的動作,抬起頭。「季、季先生,你要我……說什麼?」猶作垂死的掙扎。
他的黑眸危險地瞇緊。「你還想裝蒜?一開始我就說了,不許將這裡的住址告訴任何人,你是明知故犯嗎?」
「我……」我本想硬著頭皮回說「你怎麼能肯定一定是我說出去的」,可一看到他那張冷到底的臉孔,不覺乖乖地低下頭去,默認了!
「你以為不說話就沒事了嗎?」他的聲音聽起來很是惱怒。
我自知理虧,趕緊道歉:「季先生,對不起,我不是存心的,我只是身不由己……」為了讓他明白我的處境,我把事情的經過稍微說了下。
「你是在告訴我,你為了解決自己的麻煩,所以乾脆就把麻煩推給我?」
聽了我的解釋後,他非但沒有釋懷的表情,臉色反而更冷漠了,嗓音聽來也格外清冷,令人不寒而慄。
我臉色一白,無話可說。
「你知道你替我惹了什麼樣的麻煩嗎?」他冷冷地接著說:「如果我答應了她的要求,其他曾被我回絕的學生知道了會作何感想?」
「你……你可以拒絕。」我小小聲地「提供意見」。
「拒絕?你說得倒容易。」他一臉譏誚地撇嘴。「剛才那場面你也看到了,你認為我還能說不嗎?」
「我……」我嘴巴動了動,卻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說的沒錯。余湘君的父母是何等人物,人家都親自上門拜訪了,再拒絕就顯得主人太不上道。可話說回來,我並不覺得他會因為這樣就妥協了。他給我的感覺是什麼人的帳他都不買,管他是天皇老子也一樣,囂張傲慢得緊。
當然,這些話我只敢在心裡面嘟囔,還不至於不識相地當面說出來。
「你說,現在該怎麼辦?」他突然問上這麼一句。
我愣了下。該怎麼辦?我哪知道該怎麼辦?余湘君要拜師的又不是我。
「你罔顧該有的職業道德,給我惹了這麼大的麻煩,你說該怎麼辦?」他的聲音很輕、很低沉,卻也蘊含不容忽視的嚴厲。
我頓時瑟縮了下。這麼大一頂帽子扣下來,任憑我有什麼理由或借口,也抵不過良心上的過意不去。
「季先生,對不起,我知道錯了。」我再一次向他道歉。坦白認錯的勇氣我有,就不知道他願不願意接受。
「一句對不起就能解決你帶給我的困擾嗎?」他狠狠地挑高一道眉。
那……不然是要怎樣咧?我縮了下脖子,睜大眼瞧著他。
彷彿看出我眼底的問號,他突然勾起一抹笑痕,可那笑非但沒能讓我心底的疑問獲得解答,反倒令我心口縮了一下,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我想,要你對這件事做出一些補償應該不為過吧?」
「補、補償?」我愣愣地看著他,而後小小聲地回答:「我已經做了補償呀,前些日子我送給你那些幫助睡眠的用品,你……還記得吧?」
他的眼睛瞬即瞇起,表情很不悅。「原來你早就心虛了。」
我無話可說,只是乾笑了下。
「就那些東西,也未免太便宜你了。」他冷哼道。「你不會以為,那樣就足以彌補你所犯下的錯吧?」
「那……季先生你的意思是?」
「你應該知道,你這麼做我可以辭掉你,還可以扣除你這個月的薪水。」他擰眉,理直氣壯地說。
啊?!我腦子裡登時「轟」的一聲響。
辭掉我?扣除我這個月的薪水?這怎麼行!無論是哪一樣,對我而言都是嚴重的損失。
「季先生,你不可以這麼做!」我不假思索地立即回應。
薪水我是一定要拿的,工作更是不能沒有。雖說他並不好相處,不過久了也就習慣了;可如果失去這份工作,要再找到能配合我上課時間的打工談何容易,能多這一份薪水總是好的。
季恩揚只是挑了挑眉,一臉無動於衷。
有求於人,我只好低聲下氣。「呃,季先生,我知道這件事都是我的錯,我願意做任何事來表達我深深的歉意。」
「嗯?」淡睨了我一眼,片刻後,他才勉為其難地點頭。「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就再給你一次機會。這樣吧,我已經吃膩了外面的食物和泡麵,從明天開始,你的工作多了一項,每天負責幫我準備晚餐。」
「什麼?!」聞言,我控制不住地叫喊出聲。當鐘點女傭也就罷了,現在還要兼任「煮飯婆」?!
「怎麼?有意見嗎?」他投來冷冷的一瞥。
「我不會作菜。」我硬憋著氣回話。說不會是事實,可最主要的原因是我不願意做。煮飯燒菜感覺好麻煩!
「不會可以學。」他回我一句。「這世上有一種叫「食譜」的東西,你不會不知道吧?」
話說完,像是事情就此定案,無須再討論,他冷淡地下起逐客令:「好了,沒事了,你可以走了。」
我氣結得說不出話來,只能瞠眼瞪著他,然後心不甘情不願地離開。
「真是倒楣透頂了我,平白多了份煮飯婆的工作!」一直到走出季恩揚的公寓、來到街上,我還無法自方纔的氣悶懊惱中恢復過來。
然而,儘管懊惱歸懊惱,我著實無可奈何。不是早就預料到了應付季恩揚一個人並不比應付一堆人來得容易嗎?現在落得這種下場,我也只好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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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平不曾下過廚的我,沒想到竟會為了一個男人開了先例。
多半女人會做這種事情,是為了自己心愛的男人,感覺是浪漫而甜蜜的;可我,卻是一肚子氣。
這實在怪不得我,誰叫此刻坐在客廳裡蹺著二郎腿等吃飯的男人,非但不是我喜歡的人,而且還是個討人厭的傢伙。
我知道我現在的表情看起來怨氣很重,但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畢竟,口頭上說認命是一回事,真正做起來又是另一回事。從沒作過一道菜的我,第一次磨槍上陣,那辛苦可想而知。
今天我的課滿堂,本來是不需要過來的,現在卻為了要幫他作晚餐而特地跑一趟。就連在樂器行的打工也因此必須往後挪了一個小時,連帶地,也縮短了我的練琴時間。
更教人氣嘔的是,超時的工作是沒有報酬的。換句話說,我是在做白工。
嘿!請別拿我之前說過的話來堵我,自願做白工和被逼做白工是兩回事。何況,我又沒從他那兒得到一丁點好處。
當然,我也知道這是我咎由自取,但心裡多少還是有些難以服氣,總覺得季恩揚是借題發揮;他大少爺吃膩了外食和泡麵,就把主意動到我頭上來。
說實在的,原本我以為作菜並不難。如果不要求廚師級的程度,我想,弄幾樣家常小菜應該還難不倒我。有句俗話說,沒吃過豬肉也該看過豬走路,唔……這句話應該顛倒過來說才對。總之,不管怎樣,雖然我沒下過廚,可也看過母親作菜,「依樣畫葫蘆」這句話的意思我還懂得。
只是,認知與實際操作仍是有段距離的,光是上生鮮超市採買食材就夠令人頭痛的了,回來還要切切洗洗,手續有夠複雜。
下鍋時就更可怕了。炒青菜還好,煎魚簡直是要了我的命,一不小心雙手就被噴濺了好幾滴熱油,痛得我不顧形象地哀叫出聲。嗚嗚……可憐了我一雙白嫩嫩的小手!這雙手,一直以來最大的用途是拿來彈鋼琴呢。
正當我邊叫邊跳地拿起鍋蓋擋在身前時,季恩揚突然衝進廚房惡狠狠地道:「你在鬼吼鬼叫個什麼東西!」
被他這麼一吼,我的氣也上來了。「我被油濺到了,喊痛不行嗎?!」
他皺了皺眉,說:「你會不會太小題大作了?」
我氣極,顧不得主雇之分,衝著他不客氣地說:「要不,換你來試試呀!」他大少爺說得容易,鐵定十指不曾沾過陽春水。
似是沒料到我敢這麼回話,他倏然瞇起眼瞪著我;而我,也不甘示弱地狠瞪回去。
就這樣,我和他誰也不讓誰地在廚房裡大眼瞪小眼對峙著,直到我們同時聞到一股刺鼻的燒焦味。
我首先回過神來,看了一眼鍋子,隨即瞠大眼驚嚷道:「糟糕!燒焦了啦!」趕緊手忙腳亂地握著煎鏟試著把魚翻面,卻又冷下防被噴濺了一滴熱油,痛得手一鬆,嘴裡又吐出一聲哀嚷,鏟子也跟著應聲掉落煎鍋裡,亂成一團。
「你到底在做什麼?!」季恩揚氣急敗壞地走上前來,快速地將火轉小,然後伸手拿起鏟子,費了一番功夫,才勉強將魚給翻過面去。
看著他跟我一樣手忙腳亂地,我愣了愣,跟著突然想笑。此刻他的模樣有些狼狽,額際的發不羈地散亂著,緊張的神色替代了他慣常淡漠的表情;這時候的他,感覺有人味多了。
「拿去,別再搞砸了。」將煎鏟塞回給我,他沒好氣地撥了下頭髮,而後板著一張臉走出廚房。
我吐了吐舌,在他背後做了個鬼臉,才轉身繼續我的「晚餐大戰」。
搞得灰頭土臉後,三菜一湯終於順利上桌了,只是……樣子實在不大好看。
青菜燜得變黃了,一條魚燒焦了一半,烤雞腿感覺半生不熟的,而那鍋苦瓜排骨湯上頭還浮著一層油……
隨即,我聳聳肩。我已經盡力了,雖說賣相不好看,可也許嘗起來還過得去。
跟季恩揚說了可以開飯後,我抓起背包準備離開。
「等等。」他喊住我。「你留下來一起用飯吧,吃完再走。」
對於他難得的好心,我有些驚訝。繼而心想,留下來吃飯也好,既省時又省錢,也算是不枉我一番辛苦。
不過,一坐到飯桌旁我就後悔了。瞧他眉頭皺得緊緊地盯著桌上的菜色,我不知怎地臉紅了起來,隨即沉不住氣地開口道:
「你、你別光看外表,也許吃起來味道很不錯。」話雖這麼說,可我的聲音聽起來卻顯得有些心虛、不確定。
他懷疑地看了我一眼,似乎並不相信我說的話。
「我、我說能吃就能吃!」像是和誰賭氣似地,我伸出筷子夾了一把青菜塞進嘴裡。唔……熟爛的口感感覺有些噁心,而且鹽巴好像放得太多了,好鹹!
我看了他一眼,他也正看著我,在他的注視下,我只好硬吞了下去,而後趕緊扒了一口飯,沖淡嘴裡的鹹味。
見狀,季恩揚才勉強舉箸跟著夾了一把青菜。可才送入嘴裡沒多久,便見他濃眉緊緊一扭,隨即拿起我以廣告紙折制的垃圾盒,將入口的青菜全部吐出。
「這是什麼鬼東西!」他抬頭狠瞪著我。
我死鴨子嘴硬地回道:「真是浪費食物,只不過是鹹了一點,多扒幾口飯不就得了。」
說完,我又伸手挖了一塊魚肉,才送到嘴邊,便聞到一股濃濃的燒焦味。我遲疑了下,勉強將它吃了進去……嘖,好苦!
許是我的眉毛不小心擰了一下,他一臉譏諷地看著我說:「那條魚都焦成那樣了,還能吃嗎?我勸你別太勉強了。」
我面子上有些掛不住,但仍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起碼這烤雞腿看起來很不錯。」說著,我夾了隻雞腿,然後用力地咬了一口。
咦……怎麼有血絲呢?我倏地瞠大眼,隨即一口吐出嘴裡的雞肉。
「哈!」又是一聲諷笑。「你以為是在烤牛排嗎?雞肉也可以五分熟啊!」
我狼狽地抬眼瞪他,雖不服氣,卻又無法反擊。
「還有一道湯,你要不要也試試?」他挑了挑眉接著道,一副等著看好戲的閒涼表情。
我看著那一鍋油膩膩的湯,不由得遲疑了。
「哼,如果連下廚的人都不敢吃自己作的菜,又怎麼說服別人動筷?」
涼諷的言語再一次襲來,教人聽了一肚子氣。我這人是禁不得激的,為了賭一口氣,我毅然舀起一匙湯送進嘴裡……
哇啊!這是什麼@#¥%*!
湯一入口我就後悔了,油得噁心巴拉,苦得讓人口腔發麻,這、這叫我怎麼吞得下去?!我無法控制地瞪大了眼,兩條眉毛像毛毛蟲一樣激烈扭曲起來,臉部肌肉也不自主地抽動痙攣。
我想,此刻我的表情一定非常可笑,因為季恩揚早已不客氣地哈哈大笑起來。
我愣了下,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原本聽到他的笑聲我應該要生氣的,可我實在是太過驚訝了,以至於情緒反應一時變了調,腦子裡直閃著「季恩揚竟然笑了」這幾個字,外加一個大大的驚歎號。
嘿,這絕對不是我太大驚小怪。和季恩揚相處近一個月,這是我頭一次看到他這麼笑。不是要笑不笑的冷笑,也不是帶著鄙夷傲慢的諷笑,這一刻他的笑容是很純粹、很自然的,就只是單純地被某件事給惹笑。當然,敝人在下我就是那個引人發笑的事主,真不知道我是否該因此而感到萬般榮幸。
「你還要含著那一口湯到什麼時候?不噁心嗎?」
冷不防,他一句話提醒了我的窘況,我忙不迭起身奔向洗碗槽,將嘴裡的湯汁全吐了出來,跟著還漱了好幾口水。
一臉狼狽地回到餐桌旁後,我氣息奄奄地看著他說:「我都說了我不會作菜。季先生,如果你不想被我毒死的話,就別再叫我做這差事了。」
本以為經過這麼可怕的一餐,他會贊同我的話,沒想到他只是聳聳肩,無謂地說:「有你為我試菜,死不了的。況且,熟能生巧,我相信你一定能勝任。」
哇咧!我的臉立即黑了一半。就說他怎麼會這麼好心留我下來吃飯,原來是拿我當替死鬼!
好個季恩揚,算你狠!君子報仇三年不晚,只可惜,我是女子,「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中的女子,不必等到三年,咱們走著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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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千韻,你給我等等!」
一上完團體指導課,我眼尖地瞧見趙千韻正低著頭快速地離開教室,一副作賊心虛的樣子,我不假思索,立即起身追上去,一邊凶狠地喊道。
聽到了我的聲音,她先是震愣了下,而後肩一垮,一臉無奈地轉過身面對我。
瞧她那模樣,足以確認我替季恩揚打工的事果真是她洩露給余湘君知道的。
一來到她面前,我開口便道:「趙千韻,你知不知道你害慘我了!」
「芳樂,對不起啦!我不是故意的。」趙千韻縮了縮脖子,可憐兮兮地說著:「那天我只是和湘君聊了一下,誰知道聊著聊著,就聊到了季教授;然後、然後……我就不小心、不小心……」
「你就不小心把我在他那兒打工的事給說了出來!」我氣惱地幫她把話說完。
「嘿嘿……」她乾笑了聲。「芳樂,我已經知道錯了,你別生這麼大的氣嘛!」說著,靠過來拉著我的手輕輕搖晃,對我猛撒嬌。
「哼!」我沒好氣地抽回手。「你知道你這一不小心說溜了嘴給我添了多大的麻煩嗎?」一想起自己成了季恩揚免費的煮飯婆,我的火氣就更旺。
「對不起、對不起啦!」趙千韻的手又纏了上來,繼續發揮她的撒嬌功。「這樣好了,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請你到外面餐館吃中飯,然後慢慢聽你吐苦水好不好?」
「哼,你就只會來這一套!」我瞪了她一眼,餘怒未消。本想拒絕她,偏偏這時候我的肚子不爭氣地叫了起來,聲音大得連她都聽見了。
「走啦、走啦!」就見她狡黠一笑,「我都已經這麼有誠意了,何況,你的肚子也餓了,就別再跟我鬥氣嘛。」一邊說著,一邊拖著我往前走。
這種情況,我還怎麼ㄍ一ㄥ下去?只得跟著走了。
來到校外一家有供應餐點的咖啡館,我和趙千韻找了個比較不顯眼的角落位子坐下,點了兩客套餐後,她小心翼翼地陪著笑臉說:「芳樂,湘君她是怎麼逼你的?季教授他……沒責怪你吧?」
「你說呢?」我挑眉睨了她一眼。「這次我真的被你害慘了。」
「真的有那麼嚴重啊?」
「怎麼會不嚴重!」我索性一古腦兒將事情的始末一一說給她聽,當然也包括自己淪為煮飯婆做白工的倒楣事。
聽完整個事情的經過,趙千韻先是呆了一呆,而後幹幹一笑,吶吶道:「我……我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你瞧!」我接著把右手伸到她面前。「這一點一點的紅腫,全是讓熱油給噴的,你說慘不慘?」作了三天的菜,也被熱油噴了三天,真真折騰了我的一雙手。
「好可憐喔!」趙千韻一臉歉意地看著我。「不過,話說回來,季教授他又沒答應余湘君的請求,幹嘛還這麼懲罰你?」
「什麼?!」我驀然瞪大眼,抓住她的手。「他沒答應?」
趙干韻點點頭。「這是我從余湘君那兒聽來的,她說,季教授很委婉地拒絕了,好像說是要忙著灌錄演奏專輯,所以目前暫時抽不出空來指導她。」
我愣了愣,隨即明白了一件事,很顯然地,我被耍了!
「可惡!」我憤憤地低咒了聲。要不是下午還有課,我真想吃完飯馬上殺到他的公寓拆穿他的謊言。
「芳樂,我看你就認了吧。」看我一臉怒氣騰騰的模樣,趙千韻好言勸道:「你再怎麼生氣,也不能拿他怎麼樣,好歹他還是教授的身份,又是你的僱主,你就息事寧人,別得罪他了。」
她這話說中了我的痛處,我確實是不能「怎麼樣」,只是心裡著實氣憤難平。
就在這時候,我的目光觸及一道剛走進咖啡館的修長身影,整個人頓時怔了下。怎麼也沒想到,心裡正咒罵著的人此刻竟然就出現在我前方不遠處。
沒錯,剛剛走進來的人就是季恩揚。儘管他戴著一副寬大的墨鏡,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那冷淡的氣質、傲慢的姿態,除了他,沒人能夠複製。
「怎麼了?你看到誰了?」察覺我的異樣,趙千韻也順著我的視線望去,但她沒認出季恩揚,倒是認得坐在他對面的大男孩。
「咦!那不是「網研社」的社長吳明樺嗎?和他一起的那個戴眼鏡的男人是誰啊?好酷喔!」
「「網研社」是在做什麼的?」我隨即問道。
「你不知道啊?」趙千韻轉回視線看著我。「「網研社」顧名思義就是「網路研究社」,吳明樺還是創辦人呢。」
「學校有這種社團?」我皺了皺眉,有些不解。「網路研究?都在研究些什麼東西啊?」
邊說著,我仍密切注意著吳明樺與季恩揚那桌的動靜。那個吳明樺看起來很油條,臉上還堆著討好的笑,不知道說了什麼話後,就見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相片遞給季恩揚。
因為距離太遠,我看不到那張相片的內容,但從季恩揚專注凝神的樣子看來,照片裡顯然有什麼東西吸引了他,才會讓他瞧了許久。
「哈!哪有研究什麼,說穿了不過是在作買賣的生意。」趙千韻擺擺手道:「那個吳明樺滿腦子都是賺錢的點子,他利用網路作為銷售通路,咱們學校的學生就是他最大的客戶群。他這人也真了得,什麼東西都有得賣,門路可真多!」
「原來如此啊……」我點點頭,又問:「你和他熟嗎?」
趙千韻偏頭想了一下。「勉強算熟吧,你問這個做什麼?」
「沒什麼。」我聳了下肩。「只是隨便問問而已。」
這時候,我瞧見季恩揚收下那張照片,和吳明樺說了幾句話後,便起身離開了咖啡館。
他走後,我忍不住想,他和吳明樺到底說了些什麼?那張照片裡有什麼東西讓他那麼在意?老實說,我心裡好奇極了。
「嘿,我想起來了!」趙千韻突然喊了一聲,打斷我的思緒。「那個吳明樺和你的頭號愛慕者李聰淇是同一個寢室的室友呢!」
「啊?!」我愣了一下。有這麼巧的事?隨即我想到李聰淇所說的那個搞網路拍賣的朋友,指的該不會就是吳明樺吧?
可他怎麼會和季恩揚認識的?他們兩個人根本沒什麼交集呀。
困惑不已的我,忍不住央趙千韻幫我一個忙。「千韻,你既然認識他,能不能幫我過去問問他和剛才那個酷男談了些什麼?」
「你問這個做什麼?」趙千韻一臉不解地看著我。
「我……我對那個酷男感到好奇嘛。」隨口掰了個借口。
「喔……」趙干韻曖昧地笑了笑。「原來你喜歡這類型的男生啊。」
「是啊是啊,麻煩你好心幫幫忙了。」我敷衍地笑著。
「好吧,我這就幫你過去問問。」說著,她起身走向吳明樺的位子,我則趁此時間上了一趟洗手間。
幾分鐘後,等我走出洗手間時,趙千韻已經回到位子上,卻不見吳明樺。
「怎樣?他怎麼說?」我一坐下來便問。
「唉,真是讓人失望!」趙千韻搖了搖頭說。「原來他和那個男人也是第一次見面,只知道對方叫MARK,其餘的一概不了。」
MARK?我心下一愣,不明白季恩揚為什麼要冒用自己經紀人的名字。
「第一次見面?怎麼說呢?」我隨後又問。
趙千韻聳聳肩。「吳明樺只說那個男的在報紙上征尋一隻限量典藏的泰迪熊玩偶,恰巧跟他上個月賣出去的很相似,所以他才帶著照片和男人見面確認一下,事情大概就是這樣子。」
聞言,我又是一愣。
泰迪熊?該不會是一個月前李聰淇送我的那個生日禮物吧?!
驀地,我突然想起他當時說過的話,他說他送我的那只泰迪熊是季恩揚童年時最寶貝的玩具。我一直沒把那句話當真,可依現在這情形看來,也不是不可能。
當初李聰淇是怎麼說的呢?我仔細回想了下。
他說這只泰迪熊是從朋友的網路拍賣線上買來的,還說它來自於他朋友的朋友的堂姊,那個堂姊據說還是季恩揚的前女友。如果說,吳明樺真是李聰淇那個搞網路拍賣的朋友,那麼,此刻躺在我床上、陪我睡了一個月的泰迪熊,不就真的是……
這麼一推想,我登時驚訝無比地瞠大了眼。再對照何慕懷告訴我季恩揚遭前女友報復丟失了一樣寶貝物事的說法,一切竟是那麼的吻合!
原來,那個令季恩揚夜夜無法成眠的童年紀念品是一隻絨毛玩具熊?!
多麼令人感到不可思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