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正當我沉浸在愛情的喜悅與幸福中時,無意中發現的一件事情,讓我對這份感情產生了很大的質疑;連帶地,也將季恩揚給予的甜蜜全部打翻。
我一向好睡,是那種頭一沾到枕頭便可以睡得很死的人。
但這一晚,可能是因為多喝了幾杯熱茶,到了半夜,膀胱的緊迫感逼使我不得不張開眼冒冷起床,卻不料……竟動彈不得。
睡眼惺忪、神智迷濛的我本能地掙動著,腰間卻在此時被一道力量倏然箍緊了下;跟著,身後突然傳來男性粗啞呢喃的低吟聲。
這一驚非同小可,睡意頓時一掃而空,我整個人完全清醒了過來。
忙伸長手,摸索著打開床頭燈,繼而轉眼一望,季恩揚竟然就睡在我身旁,且他的手腳就像八爪章魚似地捆纏住我。
我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跟著又用力揉了幾下。不是作夢,也不是我睡眼昏花,而是他真真確確地和我睡在同一張床上。我之所以動彈不得,正是拜他所賜。
傻愣了好一瞬,我才回神過來。這一幕感覺好熟悉,讓我想起他發燒生病那晚隔日醒來也是這樣抱著我睡的。
令我疑惑不解的是,那一次尚情有可原,但現在又是怎麼回事?我不記得自己曾邀請他上我的床。呃,我的意思是,我們一直都各睡各的,還沒進展到那麼親密的階段呀。
他是什麼時候摸到我房裡來的?又為什麼要這麼做?
呆愣愣地望著他捆纏住我腰腿的長手長腳,我又發怔了一會兒,而後皺起眉頭,側過身使力推著他的肩膀,一邊喊道:
「季恩揚,你起來!」聲音亂沒好氣地。
試想,當你睡到半夜,突然發現床上多了一個人,而且還是一個男人,怎能不受驚嚇!儘管這個男人正在和我交往當中,但,這樣無聲無息潛入我房裡,還是很讓人難以接受。
性感、沙啞的咕噥聲自他喉間發出,他只是稍微動了下,雙手雙腳卻又更老實不客氣地牢牢捆抱住我。
真是豈有此理!我索性發起狠來,張口往他手臂一咬——
「啊……」這一咬果然奏效,就見他吐出一聲悶哼,隨即眉頭一皺,最後終於張開眼睛。
趁他稍微鬆手,我立即掙開他坐起身來,雙眼指控地瞪視著他問:
「你說,為什麼你會在我房裡,還、還跟我睡同一張床!?」
聽到我的問話,他才好像醒了神,跟著翻開被子坐起身,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卻是:「你……你怎麼突然半夜醒過來?」
「我尿急。」回答他以後,我皺了下眉,趕緊又說:「你等我一下。」等我解決了內急之後,再回來「興師問罪」!
上完廁所,我回到客房。季恩揚還坐在床上,並沒趁機逃跑,神情也較方才清醒鎮定多了。
我清了清喉嚨。「你現在可以回答我剛才的問題了。」
他抬眼看著我,眼裡閃過一絲為難,臉龐還浮上一抹可疑的紅暈。
他不說話,我只好繼續逼問:「你、你怎麼可以偷偷摸摸爬上我的床!?」
我知道一定有人會說我太小題大做了,不過是單純的睡覺而已,又沒做什麼壞事,有必要這麼生氣嗎?
但問題不是他有沒有做什麼,而是他不該偷偷摸摸的。嘿,別趁機挑我的語病,以為我是在抱怨他怎麼不「光明正大」地上我的床。
我並不是老古板,只是覺得他的行為有些怪異。
「我只是想……抱著你睡覺。」他終於開口說話了,眼神微微閃爍著。
聽起來像是甜言蜜語,我應該感到高興才對,但我卻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
「是嗎?」我懷疑地看著他。「據我所知,你從不曾和任何一位女友睡在同一張床直到天亮,親熱過後,也總是回到自己的臥——」一時不小心,洩露了魏茉妮告訴我的「秘密」,要收口也已經來不及了。
「這件事是誰告訴你的?」
唉!我就知道他會這麼問。「你、你不必管是誰告訴我的。」趕緊轉移焦點。「你只管告訴我實話就行了。」
他又蹙了下眉,一雙眼黯沉沉地注視著我,好半晌才說:「你和她們不一樣,抱著她們的時候,我睡不著覺。」
我一愣,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答案。
「你的意思是……抱著我可以、可以讓你……」我還有些轉不過腦筋來,隨即忽地想起他奇特的「失眠症」。「你、你不再失眠睡不著覺了?」
季恩揚點點頭。「自從生病那一晚抱著你睡覺後,我發覺,自己的失眠症竟然好了;這種情形從來不曾發生過。」
「那……那又如何?」我的腦子彷彿當機了,明明感覺好像有什麼事情就快要接上線了,卻又忽爾混沌不清。
「這表示,你對我而言是特別的。」他低緩地說著。「只有抱著你,我才能安穩又滿足地沉入夢鄉。」
「也許……那只是一個巧合……」我呆愣愣地回了句,努力整理腦中混亂的思緒,試圖理出一個頭緒來。
季恩揚卻搖了搖頭。「本來我也這麼認為,但是……隔天晚上當你不在我身邊時,我又像以前那樣徹夜無法入眠。而且,自從你搬進來後,我不曾再失眠過。」
「這、這怎麼可能?!」這段日子我又沒有跟他睡在一起。正當我這麼想時,腦子裡突然打了一道響雷,隨即驀然瞠眼愣瞪著他,莫非他……
「其實,打從你住進來後,我就每天抱著你睡。」似是看出我心裡在想什麼,他坦誠無諱地說出真相。「又為了怕你發現,所以總在清晨你醒來之前趕緊回到自己的房間。」
「你、你是怎麼進來的?」我還是有些難以置信。「我明明記得剛開始幾天,我都有鎖門啊。」
聞言,他微感不自在地撇開眼,像是有些心虛。「你忘了我是這屋子的主人。」一句話清楚地說明了他是怎麼「進入」我的房間。
「你、你竟然……」我氣得說不出話來,真難以想像他會做出這種事。
難怪這些日子來我每天早晨醒來都會聞到屬於他的味道,又難怪我身上會沾有那股味道,這一切原來都是他的傑作!
氣憤的當口,我腦子裡那敏感纖細的神經突然接上了,一個想法清晰地閃過腦際……原來、原來他是因為這樣才追求我!
這一瞬間,所有的困惑和疑點都有了解答。難怪他會突然說喜歡我、想追求我,還要我搬進來,態度轉變那麼大;原來他的溫柔、他的深情、他的退讓,並非因為他真的喜歡上我、愛上我什麼的,說穿了不過只是因為我能讓他睡一場好覺,我的存在功用就只是像那只泰迪熊一樣!
這一刻,我真的覺得很受傷,戀愛的喜悅與甜蜜驟然間變成一個笑話,我感覺自己好蠢!
「這件事確實是我不對。」季恩揚的眸色有些黯淡,神情也顯露出困頓和懊惱。「我應該一開始就跟你坦白的,但我又怕你誤會。」
誤會?事實已經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了,還說什麼誤會!
我傷心又氣惱地跳下床,衝到衣櫥前取出泰迪熊丟還給他。「拿去!你不過是需要一個能讓你睡好覺的物品,現在我把它還給你,從現在起,你不需要再來討好我、欺騙我了!」
季恩揚愕然地看了一眼他的寶貝泰迪熊,而後又一臉訝異地看著我。「它……怎麼會在你那裡?你又是怎麼知道我——」
「你不需要問那麼多!」我氣唬唬地打斷他。現下我哪有那個心情解釋給他聽。「重點是現在你已經找回它了,無須再擔心失眠的問題,也請你別再來騷擾我,你馬上給我出去!」
說著,我伸手拉他下床,將他一把推出房門外,並立即上鎖。
背抵著門板,我的心臟怦怦地急跳著,因為氣悶和忿惱。
「芳樂……」季恩揚在門外低喊著我的名。
我搗住耳朵不去理會,隨即跑回床上,用棉被蒙住自己的頭臉。我以為自己是灑脫的,但這一刻,我才發現,我並不是那麼的瞭解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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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我開始忙著找房子。
季恩揚這裡我是住不下去了,也不可能再回到學舍,那就只好另找地方住。
其實,想要搬離這裡純粹是我自己的決定,季恩揚並沒有趕我。不過我這人一向很有自知之明,事情既然說穿了,泰迪熊也歸還了,我還留在這裡做什麼?
哈,聽起來好像感覺很失落,是不?唉,我得承認,事實也是如此。
說不難過不傷心是騙人的。我的傷並非只是自尊上的受損,老實說,感情上佔了更多比例。
我以為這份情還不至於深到讓我放不下,但顯然事實並非如此,我在意季恩揚的程度遠超過我的認知,這真是當初意想不到的啊。
三天後,我順利找到了住的地方,那是一層由幾個女大學生分租的老式公寓,房租不貴,環境也還不錯。
我不由得鬆了口氣。畢竟,這三天已經夠我受的了。除了得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和季恩揚相處,還得視若無睹他緊追不捨的目光;我甚至考慮把這份工辭了。
然而,這天晚上我卻失眠了。
一想到明天就要搬離這裡,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多一些。難過、不捨,又有那麼點遺憾,我的初戀結束得好快。
過了凌晨三點,還是睡不著,索性放棄,披了件外套悄悄地走出房間。
房外,一片靜悄悄、暗沉沉的。
這時候,季恩揚大概抱著他的寶貝泰迪熊睡得正甜吧!夜裡空氣冰涼,我不禁眷戀起他溫暖的懷抱。
隨即,甩甩頭拋開這股眷戀,摸黑走進琴房,捻亮書桌上的小燈,然後坐在鋼琴前,掀開琴蓋,開始彈奏孟德爾頌的《春之歌》,想藉由柔美愉快的旋律安撫自己煩躁的心緒。
彈著彈著,琴音卻跟著心情亂了,美好愉悅的曲子完全變了調。
頹喪地歎了口氣,我放棄地合上琴蓋,只是呆愣愣地坐著。
忽然,一個溫暖的胸懷貼住我的後背;跟著,一雙手臂緊緊纏抱住我的腰際。
我一僵,繼而開始掙動起來。
「別動……」低沉的嗓音在暗夜裡沙啞地響起,好似飽含濃稠的情感。
我強自鎮定,平板著聲音問:「你……你怎麼還沒睡?」
「我睡不著。」他苦笑了下。「連續三個晚上我又失眠了。」
「怎、怎麼會呢?」我的聲音微微起了波動。「你的寶貝泰迪熊——」
「我需要的是你不是它!」他有些急促地截斷我的話。「沒錯,以前我很依賴它,但自我生病那一晚後,那份依賴就在不知不覺中消失了。」
我默默聽著,沒有回應。
「還記得你曾告訴我,有位歌星到現在睡覺時還非得蓋著小時候的被單的事嗎?」他接著又說:「你說,那條被單已經破破爛爛的了,他還拿它當寶貝,不管到哪裡演唱,只要外宿,就一定要帶著它,否則晚上便沒辦法睡好覺。最後,你還下了個結論,認為那位歌星若不是念舊,便是還沒有長大。」
我當然記得。就因為那句無心的評論,讓他大為發怒,還把我丟在路邊。
只是,我不明白,他突然提起這件事有什麼用意。
「那時候,我聽了很生氣。」季恩揚的額抵著我的後腦勺繼續說道:「但,其實你沒說錯,某部分的我確實還沒長大,所以才擺脫不掉對那只泰迪熊的依賴;就跟那位歌星一樣,不管到哪裡巡迴演奏,我必定帶著它隨行,沒有它,我便睡不著覺。」
「為什麼會這樣?」終於,我忍不住開口,是好奇,更是關心。
「這得提到我的父母。」沉默了好一會,他才開口,「我想,你應該多少聽過他們的事跡吧。」
我點點頭。季伯欽和韓美黛可是當年國內樂壇上響叮噹的人物。
「很多人都羨慕我有這麼一對知名又傑出的父母。」季恩揚微帶苦澀地繼續往下說:「但卻不知道我其實過得並不快樂。對我的父母而言,音樂和彼此已經佔據了他們生命中的絕大部分,他們再沒有心思、也抽不出時間來養育一個孩子。」
「你的意思是……」我禁不住睜大眼轉過臉看著他。
「不是你想的那樣。」他莞爾地勾唇,臉上的表情卻是陰黯的。「只能說,這世上並不是每個人都適合扮演父母的角色。在物質上,我是不虞匱乏的,只不過,我一年到頭很難見到他們幾次面;一場接著一場的國外邀約演奏,讓他們無暇顧及到我。小時候,我不懂事,總會哭鬧地問,什麼時候才能再看見媽咪和爹地,我母親總會這麼回答我——「小揚乖,等你把這首曲子練熟了,媽咪和爹地就會回來了」。我信以為真,便每天認真地練琴,練到整首曲子都滾瓜爛熟為止。」
聽到這裡,我已經心疼地蹙起眉頭了。
季恩揚深吸了一口氣後,接著說:「然後,一次又一次,她總是用同樣的方法安撫我。直到有一天,我終於明白,一切都不會有什麼改變,我仍然是一個孤單的小孩……從那時候起,我彈琴不再是為了他們,而是為了我自己。你知道嗎?我的父母幾乎不曾抱過我。他們的手是用來彈琴拉琴的,音樂在他們生命中的地位遠勝過我。」
他說得平淡,我卻聽得好不難過。
我沒想到他的童年是這麼過的,還始終以為他是個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天之驕子。
禁不住地,我伸出雙手憐惜地擁抱住他。
季恩揚順勢將臉龐棲息在我的頸窩裡,我彷彿聽到一聲輕柔的歎息。
「那個泰迪熊是我六歲那年母親從國外帶回來給我的禮物。」他的聲音悶悶地自我的發問揚起。「也是她唯一送給我的禮物。那時候,我每天一定要抱著它睡覺,感覺像是抱著母親一樣。後來,我離家到巴黎寄宿求學,那時的我,早將全部感情轉而投注在鋼琴上,也已不再冀求父母的愛,但泰迪熊卻在不知不覺中成為我生活的一部分,抱著它睡覺更成了我戒不掉的習慣。」
「對不起……」聽完他坦述的過往,我覺得自己有必要跟他道歉。「我什麼都不知道,還以此對你妄下評論。」
仔細一想,泰迪熊象徵著一種慰藉,能彌補他所欠缺的愛。我終於明白,他為什麼會說出「如果擁有一切而沒有愛,得到的不過是空虛」那樣的話來。
「你無須跟我道歉。」季恩揚以鼻尖輕輕摩挲著我的頸項。「我聽過比這更糟的評語。我的每一任女友幾乎都曾說過我是一個冷漠自私、不懂得愛人的人。我得承認,她們批評得一點也沒錯。」
「你……你才不是那樣的人呢!」我下意識地反駁。
他笑了笑。「在遇上你之前,我的確是那樣沒錯。我曾經看過一個研究報告說,從小缺乏愛與撫慰的人,長大之後在人際關係及性情上會產生一些無可挽救的缺陷或不良影響。這一點,證諸在我與歷任女友的交往,是確實而無法否認的。我接受她們的愛,卻無法回報相同的感情;我以為,我就是這樣了,很難有什麼改變。」
「那你……又怎麼會喜歡上我?」我忍不住脫口問。
「我也不知道……」季恩揚看著我,認真思索著。「或許是你的個性和我以往的女友不同吧。你不會一味順著我,也從不掩飾對我的觀感,還老是激起我的情緒,惹我發脾氣。」
冤枉喔!那時候明明是他自己脾氣不好,我是動輒得怒耶。
「不過,最關鍵的時刻應該是我發燒生病的那天晚上。」他臉上突然漾開一抹溫柔的笑意。「從來沒有一個女人像你那樣照顧過我,你看到了我脆弱無助的一面,並且用心地安撫我、幫助我。」
「就只是因為這樣?」實在令人難以相信,挑剔、又難伺候的他就這麼動心了?說出去,肯定氣死他那一千前女友們。
「或許是緣分吧,那當下感覺就這麼湧上來了。」他微笑地說。「那一晚,我忍不住抱了你,一股溫暖的充足感奇異地填滿我的胸臆,還讓我前所未有地一覺到天亮;也是那晚我才發現,原來內心裡我仍是渴望愛的。」
我愣了愣,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這種「離奇」的情況,大概也只能用「緣分」兩個字來解釋了。
「這是我頭一次生起愛人的慾望,想要認真地好好愛一個人。」他伸手撫摸我的臉,輕撥我頰畔的髮絲。「而你就是那個讓我產生愛的感覺的人,我試著以我所知的一切來討好你、追求你。不過顯然地,我做得並不夠好。」說到最後,他自嘲地笑了笑。
「其實……也沒那麼糟啦!」他這麼說倒讓我覺得不好意思。「我沒談過戀愛,也不會比較好與壞,只知道,彼此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
「那麼……」他又拿那雙幽沉的黑眸注視著我。「你的意思是,不再生我的氣了?」
我假裝嚴肅地思考了一會。「我先聲明,我可不要你的寶貝泰迪熊睡在你和我之間。」別說我小心眼,吃醋是女人的本能,雖然只是一隻絨毛玩具熊,我心裡還是挺介意的。
季恩揚放鬆一笑。「我剛剛說了,我現在需要的是你而不是它,是認真的。這三個晚上缺少了你,我怎麼也睡不著,就連它都幫不了我。」
「說來說去,你不過是找到了一樣新鮮的替代品。」我嘟著嘴抱怨了句。
「不是這樣的!」他攫住我的手臂,一臉嚴肅地看著我。「我擁抱過不少女人,卻無法在她們身旁入眠,我很清楚問題出在我身上,因為我始終無法釋放自己的感情。但只有你是唯一例外,你就像是一把鑰匙,打開我心靈封閉的窗口,只要抱著你,我就能安心又滿足地沉入睡鄉,你懂嗎?」
我愣愣地看著他,說不出話來。他說的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甜言蜜語,但卻深深打動了我的心。原來愛情不過就這麼回事,找到那個能開啟彼此情感與心靈的人,然後共譜一段戀曲,適心適意、自自然然地,沒有半點勉強。
我開始相信,他會喜歡上我真的是一種緣分,也是我出現的時機剛剛好吧。
沒有以言語回應,我緩緩地綻開一朵溫柔的笑花,再次伸展雙臂緊緊擁抱著他,用行動表達我的心意。
「芳樂!」他欣喜地回抱住我,親吻著我的臉頰。
「你還是可以保留那只泰迪熊。」半晌,我柔柔地說。「畢竟是它陪伴你走過了那段寂寞的長路。」
他沒說什麼,只是問:「我的泰迪熊怎麼會在你那裡?你又是什麼時候知道它是屬於我的?」
「這個啊……」我露出一抹淘氣又神秘的微笑。「說來話長耶!我得想想該從何說起才好。」
然而,我心裡卻想著,不過是「緣分」兩個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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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前夕,天氣冷到最高點,歡樂的氣氛卻是熱到最高點。
這一晚,學系依照往年慣例,舉辦一場跨年音樂演奏會,主要由三、四年級與研究生擔綱演出,且演出者必須盛裝出席。
身為音樂系學生,這樣的場合避免不了,衣櫥裡一兩件正式的禮服是必備的。我穿上去年初購買的灰藍色露肩晚禮服,外搭一件米白色羊毛大衣,及肩的卷髮勉強梳攏成一個髮髻,露出纖白的脖子,還難得地化了妝,最後再穿上一雙與禮服相搭配的灰藍色絨皮高跟鞋。
老實說,我真的難得這樣盛裝打扮,不過偶一為之,還是挺讓人開心的;尤其當我看到季恩揚眼裡流露出明顯的驚艷光采。
「真美!」他目不轉睛地盯著我。「今晚你一定是演奏會上最出色的。」
「哈,我可不敢這麼妄言。」我莞爾地笑道。「不過還是很謝謝你的讚美。」我說過,我最多只能算是中等美女,當然,經過一番打扮的我更美了些,但學系裡並不乏比我出采的美女。
「可惡!」他突然低咒了聲。「你這麼美,我卻不能陪著你走進會場。」語氣很是懊惱。
見他這模樣,我忍不住咯咯笑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們的關係暫時還是保密的好。再說,你在台下還是看得到我啊。」今晚系裡的教授全部被邀請出席聆賞,他也不例外。
「那不一樣,他們並不知道你已經名花有主。」他皺著眉說。
我一愣,三秒後才意會他話裡所指的「他們」是誰。顯然地,他是個佔有慾強的人,竟把所有男人都當成了假想敵。
不過他這麼說還真讓我頗為受用。這該算是甜言蜜語吧?我有一種虛榮的甜蜜感。
「別擔心,他們沒有一個及得上你。」我回報以相同的讚美。這話一點也不假。穿著正式西裝禮服、外罩長大衣的他,有著貴族般清俊高雅中微帶冷漠的氣質與魅力,鐵定會成為所有人目光的焦點。
出門前,我和他商量好各自前往學校的演奏廳,回程時再讓他去接我。
七點半,演奏會開始,我在後台和其他人一起坐著等待自己的出場時間,一邊閉著眼默習著我要彈奏的曲子。
我選了李斯特的《愛之夢》第三首。這首曲子據說是根據德國詩人弗萊裡格拉特的詩《愛吧》而創作的,我想把它獻給季恩揚。
輪到我出場時,我的目光不自覺地投向坐在前方席位的他,而他也朝我偷眨了下眼。在黑黝發亮的鋼琴前坐下,我習慣性地吐納了一口氣,然後開始彈奏屬於我的愛之夢。
隨著柔美、深情的旋律優雅地揚起,我心裡也悄悄吟誦著動人的詩句——
愛吧,能愛多久,願愛多久就愛多久吧,
讓你的心保持熾熱,保持眷戀,
只要還有一顆心對你回報溫暖,
只要有人對你披露真誠,那就盡你所能毅他時時快樂,沒有片刻愁悶
這一刻,心是暖融的。儘管外面的天候很冷,但我一點也不擔心,因為我知道,有一個溫暖的胸懷等著我。想起季恩揚的懷抱,我感覺我的手指更加輕盈飛揚了起來……
琴聲悠揚中,幸福在蔓延……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