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翡翠睜大驚恐的眼,死命地想在幾個朝她圍攏過來的大漢中,找到能逃出生天的縫隙,可是他們聚成的圓圈連成一氣,根本沒有地方可逃。「嘿嘿嘿,翡翠兒,你就別掙扎了,乖乖讓咱們樂一樂,等完事之後,我們就會放你回去的。」其中一人說道。認出那聲音是方纔她去獻唱的富豪,翡翠才曉得那傢伙打一開始就不安好心,故意要求鴇兒,讓她非得接下這樁差事,便是圖謀要她落單。另一人跟著露出色笑說:「要是你讓大夥兒都滿意,我們也不會虧待你的。瞧,白花花的銀子都替你準備好了。這些全都是要給你的賞銀呢!嘻嘻嘻!」咬緊牙根,翡翠白著臉蛋,振作起纖細的身軀說:「我翡翠兒向來賣藝不賣身,這點你們不曉得嗎?」「曉得、曉得,可是何必這麼頑固呢!既然都拋頭露面地賣藝了,你再怎麼守身如玉,人家都照樣會把你當成殘花敗柳,你是不可能嫁進什麼好人家中的。不如就讓爺兒們教教你更容易的賺錢法子吧!」第三人說道。「翡翠兒,別說爺兒們不疼你、不惜你,是你自己敬酒不吃,愛吃罰酒的。當初我說要花錢買你一個晚上,你大方允了的話,我也不想在這荒郊野嶺地強迫你就範啊!」翡翠臉色再一白。「王老爺,連您也……」知名當鋪的老闆王大爺,是她極少數的好恩客,為人溫文風趣,想不到他竟也同這伙禽獸為伍!「王兄,您怎麼可以自曝身份呢!」鄉紳不滿地一嚷。「你這樣,我們蒙面還有啥屁用啊?」「噯,我是心疼翡翠兒被咱們嚇得臉都花白了,所以才想讓她曉得我們都是些熟人,不會對她下毒手,只要她乖乖地……咱們就不動粗,這樣子也方便咱們……嘿嘿!」「所以我才說別讓老王加入的,他淨會壞事!」
    「哎,是你們幾個想捷足先登……」
    趁著這幾人爭論起來之際,翡翠見到地上有根斷截的木枝,可以充當武器,悄悄地往那邊移動,就在她差點到手時,離木枝最近的蒙面漢一腳將木枝踢開,還嚷道:「喲喲!這娘兒們還不死心,還想跟咱們打咧!我看不給地點苦頭吃,她是不會聽話的!」幾人捲起袖子,縮小圈子,往她逼近。
    「不要……不要過來……」
    多可恨啊!這些人面獸心的傢伙,如果可以,她真想殺了他們,但是……翡翠知道自己不能那麼做。她曾發誓過,絕對不會草菅人命,不管是多麼卑賤污穢的一條命,只要她動手,便意味著破戒。「裝什麼黃花大閨女?你就識相點,給爺兒們爽一爽!」
    一人扣住她手腕,一人扣住她臉蛋,幾雙手在她身上令人噁心地滑動著。翡翠暗自嗚咽,眼看熱淚就要汩汩流下。她好不甘心,難道自己只能任由這些惡棍宰割,任由他們在自己身上為所欲為嗎?「噢,好嫩的肌膚啊!」
    「瞧瞧這雙峰,又挺又翹……」
    暗夜中,那些刺耳的淫笑、淫語,真讓翡翠想一頭撞樹而死!「你們幾個,把她放開!」
    正氣凜然的怒斥,從陰森森的樹林裡傳來。幾名大漢一愣,紛紛轉頭四望。「哪個不知死活的兔崽子想壞大爺們的好事?給我報上名來!」
    沙沙的樹葉聲響,伴隨著幾束青綠色鬼火在林子裡飄蕩。
    「大名?憑你們這些禽獸不如的東西,也配問我的名號?哼!不想死的就速速離開這裡,否則身首異處,休怪我心狠手辣!」那聲音又說。「滾出來!誰相信你的大話——哇啊啊啊!」蒙面漢的身上忽然燒起一把無名火,他痛得嚎叫,滿地打滾著。同夥的人無不吃驚地面面相覷。「老王你沒事吧?!」
    「你們還有誰也想嘗嘗一樣的滋味啊?」
    最後這一問,把幾名大漢嚇得面無人色,他們扛起了在地上打滾的同夥,嚷著。「嘖!算你運氣好,翡翠!可是你要是敢把今夜的事說出去,我們保證你再也無法在村內混下去,明白了吧?我們走!」得救了!翡翠軟下雙膝,慶幸不已地鬆了口氣。她還以為今晚是絕對在劫難逃了,雖然她知道「他」在樹林裡,但她並未期待他會伸出援手……我還以為他打算作壁上觀,等到我出手傷人了,才會插手呢!無論「他」為什麼決定出手相救,翡翠都欠他這份情,於是開口說:「他們都走了,你就現身吧,恩公。」夜風飄過,一道白影緩緩從林子裡出來。
    「你在先前的大漢身上施加了什麼法術?為何他會突然滿身是火?」她邊拉攏衣襟,邊拂開沾在膝上的青草屑,問道。偉岸的俊朗青年,一身白袍,把木劍抱在胸前,傲慢地說:「林子裡灑滿石磷粉,凡是從這兒穿越過去的人,身上自然會沾滿那粉末,只要我彈點星火,要隔空燃起不難。再者,你別會錯意了,狐妖,我救的不是你,是他們。」點點頭,翡翠娉婷起身,冷笑道:「我想也是如此,奈何我再不甘願,但是被你所拯救了。本姑娘欠你的情,你希望我怎麼還?說吧。」青年跨出兩步,朗聲道:「你若即刻打道回府,回去你該回的地方,別再到凡塵俗世欺蒙引誘,我們之間的賬不僅可以一筆勾銷,我還可以放你一條生路,不再追討你!」翡翠心一揪。「我做了什麼?公子何以相逼?翡翠自問行正坐端,難道賣藝唱曲就這麼見不得人,你非得把我趕出村子不可?」」你心知肚明,我不是欺負你一介賣藝女。人、妖本不同道,不可能和平共處。狐妖,你要不束手就擒,要不就自己由這片天下消失,你選吧!」「要我說幾次,公子才肯信我?我不是什麼狐妖。」
    「頂著你渾身臭氣沖天的狐騷味,任你說破嘴,我也不會相信的。」他把木劍直指她的胸口,說道。翡翠身形一晃,抖著肩膀淒楚地笑了,呵呵呵呵的笑聲在曠野中分外森寒。「既然你怎麼都不信我是凡人,那就動手殺了我吧!你不是對狐狸精恨之入骨,巴不得除之而後快?那麼……殺啊!將你的木劍刺人這胸口,看看我會不會躺在地上變成狐狸!」一步、兩步,她越走近他,臉上的絕意越堅定。「要是您下不了手,我來幫您好了。讓我手持您的劍,自己殺死自己好了!反正爛命一條,值不了幾文。」「你……」青年覺得自己被反將了一軍。
    見他不把木劍交出,她自嘲一笑。「還是您覺得我會髒污了您的劍?罷了,要死還不容易,跳下前方的懸崖,以死自白也是不錯的。您就好好地替我收屍吧,到那時,您就能知道我是狐還是人!」翡翠拋下冷冷一眼,旋踵往崖岸飛奔。
    「喂!」
    錢正罡知道這是狐妖的伎倆,說什麼要以死證明清白,八成是想跳下懸崖後去躲起來。他才不會中計,他絕不會跑去看她……但萬一她真的是人非妖呢?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慮,他放足飛奔,追上前去。
    可是在他蹉跎的片刻間,那纖細的身影早已奔到崖邊,毫不遲疑地往下跳了!撲通!高高濺起的水花,迅速淹沒了女子單薄的身軀。站立在懸崖上,錢正罡迅速脫下白袍,將重要的木劍卸下,打著赤膊縱身入水。縱使深諳水性的他,要在黑夜的湍流裡尋找溺水者,也不是件容易的事。當他好不容易在急流漩渦中找到那具冰冷身軀時,翡翠早已氣若游絲,他迅速帶著她往岸邊游去。上岸後,她依然沒有轉醒的跡象,錢正罡低咒一聲,替她把了把脈。
    不行,再這樣下去,她斷氣是遲早的事!沒有時間多猶豫了,正罡迅速地扶起她軟癱無力的身軀,在她身後端坐,以自己的真氣灌人她體內……約莫一盞茶過去,「噗哇」一聲地,翡翠吐出大量泥水,原本泛青的神色也逐漸恢復生氣。錢正罡這才大大地鬆了口氣。
    睜開朦朧的眼,她虛弱地說:「為……什麼……要救我?」
    他深深地凝視著她。「我也不知道。」這是實話,他不知道自己何以如此堅決。當她命在旦夕之際,自己的心也跟著緊縮,彷彿她的死會令他非常、非常地難過。「……結果……我又欠你一命了。」她最後無力地笑著,緩緩地閉上眼。那一夜——他一直以自己的身體溫暖著她,在山洞中看著火堆燒成餘燼,直到黎明帶來清晨的陽光……☆☆☆織☆☆☆夢☆☆☆方☆☆☆舟☆☆☆OCR☆☆☆早他片刻醒來的翡翠,看著青年摟著自己熟睡的模樣,不由得看得癡了。好俊俏的模樣,要不是他的身份和自己敵對,也許她會……趁現在,除去他吧!翡翠邪惡的天性抬頭,在腦海中如是說著:遲早這男人都會威脅到你,他想殺了你,他是臭道士,不可能會容得下你的!殺害道士並不違反誓約,你應允不殺害凡人,可是道士不一樣吧!殺了他!殺了他!她被不斷地慫恿著,遲疑地抬起尖銳的指甲。只要戳進男人的胸口中,將他的心挖出來,須臾間就可取他性命!快點殺了他!他現在手邊沒有桃花木劍,施不了法術!可是他救了她,一次又一次……
    翡翠縮起十指,咬著唇。
    不!她下不了手,她殺不了這位公子……她一直都喜歡著他,雖然在發現他是道士之後,絕望令她心生憎恨,但那都是假的,她還是非常喜歡這冤家!哪怕是一時迷夢也好,讓我繼續做夢吧!我不怕最後會落得什麼下場,但我祈求能讓我多伴他一刻也好,我想和他在一起……緩緩地流下清冷的淚,翡翠無聲地哭著。
    此時,男人睜開雙眼,起初是有些訝異,但旋即被她臉頰上的淚給吸去注意力,他抬起手小心地擦拭著。那撫觸是溫柔的、輕緩的,她癡望著……
    他凝視著,兩張臉龐越形貼近彼此,最後唇與唇相疊重合。
    它來得突然,卻又無比自然,彷彿他們早於前生注定……
    ☆☆☆織☆☆☆夢☆☆☆方☆☆☆舟☆☆☆OCR☆☆☆太好了!一旁觀看的天晴不曉得為什麼,就是覺得好感動,淚水也跟著流下。她既為翡翠感到心疼,也替那傻錢正罡覺得擔憂,幸好翡翠沒有真的殺了他,不然最後悔的應該是翡翠吧!咦?啊……又來了!一切被白霧掩蓋,景象全都消失,這麼說,我也快醒了!「……楊天晴?楊天晴你醒醒啊!」
    似遠忽近的叫聲中,天晴慢慢地睜開雙眼,映人眼簾的是錢雨的臉,但瞬間她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錢正罡?!揉揉眼再一細看,她又覺得可笑起來。這兩人明明一點兒也不像啊!「喂,你真的醒了吧?」錢雨拍拍她的臉頰問道。
    「好痛喔,你拍得未免太大力了吧?」摸著自己熱熱的臉頰,天晴一瞪。
    錢雨撂高兩眉。「哼,不知道是誰睡得跟只死豬一樣,怎麼叫都醒不過來,我只好不斷地拍你的臉把你叫醒啊!你知不知道自己睡了幾小時?」把腕表遞到她的鼻頭前,錢雨一整個下午的時間都被她耗光了。「整整六個鐘頭耶!從白天睡到日落,你那根本不像是睡著,活像是死了!要不是還有呼吸,我早就幫你撥119叫救護車了!」「所以……」把他的表推開,天晴不必看時間,看外頭天色也曉得。「我不是告訴過你,只要我一碰到那枚翡翠,就會睡著啊!現在你總該相信我了吧?」要不是親眼看見,錢雨確實很難想像會有這種事。
    起初他以為她是在裝睡,跟自己開玩笑,後來發現怎麼叫也叫不醒她,才相信「代志大條」了。按正常的睡法,沒有人能那麼快就進入熟睡狀態的……天晴把翡翠放回書中,嘟嘴說:「你大可不必管我,自己回家去啊!」
    「放著你家大門開敞著嗎?這種事有點道德的人都做不出來!你把我想成什麼沒血沒淚的混賬啊?」掐掐她的小鼻子,錢雨仍有點餘恨地說:「我不需要你的道謝,起碼別再抹黑我了!」心窩暖暖地,曉得他不是那麼差勁的人,也挺不錯的。「謝謝你啦,錢雨錢大好人!說真的,我以為你會趁我睡著,把翡翠拿走呢!」「還說!」白她一眼,錢雨說來有氣地。「我承認我有把翡翠拿走的企圖,但不要以小人心度君子腹,我可以對天發誓,我只是想把翡翠拿走後,看你會不會醒而已!」「結果呢?」她好奇地追問。
    「沒用啊!不管我怎麼拉扯,那枚翡翠像是被人用三秒膠黏在你的掌心似的,絲毫不為所動。最後我也只好放棄,束手無策地等你自己醒來了。」連錢雨也覺得這點很不可思議,以成年男子的力氣,竟無法從弱女子手中取出那枚小小翡翠?!點點頭,天晴若有所思地說:「果然是那枚翡翠的關係……」
    「我看你……」錢雨冷淡地說:「最好還是讓我把翡翠帶走吧!」
    「咦?啊!好卑鄙喔,乘人之危!」天晴指著他,張大眼睛叫著。
    錢雨二話不說地假裝給她一小拳。「什麼乘人之危?我覺得你這樣,動不動就昏睡,太可怕了。想到以前你就這樣人事不知,也沒人陪地睡死在這屋子裡,萬一哪天醒不過來也沒人發現該怎麼辦?既然你自己說問題是在那枚翡翠上,那就把翡翠交給我。畢竟,那枚翡翠對我一點兒影響也沒有。」「噢,這倒是。」
    「那你是同意交給我嘍?」錢雨把手伸出來。
    「不行,我還是不能讓你帶走。」天晴遺憾地搖搖頭說:「先別瞪我,我不是在懷疑你,也不是認為你想佔便宜。而是……我還是想找到店主,畢竟這是我免費從他那兒拿到的,今天就算要還給你們錢家,我也該先問他一聲。」錢雨就猜她會這麼說。「萬一你一直找不到店主,我爺爺可無法等你一輩子。」「如果只是讓你爺爺看見翡翠回到你家,這樣就可以的話,我可以帶著翡翠去你家拜訪啊!就假裝是你把翡翠找回來了。」天晴提出折衷之計說:「等你爺爺看到滿意了,我再帶回來。」原本就不是對這枚翡翠有多大執著的錢雨,考慮片刻後,說:「你難道不怕摸到它,會一不小心睡著,還得做那些可怕的怪夢嗎?」「啊,這沒問題。一開始我還以為是有什麼怨念的怪夢,其實還挺羅曼蒂克的呢!呵呵。好像在看什麼八點檔,挺有趣的耶!尤其是今天,那位師兄居然和那位狐妖相戀了!」天晴樂觀地笑道:「如果是這種夢,做做也沒關係,就當是在看電影嘛!我最怕的就是什麼打打殺殺的,幸好沒有。」「你的神經是用什麼做的啊?普通人要是發生這種怪事,光閃避都來不及了,你還說什麼無所謂、挺有趣的?」錢雨看她笑得璀璨,忍不住要虧她。「人生苦短,怕這個、怕那個,什麼都沒經驗,到最後一事無成地死去,對我而言還更可怕呢!我的信念就是:只要不是冒生命危險,什麼事都要勇於嘗試!」天晴一眨眼,道。「問題是,許多的冒險都和生命有關。」
    天晴聳聳肩。「那就先判斷它到底夠不夠保險嘍!我是不會去做類似自殺的傻事,可是如果是有安全保證,像是坐坐雲霄飛車之類的,就算嘗試也無妨吧!好了,言歸正傳,我的提議如何?」「你不嫌麻煩的話,我很樂意配合……應該說,我拜託你配合。」錢雨不放心地吩咐她說:「我不阻止你碰這枚翡翠,不過在碰觸之前,先把家中的門窗鎖好,檢查一下瓦斯開關等等,要不然真的很危險。」哈哈地笑著,天晴吐舌說:「你比我阿姨還-唆!」
    「真抱歉,我就是這種小心眼的性格!」
    「小心眼比起心眼小,好多了。」
    從她的床畔起身,錢雨道:「我不跟你多說,還得趕回去處理幾件事。這個週末你有空嗎?」「我週末只要不排班,都有空。」
    「那就空出兩天。我在週六一早開車過來接你。」
    「為什麼是兩天?只是拿翡翠給你爺爺看而已,一天就綽綽有餘了吧?」
    錢雨否決她的說法。「你不曉得我爺爺住哪兒,不,應該說我的老家在哪裡。錢家的老宅不是那麼容易來回的。」「啊?我不相信。台灣就這麼丁點兒大,哪個窮鄉僻壤會這麼遙遠?」
    「在中央山脈的某處,沿著蘇花公路進入東部幹線後,還得深入山區走產業道路,這樣子你還認為可以一天來回嗎?也許不是不可能,但我不想在半夜開車走九彎十八拐。」提起宜蘭著名的「險峻」公路,天晴也緘默下來。「好吧,兩天就兩天,我會空出來的。」「那就這樣嘍,拜拜。」
    真的和他越來越糾纏不清了。
    第一次遇見他時,心中就有種莫名的預感,總覺得自己和這人不會簡簡單單地斷了緣分,結果……事情的發展,竟朝著她意想不到的方向前進。天晴倒回床上,瞪著天花板想著:那枚翡翠為什麼會讓我睡著,卻不會讓錢雨睡著呢?這其中莫非有什麼原因不成?錢雨和夢中的錢正罡到底有沒有關係啊?唔,不曉得有沒有法子可以查出線家的族譜?說不定會有線索在上頭……
    我也真是的,就算他們真有什麼血緣關係,也和我無關啊!我在好奇個啥咪東東咧!迅速地翻身坐起,天晴突然想到得先撥電話跟東新道歉,希望他別算她蹺班,或炒她魷魚才好。☆☆☆織☆☆☆夢☆☆☆方☆☆☆舟☆☆☆OCR☆☆☆順利地請了兩天假,天晴在週末一大早就換好一套舒適的簡便裝束,把長髮紮成馬尾,難得地化了點淡妝,愉快地等著錢雨來接她。雖然這算不上什麼約會,但能出去兜兜風,對於捨不得花錢去玩的她來說,也算是難得的一趟小旅遊了。底下傳來一長一短的喇叭聲,這是他和她約好的暗號。天晴拎起裡面放著換洗衣物的背包,和那枚重要的翡翠,三兩步地躍下樓梯。錢雨還是老樣子,戴著副墨鏡,挺起倚靠在車門旁的頎長身軀。他穿著黑底灰線的夾克,裡面是低領V字衫、寬鬆休閒褲配上短靴。懂得如何彰顯自己好條件的男人,真是可惡極了!天晴暗中做個深呼吸,以免自己被他的男性魅力給迷暈了。
    「都好了嗎?我幫你提行李。」
    她舉舉手中的小背包說:「謝了,我還不至於連這點東西都拿不動。」
    錢雨失笑地說:「我沒見過東西比你更少的女人,你確定沒有忘記一皮箱的行李在上頭?」「哪有那麼多東西好帶?」反問回去,她怪道:「又不是去外國旅行。」
    「可是以前我交的女友,每次帶她們出外個兩天,她們都是拎著一大皮箱的東西。所以是你反常,還是她們反常呢?」聽他以輕鬆的口吻談著「女友」,天晴忽然覺得天空中刺眼的陽光被烏雲給遮了,她翹起嘴。「你不會去問她們,我哪知道?好啦,上車、上車,要不然我就不跟你去了!」「你沒事忽然發什麼脾氣啊?」錢雨遲鈍地問著。
    天晴不用他,逕自把背包丟進後車廂,自己開了乘客側的車門,坐上車。被她拋在腦後的錢雨,邊說著「搞不懂你們女人的脾氣」,邊坐進駕駛座,並在確認過天晴綁好安全帶後,將車子緩緩開出。☆☆☆織☆☆☆夢☆☆☆方☆☆☆舟☆☆☆OCR☆☆☆隨著蔚藍的海洋出現在眼前,天晴原先帶著點陰沉的小臉也逐漸恢復朝氣。和著音響播放的輕音樂,哼著歌,她打破沉默地問道:「為什麼你的老家會在那麼偏僻的地方啊?我以為有錢人都住都市附近。」「我只有小時候住在那兒一陣子,後來求學就一直住台北了。現在老家住的就我爺爺、母親及我嬸嬸三人。其餘的親戚,像是十幾位結婚出嫁的堂姐或是再婚的大、小伯母們,早都已經搬出去了。」「哇,聽你細數的都是些女性的親屬,難道你的親人裡面真的沒有男人啦?」「目前就我爺爺和我。我爸爸在我很小的時候就走了,我的叔、伯也是,根本沒印象。對了,爺爺把翡翠送出去的那年,據說就是我父親意外過世的那年。爺爺經商失敗,又失去最後的兒子,所以才會難過得相信那位算命師的話吧!」人在遭受重大打擊之際,往往缺乏心靈的依靠,的確很容易相信那些什麼算命、風水之類的事。天晴能體會錢家爺爺的心情。錢雨又說:「據我所知,在清末的時候,我的祖先已經遷移到台灣了。那時候不像現在,原住民也在平地居住,所以種族衝突頻繁。大概是不想受那些事情煩擾,因此祖先索性隱居深山,除了家族普遍缺乏男丁的情況,近百年來過得也挺自在的。」「原來你不是出身豪門啊?」
    錢雨笑笑。「說完全白手起家也不全然,我爺爺擁有大片山林,算是地主吧!以前不怎麼值錢的林木,現在可不一樣了。品質越好的林材可以賣越高的價錢,只要沒有什麼天災的話……」接著話題轉到了有關山林開發、木材價格等等的問題上。雖然有些事天晴是有聽沒有懂,但是她卻很喜歡錢雨談論這些話題時,那神采奕奕的模樣。他真的很喜歡研究這類事物,從他熱中的口吻裡,天晴宛如看到一位熱血男孩的成長模樣。車子開往山路的時候,天晴小睡了一會兒兒,等她再睜開眼,截然不同於平地的高山空氣,立即將她層層環繞。「大概再過個三十分鐘,就進入我老家的範圍了。你現在看到的那座山頭,隱約有幾棟紅瓦屋頂的地方,就是我家。」好寬廣喔!從這麼遙遠的距離看,也知道那是棟很雄偉的屋宇。她當初聽到錢雨老家在山中時,還有點幻想會是那種類似工寮之類的粗糙建築,想不到會是這麼氣派的房子。要在這樣的高山上蓋這麼大間的房子,一定很不簡單!瞟了瞟他愉快的側臉,天晴就知道其實錢雨很喜歡這個家。
    駛離了產業道路,進入私人道路後,崎嶇的碎石路讓天晴吃足了顛簸之苦。幸好不到十分鐘,越過高大的針葉林後,一幢幢沿著山壁而蓋的屋宇就矗立在面前了。錢雨把車停放在門前寬敞的停車場內。接下來的兩天,都將要在這兒度過,不知怎地,天晴忽然覺得有點緊張了起來。初次與錢家人會面、把翡翠交給錢家爺爺、翡翠重回這錢家宅子……希望不會有任何怪異的事發生才好。此時,針葉林傳來的沙沙聲響,彷彿在合奏著什麼不祥的樂章。

《翡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