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奧癱倒在她的頸項間。經過這樣的激情熱愛,他好像深植在她體內,無法再恢復成原來的個體了。他喘口氣,慢慢的移開自己的身體,不想壓壞身下的傑。
傑臉上有著紅潮,她緊抿雙眉,一等他移開,她立刻由床上起身。
「不,傑,不要走。」他握著她的手臂阻止她。
「你已經得到你要的。」她僵硬著肩線,冰冷的說。
「我想要的?假如我可以要的話,你就是我的。」
「很抱歉,我可不是什麼奴隸。」
「我不需要奴隸,我只要你。」
她被這句話打動,神情軟化了片刻,可是她很快的掩埋起來。「不是我,任何女人都可以,情婦就是那種作用而已。你只想把我丟在上海,當你的碼頭情人,一年來探望我幾次、幾星期、幾天。這樣的需要,任何女人都可以滿足你。」
「不是任何女人。」裡奧搖搖頭,轉過她的臉面對自己。「我沒有在任何女人身上失控過,只有你讓我失去控制。」
「那只是短暫的,你很清楚。」「第一次」甚至不是因為她,而是藥效。
「不,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我想要你每天每夜每晚都在我身下,讓我佔有。」
這樣赤裸的表白,明顯讓傑尷尬。他猛然記起,在他之前她還是個純潔的處女,這對他來說,只能更增添他加強保有她的意念。身為她的第一個男人,他對她有一份責任。
「我呢?你只知道你自私下流的慾望,有沒有考慮到我的意願。」
「我知道你是熱情而情願的。」他的手滑下白瓷般的嫩肩,她一陣戰慄。「瞧,你是多容易被我喚起。我從沒有強迫遇你,傑。」
傑在生氣了,從她那雙怒火高燃的眼眸和扣緊的雙拳都看得出來。
「多謝你提醒我的愚蠢。我是敵不過你這調情高手的技巧誘惑,可是我的意志說我不願意成為你的私人妓女,不論你怎麼說都一樣,必要的話,我寧可跳下揚子江!」
這句話讓裡奧心一驚。「不,你不准自殺。」
「我的死活,別人管不著。」
「我不是「別人」。什麼時候你才知道?你這愚蠢的小頑固!」他吼完,把她帶入懷中,用最有效的方法讓她無法再抗議。他用熱吻吻去了她的意志,她軟下的身體,自動繼上他的雙臂。
「告訴我,「你願意」,傑。」
「不。」她依然這麼說。
他開始用他的唇,他的手折磨她的意志。「我要聽你說出口。」
「不。」她不肯放棄。即使她的身已在吶喊著她的需求。
在她頑抗的意志下,他不放棄的直探她慾望的深處而不給予她需要的最終滿足。她為此而弓起身軀,呻吟吶喊。他卻以比她強悍的意志,駕馭她的身心。「告訴我,你是我的,你願意,你不會離開,你不會做傻事,你愛我。」
她的雙眼因為慾望的需求而明亮晶瑩,汗水閃爍在她的肌膚上。「我不會屈服,這遊戲不只是你會玩而已。」她的小手開始游動,不讓他一個人專司誘惑的角色。
也許她是生手,但她有天生的熱情作為導師,她確實也回了他一招。裡奧現在幾乎和她一樣被同樣的熱焰所折磨著,他熱得能溶化所有的冰。
「現在,說。」她吞下一口呻吟。「你是我的,你不會離開,你愛我。」
裡奧笑了,她以為她嬴了,是嗎?
他貪婪的吻住她,一舉佔有她,在她的耳邊輕訴:「我是你的,我不會離開,我愛你。」這幾乎使她立刻衝向終點,他能嘗到她激動的熱情和高潮,和他爆發的慾望一樣的美麗。
他們再度迷失在那一團火熱之中。
☆☆☆
愛?若潔不相信她由他的口中聽到那字眼。
這會是愛?他稱「這」為愛情?
他只是迷失了自我而口不擇言,他不是說真的,他不是真的說「我愛你」。
這次他沒有讓她有機會逃走,他的手腳纏在她身上,牢牢將她釘在他身邊。
「我不會離開你,那代表,你也不會離開我。傑,你被自己說的話給困住了。」他在她的耳邊低沉的說著:「我要你永遠都不准忘了你自己所要求的。」
這回若潔沒有和他辯論。一場辯論如果事先已知道結果,再談也是空談。他現在正下定決心以為他非擁有她不可,事實是,當他回美國後,這段情終將告一段落。
那令她心痛,知道他也會順道帶走她的心。
也許她沒有開口說「我愛你」,可是這改變不了她愛他的事實,就像他雖然說了那三個字,而她卻不曾相信過。迷惑過,也許,可是從未相信。
從他緩慢的呼吸聲中,她知道他已經睡著了。
她並沒有想睡的念頭,她有未來要考慮。她究竟該怎麼將傷害減低到最小?現在看來,離開他已經是不可能。他太堅持、太強悍,她則太軟弱於他這種不正常的愛情,無法離開。唯今之計,只有讓他回美國去了。
找到鮑殷格及華玫瑰,裡奧就必定要帶他們回美國,這是讓他離開的最好時機。
☆☆☆
裡奧是被門口輕敲的聲音給驚起的。
他看向身旁,傑在他胸前熟睡著,她沒有聽到聲音,顯然睡沉了。昨夜真是累壞她,今天早晨也沒讓她好好休息,連他都睡著了,難怪她會睡得這麼沉。他小心翼翼地下床去,套上長褲,打開了門。
站在那兒,滿臉曖昧笑意的是那位老鴇。「衛先生,現在已經下午一點多了。你們還要繼續待在這兒嗎?可別把我這兒當成了旅館了。」
裡奧當然明白這幾句話,他取出皮夾,拿出幾張美金。「這些,夠了嗎?」
「我不是來跟你討錢的。」話雖這麼說,她還是收下錢。「只不過,等我們開始營業,你和你的女伴還要留在這兒,可能就比較不方便了。」
「我們不會待那麼久。」說完,準備關上門。
「噯,我這兒還有則消息,你要不要聽聽?」老鴇朝他眨眨眼。
「有關徐福的?」
「沒錯。」她卻沒有主動開口說。她充滿期待的眼神,讓裡奧再次的掏出腰包。
老鴇再度收起錢,笑著說:「有人告訴我,華玫瑰回來了,她和徐福的婚禮聽說要照常舉行。這樣一來,我想你的朋友,應該沒有事,可以自由離開或是繼續待在上海了。」
這則消息,確是震撼。可是裡奧知道只要他一踏出這地方,馬上可以從人們的閒話中得到這消息,老鴇不過是順便發點財。
這代表什麼呢?徐福會放過殷格和華玫瑰曾經私奔的事嗎?
殷格現在又在哪裡?他和那位中國姑娘究竟在玩什麼把戲?
他關上門。沒有回到床上去睡,他坐到床邊的沙發椅上,自已慢慢的把一切都想過一遍,包括傑。
傑。
他也不願意把她當成情婦。
他是老式的男人,喜歡孩子、婚姻和責任;相信婚姻是一對一的;忠實是美德。
假如不是為了愛情而只有性,他會確定對方和他一樣不會在乎。他曾交往的對象,都是一些不想再有婚姻負擔的寡婦,或是交際花之類的。在這方面,他還是有他的原則。
沒有人可以說他是浪蕩子,但他也絕非坐懷不亂的柳下惠。
現在,傑正在打破他的原則。
他不能娶她,也不能沒有她。
他說的「愛」,不是假的。當他那樣說時,他十分清楚自己在說什麼,自己已經不是十七、八歲的小伙子不明瞭性和愛的不同。
他愛她的哪一點?什麼時候愛上她?他全然說不出口。可是他明白,那種想要呵護、想要關懷、無法控制的激情、可怕的手段,和無比恐懼失去的感受都來自於那簡單的一個字。
他喜歡她笑的模樣,喜歡她激情的喊叫,喜歡她紅著臉,喜歡她生氣的眼睛。
這樣的理由夠多了嗎?
這樣的她,不該是他的情婦,而是他這一生唯一的情人,他孩子唯一的母親,他唯一的妻子。
唯一的妻子。問題是,他已有了一個妻子。無法再給她這「唯一」。
恐怕這也是他無法說出口的問題。
他知道他應該告訴她,只是他說不出口。
一個有了妻子的男人,還想有情婦,對他而言,這是不該有的醜陋事。而他多希望事情有所不同。
他能怎麼對她說?抱歉,寶貝,我忘了告訴你我結婚了。
該死!天殺的命運。為什麼直到現在,他才知道自己還是有可能「愛」上某個人,而且是瘋狂的愛上。那他就不會……
說這些已經太遲。
他不能失去傑。
傑在床上翻轉個身,她醒了。「裡奧?」
「我們該走了。」裡奧走到她身邊,傾前給她一吻。「回旅館再說。」
☆☆☆
回旅館的途中,裡奧告訴若潔發生的事。
「不太對勁,他們已經藏藏躲躲這麼久,等到你出現的時候,華玫瑰竟回來了?你想,你那位朋友會不會被……」
「我想徐福不太可能會殺了他。」裡奧冷靜地說:「如果是一個很善妒的男人,或是脾氣很差的人,也許。可是徐福這個人,太會算計,他殺了殷格沒有好處,只能毀掉他的買辦業務。別忘了,他曾要他的姨太太陪我上床,就這一點,我不會說他有多在乎女人。」
「可是他那麼急著想找回華玫瑰,甚至不擇手段。」
這讓裡奧想了一會兒。「這我倒不能否認。」
「所以,玫瑰是不同的,也許他十分愛她。我認為在找回你朋友之前,我們不該那麼放心。」
裡奧點點頭,在沉默中回到飯店。
「有任何留給我的訊息嗎?」他先繞到櫃檯前去問,希望殷格能主動聯絡他們。
「有的,先生。」櫃檯員遞給他一個信封。
裡奧立刻打開信封,掉出一枚便士,同時附著一張短簽。
敬啟者:
你的朋友,現在安全的在城南一棟寓所內。請盡快帶他離開中國。
上面還畫了張簡陋的地圖。裡奧當然不再耽擱,他和若潔重新招了輛車,往上海舊城區處趕去。因為裡面所附的那一便士,裡奧相信這個通風報信的人是友不是敵。
舊城區十分的混亂,可說是大雜燴,一個人想躲在這樣的地方不被找到,是輕而易舉的,若非有這張地圖,他們真的得費上好大功夫才能找到殷格。
當他們開門後,發現鮑殷格醉得像泡在酒池三天三夜一樣時,心中同時肯定他們及時找到他是對的,否則,他們找到的可能是他的屍體了。醉死的,可想而知。
☆☆☆
鮑殷格沒有打算把自己的命葬送在中國。
他灌那麼多酒,只是因為清醒時太痛苦。他無法面對自己被玫瑰欺騙,以及自己還深深愛著她的事實。
有整整三天三夜,他沒有概念自己去了什麼地方、做了什麼事、說了什麼語?只知道他醒來後,一名陌生的女子坐在他身邊,看護著他。
「我在醫院嗎?這兒是什麼地方?」他很自然的問,眉頭因為頭痛欲裂而緊皺。
「你不在醫院。這裡是禮查飯店。如果你沒有用酒把自己灌得爛醉的話,你就不需要皺著眉頭說話了。你喝下去的酒內所含的酒精,八成替你的五臟、六腑都消毒一遍了。」
「你又是誰?」他氣憤她那張狀甚愉快的臉,更刺激了他的痛苦。
「你先吃點東西吧!我想你需要食物比需要我的名字重要,你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
「三天?現在是幾號?」
「今天是四號,我們是在一號下午找到你的。」
他瞇起一眼。「我們?」
「你的朋友衛裡奧和我。」
聽到裡奧的名字,讓他松下口氣。既然裡奧在這兒,他不必緊張。他看著女子手中的托盤。「我沒有胃口。」
「你一定要喝點湯。」她堅持。「假使你不自己動手,我可以餵你。」
殷格不悅的瞪著她半天,可是她並沒有退縮。「好吧!我喝點湯。」
一旦他開始進食,他就發現自己是真的好久沒有進食了,胃都縮緊了,喝湯時兼帶著胃痛。可是他歡迎那種感覺,起碼確知他還活著。
吃那一餐花掉他僅剩的力氣,用完餐,他昏昏沉沉地再度睡去。
當他再度醒來時,在他眼前的是衛裡奧。「裡奧。」
「你這小子。」裡奧給他個結實的擁抱。「終於醒了。」
裡奧是他的好朋友,也像他兄長。每當他需要朋友時,裡奧就在那裡。
「很高興看到你。」
「去你的,我可不能說同樣的話,你樣子糟透了。你究竟是在瞠什麼渾水,小子?」
殷格為他粗魯的話笑了。「我猜我是真的看起來很糟吧?」
「已經比我剛剛找到你時要好多了,我以為你會醉死在那裡。」
那種選擇對當時的他來說,並不壞。「相當糟呵!」他給自己一個酸酸的笑。
「我聽說了。」裡奧遺憾地說。
「什麼?華玫瑰回去的消息嗎?」殷格歎口氣,推開床單。「簡直是場噩夢,像由雲端掉落到地面。」當他踩到地上時,才看到站在門邊的小姐,「這位是?」
裡奧招手讓她走上前來。「這位是傑。傑,這位就是我的好友鮑殷格。」
「很高興見到你,鮑先生。」
「傑?你是位小姐沒錯吧?雖然你的頭髮不太尋常。」他握著「傑」的手說。
傑給了他可愛的一笑。「我是女的,雖然我的頭髮不太尋常。」
「很高興見到你。」他放開手。「或許我們見過了,我覺得很眼熟。」
「是啊,這兩、三天,有幾次你醒來時是我坐在一旁的。」她扶起他邊說。
「你是護士嗎?」
「護士?」她笑著。「最近我的工作蠻多樣的,有當小弟、清潔婦,還有一項不太合宜的提議。不過,是的,你可以把我當成你的護土。」
殷格聽不太懂。可是裡奧向他搖搖頭,暗示他不要繼續問,他這才注意到裡奧和這位姑娘間有股古怪的氣氛,似在逃避著對方,卻無法不去注意對方。
算了,他自己的問題還不夠多嗎?
「告訴我們,你和那位華小姐,是怎麼一回事?」裡奧等他坐到沙發後才問。「還有,那位徐買辦呢?」
徐福,他都差點忘了這個人。
「你怎麼知道徐買辦這個人?」
「知道?」裡奧露出苦笑。「就說,我不幸有機會見到好了。」
「真的?我和他也只有幾面之緣。」
「你和那位小姐分手,不會和這位徐買辦有關吧?是不是他找到了你們,終於把她帶走了?」
「不是。若是那樣,我不會灌醉我自己,我會在這邊討論我該如何救回我的玫瑰。」
「你的玫瑰?」裡奧吹了聲口哨。「你真的喜歡她。」
「是啊,不然我會閒著沒事和她躲一星期嗎?我愛她,我要娶她。」
「那麼……」
「她是個間諜。她一直為這邊的革命黨工作,她只不過是為了要張通行證所以才想要我帶她走,她根本不愛我。」
「……原來如此。」裡奧當然明白他的心情。「你叫她離開的。」
「沒錯,現在她回去了,我也可以擺脫這麼一個有心機的女人。」殷格恨恨地說。
「我想你一定很想回去吧?」裡奧摸著下巴考慮著。「我可以弄幾張票……」
「你們兩個等一下。」那位姑娘「傑」開口說話了。
「我不相信你們就這樣算了。」若潔生氣而且不敢置信的說:「特別是你,鮑先生,虧你還說要娶那位華小姐、你愛她,你根本不是真愛她。」
這件事有這麼多漏洞,而他竟連想都沒細想過,就判了華小姐的罪,這讓若潔為華小姐不平。當然,她不認識那位華小姐。可是在這種年代身為一個革命黨人,逃避那些滿清走狗及為了自己專制權利的保皇派,一定有她特殊的膽識及才智。而這兩男人卻這樣簡單的就將她定罪,他們是輕鬆能回美國去,一了百了,但被他們丟下的華玫瑰呢?
「傑。」裡奧平靜的聲音中有一絲警告。
殷格卻說:「不,讓我聽一聽。為什麼你認為我不是真心的?」
「道理很簡單。要是你真心愛一個人,你會為她而戰,不會輕易放棄。能被放棄的愛情根本就不是愛情。」
「只有一個人的愛不是愛情。」殷格說:「我願意為她與世界為敵,可是我們之間只有我愛她,是這項事實使我不再去打盲目的戰爭。」
「是嗎?是戰爭盲目還是你已經盲目了呢?你沒有注意到嗎?當你說原因時,那原因和事實矛盾的有多可笑?為什麼你還不能發現?」
殷格思索著。「不,我真的不懂你的意思。你告訴我吧!」
「你指控她是為了通行證才和你私奔,意思是她只想逃離這裡?那麼,當你放棄之後,她應該做的是什麼?一個處心積慮的壞女人會回家?不,她會去找下一張通行證。可是她有嗎?沒有,現在她準備嫁給徐福,就像在你出現之前一樣。如果,她一直準備好要嫁給徐福,她何必要你這通行證?她何必要私奔?我看不到一個自私的女人在這故事裡,我只看到一個為情勢所逼的女人。」
殷格痛苦地閉上眼。
「也許徐福就是她的另一張通行證。」裡奧說。
「那她何必私奔?殷格這張比徐福更好用嗎?為了這樣,她讓自己躲在小閣樓上一個多禮拜,只想要一張更好用的通行證?」若潔繼續說;「我真的認為你們誤會她了。」
「可是當我那麼說的時候,她沒有否認過。」殷格睜開眼說。
「你有給她否認的機會嗎?沒有吧!」
殷格心痛的回想著。「你不知道,你沒有在那裡看到她的神情,她那種震驚的模樣,就好像我擊中她的弱處一樣!」
「是嗎?也許她是太震驚你竟這樣猜疑她。」
「會嗎?會嗎?真的是我錯了嗎?」他開始揪著自己的頭,悔恨的問。
「這只有問你自己了。」若潔低語,知道他不會聽進這句話。
若潔突然有種嫉妒的感受,起碼他是這麼在乎華小俎,在殷格知道可能錯待了華小姐後,他自責如此之深。反觀自己呢?若潔眼神溜向一旁的裡奧,他只顧著他朋友的傷痛,不曾為他錯待自己花過一分傷神。
當然,殷格都已經說了,他想娶華小姐。而她對裡奧來說,只值得在床上,而不是成為他的妻子。這兩種情是多麼不同啊!
她幾乎希望自己能和華玫瑰對調了,幾乎。
「現在怎麼辦?」殷格終於由苦痛中抬頭說。
裡奧先回答。「不要驟下結論。就像傑所告訴我們的,華小姐的行為似乎有點古怪,可是也不能憑這點古怪,你就莽撞行事。她的家庭和徐福讓你得手一次,不可能讓你再接近她了。」
「那麼,我來代替他,我去接觸華小姐好了。」若潔自告奮勇。「你們都是洋人容易引起注意,我不同,我應該可以接觸到她。」
「然後你隨意的問她,她是不是真把殷格當通行證嗎?」裡奧有點掃興地說:「你怎麼能問出真相?」
「隨機應變。我可以觀察、瞭解、打聽消息。」若潔充滿希望的說。
「這太危險。」裡奧說。
不會比待在你身旁危險,若潔心想。「什麼樣的危險?發現我是殷格的朋友?我想這樣也罪不至死吧?」
「你大概都沒想到,徐福可能會經常到華家去,萬一讓他瞧見你,認出你,那你有沒有想過,他會怎樣?」
「頂多是他知道我逃出來了。他又能怎麼樣?現在他沒有理由對我們怒目相向了。別忘了,華玫瑰回去了。」
「對!她回去了,結果你又出現在她身邊,這能不讓徐福緊張嗎?」
他倆一來一往的講著,讓殷格夾在中間不知道如何搭腔。「你們等等。」
「安靜。」他倆同時都告訴殷格,顯然還想繼續爭下去。
「不,這是我的事,兩位,而我謝謝你們的關心。我想是我該想出我自己的辦法的時候了。」殷格嚴肅的說:「我會自己想辦法的。」
這成功有效的讓他們停止了爭執。他們同時看向殷格。
「你心裡有什麼計畫嗎?」若潔關心的問。
殷格搖頭,他正想說什麼的時候,門口傳來兩聲輕敲。裡奧過去打開了門,是他不認得的陌生中國男子。「請問你找哪位?」
「我找他。」那名中國男子直指在房間內的殷格說。
殷格慢慢的站起來。
「我是華玫瑰的長兄,華文樺。」當這名男子道出他身份時,在場的三個人都吃了一驚。「我今天來是……為了玫瑰的事。」
「玫瑰明天下午正式被徐福迎娶為他的第六姨太太。」他坐在當中的沙發椅上,殷格坐在他的對面。三個男人的表情都同樣凝重。
「我們聽說了。」裡奧回答。
文樺轉而面對殷格。「你到現在還認為玫瑰是為了將你當通行證才和你在一起嗎?」
「你來是替玫瑰當說客?」殷格抬起一眉問。有點不遜。
「不,只是給你一點事實。」他說:「真正需要通行證的人是我。」文樺歎口氣。他突然動手拆下自己的帽子、假髮及鬍鬚。「這才是真正的我。我已經受到通緝,即使是在上海也有許多人想捉到我。」
「你也是間諜?」
「我們全家都投身革命事業。不過,到目前為止,真正被通緝的只有我一人,我母親和玫瑰的身份都沒有問題,玫瑰之所以要嫁入徐家,便是為了掩飾我。徐福是保皇黨內有名的走狗,嫁給他,他對我們家的疑心會減低,我可以繼續活動,甚至,如果玫瑰能討徐福歡心,她可以……在徐福手底下騙張通行證給我。」
「你們犧牲了玫瑰,就為了……你們的革命?難道你的母親一點都不在乎嗎?讓玫瑰去當人家的姨太太?那和成為一個妓女有什麼差別?!」殷格放下他的冷漠,激動地說。
華文樺漲紅臉。「我的母親認為革命是重於生命和親情的,玫瑰那點犧牲對她來說,不算什麼。」
「不算什麼!那乾脆她自己去當徐福的小老婆算了!」
文樺忿怒的站起來。「鮑殷格!」
「你們有問過玫瑰的意見嗎?是玫瑰自願的?是你們逼她去做的吧!」殷格也不甘示弱站起來說。
「我們當然問過,在你出現之前,她自己願意這麼做的。」
在他出現之前?殷格捉住這一點。「那她後來……」
「一開始她告訴我們有個瘋狂外國佬追她的時候,我們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並且認為這樣恰巧掩飾了我們急著要嫁玫瑰的企圖,徐福會更著急自己吃下餌。果然,徐福聽到消息後,馬上定下婚期,但我們卻沒想到,玫瑰竟會為了你,放棄自己所有的責任,和你私奔了。」
「她……」
「她是真的愛你才和你私奔的。我的母親為了阻止她破壞計畫,不借向徐福去通風報信。你以為她去見情人,其實是我找她出來見面,我想說服她回心轉意。」
「原來……」殷格頹然的坐下,他低喃著。「原來如此。」
「現在一切都照你們的意思去做了,為什麼你還要來告訴我們這些?」裡奧見殷格太沮喪問不出話來,只好代他說。
「因為玫瑰。」文樺歎口氣。「她回去後,整個人都不對勁了。」
「她生病了?!」殷格緊張的問。
文樺搖搖頭。「她沒有病。可是人整天說不上一句話,變得很安靜,一點也不像她。我知道她這樣嫁過去,只會害死她的。」
「害死她?她嫁到徐福家裡會有危險是嗎?」
「是的。我們這個計畫的關鍵,是在玫瑰。這個計畫的反面,是徐福也很可能認為玫瑰與我會有接觸,他一定會想盡辦法由她口中找出我的下落,玫瑰必須要能對各種狀況作出反應,讓他相信我和她一點關係也沒有。這可不是件輕鬆的差事,萬一徐福發現什麼不對,他一定會拿她當早餐吞下去。」
他說完,只看到殷格臉色極白。
「我不是為了你才來的。我只是認為,玫瑰到這地步,就算是到徐福身邊對我也一樣沒有幫助,她已經不再是那個玫瑰了。我不能為她做什麼,但起碼不想讓她白白送命,請你們把她帶走吧!」
現在一切可說是真相大白了。
「玫瑰一定不會原諒我的,我對她說了那麼難聽的話……」殷格絕望的說。
「你要是不去救她出來,你也無法原諒你自己。」若潔說。
這句話猛然敲醒他這夢中人。「我一定會救她出來的。」
「這可能有點困難,要知道,她現在這模樣,可能連自己想不想被救都不知道。」
「這位小姐說的對,玫瑰她……」文樺沉重的歎聲氣。「整個人像關在箱子中,對外界連一點感覺也沒有,我只怕她不會合作。」
「只要有一點希望我也不放棄。」殷格握緊拳頭說。
「我給你們一份婚禮當天的行程及所有我家和徐福家的地圖,這是我所能做的全部了。我不會背叛我的母親及民族,如果你們要救玫瑰,只有你們自己去行動了,我不會礙你們的事。祝你們好運了。」
和來時一樣,華文樺偽裝好後,便離開了。
「我真該死,錯得這麼離譜,我讓玫瑰失望了。」殷格槌著牆,痛苦地吼著。
裡奧搭在他肩上說:「自責是沒有用的,現在該想一想明天下午之前,我們怎麼救出玫瑰才對。」
「我去吩咐他們送點咖啡上來。」若潔想消失一陣子,讓殷格發洩完他的苦痛會比較好,一個女人在身旁,難免讓他們有所壓抑。
裡奧讚許的對她點頭。若潔悄悄地關上門離開了。
她歎口氣,覺得愛情真的太擾人了。
「嘎!嘎!方若「街」,方若「街」。」有個很吵的聲音拍在走廊的窗口上,吸引了若潔的注意力。
「嘎!嘎!」
是一隻黑漆漆的烏鴉,它用著翅膀在拍著窗口。
若潔老感覺它的叫聲好像在喊她的名字,她只好走過去打開那扇窗。噗的!烏鴉飛了進來,而且還滿口喊著:「方若街,方若街。」
「你……在喊我的名字嗎?」她瞪著那只怪烏鴉說。
「夏娃!我是夏——嘎——娃!」
這幾個字真讓若潔刮目相看了。她再仔細端倪那隻鳥。「你……是夏娃?」
「夏娃!嘎——」鳥兒飛得不甚平穩。
「你是怎麼跑進那裡去的?為什麼變成一隻鳥兒?這是一隻機器鳥嗎?」
「嘎!嘎!不要在這嘎!說話!」
若潔也同意。即使現在走廊上沒有人,誰能保證會一直安全?她捉住那只烏鴉,躲進最近的盥洗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