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絕對是來搞破壞的,混帳!」
夜舞俱樂部Danoedusoir的主人,面容扭曲地把報告書扔到桌上,一張俊美無儔的臉也因為怒火而更添魄力,最近接連的倒霉事情已經讓他心情夠惡劣了,哪知道在他到日本去處理一場糾紛的期間,自己管理的俱樂部內,居然還僱用了一個專惹事端、弄得俱樂部雞飛狗跳的女人,讓他重回俱樂部上班的頭一天就在辦公室裡面咆哮。
「你們哪個笨蛋僱用她的!」端木揚的怒吼聲連門板都撼動了。
敲敲晃動的門,一名掛著斯文颯爽笑容的偉岸男子悠哉地說:「我來的時機不對嗎?端木。我該不該改天登門拜訪?」
端木望了男子一眼,大手一揮,叫屋裡早已被嚇得噤若寒蟬的屬下們離去。「進來吧,艾昕。我現在猛烈地想要喝一杯,可是一個人喝又太無趣了。」
「恭敬不如從命。一笑意始終漾在唇角的男子一聳肩,走入夜舞俱樂部的主人辦公室內。
閒雜人等離開,端木揚從酒櫃中取出自己珍藏的二十年期白蘭地,倒入方形酒杯中,端到客人的面前說:「真是受夠了,一回來上班就收到十幾張想要退會的會員名單。」
咻地吹了聲口哨,艾昕藏在銀邊眼鏡鏡片後的沉靜黑眸閃著同情。「那真是不小的打擊。怎麼?你最得意的廚師不小心在菜餚裡下了瀉藥,害得會員上醫院掛急診?還是最近俱樂部發牌手的手氣太順,搞得會員一毛不剩?」
「如果只是這種程度的問題,頂多是給他們一點『安慰』就足以把會員留下。問題是他們要走的理由是……因為一個愚蠢的女人把這裡當成了佛堂、教會,在我的俱樂部中宣揚『色情是墮落的』、『賭博會家破人亡』……你知道她還做了什麼嗎?」
「什麼?」臨到嘴角的笑意,已經讓艾昕忍俊不禁頻頻抽搐。
「把每個會員在俱樂部中的言行記下來,分別寄送到他們的家中給每位夫人觀賞!說什麼為人妻子的,有責任知道自己丈夫在外的言行舉止。」
艾昕放棄了忍耐,哈哈大笑。
「你還笑,你站在我的立場想想,幸好不是每位會員都有『恐妻症』,要不然現在我恐怕就得面臨宣佈關門的危機了。才不過幾天,去一下日本,回來就發生這種事。我最近真該去燒香了。」端木揚責難地看了這個稱得上「損友」之交的男人一眼說。
「那就去燒燒香吧!」事不關己,艾昕很清楚,不過……「那個有趣的『女人』我倒很想見一見。」
「甭見了,我打算把她打包捆起來,交給快遞公司運到離台灣最遠的天涯海角。管他運到哪裡都行,只要別再讓我看到她。」哼地一聲,端木揚就著杯口喝著能讓自己恢復一點好心情的醇酒。
指指桌上的報告書,艾昕揚眉說:「介意我看一下嗎?」
「不介意,你要是能幫我解決她,我順便再開張支票給你,金額隨你填。」
艾昕再度吹了聲口哨。「你心情真不是普通惡劣。」
「妹妹跟黑道人物跑了,俱樂部又面臨經營危機,這種狀況下,心情再好的人都笑不出來。」端木揚一想起讓自己滿肚子火的日本行,臉色就更加陰鷙。
翻動了一下報告書,艾昕緩緩地看著那張彩色照片,一抹曾經駐留在印象中的身影,浮現眼前。照片上那熟悉、傲慢的眉毛永遠是那麼完美地揚起三十五度角,與照片中成熟的上班族打扮不同,他印象中是一名學生服始終一絲不苟、筆挺得有如剛燙出來的,連一根髮絲都不會紊亂,氣質高雅的女中學生。
確認一下名字,他看到了簡單明瞭又容易記得的三個字:汪明明。
艾昕以超人的速度快速瀏覽,在五分鐘內看完了長達十幾頁的「汪明明」的人生簡介。
「你的支票,我可以收下。」合上報告書,艾昕抬頭望著自己的好友說:「只要你不怕破產的話。」
咋舌一下,端木揚難得地被人反將一軍,他曉得眼前是和自己有著不相上下難纏程度,同時也是深諳討價還價之個中三昧的高手,不過要是怕食客吃倒飯店,誰會開門營業。他也不是毫無法寶的。
「保證能讓她不再成為俱樂部的麻煩?」
「不相信我的手腕?」
純粹是好奇,端木揚揚高一眉。「打算怎麼做?」
「就讓我這麼說吧……雖然看似有罪,但總要給她一點坦白的時間,姑且就稱之為觀察期,等確定她是否有罪之後,再看看該收押或釋放嘍!」
「你最後要怎麼處置她,我沒有意見,我信得過你的手腕,問題是我不希望這件事拖太久,她的存在已經大大影響俱樂部工作人員的向心力與集中力了。」
「真不像是向來快刀斬亂麻的你會說的話,難道因為對方是女性就手軟?」
「說得好像你就一點都不會手軟?」
艾昕別有涵義地笑著,不置可否的態度反而更引人好奇。這個和自己同為狐字輩掌門人的傢伙,會這麼好心地接下這門差事,恐另有蹊蹺,他可不會笨得真相信他只是為了自己的「友誼」而伸出手來。
但關於背後的理由,自己且先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無妨。只要目的能達成,後面要怎麼盤問,就留待以後再說。
舉起酒杯,象徵性地說:「那就祝你馬到成功!」
艾昕也舉起酒杯。「祝我們。」
酒杯在空中相碰了一下,清脆地見證了狐狸與狼共謀攜手的珍貴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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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這間俱樂部上班已經進入第二周。
汪明明知道自己是俱樂部經理的眼中釘肉中刺,不過她的好心情並未受到多大影響,相反地,她還樂觀地相信今天應該會有不小的收穫,繼上周豐厚的戰果,今天她要多加把勁,勸說更多的會員離開這個罪惡的淵藪。
罪惡的淵藪,從工作人員的專用口的側門進入夜舞俱樂部,許多人可能會覺得這個名詞與如此裝橫高雅、無處不悠揚舒緩神經的琴聲、就連擺設都透出一股非凡品味的場所,格格不入。
但誰規定所謂「罪惡的淵藪」就一定是看來骯髒、污穢、累積著眾人貪婪慾望象徵的模樣?
她再清楚不過,越是光明的地方,背後就同樣的有著不相上下的黑暗。
像這樣一個能讓男人忘卻工作上緊張忙碌,沉醉在各式各樣紆解壓力的「玩樂」的場所,不知害得多少家庭主婦在家空等著遲遲不歸的丈夫,甚至像她一樣遭遇到男友被這個地方的狐狸精拐跑,落得解除婚約的下場。
哈!一哭二鬧三上吊,那種愚蠢的行為,已經落伍了。
這是一個姐姐妹妹站起來的時代,從哪兒跌倒就從哪兒爬起來。
那種會變心的男人她早就已經丟到腦後,可是因為這樣而造成她生命中惟一的失敗這點,明明卻永遠都不會原諒這間專門製造罪惡、氾濫誘惑的俱樂部,引導許多男人做出錯誤決定,最後牽連到和她一樣無辜的受害者。
對,為了主持正義,她有著捨我其誰的使命感!
捨棄高級公務員人人羨慕的豐厚薪水,當機立斷的,明明故意謊報了一些有關學經歷方面的經驗,免得讓俱樂部對她的背景疑心,順利地進入這裡工作。
想當初,經理詢問她想要到這裡來工作的動機時,明明還笑著說:「聽說這裡的工作人員都很有水準、每位女性都很溫柔婉約,我也想來見習、順便培養自己的女人味啊!」
喔呵呵,想不到那經理居然還真相信了自己這番說詞。
她的目的才不是想見識狐狸精怎麼對男人搔首弄姿,她是不能容忍這種男人犯罪的溫床存在這世上,她要替天行道、把這間俱樂部的招牌給拆了!
「你又來了。」
同樣和她在更衣室內,換上服務生制服的,是在這間俱樂部中號稱四大美女之一的「春」——春水蠻,她眼中掩不住挪揄地說:「你還真有忍耐力,任何人被經理那樣罵過,還能夠厚著臉皮來上班的,我看也只有你了。」
明明不以為意地一笑。「午安。」
擺擺手,水蠻擦身而過,以搖曳生姿的背影拋下一句:「你打算做什麼我是管不著也不想管,不過你要是讓我們都失了業,小心出去被人蓋布袋喔!」
「假如這間俱樂部這麼不保險,憑我就會害得它倒閉,大家不是更該早點離開這個地方,尋找比這兒更好的工作地點?」
「拜託……」後腳跨進來的是另一名蒙聲喙氣的美女。「夏」吹著纖纖十指上的紅蔻丹說:「你沒見過什麼世面吧,大小姐。論客人的水準、俱樂部的待遇、老闆的手腕,全台灣找不到第二個比這裡還要好的俱樂部。你為什麼要找俱樂部的麻煩,我是不懂,但要宣揚教義,回教會去不好嗎?」
明明換好制服,仔細觀照鏡子中的自己,裡面映照出的是一名容貌端整、自傲的長瀑髮絲服貼地順在耳後、綁成緊緊的髮髻、無可挑剔的嫻淑娉婷女子。
尤其是這套制服,從高級服裝店訂製的貼身水藍中國短旗袍,緊緊包裹住女性動人的胴體卻毫不裸露,比起一些差勁的暴露、色情的制服來說,夜舞俱樂部的主人「品味」的確是無可挑剔。
「我先出去了。」明明佯裝不懂夏鳳月的諷刺,只是短短的一頷首,就朝更衣室門口走去。
「慢走,今天老闆就回來了,你的好日子也到此為止。揚可不會像經理一樣,那麼好打發。」
合上更衣室的門,明明深呼吸一口氣,為即將面對的戰場做好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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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還要喝點什麼嗎?」
慇勤地在俱樂部中來回走動,主動詢問每一位杯子見底的會員們是否要追加飲料,這就是她們這群「女服務生」的主要工作。
想想不久前,自己還在高級的辦公大樓內,面對金融情勢判斷今天的外匯與未來一個月的貨幣供給量,要是讓那些同僚們看到現在的自己,肯定會驚嚇得連下巴都掉了。
但是和自己當初想像的不太相同,她以為在俱樂部當中「工作」的女人,不就是充當「花瓶」——而且還是個可以供人上下其手的花瓶。一旦真正在這兒工作後,才發現在此的會員,的確像夏說的,都是一些經過過濾篩選,就算想要買溫柔鄉,也不至於猴急到在俱樂部中就對女服務生非禮吃豆腐的男人。
以現在連高級飯店中的服務生,都難以避免偶爾會遇到吃豆腐的「奧客」來說,這兒的會員實在稱得上舉止紳士。
可是呢,聽說私底下拿到客人名片,被徵詢是否願意在下班後,陪他們出去玩玩的女服務生,可有一卡車。她在更衣室裡就看到,有人以一天拿到幾張名片來當「戰果」炫耀。
男人,不管穿著衣服時看起來多麼有派頭,脫掉衣服後……
喔!糟糕,自己又被經理白眼了。
今天的經理眼神特別銳利,害自己想找機會「勸說」會員們遠離這個罪惡淵藪,都苦無可趁之機。可惡,那個老闆到底是何方神聖,為什麼大家一聽到他回來了,就草木皆兵,全體進入戒備狀態啊?
「請問你要喝點什麼嗎?」在明明左前方傳來夏哮哮的聲音。
「可以的話,我想麻煩那邊那位正在發呆的服務生。」隔著椅背,只看到男人伸出一手指著明明的方向。
真是失禮的傢伙,誰在發呆了!
夜舞俱樂部的第一工作原則就是「以客為尊」,夏滿面的笑意轉為失望,氣唬唬地走到明明身邊,撞了一下她的手臂說:「還不快去,客人都指名了說。」
真是的,人家指名她又不是她指名人家,幹麼把氣出在她頭上?女人真是情緒化的動物,幸好自己沒有這類女人常犯的小毛病。揚揚眉,掛上最專業的笑容,明明趨步上前,繞到椅子側方。
「您好,想喝點什麼嗎?」
男人聞言抬起頭。明明乍見他容貌的第一印象,就是在心中大喊:怪不得!這就是夏鳳月一臉讓大魚給溜了的饞嘴貓咪樣,那麼怨憤不已的真正理由啊!
這個男人,呃,還真不是普通的好看。
些微染成流行的褐髮,間雜挑著幾縷淺色的白金髮絲,經過名家精心設計的短髮亂中有型,宛如被女人的手指給弄亂的髮梢,搭配在那極具個性的劉海底下是一張很有男人味的方形臉。修長的濃眉、挺俏的鼻翼,似笑非笑的細長眼眸,隔著無框的透明鏡片,正一眨也不眨地盯著明明瞧。
而且,這個帥哥居然還戴著單邊的耳環耶,明明蹙起眉頭,男人身上明顯的雅痞氣質,湊巧也正是自己最不中意的典型。
一個好好的大男人,學女人家戴什麼耳環,就算她承認那顆紅寶石在他耳垂上,不但半分都不突兀,相對地還很能襯托出那股斯文中的性感,可惜她就是討厭男人這麼招搖。
男人嘛!到底還是看內在,就算模樣土一點,只要腳踏實地就夠了。
知道自己帥,又毫不吝嗇地「現」給大家看,說好聽是「自信滿滿」,說難聽就是「自戀」了。明明決定要和這位帥哥保持距離,不管他的好看是「普通」還是「特優」,至少她無意和一個耳朵上有著亮晶晶東西的傢伙交談。
以膝蓋推測,這男人也絕不是會主動「退會」的那一類人。看起來軟硬都吃的人,其實可能軟硬兼施都起不了效果。
短短的幾秒速度,腦海裡已經閃過無數念頭,明明還是能夠適時地擺出禮貌而無可挑剔的微笑說:「您還沒有決定好嗎?」
「汪明明,你真的認不出我是誰嗎?」男人笑吟吟地回道。就連聲音,也是屬於最上等的絲帛級。柔軟、滑順又美麗。
「抱歉,您是?」明明遺憾一個長得如此俊俏的男人,搭訕方式竟這麼老套。
男人悠長地歎口氣。「就算我當年再怎麼不起眼,好歹我們也同學了三年,還曾經有一段時間我坐在你的身旁,你卻一點印象都沒有嗎?真是令人傷心啊!」
他說完後,還不忘抱著胸口做出受傷的動作。
同學?明明啞然地閉上嘴思考了一下,很確定她的印象中絕對沒有一位男同學是如此的……有戲劇天分。男人的一舉一動都似乎經過精心的計劃,要是她以前同學中有這號人物,她肯定不會忘記的。
「抱歉,你恐怕是認錯人了。」
「不、不,永遠的優等生,我校的驕傲,天之驕女汪明明,我怎麼會認錯呢?」
男人連串地說出一些過去常常被冠在明明身上的「小名」,讓明明不得不再次展露困惑的神情說:「你到底是?」
「艾,艾草的艾,日斤昕,還有許多別號,不過你最常罵我的就是四眼田『豬』。」他勾起逗趣的唇,故意鼓脹起雙頰,擠出一些圓圓的頰肉讓她看。「這樣子,有沒有比較像過去的我啊?」
「啊!」指著他,明明錯愕地發出驚歎。
「想起來了嗎?」男人鬆開松鼠頰,淺淺地微笑著。
「騙人,這……你是怎麼辦到的?以前的你……你身上那些肉呢?」明明並不是忘了自己中學同學裡頭有這號人物,而是艾昕的改變實在太大,判若兩人,根本無法聯想在一起。
他稍稍起身,以展開手臂讓她見證一下實物後說:「長高了之後,不知不覺那些脂肪都跟著不見了,現在我有時還滿懷念那種低頭看不見自己腳趾頭的日子,可惜現在怎麼吃都吃不胖了。」
兩人的身高一比,即使是足足有一百七十公分高的標準身材,明明現在也只到這男人的肩膀處,照這麼說,他至少有一百八十五公分高啊!
「原來世上真有所謂的『麻雀變鳳凰』。」明明喃喃自語地打量眼前這位老同學,這種情況可說是「男大十八變」嗎?
「你說了什麼?」
「啊,沒有,我在跟自己說話。」明明重振精神。「真是好久不見了。可是你的改變不只是身材哩……嗯,該怎麼說,以前的你比較……保守?」
艾昕眨眨眼。「你是想說以前的我看來就像只適合生活在地面的小肥豬?畏畏縮縮的,不敢引人注目?」
「……」明明不知該如何回答地,閉上了嘴。
說實話,以前的艾昕是絕不會說出如此直接的話。這是自信滿滿的男人口中,才會說出來的句子。可是過去艾昕給人的印象,離「自信」有十萬八千里遠。艾昕的功課向來很好,可是相對地,他在班上卻沒有什麼地位。凡事都對人唯唯諾諾的乖小孩、好好先生,甚至連同班女同學都可以輕易欺負他……當年的艾昕,就像他自己說的,很容易被人遺忘、丟下。
那段歲月,對她來說是光輝燦爛,不過艾昕可就截然不同了。班上的女孩子常常惡意作弄他,男孩子也會取笑他的胖身材,即使還不到「欺負」的程度,但明明心裡還記得自己當時對他的態度……實在算不上友善。
竟在這兒重逢,明明心想命運這次玩笑可開大了。「風水輪流轉」;「君子報仇三年不晚」;「此一時也彼一時也」,腦海裡晃過許多許多的形容詞,不管是哪一個聽起來都讓人不由得冒冷汗,艾昕有充分的理由可以嘲笑她、報復她。
「你……是這兒的會員嗎?」
如果是就太糟了。這代表他三不五時會出現在這兒。
「算是,也不算是。雖然我沒有正式入會,但可以在這兒自由進出,我和這間俱樂部的老闆有點交情。」
明明暗暗一驚。那,今天他會故意找自己過來,可見得不是「意外」。
「你和這兒的老闆有什麼交情啊?」
他以一抹神秘的微笑閃躲她的問題,改口說:「你在這兒工作,才真讓我吃驚。我以為你必走會朝著『社會頂級菁英』的道路邁進。」
她是。不到兩個禮拜前,她還在最高級的辦公廳內,吹著冷氣,看著電腦與儀表板上跳動的數字,做著尋常人無法做的工作。
「這……有種種原因啦!」明明不想顯得太過焦躁,但這段對話開始讓人神經緊張了。「你要喝什麼?」
「不急。難得見到老同學,還想再多聊聊彼此的近況。」
他是存心整她嗎?明明狐疑地看著他,對方卻還給她一個胸無城府般親切的笑容。這種情況下,自己與他的立場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過去高高在上的自,現在是女服務生,而以前總是替人家跑腿的他,卻成為了自己不得不小心接待的「客人」,說諷刺還真諷刺。
「我還有工作。」找個借口,明明渴望逃離。
「破壞俱樂部的營運嗎?」
「……你!」想不到他會如此開門見山。
「我說過了,這間俱樂部的老闆和我有些交情。」艾昕伸出手指著面前的椅子說:「坐下來吧!我保證那位經理不會過來干涉我們談話。」
騎虎難下的明明,只得硬著頭皮坐到他指定的位子上,但坐立不安的神態一望即知。相對於她,艾昕卻是好整以暇,游刃有餘。
「我先聲明,我可不是在破壞這間俱樂部的營運。」只是想折了它的招牌而已。明明抬起傲慢的下巴,挑釁地說:「你不能阻止我正當工作的權利,也沒有理由指責我做錯任何事,甚至無法證明我有破壞這間俱樂部的行為。」
她可不笨,勸說會員的時候,是一點痕跡也沒留下,他們捉不到把柄。這也是經理頻頻給她白眼,也沒有主動辭退她的主要理由。
艾昕隔著鏡片,溫柔地說:「別一副充滿敵意的樣子,我不是要做你的敵人,事實上,我打算做你的朋友。明明,不介意我這麼喊你吧?從以前在中學時代,我就一直很喜歡你,你一直是那麼高不可攀,就像是盛開在懸崖頂端無人可以觸及的美麗百合一樣,是許多男孩子心中的憧憬。」
這番出乎意外的表白,教明明措手不及,她張大一雙杏眼。
「能和你在此地重逢,我真的很高興,你願意和我交朋友嗎?」
明明吃驚地蠕動了一下乾澀的雙唇,最後好不容易擠出:「你……現在是在說要追我?」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有什麼不對?」
「……」他是當真的嗎?這其中沒有陷阱?
「你不必有太大的壓力,現在我只是想作你的朋友,至於未來你能不能接受我的追求,那就看我往後的表現而定。放輕鬆一點,實現多年未見的同學一個小小的夢想吧?以前我是沒有勇氣說出這番話的,因為你身邊總是圍繞著那麼多人,可是會在此重逢,似乎代表了我們之間畢竟是有一些緣分吧!我不想再讓機會白白溜走,很誠心誠意地想結交你這個朋友。如何?還是說……經過這麼多年,你依然不願意作我的朋友?」
明明心中有著不小的動搖。憑良心來看,現在的艾昕若向任何一個女人提出「作朋友」的要求,有眼睛的女人大概都不會拒絕吧?可是,自己過去並沒有對他有任何「友善」的舉止,即使如此他還想和自己做朋友嗎?
「明明,我的這個小小夢想,你願意給它一個實現的機會嗎?」
他眼中的誠懇打動了明明的心,不知不覺地,她微微點了下頭。
「太好了。那麼今夜,就讓我送你回家吧!我等你下班!」
事情轉變得如此突然,明明還沒有時間仔細思考時,她就已經被名為「艾昕」的風暴給捲進去了。
艾昕握住她的手,英俊的臉龐閃閃發光地注視著她,那雙被鏡片遮蔽的銳利黑眸,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狡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