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有些憔悴,但仍強振精神的白水仙出現在夏菊花的面前時,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注目。
正值午餐時分,這時候大家都會選在員工餐廳裡吃飯。
夏菊花也跟朱俐在這裡用餐,自從第一次見面之後,她們就常常在一起吃飯聊天,雖然都是朱俐在說,夏菊花微笑聽著。
朱俐一看白水仙,便趕緊站起來叫了一聲:「總經理好!」
白水仙點點頭逕自開門:「我們叮以出去聊柳嗎?」
夏菊花神情平靜地點點頭,「好的。」
兩人相伴離開,令眾人感到驚訝,但也僅是猜測她們可能認識。
夏菊花跟白水仙來到一家裝潢十分典雅的咖啡館,正值午餐時分店裡並沒有多少客人,所以格外地安靜。
「首先,我為那天的失態道歉,相信任何一個女人看到那樣的一幕都不會高興的。」白水仙點了兩杯咖啡,服務員離去後,開了口。
夏菊花有些意外,她不明白白水仙的意思,她不是應該來責怪自己的嗎?因為她這個局外人的介入,才會破壞了她和古飆的好事啊!
「我把自己關在房裡想了三天,到最後才被點醒了。」白水仙自嘲的笑了,
「想不到一向在情場上無往不利的我,竟然會遭到這樣的對待,所以我才會那麼不甘心吧。」
夏菊花不知道該對白水仙說些什麼來安慰她。
這時,咖啡送了上來,兩人都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白水仙放下杯子,緩緩的開口:「我會說出那些話是因為我失去了理智,現在想想還真覺得羞愧。我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說出那些難聽的話來,或許是因為覺得自己這幾年來為總裁付出了那麼多:但現在想想,其實我也沒有什麼損失,因為總裁也給了我同等值的金錢和權力。」望著一直沉默的夏菊花,她問道:「-沒有話要說嗎?」
夏菊花如實的道:「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真的很與眾不同,難道-不介意嗎?總裁是-的丈夫啊,還是-真的那麼相信他?」白水仙揚起眉,不解地問。
介意?夏菊花苦笑著,她沒有資格去介意的,她和他的婚姻原本就不是古飆自願的。雖然他最近對她的態度讓她感覺到不一樣,但她仍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去擁有他,甚至獨佔他。
「我一直很好奇你們的婚姻,-能夠告訴我所有的實情嗎?」
聞言,夏菊花明顯地怔了一下。
「放心,我已經對總裁死心了,不然我今天也不會坐在這裡,那麼心平氣和地和-說話。」白水仙笑了,誠摯的說:「我還想對-說一聲抱歉,真的。」
夏菊花看了白水仙一眼,看到她的誠意,於是點點頭。「我父親是一個喜歡喝酒、賭博的人,那天晚上,他輸了很多錢並且又跑去喝醉酒,回家的時候,他遇上加完班後獨自回家的女人,而她就是古飆的姐姐古玉,我父親……強暴了她。這件事傳出去以後,古玉的男朋友和她分手,第三天她就自殺了……」
除了軒兒和古飆對她所做的,夏菊花將這段往事一一道來,不過白水仙總是提出自己的疑問打斷她;最後不會撒謊的她招架不住地將古飆對她所做的事,也一五一十地說出來了。
聽到夏菊花所說的事,白水仙神情越來越驚訝,最後再也顧不得她精心營造的典雅氣質,張了大嘴,露出呆愣的表情。
久久才回過神的白水仙歎了一口氣,「天呀!竟然如此曲折離奇,完全無法想像。」
「-不怪我嗎?是因為我才破壞了-和古飆的。」夏菊花有些不安地看著她。
「我有什麼資格怪-,而且總裁從沒有說他喜歡我。我暗示了三年,如果總裁真的想要跟我在一起,我們早就在一起了。不過真的沒有想過總裁竟會做出那種事,-會恨他嗎?」
「恨他?」夏菊花一臉不解,她為什麼要恨他呀呢?
「-真的很善良,雖然-父親對總裁的姐姐做了那種十惡不赦的事,但那並不是-做的-也可以恨總裁,還是-早就喜歡上總裁了?」
「我……」夏菊花無言以對。她一直認為自己虧欠了古家,所以古飆恨她是應該的,從沒有想過她也可以恨古飆。
「其實你們現在這樣也很好啊,總裁現在不就愛上-了。」白水仙微微一笑。
夏菊花聞言一震,古飆愛上了她嗎?她不知道,但聽到剛才白水仙所言,她卻意識到自己已經愛上了古飆。
「難道-沒有怨過命運嗎?先有那樣的父母,又有這樣的遭遇,為什麼-好像都很認命、好像都將自己當成不存在似的,還是有別的事讓-傷心?」
夏菊花搖頭,「怨命運有用嗎?」
白水仙不禁笑了起來,恢復了往日的自信亮麗,「其實-比誰都看得透徹,我服了,輸給-這樣一個奇特的女子,我也沒什麼好丟臉的。」
「他真的不會恨我嗎?」夏菊花仍是不敢確定,她不敢希望古飆愛她,但也不想他恨她、討厭她。
「他根本沒有資格恨-,別這樣認命,一味服從的樣子,-真的願意變成這樣的人嗎?」白水仙忍不住開導她。作為一個新時代的女性,她要自由,和男人同等的地位,可不願像夏菊花一樣為了一個男人如此委曲求全。
「謝謝你。」夏菊花真誠的道。
「不客氣,說不定我們還可以成為好朋友呢。」
白水仙敲了門,得到允許後才走進去。
坐在辦公桌前忙碌的古飆看到她,俊美的臉上並沒有驚訝。
「總裁。」把一切放開之後,白水仙覺得面對他輕鬆了很多。
「-能早一點想通就好了,我桌上的文件已經沒地方擺了。」
「你似乎很確定我會想通?」白水仙疑惑地看著他。
「別忘了我們共事三年,-那麼聰明,一定很清楚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古飆頭也沒拾的說。
白水仙釋然的一笑,「看來我們還是做朋友好了,我能打擾你一下嗎?」
古飆拾起頭,丟下手中的筆,站起來微微一笑,「有何不可!-坐啊。」
兩人在沙發上坐下了。
「要喝點什麼嗎?」古飆禮貌性地問著。
「不用了,我剛喝過。其實……」白水仙思忖自己該不該老實說,頓了下,她還是開口:「剛才我找過夏小姐……哦,不,是總裁夫人。」說話的同時,她順便觀察古飆的神色。
「-跟她說什麼?」古飆眉頭忍不住輕皺。
「我可不是去哀求她或是去威脅她。」見他在意的模樣,白水仙不禁笑了。
古飆的眉頭擰得更緊了。
「我是去道歉的,你不用那麼緊張,我也不可能把她給吃了;要說傷害她還輪不到我,因為你比我厲害。」
「什麼意思?」古飆緊盯著白水仙。
「真是很難想像,你那麼緊張她、在意她,為什麼不敢讓她知道呢?甚至不讓她知道你愛她呢?」
古飆的表情一僵,像是被揭穿心事般心虛的偏頭。
「我問了她你們結婚的內幕,她告訴了我,真是沒想不到你會做出這種事。」白水仙的眼中儘是不贊同。
古飆有些惱怒,他認為那是他跟夏菊花兩個人的事,不想讓別人介入參與。
「我想這些事壓在她心裡,她一定也不好受吧!她到現在還沒崩潰,真讓人佩服。」
「我想這些事情應該與-無關吧?」古飆語氣冷漠地想止住這話題。
「你對她仍有心結是嗎?你當年所做的跟她父親所做的有什麼不同呢?如果她不堅強的話,早就像你姐姐一樣自殺了,那又有誰找你討這筆債呢?」雖然古飆的
凌厲眼神,讓白水仙有些害怕,但她仍是吞了吞口水,把心裡的想法全說出來。
像是被人打了一拳,古飆傻在那裡。
「對不起,我不該說那麼多的,我先出去做事了。」白水仙趕緊站起來,走出去並且帶上門。
留下古飆陷在自己的思索中。
最後,古飆交代了秘書一聲,就走了出去。
熾熱的陽光並沒有阻攔人們的腳步,走在大街上的男男女女每個人仍是神色匆忙地奔波著。
走在街上的古飆卻引起了許多人的注目,特別是女士都露出讚歎的目光,這裡是高級商業區,雖不乏有大膽的女孩,但一看古飆就知道他不是泛泛之輩,也只能以眼光欣賞,惋惜地看著他從自己身旁擦肩而過。
瘧著走著,古飆的視線被展示窗上的模特兒所吸引,耶模特兒的脖子上戴著一條精緻的項鏈,心念一動,他隨即推開門走進去。
「歡迎光臨。」女店員好聽且有禮貌的聲音響起。「有什麼可以為您服務的嗎?先生。」
「那模特兒身上的項鏈拿出來看一下。」
女店員小心翼翼的取下,笑容滿面的介紹道:「先生好眼光,這條項鏈雖然小巧卻是精緻無比,共有九十九個小鑽,是南非出產的鑽石,再配與翡翠打造而成的,僅此一條。」
精緻無比的項鏈讓古飆不禁笑了,因為他想到它戴在夏菊花那細嫩的脖子上,一定會很美的。「包好它。」
「謝謝!」女店員不由得大喜,忍不住偷偷看了古飆一眼,真的好帥哦!這樣有氣質又有錢的男人,若是能成為他的愛人一定會讓人羨慕死的。
拿著包裝好的首飾盒,古飆看了看時間,準備回公司接夏菊花回家。
回家的路上,古飆忽然開口:「-的生日是什麼時候?」
「生日?」夏菊花一愣,思索了一下才回答,因為她幾乎沒有慶祝過生日,算了一下日子,才發現也快到了。「這個月的二十五號。」
今天才十九號,還有一個星期的時間,看來這條項鏈有借口可以送出去了。想到這裡,古飆不禁開心了起來。
雖然不解他為何會問起自己的生日,但夏菊花卻沒有多問,雖然她不再那麼沉默,但她仍然不會主動開口,畢竟二十多年的習慣不是那麼容易就改變的。
吃過晚飯便上樓的古飆,手拿著首飾盒,正考慮要將它先放好,到夏菊花生日時,再給她一個驚喜。
古飆思索一下,打開衣櫥,他記得這中間有一個暗格,應該沒有放東西吧!
但當他打開時,卻看見一隻有些眼熟的舊盒子。對了,他想起來了,這是夏菊花帶來的盒子,這裡面仃什麼呢?他記得那時夏菊花什麼都沒帶,懷裡只死命抱著這盒子,那放在裡面的東西對她而言一定很寶貝的。
好奇心不禁浮上來,他拿起盒子正要打開。
夏菊花剛好開門走了進來,望著古飆手裡拿著的盒子,神情明顯一慌,「不要打開,好嗎?」
「這裡面有什麼?」古飆拿在手裡沒有放下。
「只是以前的一些舊東西。」夏菊花有些不自在的回答。
「什麼東西?」古飆心裡的疑惑越來越大了。
夏菊花沒有回答,只是走過去將他手裡的盒子拿過來。
見狀,古飆頓時怒火上升。「小軒是誰?」他忽然想到這個存在他腦海裡很久的名字。
夏菊花一震,驚疑的望著他。難道他知道了軒兒,但是如果他真的知道了,他不會這樣問她啊?
「他是-的愛人嗎?現在他在哪裡?他是不是拋棄-了?」古飆一句句質問。心裡嫉妒的火花就像是被點燃似的,開始燒了起來。
聞言,夏菊花鬆了一口氣,原來他不知道。她不想讓他知道軒兒的存在,不想連她僅剩的秘密都暴露了。
「-說啊!」古飆低吼。小軒這名字就像是一根刺,深深的往他心裡刺了進去,教他越來越不舒服。
夏菊花哀求地望著他,雙手卻死命地護著盒子,怯怯地說:「對不起。」
古飆突然一把搶過盒子,重重地扔在地上,憤怒地大吼:「以後別再讓我見到這鬼東西。」說完,他便摔門而出。
夏菊花蹲下來,如珍寶般的捧起盒子,淚水不自覺的落下,滴在盒子上。
軒兒,媽媽該怎麼辦?媽媽可以讓爸爸知道你的存在嗎?但是讓他們知道了只會傷心,更加愧疚。這痛苦還是讓媽媽和你一起承受吧。媽媽知道軒兒會陪著媽媽的,媽媽會熬過去的。
但是她為什麼還會流淚呢?她不是答應兒子要笑的嗎?可是她快無法承受了。
過了許久,吹了冷風、平靜了心緒的古飆回來了。
他苦笑著,自己到底是怎麼了?怎麼這麼容易就發火,像是回到年少輕狂、一點也控制不住脾氣的時候,就算那盒子是她以前朋友的東西,自己也不該這樣對她發火。但一想到夏菊花對那盒子如此珍惜的樣子,他的怒火還是控制不了地上升。
他的目光投注到已經睡著的夏菊花,瞧她入睡之後,仍是皺著眉焦躁不安的樣子,他忍不住伸出手撫摸她,眼裡全是愛憐。
當他擁著她入夢時,氣似乎消了。
其實古飆心裡明白,他心中的疑問沒有得到解答,仍然存在著危機。他害怕一旦再觸碰,後果將更嚴重。因為他太在乎她了,所以更加無法輕易放下。
第二天下班,夏菊花並沒有等古飆,她遇到了白水仙,便托她告訴古飆,說下班後她要去一個地方,然後自己一個人先離開。
夏菊花回到自己以前租賃的房子,並將昨天引起兩人爭吵的盒子放回去,因為古飆說不想見到,於是夏菊花只能將裝有兒子遺物的盒子放回以前和兒子同住的地方;儘管心裡不願意,但她仍是被古飆的喜怒左右。
回到熟悉的地方,夏菊花不禁發怔,才一個多月的時間不在,塵埃也多了起來,就連房間裡的床也髒兮兮的。
夏菊花在屋子裡踱步著,許多過往和兒子共有的記憶湧上心頭。最多的莫過於是兒子燦爛的笑臉,都已經一年多了,可為什麼彷彿是昨天才發生的?
軒兒的笑、軒兒的哭、軒兒天真的神情,軒兒的言行舉止……這麼多年來,她早已將他融入自己的身體裡,跟自己的骨血相連了。
可當被人硬生生的將自己的血肉從體內帶走時,那種痛,沒有人能夠想像。沒有人知道夏菊花是怎麼承受喪子之痛,她將一切都放在心裡,沒有怨過命運,因為她知道那是沒有用的。
夏菊花打開盒子,裡面是一件衣服,是軒兒滿月時穿的,還有一張照片,以及一張好學生的獎狀。軒兒留給她的東西只有這麼多了,但她卻不能帶在身邊。
她拿起照片,望著照片上兩人擁抱著的燦爛笑臉,不禁哽啊起來:「軒兒,並不是媽媽不要你,只是媽媽不能把你留在身邊:不過,媽媽保證一定會常常過來看你的,一定會的。」
坐了許久,她將盒子小心的放好,又將房子打掃了一遍。
當夏菊花離開時才發現天色已晚,路上並沒有多少行人。她從皮包裡拿出手機一看,才發現快十一點了,而且還有許多未接電話,全都是古飆撥給她,但是她一向都是用振動的,所以並沒有察覺到。
夏菊花有些緊張,她跑到馬路上攔車。
不巧的是,幾輛駛過她身旁的計程車都有人乘坐:這時,一輛轎車突然開到她的旁邊停下了。
「菊花。」車窗探出一個人頭,是任鴻。
「你好。」夏菊花微笑的向他點點頭。
「-要回去嗎?我送-吧!」任鴻也滿面笑容的招呼著。
「不用了,謝謝。」
「上來吧!就算我們不是朋友,看到崔阿姨的面子上,我也要盡這份人情。」任鴻誠懇的說,「何況現在已經這麼晚了。」
想到崔珍,夏菊花猶豫了一下,終於打開車門坐了上去。
車剛一行駛,夏菊花感覺到手機又響了,她連忙接了起來,「喂。」
「-去幹什麼了?」古飆的聲音傳來,口氣十分不悅,「-現在在哪裡?」
「在車上。」
(我去接-,-在哪裡?)
「我已經在回家的路上,很快就到。」夏菊花看一眼專心開車的任鴻輕聲說。
(那-自己小心點。)說完,古飆便掛斷了電話。
夏菊花怔忡了下,她感覺到他好像在生氣。
「怎麼了?」任鴻問道。
夏菊花回過神,微笑的搖搖頭。
「我還以為-嫁了出去,話會多一點,沒想到-還是一樣沉默。」任鴻笑道。
夏菊花有些驚訝的望著他。
「是崔阿姨告訴我的,-不知道她有多稱讚-丈夫,讓我很沒面子。」任鴻做了個鬼臉。
夏菊花微微一笑。
「雖然崔阿姨說過-心裡很苦,但是我可以看得出-把很多事都壓在心裡,其實有些事情不一定要自己一個人扛著的,-可以讓-丈夫分擔些,或者發洩出來會好一點。」任鴻忍不住開口。
「謝謝你。」夏菊花感激地說,其實這世界上還是有很多好人的,最近好像很多人在跟她說這些話,她是應該好好想想了。
不一會兒,車子停了下來。
夏菊花下車,並跟任鴻道謝。「謝謝你!」車並沒有開進去,但可以看到古家的大門了。
「-一個晚上都在跟我說謝謝,也夠了。」路燈照在任鴻的笑臉,格外溫文。
夏菊花笑了笑,兩人互道再見,她目送車子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