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餐廳內放著優雅的音樂,侍者領他們來到大廳中央,一名男子站在落地窗前抽著雪茄,想必他就是對方老闆了。
    宮紫褘強迫袁治濤跟她一起彎腰鞠躬:「您好,我們是袁氏企業,是您要跟我們談合約的嗎?」說完,她暗地推了推袁治濤,要他開口。
    「您好。」他還是不習慣跟人家低頭,只是用淡淡的語氣說道。
    那名男子在聽到袁治濤的聲音後轉過身來。「這是求人的語氣嗎?」
    宮紫褘可以感到身旁的袁治濤明顯-僵!
    「絕對不是!」袁治濤銳眼一瞇,不假思索的回答。
    宮紫褘連忙拉拉他的衣袖,他是怎麼了?「我們都還沒開始介紹我們的產品呢!」
    袁治濤想馬上離開,他的臉色像覆了一層霜,已降到冰點。
    「這位小姐,我可不可以單獨跟他談談?」袁世明開出了條件。
    宮紫褘有些錯愕,但仍舊點點頭,小聲對袁治濤提醒道:「拜託你要記住你是來談生意的!」接著轉向袁世明。「那我到外面去等好了!」她先行告退。
    「我想我們有很多事需要談。」袁世明壓熄了雪茄,一邊感懷似地道:「你媽最不喜歡我抽雪茄了!」
    「下要跟我說到我媽,你不配說她。」袁治濤冷冷的道。
    「那麼來說你好了,你不是很有骨氣很厲害,跑到外面自行創立公司了嗎?曾有-陣子還是人人看好的商界黑馬,如今怎麼窮困到要親自出來找客戶?幸好你媽死得早,不然她看你這樣不知要哭上多少回!」
    「我跟你沒什麼好講的!」袁治濤的下巴緊繃。
    「現在是你求我,你的生死大權操在我手上,我可以讓你起死回生,也可以讓你生不如死,要怎麼做就看你的表現了!」袁世明飲了口紅酒,多年不見,他們見面的方式還是這麼劍拔弩張!
    「用不著你來同情我!」袁治濤咬著牙。
    「我哪是同情?不過是想捐點錢救救你罷了!要是當初你聽我的話,快快把王馨娶進門促使兩家商業聯姻,今日你的情況將會截然不同。」袁世明在說起這件事時仍耿耿於懷。
    袁治濤哈一聲冷笑。「要娶你不會自己去娶?你的魅力不是很夠嗎?」
    剛從門外走進來的洪總管將他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插嘴勸道:「少爺,你不能這麼說老爺,老爺他──」洪總管年輕時就進入袁家,少爺可是他看長大的,夫人的死他也知道是怎麼回事,一直以來他眼睜睜看著他們父子倆反目成仇卻無能為力,讓他格外心痛!
    「洪總管,你不要插嘴。「袁世明截斷他的話。「這個不肖子就是這樣對待我的!」
    「早在你把我逐出家門時我就不是你的兒子了!」袁治濤句句傷人。「要兒子你叫你的那些小老婆再幫你生不就成了,你要幾個就有幾個,我相信你老當益壯,還有那個能力!」
    「你!」袁世明氣得拍桌。
    「這場鬧劇就當不曾存在過,我即使餓死街頭也跟你無關!」袁治濤立刻轉身衝出餐廳。
    「你一定會回來求我,到時候,我要你跪著向我磕頭!」袁世明臉色泛白吼道?
    「老爺,你有沒有怎樣?」洪總管大叫著,老爺看起來很不對勁。
    「把我的心臟病藥拿來──」袁世明一手撫著胸,呼吸困難道。
    「老爺,你要撐下去啊!」
    一見到袁治濤走出來,宮紫攆立刻緊張的跳到他的身邊。「怎麼樣?約簽成了嗎?」看他的表情好像是凶多言少,但她還是抱著一絲希望問道。
    袁治濤沉聲道:「不簽了!」他的心又封閉了起來。
    「為什麼?」宮紫褘蹙起眉。「你沒有好好的跟人家談對不對?」
    「是,都是我的錯!」袁治濤冷冷道。哼,他也瞧不起他自己!
    完全沒察覺到他的心意,宮紫褘逕自道:「走,你跟我進去向那人道歉!」事情可能還有轉圜的餘地。
    「我瘋了才會那麼做!」他吼著她。「你再跟這種人糾纏我就把你開除!」他的雙眼含著紅絲,像是瘋丫般!
    「是不是他拒絕你了?這種事本來就有可能會發生的,這就是商場不是嗎?
    這家不行我們再找別家!」她急忙安慰他。
    袁治濤痛苦的道:「我真沒用,居然輪得到他來取笑我,我居然要求他!」
    「發生什麼事了嗎?」她有聽沒有懂。
    他忽然鎮定了下來。「你有沒有錢?」
    「要錢做什麼?」
    他說謊不打草稿地道:「那名老闆嫌我穿得不夠體面,約我下次再見面,我想跟你要點錢去買衣服。」
    宮紫褘信以為真,開心地展開笑容,「你剛剛那樣,我還以為你失敗了呢!買衣服是嗎?三萬塊夠不夠?」
    「夠了。」袁治濤麻木的閉上眼,其實從頭到尾他根本沒有資格去愛人,他只會惹她傷心罷了!
    既然遲早有那麼一天,他會讓她失望心碎,不如現在就讓她恨他怨他好了,把她逼得遠遠的,不要再理他了,反正他注定就是個失敗的人!
    自從中午分開後袁治濤就沒消沒息,晚餐也沒回來吃。宮紫褘由憤怒轉為擔心,坐立難安,更叫人惶惶不安的是,外頭又下雨了,又黑又暗又冷,他去哪裡了?
    她決定出去找他,找到他後,一定要把他痛罵一頓!
    不行,可能他是想給她一個驚喜跑去談合約了也說不定,她沒弄清楚就錯罵他的話就慘了!
    可是他什麼東西都沒帶,會是去談台約嗎?還是去……不,不會的,她信得過他。
    只是這次她的心有些亂,努力說服自己之餘又怕受傷害。
    她只要他趕快回來就好了!
    宮紫褘一咬牙下定決心,仍舊拿了一把傘出門。
    她孤單的撐著傘站在家門前的坡道旁等他,每個過路人都是她的希望,但最後都下是他!
    站得腳有些酸了,時間也過了午夜,她的心漸漸不受控制的痛起來。
    她撫住胸口,她好擔心他,她實在是太放不下他了!
    想到這裡,她再也不能欺騙自己了,其實早在好久之前,她就不受控制的把他刻在自己的心坎上了!
    久到不知道是在何時,否則為什麼他偷拍她,她的氣很快就消失了?又為什麼他三番兩次趕她走,她還放不下他呢?他心情差時她就跟著難過掉淚;他開懷時,她就覺得天地之間充滿了幸福。
    而且,每次只要見到他的眼,她的心跳就會加速,奸像是要跳到他身上交給他似的!
    好傻!真的好傻,怎麼會愛上這樣的男人!但這份愛卻是支持她的動力!
    也許他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也許他的身份跟以往天差地遠,也許他有些壞,但是在她以為,愛是不問貧富貴賤的,她如果在意他這些,早躲避得遠遠了。
    現在她只希望,如果可以永遠都跟他在一起,不知該有多好!
    但是這小小的心願她只敢藏在心中,因為她不認為會有實現的一天。
    平凡又普通的她既配不上他,也不能給他什麼,她只能留在他的身邊,直到他找回失去的一切為止,這是她唯一能夠替他做的了!
    到時候──
    她的心抽痛著,到時候她要離開嗎?她可以忘了所有嗎?洶湧的酸楚立即吞噬了她。
    他到底在哪裡?
    她想見到他,證明他還在,而不是這樣只能在腦子裡想著他!
    當宮紫褘終於絕望地準備回家時,她見到了袁治濤。他似乎喝醉了,右手還摟著-名濃妝艷抹的女子!
    宮紫褘的心揪痛了,彷彿遭到重擊,但仍強顏歡笑道:「你跟客戶相邀去喝酒了嗎?」她的心已經碎成片片!
    袁治濤對她視而不見。
    「琳達,我們不是要去開房間嗎?你怎麼帶我回來?」
    琳達妖媚的笑笑。「討厭,你忘了你身上沒錢,你的小妹正在跟你說話!」
    他啼笑皆非地道:「什麼小妹,她根本是個跟屁蟲,長得醜又沒大腦,成天只會在我耳旁嘮叨!」令他好煩,煩自己為什麼那麼在意她,在意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是不是在暗戀你啊?未免太不自量力了。」琳達嘲笑的道。
    「我不要待在這兒,我們去你那裡!」他醉醺醺道。
    「可是你要先付我鐘點費,先前你付的三萬塊,開了五瓶陳年紅酒及付我的坐費就扣光了!」琳達勢利的道。
    宮紫褘理出頭緒了,但她還在忍耐。「袁治濤,我們進屋去,這樣風吹雨打身體會不堪負荷!」
    「你看,她就是那麼愛管我!」她怎麼不乾脆打他一巴掌?他是這樣可惡可恨!
    「你很受不了她?」琳達問道。
    「超級受不了!」袁治濤誇張地道。
    宮紫褘覺得淚水湧進眼眶。「你把錢拿去酒店喝酒買女人了?」她傷心欲絕的問,但願這不是事實。他趕快否認啊!她在心底拚命希望。
    「是你自己要把錢拿給我的!」袁治濤一副吊兒郎當的口吻。
    宮紫褘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你跟我說你要去買衣服……」
    「我隨便說說你還信得跟什麼似的,我有什麼辦法!」他把自己說得像是無可救藥的爛男人,罪不可赦。
    「不管如何,你先跟我回屋子裡再說!」她握起他的手。
    她怎麼傻得無藥可醫!他暗自吞下苦澀的笑了笑。
    「琳達,她在搶人了!」袁治濤故意挑撥琳達。
    「人家濤哥不跟你走你是怎樣?夜晚寂寞難耐嗎?」琳達口出惡言!
    「他是個窮光蛋,沒錢可以付給你了!」宮紫褘抑制不住心如刀割。
    「光憑濤哥的長相,叫我免費陪他也沒關係。濤哥已經不想理你了,你不要再這樣煩人地纏著他!」
    「我纏著你嗎?」宮紫褘顫抖著聲音要聽見袁治濤親口回答。
    「濤哥,到我那邊,我不算你錢!」琳達慷慨的破例。
    「你決心要跟她走不回來了?!」宮紫褘不肯死心,但就因為如此,她越傷越重,「不會的,你只是一時鬼迷心竅。」她勉強說服自己。
    執迷不悟的人不知是他還是她,袁治濤眼神複雜的凝望她心碎的神色,接著狠下心來甩下她掉頭就走。
    「走開,濤哥以後是我的了。」跟在袁治濤身後的琳達暗地裡用力推開宮紫褘,再跟上前去。
    袁治濤皺緊眉往前走,宮紫褘的話還縈繞在他的耳邊,他不會動搖的……他這樣是為了她好……
    但才走了幾步遠,思及宮紫褘的臉龐,袁治濤還是忍不住回頭了,卻沒有見到宮紫褘,他沒由來的一陣慌亂。她真的跑回去了嗎?
    「紫褘人呢?」他凶狠問著身旁的琳達。他根本沒有醉,剛才都是假裝的。
    「她不會再追上來了!」琳達得意洋洋道:「我把那個討厭的女人推到水溝裡了!」
    袁治濤頓覺心臟當場停住,立刻揮掉她的手,怒斥:「滾,我不要再見到你了!」
    「濤哥!」琳達捉不透他陰晴不定的脾氣,他有必要為了個醜女向她大呼小叫嗎?
    但袁治濤根本沒瞧上她一眼。「我不會跟你走,你回去吧!」遊戲結束了!袁治濤的語氣又狠又絕。
    「袁治濤──」琳達氣得跺腳,但袁治濤已丟下她轉身跑回去。
    袁治濤跑到水溝邊,他心急的模樣像是掉了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一樣。
    當宮紫褘狼狽地從水溝裡爬上來時,見到的就是他這副摸樣,含在眼眶內的淚水終於一發不可收拾,她的額角和手心都在流血!
    她憤恨的哭道:「你走,我再也不要管你!我再也不要見到你!」她心痛如絞。
    「你受傷了。」他心疼地道。
    「我對你已經心灰意冷了!你以前常常問我,為什麼要賴著你不走?我告訴你,我也不是無條件的要幫助你,而是如果你成功了,我就有飛黃騰達的機會,講到底,我是為了要拿到你給的成千上億的獎勵金,要不然誰希罕纏著你!」
    袁治濤難受地瞧著她,他知道她不是這樣的,她是出自內心幫助他,然而他把她傷得有多深……
    宮紫褘命令自己不要哭,但眼淚掉得更凶。
    「先別哭,我們進屋去。」袁治濤苦澀地道。
    「我哭是因為覺得你真的成為一個廢人了,我是在為這個社會感到可憐。」她口是心非嚷道。
    當她知道他騙她時,他可知道她的傷害有多重?當他身邊摟著別的女人時,她還告訴自己他不是故意的,她要原諒他,因為她是多麼放不下他、多麼地在乎他!
    「傷口還在流血,你必須要敷藥。」
    她憤憤地推開他。「從今以後我不會再管你,你如願以償了,以後就當作我們不認識。」她絕望的說道。
    袁治濤拉回她的身子,他知道一切都是他起的頭,但真的聽到她說出口,他卻無法接受!
    「放開我,我不想見到你這個人,我連一句話也不想跟你講,一分一秒都不相!」
    她才不信他會在乎她,假如他心裡真的有她,他就不會做出剛剛那樣的事來了!
    袁治濤拉近她,他的眼裡隱著說不出的痛苦,他頭一低就想要吻上她!
    宮紫褘轉開瞼,捶打著他的胸膛。
    「你的女人還沒走多遠,我不是她,你有需要的話,就去追她,不要來侮辱我!」
    「難道你不知道我──」他忽然說不出口,他不能讓她知道他的心意。
    「怎樣?你還想用什麼計謀來拐騙我?我不會再上當了!」她咬住唇無法控制的哭著,硬是推開他,轉身跑回屋子,想就此把自己封閉起來。
    可惡!袁治濤猛烈的踢濺著四周的水窪。
    多麼可悲,那麼多話堆在他的胸口,他竟連一句話也無法表達!
    都是他一手搞砸他們的默契,她不會再原諒他了。
    他抬頭望向垂著雨的夜幕,無止盡的孤獨向他湧來,這一刻他的心感到無比寒冷──
    叮噹!叮噹!
    門鈴在響,宮紫褘用手抹了抹疲倦的瞼,哭了整夜之後,她終於可以命令自己不再去想他了。
    但是偶爾一想到,她就會痛到不能自己!
    其實她很希望按門鈴的人是他,但是又很希望不是他,見到他之後沒什麼好說的,但沒見到他時又有滿腹的話只能自言自語!她是怎麼了?中邪了嗎?沒有他會怎樣嗎?
    門外的那個人還是不死心地按著門鈴,宮紫褘吸了口氣,走去開門。
    門外站著的果然是袁治濤。
    「你還來做什麼?」她實在是搞不懂自己的心思,明明還很氣他,話也說絕了,但是見到他後卻又有股難以言喻的快樂……
    她心中甚至有絲感覺──好像他是在乎她的。
    「這是我買的醫藥箱!」袁治濤的臉龐非常憔悴。
    一見到他,她紅了眼眶。「我自己就有了──」她低啞著聲音道,忍不住又哽咽了。
    「你還在哭嗎?」他沉聲問道。
    「沒有,昨天淋了雨我感冒了。」她不承認。「把你的醫藥箱拿走,我用下到。」
    「謝謝你昨天出來找我。」他們之間怎麼會變得如此陌生?
    「我昨天只是路過。」不是去找他!
    「我跟琳達只是逢場作戲。」他澀聲道。
    「你下必跟我說明,你有你的自由,我心痛的是那三萬塊!」她撒著謊。
    「有很多事情我現在沒辦法詳細跟你說清楚,以後你就會知道。」他的眼裡有著說不出口的痛。
    他是來跟她認錯的?沒用的,她這次是吃了秤陀鐵了心,絕不會再心軟了!縱使他看起來帶著一股孤寂痛苦……
    「做錯事的人還滿口理由!」她冷硬道。
    「對不起,我最不願意的就是書你傷心。」他想把她推遠,卻造成反效果,使得她在他的心中重量更重了。
    「你的甜言蜜語還是用在別的女人身上比較有價值!反正我只是個醜女,嘮叨得惹你心煩!往後不會了,你可以去大肆慶祝了!」她淚眼漣漣道。
    「不要再哭了,哭久了對眼睛不好!」
    「我才沒──你要去哪裡?」宮紫褘看到他轉身要定,忍不住又叫住了他。
    「找昨天那位老闆。」遲早他是得面對的。
    宮紫褘沒有再攔阻他,看著他的背影漸行漸遠,她的眼淚又掉下來了,她說這些話都是有口無心,他明不明白?
    過了一會兒,門鈴再度響了,宮紫褘丟下衛生紙,馬上街去開門。「我曉得你只有三分鐘熱度……」
    「你好。」洪總管朝她點點頭。「初次拜訪貴府,這是一點小禮。」
    宮紫褘滿臉疑惑的道:「你按錯門鈴了。」
    「沒有按錯,我是治濤少爺的管家。」
    「他剛出去不久,你先進來再說吧!」
    「其實我是來找你的。」洪總管走進來,開門見山的道。
    宮紫褘倒了杯茶給他,請他坐下。「我?」
    「少爺他昨天是不是鬧脾氣了?」洪總管歎著氣道。
    「你怎麼知道?」他會算命嗎?
    「這已是司空見慣的事了,他們父子倆只要一是面就是彼此互相傷害,然後再來折磨自己!」這麼多年來都是這樣的。
    「等等,父子?」誰跟誰?
    「昨天那位大老闆就是治濤少爺的父親!」
    「怎麼可能?!」傑克先生介紹的人居然是袁治濤的父親?
    「宮小姐,我是特地來求你的!」洪總管說出目的。「昨天老爺心臟病發,命差點都沒了,幸好及時急救,現在才無礙。」
    「我不知道他們是父子!」難怪袁治濤當時的反應僵到下能再僵。「到底怎麼回事?」
    「事情要從九年前說起,那時夫人還在世,他們一家三口和樂融融。老爺非常愛夫人,這點無庸置疑,但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夫人她那麼好的一個人,醫生卻宣判她得了癌症末期!她住進醫院時還不停的安慰老爺,要他別太傷心,要他以公事為第一,不准常去看她!老爺從此活在痛苦的深淵中,他聽了夫人的話不常去看她,自己卻老是偷偷哭泣。
    「少爺接到消息由紐約趕回來時,夫人已經神志不清了,少爺希望醫生進行搶救,因為失去夫人等於失去了他自己的生命,但那時就算急救能把夫人救回來也沒有用,夫人已是注定要走的了,將她救回來等於還要讓她再承受一次這樣的痛,於是老爺簽下了放棄急救的切結書。」
    「這種情形真的令人左右為難!」宮紫褘為袁治濤感到傷心。
    洪總管歎道:「是啊,少爺不能理解老爺的心意,從那之後,他們的親情就越來越淡,少爺認為是老爺害死了夫人!」
    「他們父子倆沒有好好談一談嗎?」有沒有試過呢?
    「夫人過世後的半年,他們一句話都沒對彼此講過,老爺漸漸的嗜起酒,幾次都險些酒精中毒,無論我怎麼動也沒有用!」洪總管抹去淚水,打起精神。「後來老爺希望少爺娶王馨小姐,少爺他根本不愛王馨小姐,但是老爺覺得娶了王馨小姐對少爺有益無害,於是強行替他們訂下婚約!剛開始王馨小姐百般的順從少爺不斷討好他,但少爺始終不看她-眼,後來又發生了一件事,因此王馨小姐認為少爺故意給她難堪,所以她在結婚的前一個月背叛了少爺,跟南亞企業的總裁跑了!」
    這就是他那麼怕別人背叛的原因嗎?不是因為她,而是為了別的女子……
    宮紫褘艱澀的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老爺在酒店認識了一個名叫仙蒂的女子,她長得和夫人有些酷似,老爺常點她坐台,有一次她把老爺灌醉一起過夜,再要求老爺要對她負責娶她為妻!那時老爺只愛著夫人,又有心臟病,再怎麼糊塗也不可能背叛自己的感覺,他不肯娶仙蒂,只是把她帶回家門。仙蒂天生一副狐媚樣,在老爺那裡得不到什麼,便把主意打到沉默寡言的少爺身上。
    「而那時少爺認為老爺狼心拘肺,夫人死沒多久就另結新歡,所以為了氣老爺,少爺就順著仙蒂,讓仙蒂進了他的房門,演一場翻雲覆雨戲讓老爺發現。老爺暴跳如雷趕走仙蒂,自此他們父子倆真的走到決裂,少爺更無心對待老爺指給他的王馨小姐,因此老爺氣得把少爺趕出家門。」
    聽了袁治濤的過去,宮紫褘難過得說不出話,難怪他說很多事她不懂!
    「他怎麼都不告訴我?還讓我這樣責怪他!」她好愧疚。
    「老爺知道少爺財務上出現危機,一直想設法援助少爺,只是他拉不下瞼,而少爺也不肯接受。」洪總管激動的握住她的手。「宮小姐,少爺對老爺誤會太多了,其實老爺無時無刻不掛念著少爺,希望他能回家,現在只有你能幫助他們重修舊好了!」
    這樣的重責大任她哪扛得起?!皺緊了眉。
    「我現在只擔心袁治濤,他剛剛出去就是要去找他的父親。」但願他們不要又在彼此的傷口上捅上一刀!
    「什麼?!」洪總管訝異失聲。
    「我得趕快去找他才行!」她迅速打開門衝出去。
    「宮小姐,我還沒說完──老爺他的手──」
    沒用了,不見人影了。
    這樣一個活力充沛、事事以少爺為第一的女子,也許會為少爺幽暗的心底灑下陽光也說不定。洪總管欣慰地想著。
    「老爺,醫生交代您要休息。」司機阿康道。
    袁世明的手上還吊著點滴。「我不要緊,會議比較重要。」
    「老爺,您這樣拚,少爺也不知道會不會回來繼承!」
    「我不是為了他。」袁世明駁斥道。「快開車,不要跟我提到這個人!」
    「是!」正要開車,阿康就愣住了。
    「你還在慢吞吞、拖拖拉拉的做什麼?會議快趕不上了。」
    「不是我不開,而是少爺就跪在前頭。」阿康喜出望外,老爺跟少爺如果各讓一步那就好了。
    「扶我下車!」
    當阿康扶袁世明下車時,袁世明簡直不敢相信他的眼睛。那個不可一世、處處和他作對的兒子居然跪在他的面前。
    袁治濤隱約見到他父親的手腕上有幾道疤,但袁世明很快的拉下袖子不讓他瞧見!
    「這麼快就來跟我認輸了?」袁世明嘴上仍舊不饒人。
    袁治濤的眼眸黯沉,他強忍著站起來的衝動。「請你給我一個機會。」
    「為什麼?為了那個女的嗎?」他多少看得出來,只是他很訝異袁治濤竟肯為了那位小姐這樣屈眼。
    「其餘的我不便告訴你!」袁治濤仍無法和他多作交談。
    「你對我怎麼還是這種態度?!」袁世明勃然大怒。「要我給你機會?可以,跟我磕頭,我昨天怎麼說你就怎麼做!」為了給自己台階下,他還是把態度擺得很高。
    「我是來跟你談生意的,以前的恩恩怨怨我不想管。」袁治濤冷硬的道。
    「那你就回去等著倒閉!」袁世明狠心袖手旁觀。
    袁治濤全身氣得顫抖,但思及昨晚宮紫褘的悲傷,說什麼他也要把這次的生意談成。大丈夫能屈能伸,他可以做到。
    於是,拋下了尊嚴、拋下了一切,他正式地向袁世明磕頭。
    「給我一個機會。」
    「如果當初你按照我安排的人生計畫去走,你今日何須如此?給人磕頭的感覺很不好受是不是?既然你那麼有才能,碰上了這樣的事,你應該有解決的能力才對,所以,我不想插手!」袁世明還在激他。
    阿康暗暗喊糟,老爺的個性就像石頭一般硬。
    「我這樣已經算是在求你了。」袁治濤忍氣吞聲。
    「我實在以你為恥,男子漢大丈夫,膝蓋底下有黃金,竟然為了個女人就可以下跪,你不配姓袁!」袁世明道。
    「以後我會加倍把紅利還給你!」這是袁治濤的承諾。
    但袁世明要的不是這個。
    袁世明背過身,淒涼的笑了。「不用,因為我說了,你的事是你的事,我只有冷眼旁觀的分。」
    袁治濤還想再說些什麼,但宮紫褘已經按捺不住的衝出來。
    所有的事她全聽見了,她本來還有心要化解他們之間的隔閡,但不管是誰見到了袁世明這種老頑固都會束手無策。
    「你不幫忙就不幫忙,何必糟蹋人?你要他給你磕頭他也給你磕了,你非但說話不算數,還這樣羞辱他!」宮紫碌看不過去了。「袁治濤,像他這種冷血的人,你不用求他!」
    袁治濤盯著父親手上的點滴,他在遲疑。
    「走了啦,還有什麼好留戀的,他不簽合約是他沒智慧,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相信到最後他會知道沒有跟你簽約是他的損失!」
    宮紫褘主動牽起袁治濤的手離開,彷彿這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是你去找她的?」袁世明問向剛剛跟宮紫褘一塊過來的洪總管,洪總管慚愧的低下頭。
    「好凶的女人,難怪治濤會覺得她夠味!」隨即袁世明一改方纔的撲克牌面孔,哈哈大笑著。
    「老爺,少爺他會不會再次誤會您?」
    袁世明眼裡閃爍光芒。「他不會的,他比誰都清楚我的用意!」
    能踏出這樣的一步,他已經心滿意足了,其餘的事以後再慢慢來。

《都是好奇惹的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