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走了?洛湄望著第二會議室裡空出的座位,怔忡出神。
他沒留下隻字片語,應她要求還她一個平靜的生活,可是她的心再也平靜不起來,他就像只愛玩毛線球的貓,留下一堆紊亂難解的結之後一走了之。
「沈小姐!沈小姐!」韋力手指輕敲桌面,試圖引起她的注意。
洛湄猛然回過神,歉然道:「對不起,我有點心不在焉。」
「你可不只是有點心不在焉而已。」韋力知道自己不像煌煜那麼有吸引力,不過,她的表現實在太不給面子了,他的食指都快敲腫了,她的注意力卻還在遙遠的天邊。
「對不……」
韋力揚手制止她即將出口的道歉,「不要跟我說對不起,給我點注意力就行了,這應該不算太困雖吧!」
洛湄尷尬地笑笑,低頭看著桌上的資料,很不好意思地說:「呃,我沒注意到你說到哪裡,可以請你再重複一次嗎?」
韋力長歎一口氣,轉頭對琵亞說:「你跟她溝通吧!我已經沒力無了。」同一件事他已經重複三遍以上,她還是沒聽見,這使他的專業素養受到嚴重打擊。
琵亞開口,說的卻不是韋力重複三遍的資料,「煌煜坐早上的飛機去台灣了,在你這件案子結束前應該是不會回法國了。」她確信這才是洛湄最想知道的事情,一個小時以來,她的目光幾乎沒有離開過煌煜空出的椅子。
「為什麼?」洛湄幾乎是反射性地脫口而出。
「你想知道的是他為什麼要走,還是他為什麼要等案子結束才回法國?」琵亞直勾勾地看著洛湄。
洛湄避開她令人心虛的注視,故作冷淡地說:「我想耿先生應該是去接新的案子吧!反正我這案子也快了結了,不用再麻煩他了。」
「你把他想得太勤勞了,我清他一定是去台灣度假了。」韋力可不敢奢望煌煜會那麼努力工作。
「如果他是去療傷呢?」琵亞說。煌煜臨行前什麼也沒說,只交代她和韋力多注意洛湄,如果有什麼事立刻通知他。
「愛說笑!」韋力一下子叫了出來,「那傢伙哪兒需要療傷,他隨隨便便往街上一站,就有成打的女人貼過來,等著排隊幫他撫平傷口,他搞不好連「失戀」這兩個字怎麼寫都不知道!」
「你確定他不會寫那兩個字?」
韋力順著琵亞的目光看去,是喔!這裡就有個讓他慘遭滑鐵盧的失敗例子!
洛湄意外地發現兩人的焦點全放在自己身上,心虛地低下頭。
他們真以為她能傷害他嗎?未免太高估她了吧!她連自己的心都保護不了,又怎駐能傷害他?他們實在太瞧得起她了。
柏羿文看著梅苑門外一臉頹廢、拖著兩隻行李箱的綠眼男子,忍不住歎了口氣、他乾脆把白荷山莊改成「失戀陣線聯盟全球總部」好了!昨晚才收留一個從美國來的,今天又來了一個從法國來的。
「你們是約好來這裡聚餐的嗎?」
「我們?」煌煜回頭看看身後,他確定只有他一個人來。
柏羿文讓開一個空隙,指指客廳裡呆坐在沙發上的男子,「他也來了!」
煌煜看了半天,實在認不出那個和他一樣悲慘的男人是何許人也,「他是誰?」
「我表哥郭謹曄,你認識吧!」柏羿文揶揄道,一方面也再次肯定謹曄的遭遇比較值得同情,竟然憔悴得連十幾年的好兄弟都認不出他。
「他是謹曄?他的長頭髮呢?」
「剪掉了,昨晚來的時候,他那頭長髮像是被刀切斷似的,短了一大截,青梅找理髮師替他修過了,你要是自認比他淒慘的話,我們可以幫你叫「完全自殺手冊」的作者來,替你想一個快速有效的自我了斷方法。」柏羿文沒有絲毫同情心地說。
要是別人失戀,他絕對會給予無限的同情,可是對煌煜就免了,這傢伙對女人說過「我愛你」的次數讓他和謹曄加起來用三百年還有找,可是,從來就沒看過他對哪個女人動了真心,要是他這次是真的失戀,那只能說是老天有眼!
「羿文,你真是沒有同情心。」煌煜裝模作樣地苦著俊臉,一副深受傷害的樣子。那表情雖苦,卻不像是個失戀的人,倒像是在開玩笑。
「不是我們沒有同情心,實在是你的表現讓人同情不起來。」柏羿文身後走出一個紮著麻花辮的清麗女子。
「青梅!」煌煜說著,一步向前就要給她一個熱切的擁抱。
不料柏羿文巨臂一擋,「你的手給我安分一點,別碰我老婆。」
「我只是想跟她打個招呼罷了。」煌煜縮回手,聳聳肩。
「你就是這一點讓人受不了。」左青梅白他一眼,拉開大門,「進來吧!」
「我哪一點讓人受不了?」煌煜拖著行李,乖乖跟在柏羿文夫婦倆身後,不敢再說要給左青梅一個熱切的擁抱,雖說他和柏羿文是十幾年的老朋友了,不過,只要跟他親愛的老婆有關,他可是翻臉不認人。
「言不由衷、表裡不一!」左青梅勾著老公的手,頭也不回地說。
這不是他常用來形容洛湄的嗎?這會兒怎麼會用到他自個兒身上。煌煜好笑地間,「我是哪裡言不由衷、表裡不一了?」
左青梅也不回答他,逕自問道:「你跟那個美女分手了?」
「哪個美女?我認識的女人都是美女,你是說第幾任的?」煌煜其實明白她指的是洛湄,只是故意裝蒜。
煌煜的毛病就在於愈是接近他真實感情的人或事,他就愈會故意裝做不在乎來掩飾。
「你唯一用真心去愛的那個。」左青梅由不得他打哈哈。
煌煜嬉笑的表情一斂,首次露出最接近真實情感的苦澀表情,「你跟我爸通過電話了?」
左青梅點點頭,「他說你來這裡療傷。」
「療傷?」煌煜苦笑了聲,「我怕我若繼續留在法國,我會把她掐死,她實在太彆扭了。」
「彆扭的人可不只她一個。」柏羿文直言。
論起鬧彆扭,煌煜的功力可是打遍天下無敵手,光看他和他父親一鬧就是十幾年,就可以明白他有多彆扭,這傢伙不僅外表長得不老實,連對自己的真實情感都不老實!
左青梅點頭同意丈夫的說法,「我很同情她,因為她愛上了一個太難捉摸的男人。沒有女人受得了一天到晚總是在猜測你那張吊兒郎當的面具後,藏著什麼樣的情緒、說的話是真是假、到底愛不愛她。」
「她怎麼可能不知道我愛她!我不只對她說過十次「我愛你」。」
「問題是,你那三個字沒什麼價值,你幾乎對每個女人都說過,「物以稀為貴」這道理你懂吧!」柏羿文頗為得意地說,比較之下,他的承諾可是天價難買。
「可是也不能太稀少啊!」左青梅小手攀上丈夫的臉,嬌嗔道:「你多久沒對我說那三個字了?」
柏羿文自是從善如流,立刻甜甜蜜蜜地奉上一整串的愛語呢喃。
「喂,你們都不顧慮旁人感受的嗎?」煌煜看這對夫妻那種旁若無人的親熱樣,真是滿心不痛快,刺眼極了!
「沒人教你一定得留下來看啊!」柏羿文橫他一眼。
「反正這裡也沒人歡迎你留下來。」左青梅說,和丈夫一唱一和的。
「你們兩個人真是絕情,好歹你們能結婚我也幫過忙。」
「就是因為你還算有點小小貢獻,才讓你住下來,沒事的話就早點走,我們這裡不歡迎愛情逃兵。」左青梅說著,拉著丈夫的手住樓梯口走,沒給他好臉色瞧。
煌煜對她的差別待遇大表不滿,手指著一旁坐著的郭謹曄說:「為什麼你們就不趕他回美國?」
「他跟你不一樣,他可是追女朋友追到台灣來的,人家是愛情鬥士,當然受歡迎啦!」左青梅拋下這句話,跟丈夫上樓回房,不再搭理煌煜,連客房都懶得替他整理,其差別待遇可見一斑。
不過,煌煜反正也習慣了他們這夫妻倆獨特的待客之道,倒也不覺得自己不受歡迎,其實,他們也只是說說而已,不見得是真的不歡迎他來。
煌煜拖著行李走向坐在客廳沙發上的郭謹曄。
「嘿,謹曄,你的頭髮怎麼了?」煌煜正要伸手撥弄郭謹曄剪短的頭髮,卻聽見有個類似小狗低咆的聲音正對著他,低頭一看,才發現郭謹嘩身旁的座位上有只灰毛小狗很不友善地瞪著他,似乎在保護主人不受他騷擾。
「Lucky乖!」郭謹曄的聲音才起,小狗立刻靜了下來,乖乖趴回他身邊。
他純淨無雜質的眼眸抬起望向煌煜,純美的臉龐綻放一抹旭日般的溫暖笑容,「煌煜,好久不見。」
「怎麼回事?」煌煜朝他的短髮努努嘴,沒忽略掉他笑容中隱隱流露出的苦澀,「看來你過得也不是很好。」
「「結髮妻」跑了,你呢?」郭謹曄說得輕鬆,但那神情卻讓人看了一陣難過。
「被我的女朋友氣跑了!」煌煜說,忽然發現這情況很荒謬,他們兩人的立場正好相反,一個是被人拋下,一個是拋下別人,但兩個人一樣不好受。
煌煜注視著郭謹曄落寞的神情,忽然有股衝動想飛回法國,回去看看洛湄是不是和謹曄同樣的感受。
不過,煌煜還是留下來了。坦白說,他也挺沒種的,沒勇氣接受洛湄可能不歡迎他回去的可能性。
「蘇菲亞,你的精神看來不太好喔!」
洛湄低頭望進寇賽精神奕奕的閃亮眼眸,勉強扯動嘴角,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和寇賽一身的活力相比,她眼下黑得嚇人的黑眼圈和偏白的唇色,看來真像個行將就木的重病患者。
「最近沒睡好,精神差了點。」洛湄甩了下頭,想忽略掉頭部那股沉沉悶悶的腫脹感。
「喝杯咖啡提提神吧!」寇賽見狀,體貼地送上一杯熱咖啡。
「謝謝。」洛湄感激地接過熱咖啡,半開玩笑地說:「記得下次提醒我該給你加薪了,免得我的得力助手被別人挖走。」
「放心,我一定會提醒你的,畢竟提醒你該做的事是我的職責。」寇賽悄皮地眨了下眼。
「我就知道我可以信任你。」不像那個不能信賴的傢伙,不說一聲就離開,弄得她每晚都作惡夢,醒來時枕畔濕了一片,也不知道是夢裡冒的冷汗還是淚水。
「看來我要是不表現一下,不就辜負了你對我的信任?」寇賽笑著說,但眼底卻一閃而過一抹詭異的冷意,快得令洛湄感覺不到。
她抽出洛湄今天的行程表,逐項念了一遍。
「幫我把中午十二點到三點的約會和會議都取消掉。」洛湄不假思索便吩咐道,據琵亞和韋力分折的結果,「臭蟲」最常活動的時間就是她不在公司的那段時間,要釣「他」出來,她不得不固定空出那段時間去「約會」,只不過,現在「最佳男主角」不見了,剩下她一個人演獨腳戲。
「又要取消?蘇菲亞,你最近怪怪的哦!」
「我有點私事。」
寇賽臉上升起一抹曖昧的神情,「又是跟那位帥哥去約會了?好幸福唷!」
錯!帥哥都跑了快一個禮拜了!她實在一點幸福感覺都沒有。洛湄心想,但仍然勉強自己裝出戀愛中女人的幸福笑容。
洛湄神秘地笑了笑,搖搖食指,「不告訴你!」事實上也真的無可奉告,自從煌煜去台灣這些日子以來,她固定要溜班的那段時間,除了和琵亞他們開會之外,她通常都是回她冷冷清清的屋子,拚命畫著一幅又一幅的油畫,想說服自己有沒有他在都一樣,可是,她筆下的畫卻狠狠將了她一軍,因為,每一幅的主角都是他!
笑鬧的、稚氣的、冷漠的、深情的、吊兒郎當的……
多疑的她怎麼會愛上這麼一個不能信任又捉摸不透的男人?
「不說就不說嘛!小氣鬼!」寇賽噘著嘴嗔道。
洛湄輕抿雙唇,對她抱歉地聳了聳肩,走進辦公室。
反正,寇賽也不是不知道那個帥哥的身價是每個月五萬法郎,而工作就是陪洛湄!原本微噘的紅唇,緩緩扭曲成冷冷的譏諷笑容,在她身後綻開。
洛湄靠在床頭邊,一手扶著退燒的冰袋,一手拿出嘴裡的溫度計。
三十八度半!再高半度就去看醫生好了!她把溫度計收進床頭櫃的抽屜,有氣無力地攪動著剛才自己煮的稀飯。其實不用琵亞吩囑,她今天下午大概也無法辦公,整個腦袋昏沉沉的。本來只是染上小感冒而已,但是這幾天睡也沒睡好,吃也吃不下,精神不好連帶地讓病情加重了。
她竟然讓自己像個棄婦一樣茶不思飯不想的,真沒出息!洛湄苦笑著暗斥自己一聲。他不在她身旁又如何?沒有他她就活不下去了嗎?錯!她的飯還是照吃。洛湄端起飯碗,稀飯還未送入口中,又把碗和湯匙擱下,她真的沒食慾。
還是睡吧!她扭動著身子縮進棉被裡,眼才剛闔上,韋力給她的通話器立刻響了起來。
「沈小姐,立刻回你的辦公室,「臭蟲」開始活動了。」韋力快速交代一聲後立刻關機,顯見情況緊急,刻不容緩。他們這次要當場捉個正著!
洛湄接到消息,也顧不得自己的身體狀況不佳,迅速套上外出服,趕去公司和他們會合。一到公司,卻見韋力和琵亞站在她辦公室外,沒有進去的打算。
「你先進去吧!我想你一定有話想問「他」。」琵亞說,她和韋力已經從監視器中看到那人是誰。
洛湄遲疑地伸手輕觸門把,看到她門外空無一人的辦公桌,她其實已經猜到在她辦公室裡的人是誰。
深吸一口氣,她輕輕轉開門把。
「為什麼?」洛湄看著坐在她的辦公桌前的年輕女子,「為什麼你要這麼故?」
寇賽聞言,緩緩抬起頭,沒有半點愧疚地看著門口的老闆,手中的電話還沒掛上,「鍾副總裁,恐怕我們的交易得中止了,蘇菲亞現在正站在我而前,你要跟她打聲招呼嗎?」寇賽話才說完,電話那端立刻掛上,只剩下反覆的空響。
「沒種!」寇賽冷笑了聲,無所謂地掛上電話,褐眸亳不心虛地直視洛湄。
「為什麼是你?我一直以為你是真心對我好,我以為我們是朋友,不是嗎?」洛湄不敢置信地反覆低問,但寇賽的態度令她心寒。
「很遺憾造成你這樣的錯覺,我向來只認識「錢」這個朋友。」寇賽的臉上找不到一絲遺憾的表情。
「可是……」洛湄真的以為寇賽是真心對自己好。
「為什麼我看來好像很關心你似的?」寇賽接下她的疑問,聳聳肩道:「討好你只是一種生存之道,起碼你很吃這一套。」
「你從來就沒把我當成朋友?」洛湄心裡還是希望她能點頭。
寇賽搖搖頭,「我需要錢,你需要人家「關心」你,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你跟你買來的那個情夫不也是這種情形?」
洛湄真不敢相信這麼無情的話會從寇賽的嘴裡說出。老天!她到底盲目到何種程度,竟然一再地錯信別人,從她那兩任未婚夫到煌煜、寇賽,她遠有誰能相信?
有誰能信?
忽地,一雙溫暖的手搭上她的肩,韋力和琵亞不知何時已經進來了,而搭住她的肩的人並非他們其中之一,而是李君山。
「李叔叔!」洛湄哽咽一聲,卻不敢投入他敞開的雙臂中,只敢滿懷歉意地看著他,任歉疚的淚水爬滿她兩腮。
她怎麼能懷疑李叔叔?一個從小呵護她長大的長輩,她惟一能全心相信的人,而她卻用防備、戒慎的態度來對待他。沈洛湄,你該死!
「小洛,別哭。」李君山粗糙的手掌輕輕拭去洛湄兩頰不斷滾落的熱淚。
「李叔叔,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應該懷疑你的。」洛湄拚命搖著頭,喃喃說著滿懷的歉意,一時無法接受自己的多疑對長者造成的傷害。
「原諒我,李叔叔,我真的好抱歉,我不應該懷疑你的,對不起……」洛湄不斷地住後退,難以相信自己竟會如此無知。
她能相信誰?又有誰不該懷疑?許多問號不停在洛湄腦中迴旋,而那雙綠眸的主人能夠相信嗎?他說他愛她啊!是真心的愛還是隨口說說?紊亂的思緒彷彿要將她的頭腦炸開,一陣又一陣的疼、痛洶湧襲來,幾乎將她吞沒、溺斃。
洛湄直退到門口,腳下踉蹌了幾步,忽然轉身拔足狂奔。
琵亞見狀,連忙叫韋力追上去。
轟然一聲雷響,大雨立時傾盆而下,街上的行人紛紛找地方躲避這場及時雨,一下子冷清了許多的巴黎街道只見一個纖瘦身影不理會風雨,不斷向前狂奔。
如果雨能夠讓她更清醒,就盡量下吧!讓她更冷靜些,讓她弄明白到底有哪些人可以相信,又有哪些人是連真心都不能給的。
慢慢地,洛湄放慢了速度,身心俱疲的身體再也受不住更多的摧殘。
洛湄站在大雨中,抬起頭望著灰濛濛的天空,呆愣了半晌,最後,像是要發洩出積壓在心中所有的情緒,她聲嘶力竭地大喊,「你說你愛我,可是為什麼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卻離開我?你說啊!到底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我不相信你,卻又不能忘記你?」洛湄說完,眼前突然一黑,火燙的身子在雨中無力地下墜,然後失去了所有知覺。
煌煜站在窗口,探頭張望樓下不斷湧入的賓客,最後長歎了一口氣,返身走回床邊坐下。
謹曄終於找回了他的「結髮妻」,今天正熱熱鬧鬧地舉行訂婚儀式。基於十幾年老朋友的立場,他似乎應該下樓去對他說聲恭喜,可是,這聲出自一個失意人的祝賀未免也太過虛假,以他此刻的心情,不壞心地希望天下有情人終成「倦」屬就算不錯的了。
羿文和青梅長達二十一年的愛情追逐戰,早在三年前就完美落幕,而謹曄也尋回了他的烈火新娘,即將要回美國舉行婚禮,倒是他,在情場向來得意的人,如今卻落得孤單一人的窘況,莫非他和洛湄真的是「水火不容」?他的熱情融化了冰山,卻沸騰不了那一攤無波無紋的平水。
「煌煜,你不下去跟謹曄道聲恭喜嗎?」柏羿文推門進來,看見煌煜呆坐在床沿,也知道他的心情正處於鬱悶狀態。
「不了,我怕我這張「狗嘴」吐不出象牙,壞了大家的心情。」
「那倒也是,失戀的人通常心態都不太正常,你還是別下去好了,免得青梅精心策畫的訂婚宴會被你毀了。」
煌煜實在哭笑不得,「你也用不著把我說得像個心理不正常的變態吧!沒人告訴你得對失戀的人要有點同情心嗎?」
「那得視個人而異,我對其他人都很仁慈的,不過你是特例,我老婆要我對你盡量殘忍。」柏羿文咧嘴笑道,他看來相當樂意執行老婆大人下的命令,不免令人懷疑他另有私人恩怨存在。
「你到現在還在記恨我當初追青梅的事?」老天!那都是三年前的舊事了。
「我像是度量那麼狹小的人嗎?」柏羿文離開門口,走到煌煜旁邊坐下,望著他碧綠的眼眸半晌,才道:「或許有一點吧!你那時候真的很欠揍,讓我到現在還有想打人的衝動。」
「喂,麻煩你克制一下,你不覺得我現在已經很可憐了嗎?」煌煜裝出一臉可憐相。
柏羿文瞪著他看,好一會兒才搖搖頭說:「看不出來你有哪裡可憐,你總是像在開玩笑,連我們十幾年的老朋友了,我都猜不出你心裡到底在想什麼,那個被你丟在法國的女人又怎麼知道你說你愛她是真是假?你不怕你離開法國這段時間,她被別人追跑了?」
「該是我的跑不掉。」煌煜故作輕鬆地說,其實,他心裡可是一點也輕鬆不起來,他還是怕的,只是暫時還沒有足夠的戰鬥力和她周旋到底,她那晚說要他離開她的世界那句話對他的殺傷力極大,弄得他元氣大傷,至今還沒復距。
「你就這麼篤定?如果你再不肯對自己的感覺老實一點承認,她遲早會離開你。」
「你不會是拿你自己做例子吧!」
柏羿文不悅地臉色一沉,「我發現你比三年前更欠揍了。」
「相信我,我自己也這麼覺得。」煌煜對自己任意脫口而出的話,無奈地以苦笑做了結,總算意識到自己的問題所在,他才是最心口不一的人。
他總是對洛湄說愛她,但表現出的卻又是完全相反的舉動。為了留她在身旁,他殘忍地利用她的弱點迫使她不得不和他合作;為了讓她承認她愛他,他又用盡一切辦法去誘惑她;但是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卻丟下她一個人飛來台灣「療傷」。
「我希望你的言行不一還不到無可救藥的地步。」柏羿文拋下這句話,起身離開這個令他想掄起拳頭海扁他一頓的男人的房間。
「我也這麼希望。」煌煜喃喃自語道。
柏羿文出去後不久,煌煜的隨身電話忽然響起。
「煌煜,你打算回來了嗎?」電話那頭傳來韋力的聲音。
「發生了什麼事?「臭蟲」抓到了嗎?」他心裡最想問的其實是「洛湄好嗎」,可是不知為什麼就是問不出口。
韋力遲疑了一下,「「臭蟲」抓到了,你不想知道沈小姐好不好嗎?」韋力以為煌煜的第一句話應該是問她好不好,或許自己和琵亞都猜錯了,煌煜畢竟還是沒有對沈洛湄動心。
「廢話,你聽不出來我想問的就是這個嗎?」煌煜很沒耐性地吼了出來。
韋力嘟嘟嚷嚷地說:「誰猜得出來你心裡想問什麼!想知道就老實說嘛!問一些有的沒有的。」
煌煜啞口無言,是啊!他不老實說又有誰猜得出來,就算他老實說了,偏偏卻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又有誰會相信他說的是實話。
他整了整態度,正經而急切逍重新問道:「洛湄好不好?」
「不好,她昨天下午在大雨中昏倒,醫生說她睡眠不足,營養不良,原本就有點感冒又淋了雨,至少要休息一個禮拜,不過應該不會轉成肺炎。」
「昨天的事你怎麼今天才告訴我?」煌煜一手握著電話,另一手己經開始收拾行李。
「台灣到巴黎的班機要到明天才有機位,就算我早點告訴你,你也趕不回來,只是讓你多擔心的。」其實,韋力也沒想到那麼多,這些都是琵亞吩咐的。
「明天幾點的飛機?」
「台灣時間早上十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