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悶得發慌,怕睡覺,怕夢見樂賓。因為,她曾想過去陪樂賓,但是,她又捨不得父母。她和學校一位最要好的同學談過,大家一起分析,她的同學認為彩虹雖然喜歡樂賓,但是,還沒有達到為他而死的境界:「你們根本沒有吻過,怎能算是戀愛?」
「吻過,他去世的那一刻。」
「接吻的滋味如何?」
「什滋味?又不是吃炸雞腿?」
「人家說,兩個相愛的人接吻!會很陶醉,人像飄上雲端,聽見悅耳的鈴聲,教堂的鐘聲,眼前一片粉紅,甚或衝動得要高叫我愛你、我需要你,永遠不要離開我……你吻他的時候,出現了上述哪一種情形?」
「沒有!」彩虹搖頭。
那就不是接吻。
「噢!有了!」彩虹叫起來:「滋味是——死亡!」
「荒謬!從未聽見這樣恐怖的感受,接吻應是甜蜜的。彩虹,你並不愛他,不能為他而死!」
「但是,我深信樂賓愛我!」
「除了他還有很多人愛你,你能死多少次?」
彩虹很慚愧,很負疚,樂賓那愛她,她竟然還沒有愛上樂賓。假如樂賓沒有死,她相信總有一天,她會愛上樂賓。
她不敢夢中面對樂賓,因為她負了他!
好悶,好悶……
她竟然一個人來到海邊,海邊是最清靜的了,一個人也沒有,她坐在一塊大石後面。
仍然在想著樂賓,她撫弄著別針。
忽然,她看見一個男人走近海邊,在海水與沙灘之間呆站著,差不多過了半個鐘頭,動也不動。
他也悶,會不會也在想好朋友?
忽地他向海走去,沒脫掉鞋子,海水浸過他的褲袋、腰帶……哎喲!不得了,那人八九是自殺。
彩虹拚命追上去,邊追邊說:「喂!停下來,你!男人,馬上給我停下來。」
水,已在那人的胸前,他對彩虹不睬不理,是自殺啦,九成是自殺啦!彩虹衝過去,雙手抱住他的腰,拚命、死力把他往後拖,後面水淺嘛!
「你干什?你這個人真莫名其妙。」他一面掙扎,一面去拉她兩隻手。
人命關天,彩虹用盡了力氣,死也不放手。
兩個人在水中弄得精疲力盡,終於,他放棄了,問:「你到底想怎樣?」
「想你跟我回沙灘,海水很深,會把你淹死!」
「死了倒好!」他歎氣。
「今天你遇到我,你就不能死。」彩虹拖住他的手:「跟我來!」
他乖乖地上了岸,大家都疲倦了,找塊石頭坐下。
太陽猛,渾身濕透很不好受,但是彩虹不能扔下他回家更衣,怕他再去尋死。
為什自殺,會不會又患了絕症?
她不由得打量他。
他的皮膚也很白,但並不蒼白,一雙美而大的雙眼皮眼睛最漂亮,鼻子不太高,但很直,一個弓型的嘴,老實說,他算長得不錯,去拍電影一定走紅。
他沒有立德那健碩,但也很健康,他也許還要比立德矮一點,當然沒有樂賓兩條長腿,大概五-十-左右,不過身型很好。
他一點病容也沒有,除了樂賓,他是彩虹見到的第二個英俊男孩。
「為什看著我?」他有點難為情。「剛才忙著救人沒有看你,我想知道你是不是患了絕症!」
「也差不了多少。」他揮揮手,歎氣。
「不也是血癌吧?」彩虹驚訝,圓碌碌的眼睛透著十二萬分的恐怖。
「不是,我窮,嚴重缺乏維他命M,人窮就等於患了死症。」
「呼!」彩虹大大鬆了一口氣。
「為什吐氣?」他看她,這小女孩好漂亮,像白雪公主,她比卓若姿更美,唉,為什又想卓若姿?
「不久前,我男朋友患血癌去世。」
「所以你也來自殺?」
「不。我沒有那多情,而且,我也沒有那勇氣自殺,我喜歡生存,世界多美好,大自然多可愛!看!藍的天、白的雲、紅紅的太陽、綠的樹、紅的花、深藍的海水、白色的海鷗,金黃的沙灘……我男朋友想多活一天都不可以,你身體健全卻去找死,多的不公平?人最大的責任是要令自己生存,痛苦、失意、貧困都要挨過去——為了生存。」
「你年紀那小,倒很會說理。」
「你很老嗎?」她微笑問。
「二十四歲。你呢?」
「的確比他大,他剛活過二十一歲。」
「你的男朋友?」
彩虹點一下頭,忽然問:「你叫什名字?」
「韋航,你呢?」
「這名字好聽,我叫陸彩虹,人人叫我彩虹公主。」
「我第一眼看見你,就覺得你像個公主,你是真正的公主?」
「當然不是,中國差不多一百年沒有公主了,只是家裡人寵我,一個綽號而已。」彩虹很認真的問:「告訴我,剛才你為什自殺?」
「我不能說。」雖然二十四歲,但說話、樣子、神態都很孩子氣:「你會笑我。」
「你不說,我會生氣。」
他垂下頭,輕聲說:「我失戀。」
「失戀很重要嗎?」
「失戀就等於失掉一切,我很多情的。」他好認真:「失去她,我好痛苦,就不想活了。」
「愛情真的是這樣重要嗎?」彩虹聳聳肩:「你為她自殺死了,她也會為你自殺?」
「這……」他完全不敢肯定。
「她愛你嗎?」
「我們是相愛的,否則,她離開我,我不會那痛苦。」
「問題是,你不敢肯定她會不會因為失去你而自殺,她是誰?」
「卓若姿。」
「名字怎怪怪的,令我想起一個成語,搔首弄姿。」彩虹笑起來。
「她的名字,是芍葯多姿的意思,她不是那種搔首弄姿的人,可是,她很嬌嗲,很柔……總之很有女性魅力,不是太漂亮,但男人見了她會著迷。」
「很有女人味,是不是?」
「大概是這樣!」提起她,韋航就開心。
「你也不錯呀,瀟灑、英俊,她為什不要你?」
「因為窮!」韋航又歎氣。
「窮就-棄你?這種虛榮、嫌貧重富的女孩子,要不要也罷,哈!還為她自殺。」
「我早就說過你會笑我。」
「我並不是笑你,總覺得你太傻,如果我也愛我的男朋友,相愛嘛,他死了,我跟著他自殺,還算有點價值,但是,人家扔你,你就痛苦,要是你跳進水裡的當兒,她和另一個男人結婚,新郎不是你,你就是死了也不服氣?你自己想想!」
「你說得很有道理,你有多大,那懂事?」
「下星期足十八,只有你一個人說我懂事,人人叫我小傻瓜,」彩虹攤了攤手:「我剛才說的話,都是我一個好同學教我的,其實,我自己也很笨。」
「看!濕透的衣服被太陽的熱力吸乾了。」
「時候也不早,當我是朋友嗎?」
「救命恩人。」
「不想死了?
他笑笑:「怕死了不服氣!」
「來我家裡吃晚飯!」
「怕我連今晚的飯錢都沒有。」
「不!自從樂賓去世之後,我根本沒好好的吃一頓,如果你陪我,我相信胃口會好一點。」
「我不能到你家裡,看我的樣子,衣服干了又濕了,像抹地布,你怎能帶這樣的朋友回家?」
彩虹看看他,他那套白色運動裝,被海水浸透,太陽曬乾後,衣服上滿是海水漬和沙漬,的確不大雅觀。
她穿了襲軍綠裙子,所以,污漬顯不出來。
「你不能來我家,我到你家裡吃飯。」
「不,不可以。」
「我不能見你的家人,或者你認為女孩子不能到男孩子家吃飯,但我常到樂賓家吃飯。」
「我根本沒有家人,我只租了一個小房間,房東太太不讓我在家裡煮飯,因此,我一天兩頓都在外面吃。」
「到外面吃也好,」彩虹舔了舔舌頭:「唔!我今天胃口很好,你請我吃黑椒牛扒。」
「對不起,」韋航垂下頭:「我不能。」
「到我家不行,合理,到你家不能,也合理,」彩虹有點生氣:「叫你請我吃晚餐,又不能,這是什原因?我明白,你根本不喜歡跟我交朋友,好,再見!我走了,你千萬別再自殺。」因為沒有人再會救你。」
彩虹說著便走。
「彩虹……」韋航追上來,紅著臉:「現在是月尾,等我出了糧,我再請你吃牛扒好不好?」
彩虹回過臉去,笑:「為什不早說?你沒有錢我有,我請你吃,能不能?」
「不能。」韋航的眼皮仍然垂下,「我不能用女孩子的錢,我請你,不過……」
「別不過,我們到大排檔吃魚蛋粉,你知道嗎,我還沒有吃過大排檔的食物,很感興趣。」
「但是,那些地方不很衛生。」
「你放心,我壯健如牛,什細菌到了我的肚子裡都會沒有命。」
「你的裙子呢?」
「裙子髒了可以洗,朋友走了,可能不再回來!」
「好極了!」韋航很高興:「走!我們去吃魚蛋粉。」
彩虹吃得津津有味,韋航看著她就開心。
「彩虹,你是富家千金嗎?」
「唔!」彩虹吃著回答:「差不多。」
「她像你就好了,每次我和她上快餐店或是吃漢堡包,她一定坐立不安!」韋航又歎氣。
「她很富有嗎?」
「她是我們老闆的獨生女兒。」
「什樣的老闆?」
「銀行家!」
「你在銀行做事?」
「唔,我已經是個主任,但每月賺不到三千,租一間房要八百,本來可以租五百那一種,但若姿不喜歡,我每月要寄五百元給鄉下的祖母,剩下的一千多塊,一日三餐,穿衣,人情,應酬,拍拖……你說,不省一點怎行?」
「我的同學告訴我,在銀行做事,一年有十八個月的薪金。」
「那是誤傳,我們好一點有十四月糧,那些大銀行才只有十三月糧。」韋航放下筷子:「明天我還要回銀行辭職,失業又失戀。」
「辭職?你找到了新工作嗎?」
「沒有,明天馬上找,可是,不知什時候才能找到。」他苦著臉:「現在找工作不容易。」
「那就別辭職,等找到新工作才辭!」
「不可以,我留在銀行,會給同事取笑,若姿的爸爸也不會給我好面色看!」
彩虹吞下最後一顆魚丸,托起頭說:「你是什程度?我的意思是,中學畢業?大學畢業?」
「我還差一個半月就念完本科,我是由姑母一手養大我的,姑母是個小學教師,她沒能力供我念大學,本來,我早已決定念完本科就找事做,供養姑母,誰知道書沒念完,姑母就去世了。」他是個很重感情,很念舊的人,提起姑母,眼睛都紅了。
「你明天回銀行辭職,你的新工作包在我身上。」
「你才只不過是個女學生……」
「我是中學生,但我爸爸是大老闆,我爸爸有幾間公司、洋行,職員很多,替你找個職位並不困難。」
「但是,我們只不過,……怎能。」
「我們只不過萍水相逢,還是頭一次認識,你怎能接受一個陌生人的恩惠?」
「你真聰明,」韋航笑起來:「我想說的話,都讓你說出來了。」
「告訴我,我們算不算朋友?可不要說什貧富懸殊,我和我爸媽都不來這一套。」
「我們是朋友。」他終於肯定的說。
「你有一個朋友,有困難,你有能力幫助他的,你會怎樣做?」
「幫他解決困難!」
「道理一樣,你失業,我是你朋友,我爸爸公司反正要用人,我替你找份工作應該的。」
「我不知道應該怎樣報答你。」
「報答?太嚴重了吧,那才只不過開口之勞,我知道你對卓若姿念念不忘,但請你別拿我來跟她比;她又嬌又嗲又柔,我呢,腸子直、脾氣硬、實話實說、爽爽快快,我自己坦白,也喜歡別人對我坦白,轉彎抹角,花言巧語我都難接受。韋航,結帳吧,我要回家和爸爸談你的工作。」
韋航付了錢,他說:「我送你回家。」
「你開了車子嗎?」
「沒有!我有車牌,沒錢買汽車。」韋航說:「坐的士。」
「由這裡到我家,要二十多塊出租車費,你不讓我付錢,現在又不是月尾,你說怎辦呢?」
「這……」韋航為難了,其實家裡還有兩、三百元,可是今天準備自殺,口袋裡才只有三十多塊錢。
「別傷腦筋,坐巴士吧!」
「巴士人擠,你坐得不舒服。」
「當然比不上坐勞斯萊斯舒服,可是,這不是辦法中的辦法嗎?走吧,這兒距巴士站還有一段很長的路呢!」彩虹第一個先走。
韋航望著彩虹的背影,非常的欣賞她,她真是難得一見的好女孩,為什卓若姿不能像她……
下了巴士後彩虹蹦蹦跳跳地走回家。
自從樂賓暈倒入院後,彩虹好像換了一個人,很久沒有人看見她那開心,特別是立德。
「彩虹!今天你一整天去了哪裡?」
「到海邊!」彩虹看著他,用食指撥了一下他額前的頭髮:「你今天不是回學校做實驗嗎?」
立德捉住她的食指,把她拉下來,兩個人擠在一張椅裡:「上午做實驗,完了馬上趕回來,今天是星期六,本來我想請你看電影。」
彩虹扭轉身面對著他,呶呶嘴:「我才不要做你和宋艾蓮的電燈泡。」
「你怎會知道宋艾蓮?」立德滿臉發燙。
「她常打電話找你嘛!」
「我們只是同學。」
「誰信你?我們廚房裡的小老鼠也知道艾蓮是你的女朋友,」彩虹指著他哈哈笑:「你竟然會臉紅?你臉紅的樣子真有趣!」
「宋艾蓮真的不是我的女朋友!」
「好!不是女朋友,是愛人,你愛她,她愛你!」
「你簡直荒謬,我那容易愛上一個人?」立德搖搖頭,「她不是我理想中的女孩子。」
「你理想中的女孩子是怎樣的?」彩虹替他扣上一顆鈕扣。
「彩虹!」立德突然握著她的肩膊,怎說好呢?難道告訴她……
「說嘛!」彩虹搖他的手臂:「你告訴我,我給你介紹,我們學校有很多漂亮的女孩子。」
「我不要!因為……」立德望住彩虹始終說不下去。
「因為你自己已經找到了,對嗎?」
「是的!」立德垂下頭。
「宋艾蓮?甘寶珠?」
「你為什老提她們!」立德放開握著彩虹肩膊的手:「不相干的人。」
「其實宋艾蓮長得也不錯,人又大方。」
立德詫異,他從不帶同學回陸家:「你又沒有見過宋艾蓮。」
「怎沒見過,那天不知是你們由大學散步到這兒,還是她送你回家,我看見你們經過花園。邱媽媽告訴我,她就是宋艾蓮。」
「媽真是!」立德打一下拳頭。
彩虹跪在椅上,雙手搭著立德的肩膀:「立德哥哥,雖然我常跟你抬槓,吵鬧,其實,我是關心你的。我好希望你能找到一個合心意的女朋友,我會對她很好,我會把她當嫂嫂!」
「彩虹!」立德用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有些話,我等了好多年,我……我……我今晚一定要告訴你!」
「你看,我們不吵架多好?快告訴我……」
「彩虹,其實我一直……」
「呀!爹爹,你回來啦!」彩虹摔開立德的手跳下地,跑過去抱住父親的手臂。
陸先生輕捏一下女兒的臉頰:「我們的小公主,今天為什這樣開心?」
「爹爹,我有話跟你說,我們到書房。」
立德目送彩虹,倒在椅子裡,伸長兩條腳歎氣。
她什時候才懂事?
「……爹爹,就是這樣子,你非要幫韋航不可!」
「公主,你到底要爹爹怎樣?」
「他念過會計,雖然是夜校,但成績好。」彩虹托起腮,眼睛溜溜轉:「唔!給他做一個部門的經理,對,會計部經理。」
「不,不行,他在銀行也只不過做主任。」
「好呀!就給他做會計部主任。」
陸先生想,其它公司除了文員、秘書,獨有洋行的會計部主任,今年六十歲,早該退休了,趁這個機會找個年青人回來,也是時候。
「爹爹,你怎呆了不說話?」彩虹用力搖她爸爸:「你到底答應不答應?」
「好吧!我請他做會計部主任!」
「好哇!」彩虹擁著父親吻他一下,隨著:「多少薪金一個月?」
「四千八百元!」
「那少,顧得了住,顧不了吃,他是主任啊!」
「就因為他是主任,文員兩千都不到,最初是試用性質,工作下去,表現好,我會加薪!」
「會不會一個月後就把他趕走?」
「那要看他的表現,孩子。」陸先生拍了拍女兒的臉:「小孩子不懂的,明天,叫他來見我……」
下了課,彩虹跑到約定的巴士站,韋航穿了套淺灰西裝,他比前天光采、更瀟灑。
剛巧一輛巴士到,也來不及說話,先擠上巴士。
他們扶住扶手說話:「你的房東好凶,我打了四次電話給你,才把你找著。房東太太認得我的聲音,罵我,老打電話來找男孩子,不要臉。哼!我氣得想擲電話,這種人!」
「卓若姿就受不了她,以後,還是由我打電話給你!好不好?」韋航看見彩虹僕前仰後,為她接過書包。
「好極了!我把我家客廳,和我房間的電話號碼寫給你,十點鐘後我會在房間。」
彩虹又帶了個漂亮男孩子回家,邱媽媽為兒子擔心,陸太太很開心,這男孩子看來很有辦法,女兒又開始展露笑容。陸先生和立德還沒回來,陸太太和彩虹陪韋航吃下午茶。
稍後,陸先生回來,說了幾句,便把韋航請進書房。
彩虹很為韋航擔心:「媽咪,爹爹和韋航說什?神神秘秘,我不能聽嗎?」
「爹爹是怕你悶,談公事嘛,最煩了,你坐著舒舒服服,韋航的樣子聰明,對長輩又有禮貌,你爸爸一定會喜歡他,放心,嗯!」
彩虹不耐煩地,大踏步在客廳來回的走,剛巧立德回來,他一看見彩虹,馬上搭著她的肩膀:「今晚我們去看電影。」
「不行啊!我跑不開。」
「票子都買好了!」
「沒辦法啊!我總不能扔下人家去看電影。」
「誰?有人來了嗎?」立德到處看看。
「唔!」彩虹正答著,陸先生和韋航出來了。
彩虹連忙走過去,很關切地問:「怎樣了?」
「陸先生對我很好,我隨時可以上班。」
「錢少一點,是不是?」
「不少了。」韋航很滿足:「比銀行差不多多了二千元,下個月我可以請你吃牛扒。」
「今天不吃魚蛋粉,不吃漢堡包,在我家吃飯,好不好?」
「那太打擾了,彩虹,我想回家。」
「媽咪,」彩虹嘟起嘴:「韋航不肯在我們家裡吃飯。」
「就在舍下吃頓便飯,你既然是彩虹爸爸的助手,又是彩虹的朋友,更不必客氣。」
「恭敬不如從命!謝謝陸太太。」
「你剛來時叫我伯母,怎忽然又變了太太?」
「因為陸先生是我的老闆。」
「但你是彩虹的朋友啊!這兒又不是寫字樓,叫伯母!」
「媽咪,反正還沒到吃飯的時間,我們到花園走走,好嗎?」
「散散步,等會吃飯胃口更好。」
彩虹拖著韋航的手,邊笑邊走出花園。
立德在一角看呆了。
「陸伯母,彩虹這快又交了男朋友?」
「她救了人……」陸太太把彩虹遇見韋航的事告訴了立德:「彩虹不單只要幫助他,還要令他振作。」
.「唔!很有意義。」
「彩虹脾氣是刁蠻些,但,她心腸好,喜歡幫助人,為了別人她常常不顧自己。」陸太太歎一口氣:「蔡樂賓給她的打擊很大。」
立德知道韋航的「遭遇」,吃晚飯時,他主動和韋航談話,顯出友善的樣子。
彩虹十八歲生日,陸太太想為她開一個生日舞會,本來彩虹也很開心,因為她喜歡玩,又喜歡熱鬧,但是後來,她又改變了主意,「媽咪,今年不要開舞會,明年吧。」彩虹黯然地說:「樂賓去世不久,他一個人那寂寞,我卻開舞會又鬧又瘋,他在天堂知道會怪我的。」
「開舞會是為了討你歡心,只要你高興我還有什話說?就改在明年吧!」陸太太知道彩虹是個很懷舊的人:「你準備怎樣度過你十八歲生日?」
「我沒有想過,韋航也許會有好安排。不過我知道他沒有什錢,我們可能吃盒飯、逛公園。」
「只要你覺得快樂就夠了,看樣子,你對韋航印象不壞!」
「簡直好,他人溫柔、又體貼,他從來不發脾氣,我喜歡怎樣做,他總依著我辦。他和立德不同,立德哥哥無論大事、小事,他一定跟我吵。」
「你們像兄妹嘛!你做了立德的女朋友,他一樣會遷就你,立德是個很好的孩子。」
「我沒說立德不好,只是,他太有男人主義,只有宋艾蓮才受得了。媽咪……」彩虹還是關心韋航:「韋航上班幾天了,爸爸對他有什批評?」
「讚不絕口,你爹爹說,韋航人聰明、好學、肯吃虧、做事負責、效率很高,雖然上班幾天,你爹爹已經對他另眼相看。」
「我要爹爹加薪酬給韋航。」
「你放心,爹爹不會薄待他的,人才難求呀。」
韋航知道彩虹要和他去過生日,十分高興,但是,心裡又有隱憂。
他給彩虹過生日,一定要令她開開心心,要彩虹開心,一定要有豐富的節目。
吃飯、看戲都要錢,這是最起碼的節目。雖然,他向銀行辭職的時候,領回了一些薪金,但因為是他自己辭職的,所以,銀行沒有補薪給他。
那些錢,要維持他一個月的衣食住行,到底還有多少資金,可以由他調動?
只好在吃的方面打主意,以後天天吃白麵包,不過,還得回去計算一下能剩多少錢出來。
彩虹見他沉思不語,連忙問他:「是不是擔心費用?其實,並非事事非錢不行,逛街、看櫥窗、走百貨公司,不用花錢,游公園,不用花錢,晚餐嘛,到快餐店,連巴士錢在內,四十塊已經足夠了。」
「你生日,還要到快餐店?」韋航搖一下頭:「我覺得那不單只對你不好,還有點虐待你!」
「大概又是那卓若姿說過的,我只不過是十八歲又不是八十歲,以後還有好多好多年你可以為我安排一個盛大的舞會,只要你有錢,而我相信你會越來越有錢。但是現在沒有,你只上班幾天。又不肯讓我付錢,既然這樣,我們省一點,只要大家在一起快樂就夠,等你發薪金,你再請我好好吃一頓。」
「彩虹,你人真好,關心別人,瞭解別人。」韋航握著她的肩膀垂下頭:「我從未見過一個女孩子像你那好!」
「都是從失敗中得來的經驗,以前,我太不瞭解樂賓,所以我沒有好好關心他。」想到樂賓,她眼睛都紅了:「我不應該拉他到處跑,我不應該鼓勵他開舞會,他若不是一連跳了十幾個舞,他……他可能還可以多活一年半載,他答應等我十八歲生日,為我開一個化妝舞會,然而……」
「彩虹,忘記過去吧!只要你真的喜歡,將來我為你開個化妝舞會!」韋航輕輕擁著她。
彩虹點一下頭。
「後天,是公眾假期,你多睡幾個鐘頭,吃過午飯,我一點鐘到你家裡去接你!」
「由你家坐巴士到我家,要花好多時間,再一同乘巴士出去,一來一回就要幾個小時,花那多時間,不划算,約一個地點,我們在外面碰頭。」
「那也好!現在我們去吃飯。」
「今天我們吃上海面,好不好?」
「好!吃不飽再吃甜品……」
立德知道彩虹不肯開生日舞會,好奇怪。
「媽,她不是很喜歡熱鬧嗎?」
「彩虹就是怕熱鬧,她不肯開舞會是怕對不起蔡家少爺,她對蔡家少爺還念念不忘,好癡情。」
「唉!」立德歎了一口氣:「樂賓真好福氣,我連個死人都比不上。」
「何必跟蔡少爺比,你不是有個女同學宋艾蓮嗎?那女孩子很不錯!」
「媽,你不要提宋艾蓮好不好?你全誤會了,你不該告訴彩虹。」立德早就想跟母親說清楚:「宋艾蓮只不過是我的同學。」
「由同學變女朋友,再由女朋友發展到情侶,那是很自然的事。」
「根本沒有這回事,我再說一次,不要再提宋艾蓮,我求你,媽媽。」
「宋艾蓮有什不好呢!人家送你到門口,你不請她進來坐,也不介紹給媽認識。」邱媽媽在埋怨。
「這不是我們的家,是陸家,而且,我有許多同學,人人都帶回來介紹給你認識,你煩都煩死了!」
「見兒子的女朋友應該開心,為什要煩?」
「因為宋艾蓮不是你兒子的女朋友。」立德回到房間,盤算著安排節目為彩虹慶祝生日。
「還是先買份禮物!」立德把儲蓄箱裡全部未送進銀行的零用錢拿出來。
去年彩虹過生日,他送她一隻可愛的熊貓。今年她十八歲、長大了,不應該再送玩具。他到百貨公司,看中了一隻首飾箱,法國貨,很漂亮、很名貴,這首飾箱除了可以放首飾,打開它還有四首不同的名曲,還飄來陣陣的香氣。
十八歲的女孩子,應該有一個首飾箱。
一問價值,九百多,嘩!好貴!
連忙把箱子放下,走了幾步,心裡想,彩虹一定會喜歡這個首飾箱。十八歲是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應該送一份她喜歡的禮物。
他買下首飾箱,說明送禮用的,售貨員把它包裝得很漂亮,立德十分滿意。
走出百貨公司,心又想,既然不開舞會,就陪她出來消遣消遣,讓她高興。
經過電影院,買了兩張票子,回家時,彩虹還沒有回來。
第二天,立德穿了件新T恤,坐在樓梯旁的皮椅上。
彩虹匆匆下樓,打扮得好漂亮,銀白的無袖襯衣,配七彩圖案花短裙,一雙好俏的銀色平跟鞋,長髮束起了馬尾,馬尾上兩朵銀絹人造玫瑰。
「彩虹,生辰快樂!」立德馬上上前迎接。
「謝謝!」彩虹把銀手袋掛在肩上:「嘩!立德哥哥,你今天好漂亮,約了宋艾蓮拍拖?」
「怎會……」他臉紅了,竟害羞起來。
「衣服都穿好了,應該好好的享受一下假期。」彩虹邊說邊跑。
「彩虹,你去哪兒?我還有東西沒有送給你,你等一會,很快的!」
「但是……」
立德忘記拿音樂首飾箱,他回房間拿了出來,可是,已經看不見彩虹的影子。
立德找著了母親,她正在抹一個古董小鼎。
「媽,彩虹跑到哪裡去了?我叫她在客廳門口等我的。」
「你一轉身她就乘車去市區了。」
「我還在家裡,她一個人乘車出去幹什?」
「她和你約好了嗎?」
「沒有必要約定,去年她生日,我們也是一起去看電影,事前大家都沒談過。」
「去年不同,去年她沒有男朋友。」邱媽媽把小鼎放回古董架裡。
「今年她也沒有男朋友。啊!有個蔡樂賓,已經死了啦!她就是為他不肯開舞會的。」
「女孩子大了,人又漂亮,追求她的人會越來越多。」
「除了蔡樂賓還有誰?」
「到底有多少個就不知道了,不過,最近彩虹常和韋航在一起,今天也是約了韋航。」
「韋航?」立德訝然:「哪一個韋航?」
「前幾天彩虹帶他回家,斯斯文文,白白——的男孩子!你還說他有禮貌,又謙恭。」
「那為情自殺的小子,彩虹不是已經救了他的命,又為他介紹了工作?他不是還要自尋死路,要彩虹一天二十四小時守著他吧?」
「你怎會這樣想?」
「你不覺得彩虹往往為了別人而忽略了自己?她以為自己是什?救世主?」立德生氣了,蔡樂賓令她病倒了,好不容易才振作起來,現在又跑來一個情場失意,需要人安慰的韋航。
邱媽媽吐口氣,倒了杯熱茶,坐下來,邊喝邊說:「感情是兩個人的事,彩虹人見人愛,韋航愛上她,不稀奇。至於韋航,外表好,人品好,聽你陸伯母說,他還挺能幹,陸伯伯很欣賞他。既然優點那多,彩虹喜歡他也不稀奇!」
「彩虹喜歡韋航?」
「韋航雖然不是典型的白馬王子,但他英俊、瀟灑、白皮膚,彩虹喜歡這一類的男孩子。」
「彩虹!」立德揮一下拳頭:「水性楊花!」
邱媽媽用責備的眼睛望了望兒子:「你怎可以這樣說彩虹?」
「她不是嗎?蔡樂賓去世一個多月,她就移情別戀,還好意思說對蔡樂賓念念不忘,連舞會都不開了,原來另有新歡。」
「立德,這些話你別讓彩虹聽到,移情別戀,多難聽?彩虹沒嫁給蔡少爺,沒跟他訂婚,也沒有聽她說過愛他,她只是喜歡蔡少爺,同情蔡少爺。」
「韋航呢?她多半又是同情他?是吧?」立德氣呼呼的說:「男朋友像走馬燈,一個去了又來一個。」
「你那生氣干什?她又不是你女朋友。你和她,無緣無份,前生定是仇人,今生一見了面就吵。如果你喜歡彩虹,總會讓著她,疼她,既然你看她不順眼,她又看你不順眼,那就你走你的陽關道,她走她的獨木橋。她喜歡韋航,你喜歡宋艾蓮,皆大歡喜!」
「媽!」立德尖叫:「別提宋艾蓮行不行?」
「好,不提就不提!彩虹說得對,穿得漂漂亮亮,出去逛逛,好好過一個假期。」
「哼!」立德火爆子脾氣,他悻悻然回到房間,把手中的首飾箱擲到牆角。
倒坐在椅子上,交疊著兩條腿,牙齒咬著拳頭,巴不得把自己的手骨咬斷。火了半晌,突然想起口袋裡的兩張戲票,是排隊買回來的,不看白不看,浪費了可惜,而且人家彩虹和韋航在風涼快活,你在這兒氣死,也沒有人會流一滴眼淚。他撥了個電話給宋艾蓮,一會就出門了。
彩虹到達市區的約會地點,看不見韋航,正在焦急的等,因為每次約會,韋航一定比她先到。
正想著,一輛車停在她的身邊。
門打開,韋航把頭伸出來:「彩虹,快上車,這兒是不准停車的,我已轉了兩個圈。」
彩虹上了車,到處看看:「你無牌駕駛?」
「我早就有了車牌,只是沒錢買車。」
「這輛小車子是偷來的?」
「不!洋行裡一個同事借給我的。偷是犯法的,我怎會做這種事?」
「既有車牌,就不該向人家借車,我們家有兩輛汽車,一輛舊的平治,一輛剛買不久的勞斯萊斯。平日放著沒人用,快要變古董了。」
「我沒有開口向人借,是那幕同事一番好意,他知道我要到郊外,他說,乘火車還要走路,單是坐車走路就花了不少時間,連相片也拍不到了。」
「我們到郊外嗎?」
「唔!想想同事的話有理,所以便接受了他的好意,他還借給我相機,等會兒我替你拍照。」
韋航一面駕車,一面看了看她:「不高興?」
「怎會?我很久沒到郊外走了,我真高興。」彩虹用手撫了撫胸前的R型鑽石別針:「自從和樂賓在一起,我突然靜了下來,他不到人太多的地方,不能曬太陽不能走遠路……我跟著他,連陽光都減少接觸。」
「你的別針好漂亮。」
「樂賓送給我的十八歲生日禮物。」
「他?他不是……」
「他知道自己不能活到今天,他死前預先送給我的。」彩虹把頭伸出窗外,望著天上的白云:「樂賓你在嗎?你知道嗎?」
「直到現在你還不能夠忘記他?」
「為什要忘記他?他是我的朋友,他對我好……難道人死了就該把他忘記?」彩虹頓了頓問道:「你忘記卓若姿沒有?」
「我……」
「說真話啊!你說謊我看得出來的。」
韋航尷尬地一笑:「還沒有完全忘記她,不過,我會盡快忘記她。」
「她對不起你,把你扔了,你還對她念念不忘。樂賓又沒有對不起我,又沒扔我,他到死還說愛我。你說吧!我怎能忘記他?」
「你可以懷念他,但別讓他佔住你整顆心,他死了,你還要活下去!」
「將來我還要戀愛、結婚、生孩子,是不是?」彩虹笑,望望窗外:「路為什這樣遠?這不是沙田嗎?」
「快到了!前面是馬鞍山,大約十五、六分鐘左右就到了。」
車開得快,果然不很久,韋航就把車停下來。
韋航拖彩虹下車,彩虹抬頭一看,前面有一個村莊,村內的房子,多半是平房。
韋航背上相機,提了一支膠袋出來。
「我們先去看吉嬸。」
「吉嬸是誰?」
「我同學的媽媽,他出海前,托我有空來探望他媽媽,吉嬸是個好人,但自從我和卓若姿在一起,就很少來了。」
「卓若姿來過沒有?」他們走上石級。
「來過一次,但她不喜歡鄉間,我因為要陪她,一直抽不出時間,很久沒有來了。看,就是這一間。」
彩虹抬頭一看,紅的牆、綠的瓦、兩層高的房子,韋航正在敲門。
一個樸實的中年女人開門出來,看見韋航,開心得皺紋堆在一起:「韋航,是你呀!」
「吉嬸,這位是我的朋友——陸彩虹小姐。」
「陸小姐,歡迎,歡迎,請進來!」吉嬸打開大門迎接,裡面有個天井,天井內養雞養鴨又種花,還養了只胖胖的小黃狗。
韋航把彩虹帶到屋子裡,屋內的傢俱全是竹造的,彩虹在逗小黃狗:「好有趣,我可不可以抱抱它?」
「吉嬸,『小肥豬』什時候洗澡的?」韋航問。
「今天早上,太陽好,我又有空,很干-的。」吉嬸好忙,又去倒茶又去拿糖果,走來走去。
韋航把小黃狗抱起,放在彩虹的懷裡。
「早上有空,做了些花生糕,不知道陸小姐嫌不嫌髒?」
「怎會髒?連小肥豬都那干。」彩虹喝口茶,望著韋航笑道:「茶好香,我把你那杯也喝光了。」
「多著呢!」吉嬸連忙添茶:「陸小姐不嫌棄,我就把花生糕拿出來了。」
「吉嬸。」
「陸小姐,有什吩咐。」她連忙回轉。
「不要叫我陸小姐,叫彩虹。」
「但是……卓小姐……」
「我不是卓小姐,她是她,我是我!」
「對!不同的,陸……嘻,彩虹人漂亮,又隨和,半點架子也沒有,卓小姐像你就好了。」吉嬸開心的朝屋裡走。
「你剛才說的話,吉嬸很高興。」
「我沒說過什,我只不過說了幾句真話。」彩虹逗著「小肥豬」。
「就因為你出自真心,上次卓若姿來,看了看就皺眉,吉嬸連忙把凳子全部抹過了,卓若姿也贊茶香,但又怕杯子髒,來這兒半天,什都沒吃過,沒喝過。吉嬸煲了雞粥,最後都拿到鄰家去了,卓若姿看那樣都不順眼,很傷吉嬸的自尊心。」
「要是真的一塌糊塗,我也不吃,但吉嬸這兒很干-嘛!沒裝冷氣,連風扇也沒有,風從哪兒來?」
「從天井,從後園,天井向南,後園向北,兩面風一通,就涼快了!」
吉嬸把花生糕拿出來,彩虹看看樣子不錯,用筷子揀了一塊,咬了一口,吉嬸很緊張的問:「怎樣?」
「唔!好香!又不太甜!」
吉嬸笑得咪了眼:「你不喜歡吃甜糕餅?」
「其實我是挺喜歡,就怕吃了發胖。」
「你不肥也不瘦,女孩子這樣最好,卓小姐就瘦了一點,大概她偏食!」
「也不太瘦!」韋航笑笑:「流行嘛!」
「唔!模特兒的身材!」
「有什好流行的?我就喜歡彩虹,健康漂亮,人又開朗。彩虹,在我家裡吃頓便飯好嗎?」
「謝謝!太打擾吉嬸了!」
「我是巴不得有人來打擾,天天喂雞喂鴨、種花、種菜,悶得發慌,想弄點什好吃的,回心一想,弄好了一個人吃,就沒興趣了!」
「吉嬸,我差點忘了!」韋航把膠袋交給吉嬸說:「這是你喜歡吃的丹麥香腸和火腿,還有開心果。」
「買這多來。」
「放著慢慢吃,村子裡買不到。」
「彩虹,」吉嬸又問:「留下來吃飯好不好?」
彩虹望著韋航,韋航說:「吉嬸做的鹽灼雞很好吃!你就答應吧!」
「我馬上去準備,小菜呢,我是會燒幾味,手腳就是慢了一點。」吉嬸很興奮:「現在是三點半,差不多要到七點鐘才有得吃。韋航,你帶彩虹出去玩,我忙我的,你帶了相機來,得趕快點,五點就沒有什陽光。彩虹,我們村子後面的風景很不錯,叫韋航帶你到處看看,韋航別忘了七點鐘回來吃晚飯。」
村子後面有高山,有大樹,空氣極清新!
峰高聳,老樹盤根,枝葉繁盛,濃蔭蓋著信道,野花處處,色彩繽紛,爭艷鬥麗,韋航在那兒為彩虹拍了不少相片。
沿坑而上,坑旁峭巖砌疊,大大小小,奇形怪狀。
再沿石級而上,只見腳下大潭無數,潭水清澈,韋航俯首向下指,說:「彩虹,你看那些魚群。」
「還有蝦呢!好漂亮,簡直像許許多多的圖畫!」
「拍些照片,當心!」
由巖上掉到潭裡,可真不堪設想!
由韋航帶領下,他們到達另一個山村——梅子林,那兒古木參天,林蔭處處,坐下來細聽蟲鳴鳥語,花香陣陣飄來,極具詩情畫意!
他們一直玩到太陽下山,照片也拍完了,韋航看看表:「該回去了,回程最少要一個鐘頭。」
「我喜歡這兒,我不想走。」彩虹很久沒有和大自然那接近,她撒嬌,賴著。
「改天我們清晨來,可以玩一整天。」韋航雙手把她拖起來:「天黑了,山路不好走!」
「不會有老虎吧?」
「老虎沒有,別的……」韋航兩邊看看:「就不敢擔保了!」
彩虹一想,打了個寒噤,拉緊韋航:「我們趕快下山。」
回到吉嬸家,吉嬸捧了兩碗湯出來!
「菜還沒有煮好,先喝碗湯。」
玩了半天,彩虹好口渴:「唔!湯味很好,是什湯?我以前沒喝過的。」
「家鄉湯。雪菜、瘦肉乾、粉絲、蛋花……」吉嬸喜歡看見彩虹吃東西津津有味的樣子。
吃晚飯時,菜可真豐富,有鹽灼雞、梅子鴨、清蒸皖魚、油菜。
「吉嬸,那多菜。」彩虹叫起來,唔,色香味俱全,口水都流了:「一定花了你不少錢。」
「沒花過一角錢。」吉嬸數著:「雞、鴨是我自己養的,菜心和蔥,我種在後園,那活鮮鮮的魚呢!我用雞蛋與鴨蛋和鄰居換回來的,鄰家有個魚塘,養的都是淡水魚,雞腿子給小孩……」吉嬸為她挾菜。
「吉嬸,」彩虹邊吃邊說:「味道很好,肉又嫩。」
「是嗎?」吉嬸可真開心,雞呀、魚呀,好的全挾給彩虹和韋航:「多吃點!」
「嘩!菜像一座山,吉嬸,我看不見你了!」
韋航看著她,覺得她純真可愛,撫了撫她的頭:「慢慢吃!」
飯後還吃了西瓜,彩虹按著肚子:「你們看我,像懷了孩子。」
韋航和吉嬸相視大笑!
要不是路途遠,彩虹還不想走,吉嬸把一隻盒子交給韋航:「彩虹喜歡吃的花生糕。」
「吉嬸,我什都沒有買給你!」彩虹心裡很過意不去,吉嬸太好了!
吉嬸握著她的手:「你覺得吉嬸討厭嗎?」
「吉嬸很好,我喜歡吉嬸。」
吉嬸笑笑,臉上每根皺紋都現出她的和靄慈祥:「吉嬸是粗人,鄉下人,土裡土氣,我擔心你下次不會再來了!」
「你為什這樣想?」彩虹很認真:「我從不撒謊!」
「卓小姐來過一次,就沒有再來了,韋航也不來了,我想,九成是我這老太婆討厭!」
「吉嬸,我說過我不是卓小姐,我是彩虹,我和她是不同的呀,我一定會再來看你的,給你帶香腸、火腿和開心果。」
「你真好。」吉嬸拖著彩虹的手,一直送他們出去:「韋航,有這好的女朋友,你真走運。好好對彩虹,疼她、讓著她!」
彩虹上了車,把頭伸出去和吉嬸揮手,直至汽車駛出了村子!
「開心嗎?」
「好開心!」彩虹把頭靠在座椅裡。
「吃得滿意嗎?」
「好飽,就恨我沒有兩個肚子。」
「生辰快樂,彩虹。」
「感謝你安排那好、那特別的節目!」
「比看電影、上館子好,是吧?」
「好多了,我總算有一個難忘的十八歲。」
「為什?」韋航逗她。
「香茶、花生糕、大水坑、梅子林、家鄉湯、可口的晚餐……最重要的是有你和吉嬸!」彩虹衷心地說:「韋航,你真好,應該說,體貼。」
「我要對你很好很好,因為吉嬸說,我認識你,我交上好運。」
「我也交上好運,因為自從認識你,我很開心。」
「公主永遠都開心的,尤其是十八歲的美麗公主。」韋航感歎道:「有些人天生快樂。」
「快樂的人,也有不快樂的時候。」彩虹又撫了撫別針,望著天上閃耀的星星。
車,停在門口,韋航熄了火。
他從口袋拿出一樣東西出來:「彩虹,這是我送給你的生日禮物,很便宜,等我有錢,再補送一份好的!」
「我可以拆開它嗎?」
「當然,但並不是好東西。」
「一隻有時間的簽字筆,很好。」
「雖然不值錢,你會很實用,學生都需要筆。」
「實用就好,我每天做功課,抄筆記,都要用筆,每次寫字,我都會想起你,謝謝!」
「彩虹!」韋航握著她雙肩,在她的額前吻了一下:「願你永遠快樂!」
他下了車,開了車門,把彩虹拖出來,拉著她的手按門鈴。
「進來喝杯凍飲嗎?」
「時候不早了,你明天還要上學,回家應該洗澡睡覺,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