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瑛把報章放下,沉思。
這幾天她老想找機會和若望談談,但是,她每次都欲言又止。田瑛也許沒帶什?笑容,若望總是很緊張地撫她的額和手:「你沒事吧?唉!那就好!」
他又忙考試,還是不要煩他,等他考完試再跟他說。
今天,他考完最後一科,等他回來,一定要跟他好好地聊聊。
也許,今天他會早點回來。
「亞瑛,」生伯突然神色有異地走進消閒間:「老爺竟然來了!」
「若望沒有那?快回來的!」田瑛一愕,竟有點怕見高共榮。他是若望父親,大家又沒有見過面。
「老爺帶著亞良,還有一位先生和一個女人,那位先生很有派頭,老爺請你出去。」
「我?」田瑛心怯:「若望不在,我有點怕。唉!會不會是帶警察來抓我?」
高共榮迫婚的事,若望那天回來已告訴了田瑛。
「不像,老爺很有禮貌地說請你。」生伯說:「若抓人老爺不會親自來,快出去吧。」
田瑛帶著戰戰兢兢的心情,一直走出大廳。當她踏出大廳的一-那,她突然目瞪口呆達一分鐘。
「恬英,真是你,真是你,太好了!」那一男一女飛撲過去:「沒胖沒瘦,面色又好,我心事都放下了。」
田瑛閉閉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她走到高共榮的面前:「老爺,我可不可以和他們單獨談談?」
「當然可以!」高共榮站起來,一臉的笑:「請便,王小姐!」
田瑛把那一男一女,帶進極少人入內的書房。
亞良和高共榮,交換了一個微笑。
生伯站在後面侍候,很擔心。
「小瑛,小瑛,我回來啦!」若望考完試提前回家,他要讓田瑛驚喜一下。
看見高共榮,十分詫異:「爸爸,你怎會來的?」
「陪王先生來找他的千金。」
「人家找女兒怎會找到我家裡來?」
「他的千金是王恬英小姐啊!」
「王恬英是誰?」
亞良把三份剪報送上去。
高若望一看:「啊!金冠天使。」
「你已經知道?」反而是高共榮嚇了一跳。
「看報章嘛!南洋巨富的千金。」
「少爺,你看看這位。」亞良交給他幾張相片。
「這是小瑛。」若望不高興:「你怎會有她的相片?」
「兒子,這不重要。問題是,你口口聲聲叫的小瑛,其實是王億萬的獨生女——王恬英小姐。」
「荒謬。」若望笑著取回田瑛的相片:「一個是億萬富豪的千金;一個是由鄉下出來的小姑娘。」
「兩個長得一模一樣,根本是一個人。」
「爸爸,你聽過人有相似吧?況且,她們的氣質和氣派完全不同,但我寧願要小瑛。」
「氣派是她的公主裙和那金皇冠,氣質嘛!我看,換一換髮型便一樣,秀髮披肩和把長髮束得老老土土,會給人一種不同的感覺。」
「不可能,她沒有身份證,連出大門口都不敢。」若望扔下書本,十分固執。
「她不是香港人,她不需要身份證,她是英籍的,拿英國護照,也許連護照也遺失了。不過,別的不用說,田瑛和她爸爸已經相認,他們正在聚舊,那是最好的證明,你不信可以問生伯。」
「真的?」若望看了看生伯,他打一下拳頭歡呼起來:「爸爸,你知道嗎?我第一次在報章上看到那金冠天使,便產生了愛慕,怎也想不到是同一個人。太理想、太美滿……啊!太好了!」
「若望,你先別開心,或者,我先把王小姐的事大約告訴你:王小姐本來就是一位油王的乾女兒,那金冠,就是油王送給她的十八歲生日禮物。去年暑假大約九月底,王小姐和油王的長子訂了婚……」
「什??」若望瞪大眼叫。
「大家本來約好了今年暑假舉行婚禮,不知怎的小倆口吵了架,王小姐突然離開英國的大學。十二月初她爸爸接到學校通知,才知道她不知去向,她爸爸幾乎嚇死,派人四出找尋,又在各國登了報刊,誰有王小姐的消息可得賞金十萬美元。她爸爸要帶她回去舉行婚禮,因為那油國王子,已經願意向她道歉!」
若望聽著、聽著,頭有點兒晃,旋風似的,他手掌發冷,腿站不穩,人輕飄飄的。他倒在一張椅上,喃喃地:「她真的有了未婚夫,她真的有了未婚夫……」
「她不是偷渡客,她是發小姐脾氣由學校跑出來的名門淑女!」
「她欺騙我,她為什?總是欺騙我?」
「她爸爸說,她是個刁蠻公主。不過,結婚是大事,她會守婚約。」
「我不管她怎樣,我愛她。她不會走吧?」
「她是非要跟她父親回國不可,她爸爸接她回去結婚呀!」
「不,不,不能走。」若望第一次哀求父親:「爸爸,留住她!給我留住她!好嗎?」
高共榮走過去,攬住兒子的肩膊:「對不起!孩子,爸爸怎鬥得過一個油王?」
「一定留住她,沒有小瑛,我會死的!」他哽咽著,身體蜷縮在椅子裡。
高共榮看見兒子那痛苦、失落的樣子,他突然感到很難過,有抱住兒子痛哭的衝動……
「……我們全依照你的意思,你吩咐天宏,若婚約取消了,在報章上登篇文章,你便會回家。」王億萬愣愣的:「你看不到報刊?」
「我看到,早已看到,但我不能回去,我不能走!」田瑛用力搖頭:「不能!」
「我知道你恨爸爸,爸爸一時糊塗,錢蒙了眼,不,是那黑麻麻的石油……我是很對不起你。你要怎樣懲罰你爸爸,我沒話說,但是,你怎能不回去呢?千辛萬苦把婚約取消,而且,這門婚事又是你自己決定的。」王億萬搖頭歎息:「天宏真的很愛你,天天來對著我下跪,足足十天……像天宏這樣的天之驕子,難得、難得。你有眼光,我也被他感動了!」
「我知道他對我好,但不能!」
「你不是答應嫁給他的嗎?是他在撒謊?」
「他沒有,天宏硬硬直直的性格,他不會騙人。」田瑛伏在椅背上,好苦惱,心裡有千絲萬縷糾纏不清,她還要擔心若望。「我接到爸爸的信悲憤交集,父女相依為命十八年,你一向視我如珍寶。想不到你因為那些黑麻麻的油井就出賣了我,暗中把我許配給那小子。我一生氣,忙跑向航空公司。我來的時候,一個旅行袋、護照、信用卡、一點兒錢……這兒治安不好,我到來不足一星期,整個旅行袋竟然失去。我身上一點點錢維持了三天;然後,我開始餓肚子、隨街睡,有次太疲倦在女公廁睡著了,嘿,噩夢!當然,我一報失什?都解決,但是,我不想讓你再接近我,我寧願做乞與……直至,這兒的主人救了我!」
「我老糊塗,認為替你找個王子你會喜歡,史樂圭王子年紀輕,外表也不錯,你又沒有固定男朋友,唉!」王億萬長歎一聲:「真多餘,自討苦吃!」
「史樂圭外表是不錯,但他根本心理變態……總之我完全不能接受他。」田瑛說:「最初我來這兒當女僕,辛苦是辛苦,但總比流浪逃避好。我畢竟離家想家,但是我又不願意回去送羊入虎口。爸!那史樂圭根本是小色狼,好討厭。我在這兒很無聊,開始給馬天宏寫信,向他訴苦。我寫信給馬天宏,原因有兩個,第一,馬家和我們家是世交;第二,我確知天宏很愛我……後來,我和若望發生了感情問題,我實在不能再留下,但又不要嫁史樂圭,於是,我寫信對他說,只要他能令爸爸解除婚約,我便馬上嫁給他!」
「真是你提出來的?恬英,你從小重諾言!」
「是的!我重諾言,何況白紙黑字?天宏也重諾言。但,我不能回去,因為我的愛在這裡。」
「孩子,天宏是你自己挑的。」
「不錯,但我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田瑛惘然抬起頭:「我以為我和天宏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感情又好,這就是愛情。其實,這只不過是友情、兄妹之情……我不能嫁給天宏,沒有愛情是其次,主要是我已經找到真愛!我愛若望,我不能離開他!」
「天宏是個好孩子,但他的暴燥性子……」王億萬很擔心:「他為你吃了不少苦頭,他不會甘心情願把你由史樂圭手中搶回來交給姓高的男孩。」
「他不會!」田瑛作了一個深呼吸:「我不會去嫁給他,他認為我全無信義,可以來殺了我。」
「天宏那?愛你,怎會殺你?我擔心的是……」
田瑛急著搶問:「若望?」
王億萬點一點頭。
田瑛想想:「馬家有財有勢,可以請很多打手;然而,高家也不簡單,高共榮身邊個個是神槍手。」
「天宏不必請殺手,他本身已經可以做殺手,你忘了他小時在泰國住了兩年,他的泰拳是出名的:重、快、狠……普通人根本挨不住他一拳。」
田瑛腦海馬上閃出馬天宏的樣子:高大、厚肌肉、又黑又強,他的胳膊、他的拳頭,好驚人。
若望呢?白白——、斯斯文文、瀟灑英俊,他絕不是「豆腐」,但是,像他那樣的翩翩佳公子,怎會打架?怎能打架?
「爸爸!」田瑛吃驚地抓住父親的手:「天宏不會打若望吧?」
「天宏的性格你比我更清楚,你回去嫁給他,什?事都沒有。但是,若你不守諾言,還愛上別人,他的英雄主義,他的自尊心……還有,他實實在在是很愛你,問題在於你不愛他。他愛你,他怎會放過搶去他愛人的人?」
「這兒有法律的,可以隨便打人嗎?」
「唉!恬英,」王億萬自己也煩惱:「你可以為姓高的死,他為什?不可以為你死?」
田瑛打了一個寒噤,她抖著兩臂抱著自己:「天宏……會殺死若望?」
「這兒殺人不用填命,像天宏的性子也填得起,總之他絕不會放手。」
「不,不,不要傷害若望。不能!碰他一下都不可以!」田瑛把臉埋在臂彎:「要我的命吧!要我的命吧!我願意負責,但不要嚇著若望。」
「恬英!」王億萬撫了撫她的頭髮:「你是不是很愛高若望?」
「真的,真的,我發誓一生只愛他。」
「你能忍受他為你而犧牲?」
「絕對不能。」
「你肯為了愛他、保護他而犧牲自己?」
「肯!為了他,我什?都樂意做。」
「那?,一辦好手續馬上跟我回家,而且任何人不得在天宏面前提起高若望。以免引起天宏妒忌,傷害若望!」
「我真的要離開若望?」田瑛哽咽:「若望失去我會很痛苦。」
「痛苦會隨時間而消失,但死人不會復活。愛他,就有責任保護他!」
「是的!」田瑛點點頭:「我做錯事沒理由要若望承擔。但是,我不能一聲不響一走了之,起碼,我要讓他知道,我根本從未騙過他!」
「多久?我答應天宏等我為你領取新護照便接你回去!」
「我也不知道要多久,我要等適當機會,先解釋油國王子的事;然後在適當時候我告訴他馬天宏……爸爸,不能急。一口氣告訴他,他受不了的!」田瑛心痛:「況且,我真的捨不得他!」
「恬英,我無所謂,我能等,但是,若我們沒有足夠的理由,天宏等急了,趕到此地,豈不弄巧成拙?」
「爸爸,先告訴他,你找錯了人,會留下來繼續再找。萬一他要來,我打電話告訴他,我們已碰上了,一辦好手續,馬上便回去,制止他。」因瑛站起來:「你住不慣酒店,請若望的爸爸為你找間別墅住下來。奶媽來了可以侍候你!」
「小姐,」那女人覺得田瑛穿得怪怪的:「我叫人給你送兩箱衣服來,好不好?」
「奶媽,謝謝你,你去安排吧!」田瑛看腕表:「若望應該回來了,他爸爸一定會告訴他王子的事。爸爸,這時候你不適宜和他見面,改天再介紹……」
田瑛走出去果然看見若望窩在椅裡,眼神散渙、面無人色。
「若望!」田瑛飛奔過去蹲在他身邊。
「小瑛,小瑛!」若望捧住她的臉,乾澀的眼球突然濕潤:「你沒有跑掉,你還在。啊!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
「怎會?傻瓜!」田瑛拉著他的手拖他起來:「走!我有很多話要告訴你。」
大家看著這對小情人手拖手走了進去。
「令郎果然一表人才,難怪小女對他情有獨鍾!」
「令千金美若天仙,」高共榮不禁讚歎:「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小兒一片癡心總算沒有白費。」
「我想在此地小住,但又不習慣住酒店……」
「最好租一幢小別墅,還要家俱齊全的那一種。」高共榮反應熱烈:「現在看房子不用通街走,我帶你去房屋地產公司,你可以在計算器的螢光幕上挑選你喜歡的別墅、內部裝修和傢俱。看滿意了,明天便可以搬進去。」
「科技真發達!」
「小倆口一定有千言萬語,我們現在就去!」
「老爺,明天你開記者招待會。」
「明天的事明天做。」
「但今晚你要準備講詞。」
「講詞都千篇一律,我可以背出來了。今晚我請王翁吃飯。」
「太打擾你了,不好意思。」
「難得嘛!請賞面……」
亞良看得張開了嘴,傻了!
「……竟然拒婚?」史福平時很敦厚,笑嘻嘻,翻起臉來,一面殺氣:「我女兒哪一樣配不起你兒子?她不夠好嗎?」
「不,不,史老兄你千萬不要誤會,我和若望都很喜歡史妮。若望和史妮是好同學,好朋友!」
「誰要做朋友,我女兒要嫁進高家,我們不是老早講好條件?」
「真對不起!」高共榮是想兒子有幸福,但是他也不想犧牲自己的前途:「大概是先入為主,若望早已有了女朋友,變心就不好!」
「王億萬的女兒?」
「這就是我的麻煩,這個人我惹不起。始終是經濟掛帥,這個人肯大量投資,極得國內領導人的尊崇。」
「你的意思是,在大選中他可助你一臂之力?」史福憤怒又擔心,擔心的,當然是寶貝女兒。
「不,這人對政治沒有興趣,但是,都不能開罪他!」
「我是個言出必行的父親,我答應過女兒的一定要做。你兒子可以不娶他女兒,他沒理由害你!」
「當然不會,但是,若望和王小姐正在戀愛。」
「你不可以用父親的身份,叫若望放棄田瑛?不,我是說那王恬英?」
「我倔強,兒子比我更倔強。」高共榮苦笑:「這孩子,打他也沒有用。」
「好!你既然連個兒子都應付不了,那由今天起,我不單只不再支持你,而且我要打倒你,成為主席!」
「史老兄……」
「不要說了!」史福盛怒一揮手:「高共榮,我要你輸得很慘!」
「史老兄……」
史福上了他的豪華勞斯萊斯,頭也不回地走了!
「老爺!」亞良在他身後出現:「怎?辦?」
「公平競爭!」高共榮搖頭:「他沒有理由一定贏!」
「唉!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誰知道那位小姐和王子解除了婚約?」
「若望眼光好,姓王的女孩子富有、漂亮又溫柔,若望應該有個好妻子。史妮不好,條件差又刁蠻。我很滿意那未來兒媳婦。」
「我們呢?該怎樣做?大敵當前!」
「加倍努力!反正大家都露了光!」
田瑛,不,應該是王恬英。
她穿了一襲純白如新娘禮服的白紗全身釘珠的長裙,長髮披散在肩上,戴上那金色皇冠,一步步走下樓梯。她真像個金冠天使,就只是少了一雙翅膀。
站在下面的若望,走上前,情不自禁地抱住她:「小瑛!」
「王恬英,」她微笑:「你不是很喜歡那金冠天使嗎?她來了!」
若望輕吻一下她的嘴唇:「金冠天使是我的夢中情人——偶像。但小瑛是我的愛人,我沒有理由棄愛人而去戀偶像。」若望用雙手托起她的頭髮:「我真笨,相處了那?久,還沒有發覺你有一把如此美麗的秀髮!」
「我的氣質如何?」
若望由頭看她一遍:「公主,小公主!」
「我不小了,你一直說我十六歲,其實我十九歲的生辰已經過了!」
「過了?幾月?來了這兒沒有?」
「三月十八日,比你遲一個月。」
「三月十八日?你為什?不告訴我?我沒有替你慶祝,連生日禮物都沒有。」
「那時候你在恨我,根本不理我!」
「都因為那個王子。」若望心裡還有點酸:「你真的一點兒都不愛他?」
「愛他早就做了王妃,何必逃出來?」她說:「當時我逃出來,除了不喜歡史樂圭,我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我恨我爸爸,他一向視我如掌上明珠,竟然因為那些黑色的石油把我出賣了!我突然覺得,這世界上只有財富,沒有親情。」
「他也覺悟了,婚約也取消了!」
「太遲,可惜太遲了!」她黯然。
「小瑛,你說什??」若望攬著她的腰坐在消閒間:「太遲?」
「沒有!」她忙說:「我在說我爸爸!」
「你和史樂圭從小就認識,世交?」
「是世交!我很小,他爸爸便認了我做乾女兒。我們很小認識,很小便分開。史樂圭十歲去了美國唸書,我們八年沒見面。」
「婚約是怎樣訂出來的?」
「去年我和爸爸、油王到加勒比海的處女島度假,史樂圭突然加入,向我大獻慇勤,我和他沒有緣份,真的不喜歡他。有天,爸爸和油王因為石油生意的事,去赴另一個油王的約,史樂圭約我出海。午餐他喝了點兒酒,竟借酒想擁抱我。我一生氣也不管他是王子還是儲君,把他推下遊艇。第二天我堅持要回英國,我以為和他已經完了。想不到學校開課不很久,爸爸在長途電話問我對史樂圭的印象如何?我也懶得答,便說不知道。後來便收到爸爸的信,因為史樂圭向爸爸提婚事,油王又表示結成親家後,送我爸爸一個油井,我爸爸便代我答應了婚事。唉!說來真氣人!」
「一切已經過去。」若望抱起她:「我們應該出門!」
今晚,尚亨特別為了王恬英在家裡開舞會,因為大家都想看清楚,這位所謂偷渡客的千金小姐。
王恬英披上白色荷葉領的小披肩,拿了個水鑽手袋,和若望出門。
尚享家差不多所有的人客都到齊了,連史妮也出席,她要看清楚她的情敵。
王恬英一出現,大家都定了眼:她的氣質、她的氣派、她的風度、她的風姿,哪兒還有田瑛那小女僕的影子,根本就是位公主。
「王小姐,歡迎!」尚享定了神馬上趨前。
「還是叫我田瑛吧!」她伸出戴上白手套的手。
「差不多。哈!田瑛,恬瑛,音差不了多少,只是王字放上去。田瑛這個名字你一定想了很久?」
恬英臉一紅:「生伯問我,我隨口說出來的。」
「還提這些干什??」若望望住恬英,不願意她有半點不歡:「因瑛、恬英都一樣。喂!馬田、依娃……」
大家都來和恬英聊聊,穿白禮服的若望和恬英光芒四射,大家都認為他們是天生一對。
「現在恬英哪兒都能去。」尚享說:「明天我們開遊船出海。」
「出海就出海,」若望薄責尚享:「為什?總是提過去?」
「不提、不提!」尚享吐舌頭、扮鬼臉:「愛情真是了不起,若望有了個公主,什?大小事都要小心翼翼!」
「你說這話是什?意思?我才不在乎什?金冠天使,我心裡只有小瑛。不過,現在可以和小瑛到處去,她不用關在屋子裡我是最開心的。」
「若望,人長得好看真佔便宜,最好的全都給你拿走了。」
「是的!我也自覺是個幸運兒。」若望輕擁恬英纖腰:「我擁有了整個世界。」
恬英心裡一抖,她低聲說:「我過去跟史妮小姐打個招呼。」
「一會兒就回來,嗯?」他情深地注視她。
「喂!」侯活箍他的脖子:「真是一分鐘都分不開?」
「那還用說?」尚享突然壓低聲音:「公主還住在若望家裡,他們同居呢!」
「喂!」若望滿面通紅:「我和小瑛清清白白,你侮辱我沒關係,小瑛純潔得像她身上的晚服一樣,你真-髒。」
「若望,你發脾氣好厲害。我人懶,說話也省,」我是說:「你和公主同居於一幢大別墅。」
「她不是公主。」若望對王子、公主這些名詞沒好感:「她是純潔的天使。」
「好、好,天使。」大家擁住若望過去:「來了光說,先喝杯雞尾酒……」
史妮靠在露台的石柱旁,她穿了襲橙紅長裙。
「史妮小姐。」
她回轉頭,仔細地打量了恬英一會兒:「王小姐!」
「叫我田瑛……」
「怎?可以?今非昔比。」史妮說:「我一直沒有好好地看過你。若望很有眼光,因此我已經不再恨若望!」
「?……」
「若是若望所愛的人比不上我,我不服氣,但是,我對你心服口服。因為無論哪一方面都比我優勝。」史妮極力擠著笑容:「你和若望的確很相配,爹地真是枉作小人。」
「既然你不再恨若望,我希望你們繼續來往,像以前一樣,做好朋友、好同學。」
「還可以像以前一樣嗎?」史妮笑:「其實,若望有你已經很足夠,他不再需要其它任何男女朋友。」
「人始終需要朋友,就算我真的做了他的妻子,何況我……我是說未必一定能成為他的妻子。」
「你可以放心,若望除了你不會愛別人。我又笨又蠻,但從他的眼神,我知道他只愛你!」
「我絕不懷疑若望對我的感情!只是……」
「你有很多追求者,王子,貴族……一時還拿不定主意,是不是?」
「不!我從來沒有考慮過別人,我一生只愛若望。可是,誰又知道明天?」
「明天的事,明天再說吧!」
「然而我……」
「小瑛,我給你拿了杯椰汁來。」若望已經找過來了:「嗨!史妮!」
史妮也跟他打個招呼。
「尚享要替我們拍照。」若望一面看恬英喝椰汁,一邊說:「我們還沒有一起的合照。」
「你們的禮服很美,像新娘新郎,正宜合照。」史妮衷心地說。
「是嗎?謝謝!」若望心花怒放,拉起恬英便走。
史妮看著他們的背影,她的心境,突然平靜了。
若望放暑假,他每天陪恬英到處遊玩,差不多所有的名勝都去過了。
有時候,也大夥兒一起玩。尚享有了女朋友,是同系的寶珠,臉圓圓的、甜甜的,長得也不錯。
差不多下午,恬英才醒來。因為昨晚大伙上的士高跳舞,後來又到馬田家宵夜,天亮才回家。
恬英起床,梳好她那頭黑絲一樣的長髮,換了套真絲套褲裝,中間一條闊腰帶用金線繡了一條金龍,白色矮跟鞋的鞋頭上有朵瓣金花。
她到若望的房間,若望不在,大概已經起床在樓下等她吃早餐。不,應該是午飯了。
踏出消閒間,剛看見若望跑過來,他一看見恬英,把一隻手放到後面,另一隻手送上一朵白玫瑰花:「起來啦?剛好!」
恬英用手覆蓋若望拿玫瑰的手:「唔!好香。到花園散步?」
「不!我一早出去,剛回來。」若望湊過臉去親她一下。
「一早出去?昨晚你差不多天亮才睡。」
「都為了你,只要你開心,少睡一晚又算得了什??」若望把花交到恬英手上,騰空的手去握著恬英的小手。
「為我?」恬英看他笑笑:「跑步?最近你真的又胖了!」
「你一直希望我長胖,現在我已經是標準身材。」若望拉了拉她的手:「你的金皇冠呢?」
「在我的化妝間。」
「到你的房間。」
他們一起到恬英的臥室,恬英把放得好好的皇冠拿出來。
「把這金冠扔了好不好?」
「那是我十八歲最美麗的生日禮物,而且,我一直很喜歡,你不是也喜歡嗎?」恬英意外,又捨不得。看見若望那酸溜溜的樣子便笑:「你不喜歡送皇冠的人?我乾爹是個好人!」
「我不喜歡他的兒子!」
「但與他無關,他疼我,不會迫婚。要娶我完全是史樂圭的意思,他只是喜歡我。」
「金冠令我想起史樂圭便心痛,如果你要我就扔了那金冠!」
「傻瓜!我當然要你,你怎能和死物比……」恬英瞭解他,真的把金冠扔進廢紙箱。
「給你的!」若望把一直放在後面的手伸出來:「你十九歲的生日禮物!」
「我十九歲的生日已經過去了。」她拿著那個圓的、高身的盒子:「還送禮物?」
「補送不行嗎?」若望笑得很開心:「拆開看看,告訴我喜歡不喜歡?」
恬英看見若望開心,當然不願意掃他的興:「呀!一個珍珠皇冠!」
「我扔了你的金冠,當然要補上一個珠冠。」
「好漂亮,手工很精巧,一定花了你不少錢。」
「錢不重要,二十一歲我剛領了母親的遺產,我平時絕不浪費,錢對我來說可有可無。這皇冠最特別的,是我自己設計、自己選珍珠。喜歡嗎?」
「謝謝!」恬英踞起鞋尖吻他一下:「替我戴上,好嗎?」
「這是我的光榮!」若望為她把珠冠壓在發頂上:「好美、好美,你照照鏡子!」
兩個人頭貼頭出現在全身鏡前:「以後你要叫我珠冠天使了!」
「高若望太太豈不更好!」若望由口袋裡拿出一隻絲絨盒子,揭開:裡面一隻粉紅色珍珠,圍滿鑽石的戒指:「漂亮嗎?」
「漂亮極了,難得一見的粉紅珍珠,該不會再是我的吧?」
「除了你,還有人能令我花心思?」若望捉住她的中指,把戒指套上去:「這是訂婚禮物!」
「我不能要,我們又沒有訂婚。」
若望握住她的手不放:「但你說過,你將來一定嫁給我的,你不是改變主意了吧?嘎?」
恬英看他那緊張的樣子,她放鬆了手:「我沒有,我接受了。」
「噢,打令。」若望雙手拉住她,深深地擁吻。
「你一定要等我大學畢業才肯嫁給我,我們只好先訂婚!」若望輕撫她的頭髮,又吻了吻她的鬢角:「我想舉行一個訂婚舞會,但是爸爸下星期便大選,你爸爸又一直忙,他到底在忙些什??我幾次請他吃飯他都有事。」
王億萬不敢和若望面對面,是怕尷尬,因為若望絕對不是他將來的女婿。
恬英當然不能把這些告訴若望:「爸爸想在這兒投資。你想想吧,如果他留著沒事,早就帶我回家了。」
「那你就鼓勵他多投資。」若望馬上又改了語氣。
「若望,爸爸來了,又租了別墅,我仍然住在這兒,人家會說閒話。那天尚享……」
「不要離開我,不要管別人說什?。」若望緊緊擁著恬英,深恐她飛走似的:「你信任我的,你爸爸又不管,為什?不可以留下來?」
「我回爸爸家住,每天仍會來看你!」
「我不要,」他貼著她的臉,求著:「小瑛,你不要走!我不放你走……」
恬英穿套白色水手裝,戴頂船長帽,若望也是同一打扮,他們開快艇出海。
若望替恬英拍了不少照片,船駛到海中,恬英換下白藍水手裝,換了一件一件頭的新款泳衣。
那是純白色,背露得極低,有幾條白帶子搭成個圖案,前面腰間,有三顆立體紅邊的藍星。
他們在那兒游泳、嬉水。
黃昏,他們躺在甲板上看日落。
若望翻轉身,伏著身體,他用手指沿著恬英的胳膊撫下手臂,他支吾了一會兒說:「小瑛,我們還是結婚吧!」
「你大學畢業了嗎?」恬英-起了眼。
「我不能等一年,我好擔心,怕你會被人搶走!」若望癡情又癡纏。
「若望,我總要隨爸爸回國的。」
「我陪你一起去,然後接你回來。我沒有理由跟你回娘家,是不是?」
「要是你不能和我一起回去?」
「為什??為什??」
「我不知道,我只是在假設。」恬英在試探。
「如果我不能隨你回去,我便不讓你走!」
「你要上學,我也要回英國上學。分開一個時期,考驗彼此!」
「我對你絕對癡心,不必考驗。我只是擔心你!」
「若望,我們在一起,只不過是一種習慣,就跟你小時候和你父親共同生活一樣。可是,現在你已經可以獨立。所以,我離開你,我們不再共同生活,一樣可以成為另一個習慣。」
「我不知道你不在我身邊我會怎樣,我不會去想,因為我確信你會在我身邊。我常責備自己擔心是多餘。小瑛,你愛我的,你不會-棄我的,是吧?」
恬英伸出雙臂繞住他的脖子,若望是那?可愛,她捨不得他,能多擁有他一天也是她的福氣。
「是的!」恬英緩緩閉上眼睛,輕輕仰起了頭,若望捧著她的臉,深深地吻她……
「……爸爸,你現在可以說。」恬英看著若望走下樓梯:「若望到樓下酒吧間為我做凍飲。」
「天宏剛來電話,他說收到你的幾封信都是由這兒寄出去,他確定你在這兒。他說,他要自己親自來找。孩子,怎?辦?他來了就麻煩了。」
「糟糕,那些信,嘖!真是,我幹嗎寫那些信?」恬英罵自己:「爸爸,不能讓他來,制止他。」
「他雄獅一樣,誰能制止他?要是他知道你還住在若望家,第一個受害的必然是若望!」
「不能讓他來,馬上通知他已經和我聯絡上。」她是絕對不容許有人傷害若望絲毫。
「你還沒跟若望說?別拖了!反正要分開,長痛不如短痛。找到你為你補領護照的借口,能維持多少天?而且天宏打長途電話來你又不在,怎樣解釋?」
「我明白的,爸爸,求你盡你所能;至於若望,我……我會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