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雲放學回來,在樓梯中段,碰見一個男孩子。他向她笑了笑,彩雲詫異,這人是誰,他已經跑下樓梯。彩雲走進高夫人的房間:「外婆,剛才我看見一個陌生人,他從我們家樓上跑下來,他是什人,挺神氣的樣子。」
「神氣?英傑是個很有禮貌的孩子,你不是找人家麻煩吧?」
「我才懶得睬他,他到底是誰?」
「是不是個子高大、皮膚紅紅黑黑、大眼睛,高鼻子、厚嘴唇,很強壯的,穿一件白恤衫、牛仔褲的,他就是英傑。」
「英傑又是誰?」彩雲嘟起嘴,老是弄不明白。
「他的祖父是你外公的弟弟,他的爸爸是你媽咪的堂兄,他是你的表哥。」
「關係那親密,我們為什從來沒有見過?」
「年輕時,他的祖父豪賭,把你曾祖父分給他的家財,差不多都敗光了,你外公忍不住勸他,兄弟二人嘛!誰知道,他祖父因此含恨於心,後來他們一家人搬到星洲,我們已經很少來往。十年前他祖父去世,我們再次聯絡,他的祖父已經把家產敗光,而那時候,他的母親也因為難產而死,環境很淒涼,我們是想資助他們,但是英傑的爸爸很有骨氣,他找到一份工作,父子兩人,相依為命,生活也過得很好,直至半年前他的爸爸病重,還記得你笑我和外公度蜜月?其實是去探英傑爸爸的病。」
「外婆,你為什一直沒有告訴我,我們有一個這樣的近親。」
「你怪我呢!你大姑娘天天往外跑,人影不見,這件事,全家人都知道。」
「外婆,」彩雲自知理虧,搖著高夫人的手撒嬌:「後來怎樣?」
「英傑的爸爸病得很重,他唯一不放心的,是他的獨生子,英傑也可憐,除了父親,無親無故。於是英傑爸爸死前托孤,請求你外公好好照顧英傑!唉!你外公只有一個弟弟,對英傑哪有不疼愛的道理?你外公還發過誓把英傑當親孫兒。這樣他爸爸才含笑而終,唉!很可憐。我們為英傑爸爸辦好後事,回來馬上為英傑辦理來港居住的手續。他是今天中午乘飛機來的,你三舅舅和小舅舅接他回來的;今晚你外公請他上館子、看電影。」
「那我們呢?」
「少了你那一份?大家都去。」
「看樣子,他應該還在念大學。」
「不錯!他在星洲唸書成績很好,是個高材生,他來香港繼續完成大學課程,這些事,你外公早已安排好。」
「他住在我們這邊?」
「是的,他住二樓的客房。彩雲,大家都是一家人,以後見了面,親親密密,可不准吵鬧,更不准欺負人,英傑是個很好的孩子。」
「我就不是個好孩子?」彩雲不服氣:「外婆,你可不要偏心!」
「彩雲呀!你越來越刁蠻……」
在宋彩雲的眼中,高英傑是個怪人。別說和他吵鬧,欺負他,連跟他說句話的機會也沒有。
大家碰了面,他總是微笑點頭,大夥兒吃飯,大家說得興高采烈,他微笑聆聽,從不插嘴,人家問他話,他很有禮貌的回答完了,就不再開口。他大部分的時間留在房間,彩雲不知道他在裡面干什,偶然看見他在涼亭看書,他也會在露天泳池游泳,或到地下室健身,他身上的肌肉黑得發亮,挺結實的。這天彩雲和貝兒坐在搖椅上吃雪糕。
「貝兒,」彩雲一口汽水一口冰淇淋地吃:「你有沒有發覺那高英傑很奇怪,與眾不同?」
「啊!那個小男孩!」
「什小男孩,他跟你一樣大,都快二十二歲了!」
「我輩分高嘛!他是卡迪的侄兒,他叫我嬸嬸的!」
「嬸嬸,」彩雲努了努嘴:「都可以做人家男朋友了,還扮小。」
「你好像不大喜歡他。」
「我為什要喜歡他?」
「是不是見面太多吵架了!」
「吵什架?稀奇!」彩雲冷哼一聲:「我們根本沒有說過話。」
「他更沒有稱讚彩雲表妹是個人見人愛的小美人?」貝兒偷看她一眼:「他不像奇利那樣,寵你、遷就你、讚美你,千依百順,所以你生氣啦!」
「才不稀罕,大水牛,懂什美?」
「我倒覺得英傑很不錯,沉默、踏實,有性格。」
「對人不睬不理就算有性格?」彩雲不服氣地叫著:「你和外婆都一樣,袒護著他,偏心!」
「有些人,表面上你看不到他的好處,要深交才能發覺他的優點。」貝兒放下雪糕杯:「換了別的男孩子,看見你那漂亮,早就來追你了!」
「他不來追求我,是因為他高人一等?嘖,他有什了不起?」
「別嚷了,你的冰淇淋都溶了!」
「貝兒,最近你和小舅舅怎樣?」
「很好!我每天伺候他上班,而他每天中午也不會忘記給我打個電話,然後我一年三百六十五日的在台階迎接他下班,有時我們一起在家裡吃飯,有時候,我陪他去應酬,然後道晚安各自回房。」
「分房睡對你們的感情有沒有影響?」彩雲似乎已很懂事。
「一定有,由於我們相愛,彼此需要,所以我們才結婚,結了婚當然希望在一起,恩恩愛愛,沒有人願意做一對掛名夫妻。」貝兒感到心房隱隱作痛:「現在,我們不單只要互相抑制,還要互相逃避,比牛郎織女更可憐!」
「逃避?逃避什?」
「逃避感情、慾望。我們現在只有拉拉手,擁抱一下,輕輕親吻。夫妻間的熱吻、愛撫完全沒有了。我們不敢強烈的接觸,那會控制不了對方,控制不了自己。」
彩雲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你們這樣一定很痛苦?」
「當然,我愛卡迪,不單只愛他的心,還愛他的人,現在相愛不相親,怎會不痛苦!不過我是個女人,是可以抑制的,你小舅舅是個男人,他又比較……總之,他比我更痛苦。」貝兒不敢在彩雲的面前說得太露骨,因為她還是個孩子。
「要等多久你們才可以再在一起?」
「不知道,現在我每星期去給周醫生看兩次,我又盡量爭取休息和營養,為了你小舅舅,我急著要把身體弄好,你看我臉色是不是好了?」
彩雲細心看她:「又恢復以前的紅潤,人也結實了,其實你很健康,我看不出你有什毛病。」
「我的毛病外表是看不到的,唉,都因為第一次小產。」
「真不幸!」彩雲搖著頭,剛巧有個傭人經過,她吩咐她把雪糕杯和汽水瓶搬走:「我們去打網球!」
「你功課做好了嗎?」
「現在清閒些,下個月又開始忙,快要期考了。」
「大學考試比中學早,怪不得每次看見英傑他老拿著書本。」
「大學考試早,放假也早,他們有四個月暑假,你看,他就坐在露台上看書。」彩雲-起了眼:「現在太陽還很猛,我們先到地下室打壁球,黃昏才上來打網球,如何?」
「對不起!彩雲,我今晚要和你小舅舅參加一個宴會,只能打一會壁球。」
「沒關係,我可以和奇利去看電影,」彩雲揮揮手:「換上球衣在地下室碰頭,看誰換得快!」
彩雲匆匆走進祖居,貝兒也回到別墅,卡迪不在家時候,就只有彩雲能夠給她快樂。
這天,卡迪和貝兒手拉手的在海邊漫步。
卡迪低頭看她:「不高興?」
「沒有!」貝兒立刻笑一下。
「為什這樣沉默?一路上沒有說過半句話?」
「彩雲學校就快大考,大考之前有許多測驗,因此,她由今天起,一直要忙一個月,平時,我們還可以聊聊,打打球,把時間混過去,她忙考試,我更孤獨!」
「你可以多睡覺,看書、聽音樂、和家人聊聊天。」
「老爺、二少爺、二少奶,一早就上班去了,三少奶差不多天天回娘家,家裡就只留下奶奶,大姑奶和我。」貝兒暗裡歎氣:「也許是我心虛,自己小產過兩次覺得對不起奶奶,我不大敢面對她,她也很少和我說話,也許大家根本無話可說。大姑奶一天到晚躲在花房,對什都不大熱心,你是知道的。其實,以前我也很寂寞,不過還有個心願,等著懷孕,現在連這個希望也沒有了,一個人待在家裡,真的度日如年!」
「英傑呢?你可以叫英傑陪你打球,玩遊戲。」
「他是個很沉默的孩子,他連彩雲都不理,怎會有興趣陪我!」
「要是實在太悶,到市區來和我一起吃午飯,然後你去逛公司,等到我下班的時候,一起回家找節目。」
「天天煩著你不大好,而且,你大部分時間要和生意上的朋友吃中飯,你們談公事我夾在中間不方便。」
「遇上這種情形,你可以吃過午飯到市區購物,公司裡總有東西適合你!到外面走走,總比在家裡悶著好!」
「好吧!明天試試看!」
自此之後,貝兒外出的時候多了,人也似乎開朗起來。
然而相反的,卡迪卻一天比一天暴躁,他常常對自己發脾氣,諸多不滿,幸而對人還能忍讓,就連貝兒也不知道他脾氣日漸變壞。
晚上睡不著,或者午夜夢迴,醒來看不見身邊的貝兒,他就會扔東西,然後跑到樓下的酒吧間,一個人喝悶酒。
貝兒不快樂,瞞住卡迪,卡迪不快樂,瞞住貝兒,夫妻倆已不再是一條心。
他們之間的計時炸彈,已經點燃了藥引,就等待爆發。
彩雲剛考完試,雖然學校還沒有放暑假,但是,她整個人已經輕鬆起來。
她跑到後花園,看見龍眼樹和荔枝樹,已經長出果子,荔枝仍很青。但是有一小部分龍眼已經呈現金黃,可惜在樹頂,彩雲跳上跳下,也摘不到。
她正要去找花王,剛巧看見高英傑走過來,她馬上叫住他:「喂!站住。」
他停一下,繼續向前走。
「喂!喂!」彩雲急得頓腳,走到他面前,擋住他的去路:「喂!你是個聾子,你沒有聽見我叫你?」
高英傑看了她一眼,沒有半點感情:「你叫我嗎?」
「我不叫你,叫誰,這兒只有我們兩個人,難道我叫株樹,叫朵花。」
「樹有名,花也有名。」
「我不是叫了喂嗎?」
「我不叫喂!我是人,有姓名的!」
「唔!」彩雲發脾氣,咬住牙:「好!高英傑,你馬上替我爬上那棵龍眼樹,把幾串龍眼摘下來。」
「真對不起,宋彩雲,我現在沒有空,不能為你服務!」
宋彩雲,他竟然叫她宋彩雲?從來沒有一個男孩子敢對他這樣沒禮貌,也沒有人敢拒絕她。
「沒有空?去打劫。大學已經放暑假,這兒的大學我比你更清楚。」彩雲毫不客氣,手指向上一伸:「馬上給我爬到樹上去!」
「我有工作做!」
「你不要告訴我,你去做暑假工賺零用錢。外公給你零用錢,足夠你天天上迪斯科。」彩雲冷哼著:「不過,如果你真的那等錢用,我也可以付錢給你,一塊錢摘一串龍眼,你能摘多少,我就給你多少。」
「宋彩雲,有兩件事我請你聽著。」高英傑的臉更紅:「第一:沒有人可以命令我做任何事。第二:我做事不一定為錢,有時為興趣,有時候為別的原因。對於你,你的錢我不想賺,也沒有興趣,更沒有原因要我為你做事。」
「你……」彩雲指住他說不出話。
「失陪!」他繞路經過彩雲的身邊,推開後門,走進下人間。
「喂!高英傑,喂……」彩雲拚命頓足,又叫又喊,叫了一會,覺得很沒有意思,轉身便跑,在小橋附近,看見貝兒,她好像迷途羔羊,看見母親,她奔過去,撲進貝兒的懷裡哭了起來。
「彩雲,你不要嚇唬我。」貝兒嫁入澄莊,從未見彩雲哭過,也沒有聽過她哭,只有看見她撒撒嬌。家裡人人寵她,外面男朋友把她當女皇,她還有什委屈?
「貝兒,高英傑欺負我,他……他該死的,就會欺負女孩子……嗚……」宋彩雲放聲大哭。
「你向來不跟他說話,他怎會有機會欺負你?」
彩雲把剛才的事告訴貝兒。
「彩雲,我說了你不要生氣。這件事,你也有不對,你太不尊重英傑,你不要忘記,他是你的表哥,不是你的奴隸。」
「我對他還不夠尊重?我叫男朋友做事,一聲命令,他們馬上乖乖地去做,我對奇利更凶。」
「奇利是你的男朋友,他不是,況且也不是每一個男孩子都像奇利。你小舅舅雖然愛我,但是,他替我拿杯茶我也說謝謝,人應該互相尊重。」
「你在偏幫高英傑,你不公平!」
「當然,高英傑也太不會體貼女孩子,語氣太硬,太重,使人難堪,也許他還沒有交過女朋友,他不懂!」
「我也不相信他會沒有女朋友,擺著個不可一世的樣子,哼!別以為我不知道,他在星洲一定有個很漂亮的女朋友!」
「別哭了,你到底要我怎樣?」
「我跳進泳池裡永遠不起來,他這樣欺負我,我還有面孔見人嗎?」
「我叫他向你道款,好不好?」
「他是頭野牛,他肯道歉,我才不相信,嗚……」
「讓我試試,好嗎?」貝兒替彩雲抹去淚水:「他現在在哪兒?」
「他跑進下人間。」
「你先回房間休息,吃杯雪糕下下火,等我的好消息。」
「你要替我教訓他呀!」
「知道了!」貝兒立刻走進後園,推開一扇門,走進下人間,傭人看見她,嚇一跳,都走過來問道:「四少奶,你需要什?」
「祥嫂,阿寶,四少奶來了!」
「我不是找她們。你們有沒有見到英傑侄少爺?」
「啊!侄少爺,他在廚房後面的空地上。」一個傭人搶著說。
「謝謝!」
貝兒繞到廚房後面,果然看見英傑和三個花王在大興土木。
「四少奶!」
「四嬸!」英傑也放下手中的木板。
「英傑,你們在忙什?」
「爺爺說,空著這塊地太可惜,想發展一下,剛巧我放暑假,他把這塊地交給我處理。」英傑很有禮貌地說。
「想到怎樣發展它?正在動工?」
「我想了一個星期,澄莊每天都要用很多雞蛋,天天吃雞、吃鴨、吃乳鴿。所以,我想在這兒建一個雞欄,一個鴨欄,一個養鵝的,那兩邊靠牆造兩個高高的白鴿籠,那邊建一間小屋,一格格的,讓母雞在那兒孵小雞。此外,我們還打算買些小鴨,小鵝回來飼養。」
「這樣,我們就不愁沒肉吃。」
「我發覺澄莊每日消耗的肉食、蔬菜及其它副食品數量很大,平時只要有錢,什都不成問題,而高家也不可能沒有錢,但是一遇上颱風,這兒與市區和菜市場距離又遠,如果我們不能自給自足,就只好吃罐頭,我相信叔叔嬸嬸對罐頭都沒有胃口。現在我們已種植了不少蔬菜,加上雞、鵝、鴨,就算遇上十級颱風,每個人都可以吃到新鮮的蔬菜和肉類。」高英傑很耐心,很有條理地告訴貝兒:「就算是普通日子,我們自己可以生產,也省回不少錢。當然,海鮮、牛仔肉和豬肉,還是非要向外求不可!」
貝兒很留心地聽,對英傑頗為欣賞:「你來澄莊的時間很短,但是,你已經十分瞭解澄莊。」
「身為澄莊的一分子,應該關心澄莊!」
「老爺一定十分欣賞你!」
「他總算批准我的提議。」他開朗地笑一下。
「你忙著開工?」貝兒沒有忘記此行的目的。
高英傑看了看表:「太陽快下山,我想,今天的工作要暫停了。」
「英傑,你願意跟我談談嗎?」
「當然,」英傑叫三個花王休息,他洗了手,和貝兒回到澄莊後花園去:「我很想聽聽四嬸的意見。」
貝兒兩手合在一起,她很慢很慢地說:「我想跟你談談彩雲。」
他臉上露出了為難的神色。
「剛才,你們發生過爭執。」
「是的!」他直認不諱:「也許是我不對,我寄人籬下留在高家,我不該和她作對!」
「你錯了!剛才,你自己說,你是高家的一分子,你是姓高的,而彩雲是姓宋的,如果一定要說寄人籬下,是彩雲,不是你。但是彩雲從來不會承認她寄人籬下,她和你的感覺一樣,她是高家的一分子。因為她的外公、外婆愛她,等於爺爺、祖母疼你一樣。」貝兒逐一分析:「你也沒有錯,你真的忙著興建小農場,實在抽不出時間協助她。」
英傑又笑了笑,很滿意貝兒的話。
「你對彩雲的印象怎樣?」
「我不想背後批評別人。」
「如果沒有惡意,談談也於人無損,除非,你不喜歡我,不信任我。」
「我對她沒有好感。」
「你不覺得她很美麗,很吸引人,是個難得一見的漂亮女孩?」
「如果品格不好,漂亮也沒有用。」
「英傑,你有沒有女朋友?」
他搖一下頭:「我課餘的時間都留給爸爸,我媽死得早,爸爸一直很寂寞。」
「你沒有女朋友,母親早死,又沒有姐妹,這些年來與父親相依為命,難怪你不瞭解女孩子。」貝兒在果樹下的石凳坐下:「女孩子的好處是漂亮、活潑、嬌媚,惹人憐愛。她們的缺點是愛使小女孩脾氣,要男孩子讓著她們,撒撒嬌,甚至有點刁蠻。不過,我並不認為這些缺點是不可饒恕的。女孩子總不能像男孩子那樣乾脆、豪邁。」
「四嬸,我同意你的話,如果她只是愛撒嬌,甚或有些刁蠻,我是個男孩子,總不能跟她計較,我會忍著她。但是,她目中無人,氣焰萬丈,蠻橫放縱,我可受不了!」
「你很瞭解澄莊,但是,你並不瞭解彩雲。」貝兒示意叫他坐下。
「我來了這久,實在看不到她有什優點。」
「我最初嫁進澄莊的時候,她不是這樣的,她天真無邪,對人友善,我以一個窮家女的身份嫁給你四叔,有人歧視我,看不起我,但是彩雲沒有,她對我很好,實際上,我們的關係是舅母與甥女,暗地裡,我們是好朋友,她叫我的名字的,剛才你們的事,她也只有告訴我一個人。」
「但是,我所看到的……」
「我承認她最近大半年變了,不是對我們,是對男孩子,她對男孩子真的很凶,好像一點也不留情。」
英傑望住貝兒,很感興趣:「她是不是受了打擊,所以心理變態?」
「絕對不是,她小小年紀,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誰會刺激她。」貝兒笑了起來,她覺得英傑也很孩子氣:「你見過那叫張奇利的嗎?」
「見過,差不多每天都開著輛跑車來找彩雲的,他還叫她彩雲表妹。」
「他是二嬸的侄兒,也是你的表哥。彩雲在未和奇利來往之前,有很多男孩子追求她,但是,自從認識奇利之後,她的男朋友越來越少,大概他們都受不住彩雲的脾氣,彩雲可能說是被奇利縱壞的了!」
「啊!怎樣縱壞她?」
「比如彩雲測驗成績不好,情緒低落,他就叫彩雲用東西摔他,甚至打他,好讓彩雲發洩內心的不滿,有時彩雲做錯事,說錯話,她媽咪或外婆教訓她兩句,奇利一定偏幫她,並且馬上帶她出外找節目,討她歡心。無論彩雲喜歡什,想要什,就算是不合法的,奇利也一定會替她辦到,奇利又灌輸她一些思想,說她至高無上,人人都應該聽從她,尊敬她,尤其是男孩子,更應該把她當女皇看待,日子久了,彩雲學得很會欺負男孩子。有一次,彩雲當眾打奇利,奇利還說自己不對,彩雲打得好!」
「奇利為什要這樣做?」英傑聽得傻了:「他自己受苦,又害得彩雲黑白不分,叫人害怕。」
「原因可能有兩個,第一:他太愛彩雲,愛情是奇妙的,當你愛上一個人的時候,對方的缺點,你也會看成是優點。第二:追求彩雲的人太多,為了打敗對手,他把彩雲寵壞了,嚇走那些男孩子,他就可以獨佔彩雲。」
「他這樣做真卑鄙!」
「也不能這樣說,只能說一句,情場如戰場,這是奇利的一種策略。」貝兒一直不滿奇利把彩雲寵得蠻不講理:「我想幫助彩雲,正如你說的,她不能黑白不分,永遠把自己當女皇。可惜,我一個人的力量不夠,很想請你幫忙!」
「我能做些什?」
「我不想奇利獨佔她,她應該多交一些朋友,英傑,我希望你跟她交朋友。」
「不,四嬸,彩雲已經有男朋友,我怎可以插進去。」
「奇利可以做彩雲的男朋友,你也可以,彩雲從來沒有說過愛奇利,雖然,他們差不多天天見面,但並不是表示彩雲除了奇利之外,就不再交朋友,你和彩雲不也是天天見面?只要不影響學業,交個女朋友是沒有關係的,是不是?」
「學校很多同學都有女朋友,不過,我並不喜歡彩雲。」
「她不夠好看嗎?」貝兒故意問。
「她整天蹦蹦跳跳地走來走去,看樣子應該是不難看的。不過,說句坦白話,我還沒有真真正正地看過她。」英傑老老實實的:「我不喜歡她的品格。」
「美麗是沒有標準的,她外表怎樣,有機會你好好地看一下。至於她現在的性格,我正要改造她,如果改造成功,那,她就是內外兼優的好女孩,你不想有個這樣的女朋友?」
「我還不打算要女朋友!」
「好吧!我不勉強你,因為,我知道你一向有主見。」貝兒點一下頭:「我需要助手,你幫我好嗎?」
「既然四嬸要我做,我不好拒絕。」
「你千萬不要以為我是長輩,就可以用長輩的身份下壓力,不要把我當四嬸,就當是朋友,這樣如何?」
「這……」
「你聽著了,英傑。我求你,如果你肯幫忙,勾一下手指!」貝兒伸出尾指。
英傑笑了,一種男性的驕傲在臉上掠過:「我盡力支持你,四嬸。」
「支持到底嗎?好,勾勾手指。」
英傑終於和貝兒勾了勾手指,他竟然有一點害羞。
「剛才彩雲和你吵過之後,她大哭一場,像受了傷的小老虎,我自進澄莊以來,還是第一次看見她哭得那厲害!」
「你要我向她道歉?」
「你承認不承認當時你的態度也很不友善!」
英傑想一下,點點頭:「是的!」
「她嬌生慣養,你這樣對她,她當然受不了,不過,你也不用親口向她道歉,只要為她做點小事。」
「給她打個巴掌發洩?」英傑已經一臉孔反對。
「不,那豈不多造了個張奇利。」貝兒指了指樹:「給她搞兩串龍眼!」
「可以!」英傑立刻爬樹,很爽快的,他就是受軟不受硬。
「當心啊!」
「這樹很矮嘛!星洲的椰子樹比這些樹高多了!」英傑下來的時候,手上有六串龍眼。
「那多?」
「不是全給她的,兩串給爺爺和祖母,四嬸,這兩串你的!」
「謝謝!」貝兒很開心地接過了:「你現在把龍眼送到彩雲的房間,下一步計劃有空再商量,去吧!」
英傑向前跑,步伐輕快。
「英傑,保持聯絡……」
英傑回轉頭,用手勢打了一個OK。
英傑回祖居,把兩串龍眼交給福嫂,高夫人吃水果,水果必要先清潔。
他跑到三樓,在彩雲的房門上敲敲。
「進來!」是無精打采的聲音。
英傑不敢自己開門開去,再敲敲門。
「進來嘛,又沒有上鎖!」
英傑略一考慮,開門進去,彩雲坐在窗板上,雙手托著腮。
英傑揚了揚龍眼:「給你的!」
「你!」彩雲大出意外,瞪著一雙醉人的桃花眼:「你進來干什?哈!你竟然敢進來。」
「你說門沒有上鎖,是你叫我進來的。」英傑不怕她,也不跟她吵:「這是你要吃的龍眼。」
「你不是說很忙,沒空嗎?」
「剛才忙,現在有空。」
「奇怪!」彩雲雙手交抱胸前,瞄了英傑一眼,很瞧不起人的樣子:「你不是說,你不會為我做任何事!」
「也不一定,看我的心情,況且,我是為爺爺和祖母摘龍眼,順便給你搞兩串。」英傑再揚揚那金黃的龍眼:「你到底要不要?」
「放下!」彩雲從窗上跳下來,打開抽屜,拿出兩塊錢:「兩串!」
英傑本來很生氣,但想到貝兒,忍住了,大丈夫,何必和小女人計較?他把錢扔向桌上:「我向來不要女人的錢,再說,我和你是親戚,別忘了我也是你的表哥,對人客氣些,我可不是來討飯的乞丐。」英傑說著,走出去,拍上房門。
彩雲氣極,抓起龍眼想扔過去,可是龍眼又圓又大,越看越捨不得,終於坐下來,把兩串龍眼吃光了。
快吃飯的時候,她跑去找貝兒。
「怎樣,很開心的樣子,英傑向你道歉了?」
「道歉?倒不如叫他去死還容易,不過他送來兩串龍眼。糟糕,我忘了留幾顆給你吃,貝兒,很甜的。」
「彩雲,我希望你以後能夠對英傑好一點!」
「為什?沙漠英雄!」
「奇利追求你,你打他、罵他、折磨他,他又心甘情願接受,那誰也管不了,但是,英傑並不是你的男朋友,所以,你應該對他客氣些。而且,英傑身世很可憐,自小死去母親,一直和父親相依為命,他怕父親寂寞,下了課立刻回家和父親作伴,因此,人人交女朋友,他卻把時間全部交給父親,現在,連他父親也去世了,他又沒有兄弟姐妹,舉目無親……」
「他還有我們呀!外公和外婆不是很疼愛他嗎?老說他勤奮、聰明,又懂得孝順。」
「問題是,他連一個可以說得來的朋友也沒有,你不覺得他很孤獨。」
「大學沒有同學嗎?」
「他剛來不久,他又不是一個很喜歡玩樂的人,交朋友不容易。」貝兒拍了拍彩云:「你們是表兄妹,大家年紀差不多,應該可以交個朋友,同住在一間屋子裡,大家有說有笑,多開心!」
「跟他交朋友,對牛彈琴!」
「他身世可憐,難免有點自卑感,怕別人看不起他,喜歡受人尊重。彩雲,你一向善良,有愛心,我相信你會給一個孤兒,一點點的溫暖。」
「我也是個孤兒,我沒有爸爸!」
「沒有爸爸可憐不可憐?」貝兒竟然想起自己的父親,笑容都沒有了。
「當然可憐了,咦,貝兒,為什突然不開心?」
「彩雲,我和英傑都一樣,不單只沒有父親,連母親也沒有。」
「貝兒,你不要難過,你雖然沒有父母,但是你有小舅舅,就等於我,我有媽咪。」彩雲立刻安慰她。
「你說得不錯,那,英傑呢!」
彩雲皺皺眉:「我承認他比我們更慘,可是他人很凶,很難和他交朋友!」
「就念在他是個孤兒,算是做善事,對他和藹些,親切些!」
「如果他不接受呢!」
「我保證英傑是個你給他多少,他還你雙倍的人。」
「好吧!我聽你的話,試試看!」
貝兒看見她穿了件白色T恤,紫色三個骨西褲,一雙白皮鞋:「奇利沒有約你出去吃飯嗎?」
「他來過電話,我心情不好,把他的電話扔了,他又再來電話,我索性罵他一頓。他今天不敢來了!」
「你呀!越來越刁蠻。」
「小舅舅呢?」
「他和三舅舅要參加一個酒會,酒會散了,他立刻回來,最近他胃口不好,我燉了雪耳鮮奶給他吃,他不回來吃飯。」貝兒想了想說:「等小舅舅回來,我們開車去沙灘散步。」
「好啊!散完步去吃消夜。」彩雲高興得拍著手掌。
「小調皮。」貝兒捏一下她的臉,她走過去對英傑說:「等四叔回來,我們去沙灘,今晚的月色很美。」
「我們三個?我不想做電燈泡。」
「還有彩雲。」
「四嬸,我不去了,我想留在房間看書,我買了幾本外國名著。」
「英傑,你答應過幫助我的!」貝兒舉起了拇指。
「那!」英傑用手按著發腳低下頭:「好吧!」
貝兒等卡迪回來,吃了雪耳,洗過澡,換了一套T恤長褲,由卡迪開車,四個人一起去附近的海灘。
一路上,英傑和彩雲沒有說過一句話,貝兒忍不住說:「你們兩個人為什緊閉嘴巴,兩個年輕人在一起,話題應該特別多。」
「四嬸,我不會說話。」英傑和彩雲雖然坐在後座,但每人坐一邊,彼此分隔很遠:「我怕說錯話,開罪人!」
「說錯話大不了說聲對不起,別怕我和你四叔,我們是人老心不老。」
「你很老嗎?」卡迪含笑看了貝兒一眼:「你和英傑同年,其實,你也是個大孩子。」
「你也不見得像個叔叔,你才比我們大四年。」貝兒向他扮了個鬼臉。
「所以我根本不怕小舅舅,貝兒就不用說了!」
「那你開口說話呀!怕什?」
「誰說我怕了,我是不想說話!」
「最近天氣炎熱,最好出海!」
「卡迪,你已有了一隻遊艇,一隻風帆,你不是說向美國訂購了一輛水上摩托車,什時候才能到?」
「星期六。」
「星期日我們一起出海。」
「好!可以開開心心玩一天。英傑,你喜歡游泳嗎?」
「喜歡極了!」
「風帆呢?」
「我見別人玩過,自己可沒有機會玩。」
「星期日你有機會,水上摩托車你一定不會玩,到時我一併教你。」
「你四叔最精於玩新玩意兒。」
「小舅舅,你忘了我。」彩雲撒嬌,鼓起嘴。
「出海少得了你,你通知奇利,星期日,我們一起去。」
「卡迪……」貝兒想制止他已經來不及了。
「什事?」
「噢!我說海灘到了。」
英傑似乎比較喜歡戶外活動,平時在澄莊,事無大小,他不單只很少發表意見,而且也不大熱衷的,但是星期日到了海灘,大家換上泳衣他就興致勃勃,第一個跳進海裡游了一會兒。
貝兒和彩雲都換上今年流行的一件頭泳衣,彩雲的泳衣是紅色的,耀眼得像火鳳凰。
貝兒穿了件黑色泳衣,配上他的粉紅色皮膚,特別迷人。
她倆的出現,引起了海灘泳客的注視,奇利顯然很不高興,常常用身體擋住彩雲,卡迪呢,環著貝兒的腰,笑她:「引人犯罪!」
「沒那嚴重吧!」
「你和彩雲,樣子漂亮,身材又好。尤其你,太性感了,看——那邊幾個外國人,都偷偷給你拍照。」
「你為什不像奇利那樣擋著我?」
「有這樣漂亮的太太藏起來,太可惜了吧!況且人家看看,又沒有什損失,來游泳,穿泳衣是應該的,你身材好,惹人注目,意料中事,擋什?」
大家開始玩風帆,彩雲搶著要先玩,可是她平衡得不夠好,沖了兩個浪,風帆翻了,再來,又再翻了!
「不來啦!」彩雲拉下帽子在發脾氣,奇利立刻把毛巾蓋在她那濕淋淋的身上,還替她抹頭髮。
貝兒也玩了一會,成績比彩雲好些。
「英傑,你來!」卡迪招手叫他,他連忙跑下水去。「我扶緊木板,你攀上來,雙腿分開些,身體要盡量平衡……抓住帆架,喂!兩條腿要定,要穩——就是下盤穩定,不然你會翻下水裡,好了,木板已經不再顛來翻去,現在,用力把帆拉起,GOOD!有兩件事要特別注意,身體要永遠平衡,同時注意風向,帆迎著吹來的風,風由東方吹來,你駛向西方,對,向前,不斷向前,我放手了!」
「英傑玩得不錯!」貝兒望著英傑駕著風帆而去。
「他四肢強壯有力,身體平衡很好,而且,他還算聰明,」卡迪搭著貝兒的肩膀。
彩雲也在看英傑:「你看他,小舅舅第一次教他,他已經玩得那好,一帆風順,你呀!小舅舅教了你兩天,你比我還差,真丟人!」
「前兩次,我因為心裡總是想著你,所以沒有心學,等會兒你看著吧!我一定會比英傑玩得還要好。」
「啐!吹牛。」
英傑突然駕著風帆回來。
每個人都奇怪,卡迪問:「你玩得那好,為什回來。」
「表哥還沒有玩。而且,等會兒還要玩水上摩托車,我不想耽誤大家的時間,」英傑安閒地由風帆下來,卡迪連忙扶住風帆:「奇利,快來。英傑,你幫幫忙扶那邊,奇利平衡得不好!」
奇利假裝興奮地走過去,其實是有點慌。英傑玩得太好,他怕比不上。
奇利攀上風帆,鼓起最大的勇氣,要在美人的面前顯威風。
可能心情太緊張,他一拉起風帆,便馬上掉進水裡。
如此這般一連三次,彩雲急性子,可不耐煩啦!
「下來,別浪費時間,你這笨豬。我們還要玩水上摩托車。」
卡迪騎著水上摩托車,在海上繞了一個大圈,示範給大家看,卡迪乘風破浪,就像一個海上的鐵騎士。
「四叔真棒!」
「是的!」貝兒含笑欣賞丈夫的英姿:「任何新玩意他都會,他是一位出色的玩伴。」
後來卡迪把水上摩托車駛回來:「哪一個先來玩?」
「我!」彩雲跑過去,她也是個很活躍的女孩子。
卡迪停了車,教彩雲由水上摩托車的車尾爬上去,彩雲終於坐在座上,卡迪把兩個腳圈套在彩雲的腳上。
「為什要這樣?」
「這是一種安全的設備,萬一你開車到水深的地方,摩托車突然翻下來,你也不會被浪捲走。來吧!握著扶手,手煞車在右邊,你要停下來,握緊手煞車,玩水上摩托車,同樣要注意身體平衡,一、二,開車了!」
彩雲開著摩托車向前駛,她緊握扶手,心情有點緊張,第一次玩嘛,開了不遠摩托車還來不及煞車就翻了。
「第一次總算不錯了!」卡迪過去扶起她,奇利也走過去,但是,他能幫什:「再玩一次,試試轉彎。」
彩雲玩了大半個鐘頭,女孩子,總算不錯了!她很得意,跳下來時還拍著手。
「貝兒,你來!」卡迪伸手拉她。
「我連摩托車也不會騎,水上摩托車更不用說了。」
「我下次再教你!」卡迪在她的耳邊說:「你坐在後面,我載你玩一圈。」
貝兒坐在後座,抱緊卡迪的腰,卡迪開動馬達,水上摩托車就開得遠遠的。
「好玩嗎?」
「唔!」貝兒把臉貼在他的背上:「很刺激!」
「等你自己會開的時候更刺激:下一次我們兩個人來,我慢慢教你。」
貝兒不斷點頭。
繞了兩個圈,卡迪回來了,停了車,扶貝兒下車:「奇利,你來!」
「卡迪叔,我不會騎摩托車。」
「不會騎摩托車,一樣可以玩水上摩托車,大不了車子翻進水裡。」
「還是讓英傑先來吧!」奇利想,這種新玩意,擔保英傑沒有玩過,讓他先出醜。
「英傑!你來。」
英傑馬上跳下水,從後面爬上水上摩托車。
「會駕駛陸上摩托車?」
「會!我有汽車和摩托車的駕駛執照,在新加坡領取的。」
「那你一定會玩得很好!最重要的是要定,剛才我兩次開車,你都見到。」
「是的!我一直很留心看。」
卡迪把水上摩托車的構造大致告訴英傑,英傑聽著,記住,然後,卡迪叫英傑開車。
最初英傑開得很慢,小心翼翼的,車在水面滑過,很定。
「英傑領悟力高,適應力強。」
「你可以收徒弟!」貝兒向他笑。
英傑的水上摩托車越開越快,有一、兩次很驚險,車幾乎翻倒,車慢下來,英傑又繼續前進。
「他多強壯!」彩雲看著浪花前的他,喃喃自語。
奇利看看彩雲,又看了看英傑,心裡酸酸的,很不是味道。
英傑玩完回來,卡迪拍一下他的肩膀:「好小子!」
「四叔,真好玩!」
「下次有空我們再來。奇利,到你了,快來吧!」
「卡迪叔,時候已不早,該出海了!」奇利知道自己比不上英傑,其實,他對任何運動都沒有興趣,想學,也難上手。平時為了彩雲,他一定拚命努力,但是現在有了個英傑,他就不想比下去。
「小舅舅,我肚子餓,上遊艇吧!」彩雲可沒有耐性再等。
「那只好下次再玩了,奇利。」卡迪把水上摩托車交給他的管理人。一行五人上了遊艇,卡迪駕駛遊艇出海,貝兒陪著他。彩雲跑到船艙,奇利跟著她,給她拿了一隻炸雞腿,又開了罐汽水。
「船艙有冷氣!」奇利小心慇勤地為她穿上一件沙灘外套。
英傑到浴室洗了個澡,換了套白色的運動裝。
遊艇很快開出大海,那兒完全沒有人游泳,遊艇也少。
卡迪校好了所有的自動掣——這是一隻最新式的全自動遊艇,不必人駕駛,它會依照雷達指示的航線航行。
「我們去吃午餐。」卡迪拉起貝兒的手。
貝兒把一條毛巾披在他的身上,兩個人手牽手進船艙,貝兒一眼就看見英傑換上運動衣,她對卡迪說:「你也先洗個澡,換件衣服,舒舒服服地吃東西。」
卡迪點了點頭,到臥室拿衣服。
貝兒對英傑說:「你可以幫忙嗎?」
「樂於效勞,四嬸。」英傑自從來香港之後,今天笑容最多。
他們在客廳準備一切,給餐桌鋪檯布,英傑到冰箱拿各種沙律,貝兒打開-爐拿牛扒、豬扒、燒雞和麵包。
貝兒到酒吧間,一面給卡迪調酒,一面問:「英傑,今天開心嗎?」
「好開心,四嬸。」
「不會怪我把你拉來吧!」
「我感謝你肯讓我來,今天我玩了風帆,又玩了水上摩托車,還可以乘遊艇出海,」英傑環視一周:「遊艇很豪華,很新式,是不是用玻璃纖維造的。」
「你爺爺送給四叔的二十五歲生日禮物,你三叔也有一艘,我對遊艇不大熟識,等會兒你問問四叔,你要喝什?」
「凍啤酒!」
貝兒用餐車盛著一大杯雞尾酒,兩杯橙汁,一瓶啤酒和兩隻酒杯,卡迪已經換了套黃色運動衣出來。
貝兒從玻璃看見奇利和彩雲在甲板上,奇利在伺候彩雲一面曬太陽一面吃三明治,貝兒對英傑笑說:「麻煩你告訴奇利和彩雲,午餐開始了。」
「是的!四嬸。」英傑爬上甲板。
卡迪喝了一口雞尾酒,吻了吻貝兒:「你也去洗個澡,我已經為你準備好衣服,我們一齊等你吃午餐。」
「不要等了,大家都肚子餓。」
「快去,我等你!」卡迪再吻她。
貝兒甜甜地進去了。
彩雲由甲板下來,看見那些豐富的食物,叫著:「嘩!好香。」
「慢著!」卡迪輕拍她的手:「你知道午餐是誰準備好的嗎?」
「貝兒!」
「貝兒和英傑,他們辛辛苦苦地弄好一切。」
「我們不等她先吃是不合情理。」彩雲搶著說:「可是,貝兒人呢?」
「她在洗澡。」
「她倒舒服,」彩雲看了看卡迪和英傑:「你們都舒服。」
「你忙著吃東西嘛!」卡迪把橙汁遞給她:「先喝杯橙汁吧?」
他們聊了一會,貝兒出來了。
「嘩!夫婦裝,兩個都穿一式的運動裝。」彩雲看見貝兒叫了起來,貝兒也穿了一套黃色的運動衣。
貝兒看了丈夫一眼,笑道。
「我給自己買一套,給她也買一套,她的泳衣也是我買的。」
「怪不得你的泳褲也是黑色,前面有金扣的,貝兒,我好羨慕你,小舅舅對你真好。」
「你和奇利也可以買情侶裝。」
「怎說到我頭上來了?」彩雲努起嘴,奇利可開心,笑得合不攏嘴。
「女孩子怕羞的,」貝兒看了丈夫一眼:「吃東西吧!」
卡迪不明白貝兒為什這樣看他!難怪他不明白,貝兒希望英傑成為彩雲男朋友的事,她從未跟任何人說過。
不過,她的確很喜歡英傑這男孩子。
吃過午餐,船已到海中心,卡迪把船停下來,替貝兒和英傑拍照。
奇利是專門為彩雲一個人拍照,彩雲一忽兒站在甲板的盡頭,一忽兒坐在船頂,不斷的聽見彩雲罵奇利:「快點嘛!慢手慢腳,我的笑容都僵了!」
「是的!是的!」奇利更手忙腳亂,越急越慢。
「你怎啦,蠢豬,我不要你拍,小舅舅……」
「彩雲表妹,你不要生氣,剛才相機有點毛病,現在已經全好了,」奇利又是道歉又是歎氣:「拍一張人沙龍的!」
「嘿!」彩雲鼓起腮,奇利的相機「滴答」,相拍了。
「喂!剛才我那樣子你拍了,你要死啦,快把相機還我!」彩雲跳下來,一手抓住奇利:「你膽子好大!」
奇利連忙舉起手臂,彩雲在他的手臂上用力咬了一口,奇利痛得淚水滲出來,彩雲才哈哈地笑。
英傑一切都看在眼內,禁不住搖頭。
「英傑!」貝兒說:「替我和四叔拍張相片。」
「四嬸,我拍照的技術很差,你何不叫表哥?」
「他?你沒見他忙著,我們公主又生氣了,他正在負荊請罪,我好意思煩他嗎?」貝兒望向彩雲那兒,彩雲在喝汽水,奇利在後面合著雙掌像參見皇上。
英傑再一次搖頭,他替貝兒夫婦拍了兩張照片,拍照的節目就結束了。
英傑看見船頂上綁著一隻小型快艇。
「比開汽車還容易。」卡迪跳上船頂:「要不要試試?」
「好的!」英傑無論對什事都那有信心:「謝謝四叔。」
「很輕的,你在那邊接住。」
「四叔,快艇後面有兩條尾巴?」
「還有一枝鐵扶手,是用來滑浪的,拿著,這是滑浪板,現在明白了嗎?」
「明白了!」
卡迪跳進水裡,浮上來,接住英傑-下來的小快艇,英傑把繩圈套在遊艇的小桿上,快艇才不會被波浪沖開去。
「快下船,我教你!」
英傑下了船,對站在甲板上觀看的貝兒說:「請你把繩套放開。」
繩套一-,快艇飛也似地滑過海面。
彩雲由船艙走出來。「小舅舅在開快艇?」
「不!是英傑。」
「他會嗎?」彩雲看看那越來越小的快艇感到疑感。
「卡迪坐在他身邊,這是第一次。第二次他不再需要別人從旁協助。」
「平日見他土裡土氣的,想不到他還有幾分天分。」彩雲把滑浪板套在腳上。
「其實他並不土,玩起來很投入,很棒。」
「彩雲表妹,你要滑浪?」一直跟在後面的奇利問。
「問得真多餘,我哪一次出海不滑浪的,笨蛋!」
奇利馬上蹲下來,為彩雲套另一塊滑浪板。
貝兒搖手高叫,不一會,快艇駛回來,貝兒說:「彩雲要滑浪了!」
「英傑,你開快艇帶她。」卡迪拍一下英傑的肩膀,十分欣賞。
英傑還來不及拒絕,奇利馬上走過去:「還是讓我來吧,每次都是我開快艇帶彩雲的,我們配合得比較好,英傑,你也可以喝杯啤酒歇歇。」
「好的!」英傑馬上回遊艇。
奇利先下快艇,然後扶著彩雲下去,英傑從船艙拿了罐啤酒出來,看見奇利在開快艇,彩雲握著鐵扶手,腳上踏著浪板,跟在船尾,在海面上滑行,一朵朵浪花,在她身後濺起。
「好漂亮的美人魚!」貝兒一直看著彩雲,彩雲最喜歡滑浪,半小時內,她不會傾側或翻倒。
英傑也在看,第一次清清楚楚看到她那美妙的身材。
「很美麗,是不是?」貝兒問英傑。
「應該是的,不過,我還沒有真真正正看過她那張臉。」
「為什不看看,她的樣貌和身材同樣出色。」
「也怕難為情,更可能是沒有這個需要。雖然我們天天見面,但是,我們沒有直接說過話。」
「是你不肯主動接近她。」
「她也不見得喜歡接近我。」英傑仍然在看彩雲,紅色的泳衣,白色的浪濤,好美:「有一件事我同意了,彩雲這樣蠻不講理,表哥要負一部分責任。」
「是全部。不是這樣去愛一個人,寵得實在沒道理,你既然明白,你應該相信彩雲本質並不壞,我們應該幫助她!」
「很難!沒有人喜歡聽不好聽的話,我們這邊糾正她的錯誤,奇利在那邊加倍縱寵,結果我們白費心機。」英傑把空罐扔進廢紙箱。「一個要打,一個願挨,我倒覺得他們是天生一對!」
「後果呢?奇利不會讓彩雲打一輩子。而彩雲的脾氣越來越猛,要收也收不住,到時,還不是悲劇收場!」
「貝兒,我的魚簍呢?」
「卡迪!」貝兒轉身,看見他已經穿了潛水衣,一切裝備齊全,手上還拿著魚槍。
「四叔,你要潛水?」英傑很感興趣,走到卡迪身邊,看看這,看看那!
「喜歡潛水嗎?」
「好喜歡!」
「改天我帶你去潛水會申請,完成了潛水課程,經過考試才頒發證書,有了證書才能潛水。」
「還有。」卡迪補充說:「起碼兩個人一起才可以潛水。」
「四叔,現在你只有一個人,違反規例。」英傑看著貝兒在卡迪腰間綁上一個尼龍軟質有彈性的魚簍。
「那是安全問題,有人單獨潛水溺斃,我會安全的。」卡迪拍了拍貝兒的臉,便跳進水裡。
「我崇拜四叔。」英傑看著一團水花說。
「相處一天就崇拜?」
「不!我已經留意四叔很久,其實,我不知道自己是自卑還是自大,我很看得起自己,崇拜別人實在不容易。」英傑和貝兒坐在船邊:「我常聽爺爺說:四叔做生意憑真功夫,腳踏實地,絕不投機浮誇,在事業上,他是成功的。我也看得出四叔對你很好,你是個幸福的妻子,他是個成功的丈夫,今天,他不再是個本領高強的商人,他是個出色的運動健將,最難得的是四叔待人真誠,不擺駕子也不虛偽,而且平易近人,我實在喜歡他!」
「他聽了一定開心,」貝兒甜甜地笑:「你三叔常常說他年紀小,不懂做人處事。」
「對了!我忘了一句,四叔年少有為,真不容易呀!」
「你很會說話逗人喜歡,為什不用這種方式和彩雲交朋友?你會有一位很招人嫉妒的漂亮女朋友。」
「她有男朋友的,況且,我也看不出她有什好處!」
「你真是……彩雲他們回來了!」
「小舅舅呢!」她一邊解下滑浪板,一面問。
「潛水去了!」
「今晚又有海鮮吃了!」
奇利請英傑幫忙,放好小快艇,他連忙用毛巾替彩雲抹身上的海水。
彩雲推開他:「我去洗澡!」
奇利馬上跟進船艙。
「英傑,喜歡釣魚嗎?」
「喜歡,可惜我們沒帶魚具來,連魚餌也沒有。」
「我們的管理員很好,他知道你四叔喜歡潛水,我喜歡釣魚,我們每次出海,他一定為我準備一切。在那邊,看見沒有,一小盆游水的小蝦。遊艇上有兩條魚桿,我們坐在船頭釣魚。」
貝兒去拿魚桿,看見奇利呆在船艙等彩雲,英傑把小蝦和魚桿搬到船頭。
兩個人靜靜地坐了一會,忽然英傑感到,魚絲線向下沉了一點,英傑一面拉,一面叫:「四嬸,有了,有了!」
「啊!一條青衣,你真好運氣。」
不久,英傑又釣了一條紅魚。
接著,貝兒也釣了一條小紅斑。
貝兒看了看魚簍:「今天收穫不錯,你祖母看見有那多游水海鮮,她一定很開心!」
「雖然家裡天天有海鮮吃,但,這是你們自己釣的,意義就不同了,四嬸,又有一條啦!」
彩雲走出來,穿了套紅色運動衣:「我要釣魚!」
「我給你釣!」貝兒馬上起來,一面對英傑說:「加把勁呀!千萬別洩氣。」
「放心吧!四嬸。」
貝兒進船艙剛巧截住奇利:「奇利,幫我開下午茶好嗎?」
奇利討厭釣魚,但是……
他要陪著彩雲。他顧忌英傑,不高興彩雲和他並排兒釣魚,但是,他也不好意思拒絕貝兒。
英傑一連釣了幾條石斑,彩雲卻一條也釣不到,鮮蝦已用了不少,她不禁大發脾氣:「喂,高英傑,你把我的魚都釣光了!」
「你的魚?你在這兒養了魚?怎樣分:魚的頭上有沒有寫著宋彩雲三個字?」英傑一聽見她的尖叫聲就不耐煩。
「你……哼!」彩雲用力踢著腳:「你跑來釣了我的魚,還說風涼話。」
「海裡魚多得很,你釣,我釣,一百個人釣都釣得到,看!我又釣了一條。」英傑瞄她一眼:「你看你,坐不住,不停地動,魚來了,都給你嚇跑。」
「你竟敢教訓起我來了!」彩雲釣不到魚,沒有面子又不好玩,已經很不高興,現在更火上加油的,她舉起魚桿打英傑的魚桿。
英傑向來吃軟不吃硬,打架是家常便飯,他怕魚桿沖走,先拿起魚桿,再去搶彩雲的魚桿,彩雲死不放手,他加點力把彩雲推倒在甲板上。
「你……」
「哭吧!向你的奇利表哥撒嬌吧!」英傑依舊坐在船頭釣魚。
「該殺的,我死也不會為你哭。」彩雲爬起來,用力向英傑一撞,英傑猝不及防,就掉進海裡去了。
他拚命握著魚桿。
彩雲站在甲板上拍手。
貝兒由船艙出來:「什事?」
「我把鄉巴佬踢進海裡。」
「你真頑皮,英傑快上來。」
英傑上來,用手抹著臉怒目豎眉,貝兒擋在他們中間:「英傑,快把濕衣服換下來,鹹鹹的不好受。」
「我就只帶了一套運動衣來。」英傑死盯住彩雲,彩雲向他翹起鼻尖。
「你四叔有很多,你跟我來!」貝兒拉英傑進船艙,給他一套白色的毛巾運動衣。
「小舅舅回來了!」彩雲大聲喊。
貝兒連忙跑出去,卡迪已上船,躺在甲板上,身邊是龍蝦啦!一條幾斤重的鯉魚。
「很疲倦是不是,把潛水衣脫下來,洗個澡,舒服舒服。」貝兒解下魚簍交給彩雲,一面為卡迪脫衣服。
奇利把水箱拿來,把魚簍裡的海產全倒下去:鮮蝦、帶子、火點、三刀魚、螺,還有幾條青衣。
彩雲又叫又跳,把龍蝦和鯉魚也一起放進去:「小舅舅萬歲!」
卡迪脫下全副武裝,人也輕鬆多了。
英傑走出來,「四叔,你上來了!」
「看看我的戰利品!」
「嘩!各式各類,四叔,你真了不起!海底是不是很美!」
「很美,就是找不到一顆珍珠送給你四嫂!」卡迪攬住貝兒:「下次我帶個照相機去,拍些海底奇景給大家看!」
「英傑釣了很多魚!」貝兒把魚簍的魚倒進水箱裡。
「你呢?」
貝兒舉起一隻手指。
「才一條?」卡迪羞她的臉。
「一條已經很不錯,總比一無所獲好!」英傑看了彩雲一眼。
「喂!高英傑!」
「唏!宋彩雲!」
「你在譏諷我!」
「我不懂得譏諷,我是實話實說,只不過你心虛。」
「我為什要心虛?你是什東西,你只不過是……」
「彩雲!」貝兒知道彩雲生氣的時候,什傷人的話都會說出來:「下午茶已經準備好了,你吃東西吧!」
「我現在不想吃東西!」
「也好!等卡迪洗了澡一起吃,奇利,你陪彩雲進船艙,播放彩雲喜歡聽的音樂。英傑,麻煩你替我把魚桿放好!」貝兒盡可能分開他們。
張芬妮看了看表:「奇利早該下班回來了。」
「他不回家吃晚飯。」張太太說。
「公司有應酬?」
「他……」張太太頗為難,不過,她向來不敢騙張芬妮:「他去約會!」
張芬妮眼一瞪:「你不是告訴我奇利又和彩雲在一起!」
「他們……是在一起!」
「我跟你說了多少次,叫你禁止奇利和彩雲來往?我們張家只有奇利一個男丁,我對他期望很大,我不要他守業,我要他創業,雖然我們張家也許一輩子趕不上高家,但是,我們仍然要向上。你看高卡達,高家那富有,還要娶個富家獨生女——余瑪莉,令自己錦上添花。宋彩雲能給奇利什?她命硬、命苦,從小剋死父親,倆母女投靠無門,只好回娘家討個溫飽。宋彩雲就是林黛玉,寄下籬下的苦命相,奇利要了她,自己也倒霉。」
「唉,我勸過一百次一千次,他就是不肯聽我的話,他說彩雲像仙女一樣迷人,他喜歡彩雲。」
「漂亮有個屁用,明天我介紹周立光的獨生女給奇利認識。」
「那女孩子漂亮不漂亮?」
「當然沒有彩雲漂亮,她是紅顏薄命,不管用的。周小姐就不同了,福氣好又有錢,娶了她回來我們張家富上加富。到那時候,奇利在外面養個漂亮情婦,我不會反對。」
「我的話,奇利不會聽,他就只怕姑姑你一個人。」張太太搖著頭:「都是我不好,從小就順著他,唉!」
「你也不用太擔心,這件事,包在我的身上,明天我回來吃晚飯,我一定要見到奇利,你通知他一下了班就回家。」
「我今晚等他回來,告訴他!」
「奇利不是傻孩子,他會想的,我把一切情形告訴他,他自然明白,現在,他只不過被彩雲的美貌迷住了。」
「奇利最怕姑姑,也最肯聽姑姑的話,你肯當面跟他說,他一定聽你的話。」
「時候不早,我要趕回去吃晚飯,否則老太婆又會不高興。」
「你奶奶和你不同吃,不同住。」
「她現在和我們一起吃晚餐,不單如此,還規定時間,八時開晚餐,誰也不等,沒飯吃沒關係,怕要看臉色。」
「唉!做大家庭的媳婦真難!」
「以前她對姓朱的死偏心,自從她兩次小產,她失寵了,老太婆很少和她說話,現在兩夫婦分房而睡,我看,這段婚姻很難維持下去。」
「你少了一個眼中釘。」
「她走了,還會來另一個。」
「只要四少爺肯和姓朱的離婚,我們就有辦法。」張太太胸有成竹。
「有什辦法?以前還好,自從他娶了朱貝兒,簡直不把我當大嫂,為了姓朱的,小迪罵了我幾次,一提起那搬弄是非的女人我就生氣。」
「只要他們分手,我一定有辦法。」
「好吧!」張芬妮匆匆拿起手袋:「明天我來吃晚飯時,再商量大計。」
張芬妮走後,張太太馬上打了一個電話。
這天深夜,高卡達由外面應酬回來,看見酒吧間亮了燈。
他好奇地走進去一看,見到卡迪一個人在喝悶酒。
「嗨!小迪。」高卡達坐到他身邊,搭著他的肩膀:「獨睡難眠?」
「三哥,何必明知故問。」
「怎樣?她還沒有好?」高卡達壓著聲音問。
「該快了吧!周醫生說要半年,現在已經一年了。」
「十二個月孤家寡人?別說你年輕,精力充沛,我一個月也受不了。」
「受不了也得受,再小產,貝兒會沒命,她又不能避孕。」
「別忘了還有另外的日子。」卡達表現得關心又緊張:「你每晚喝酒也不是辦法。」
「我做過運動,做怕了,我也洗過冷水浴,毫無用處,喝幾杯酒,反而睡得不錯。」卡迪又倒了一杯酒。
「四嫂不行,你有權去找女人。」
「她也這樣勸我,」卡迪搖一下頭:「不可以,我不能做對不起她的事。」
「長此下去,你會發神經。」高卡達想了想:「後天我要去韓國,你和我一起去,我帶你去散散心。」
「我們四個一起去?」
「瑪莉不去,除了歐洲和日本,她對哪兒都沒有興趣,何況,這一次我去韓國是為了公事,我們酒店舉行一個韓國食品節,你是知道的。」
「你帶我去找女人?」
「韓國的女人皮膚白,又溫柔,不過,我不會強迫你做任何事。小迪,我們在韓國也有生意,你應該去巡視一下。」高卡達加上一句:「為了面子,你最好不要帶四嫂一起去,兩夫婦各自一間房,會惹人說閒話,要是合住一間套房,你豈不更痛苦?」
「好吧!我和你一起去。」
「你-下四嫂,她會不會生氣?」
「她明白我們現在出門不方便,再說,她很信任我,她不會無理取鬧。」
「這就好……」
由韓國回來,卡達大歎白費心機,一晚,他灌了卡迪幾杯酒,然後推了一個漂亮的韓國女人進他房間,最初卡迪呼呼大睡,半夜他醒來看見一絲不掛的女人,竟然把她趕了出去。
不過,高卡達是絕對不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第一:他要報搶妻之仇;第二:趁他鬧家變時,踢他出地產公司,省得他一天到晚,查來查去;第三:他要讓貝兒知道他的厲害。卡迪-棄她,卡達會要回她,但是,他一定要折磨她。
卡達不明白貝兒現在為什不能服食避孕丸。她跟卡達兩年,吃了兩年避孕丸,她根本沒有事。
這證明她和卡迪沒有緣。
沒有緣就應該分手。
卡達想了整整的一天,他想到伊麗莎白。
她就是十二歲就游裸泳引誘卡迪的小表妹,前幾天卡達碰見她,她剛由澳洲回來,仍然對卡迪念念不忘。
她還是那樣熱情、性感、漂亮。
卡達去找她,把卡迪和貝兒的事告訴她,兩個人竟然商量了一整天。
下午,卡迪獨個兒在名流俱樂部吃午餐,這種情形是很少有的。
因為卡迪一有空就約貝兒,可是吃早餐時,貝兒有點頭痛,卡迪只好叫她在家裡休息。
前幾天他們又出海,太陽猛,貝兒小產後身體已不如前,她大概感冒了。
他正在低下頭吃牛排,突然有人在後面輕聲叫他「表哥!」
他回轉頭,一個充滿野性美的女人,正在向他媚笑。
「你……」卡迪在想,似曾相識。
「總該讓我坐下來吧!」
「噢!」他馬上站起來,替她拉椅子,她穿了襲黑色真絲裙子,沒有佩戴胸圍,相當大膽,也相當性感。
她雙手托著下巴,凝視卡迪:「你生命中的第一個女人,你看我多傻,明明可以做高卡迪太太,但是一隻吉他我就把你放走。畢竟,年紀太小,除了胡鬧,什都不懂。」
「伊麗莎白!」
「你現在才想起我,我很傷心。」她垂下頭,打開銀色的手提包在找手帕。
「伊麗莎白,原諒我,我們很久沒有見面,而且你長大了,又漂亮了,我實在認不到你,不過,正如你說的,你是我第一個女朋友。」
「就是第一個女朋友那簡單?」
「是情人,好了吧!」
伊麗莎白破涕為笑,她看了看四周,喃喃的:「她大概不會來了!」
「約了朋友。」
「在法國認識的法國女郎,大概昨晚又玩到天亮,把我的約會都忘了。」
「賞臉和我吃一頓午餐好嗎?」
「一頓午餐就夠了嗎?」
「你要我怎樣做?」
「你應該負責,表哥,我這一輩子只愛一個人,我不會結婚了。」
「別傻!」卡迪招手叫侍者來,為伊麗莎白叫了午餐。
「都怪自己不好,我不應該和你吵架,讓你一個人去了美國,等到我後悔,我去美國找你,你去了英國,我趕到英國你去了法國,十年來我們一直在玩捉迷藏。」
「伊麗莎白,你知道嗎?我已經結了婚,有了太太。過去,是我對不起你,就算我想補償,也太遲了!」
「我知道,這次回來我什都知道,你在英國,在法國,和那些金髮女郎同居,後來不是一聲拜拜就散了!」
「但是貝兒是我的太太。」
「你們已經分房,也不見得怎樣恩愛?」伊麗莎白點了一根香煙。
「你怎會知道?」卡迪愕然。
「傭人多,嘴巴多,大家庭的秘密向來藏不住。」
「你既然明白,你應該明白,我和貝兒分房是暫時性的。」
「是不是暫時性,你也不能擔保。」伊麗莎白低頭在吃東西:「表哥,你不用擔心,我不會破壞你和你太太的感情,因為我愛你,我不想你痛苦。」
「伊麗莎白,你真好。」
「假如當年我不是年少無知,現在高卡迪太太應該是伊麗莎白,不是朱貝兒小姐,唉!表哥,我好悶,今晚我請你上夜總會,瘋狂一下。」
「我也想消愁解悶,但是……」
「不要拒絕我,」伊麗莎白兩手握著卡迪的手,可憐兮兮地望住他:「你完全不念昔日情?」
「好吧!等會兒我打電話給貝兒,告訴她!」
「不,不,你千萬不能告訴她。」
「不用擔心。」卡迪拍了拍伊麗莎白的手背:「貝兒很明白事理,她常常勸我到外面玩,她很瞭解我,知道我苦悶。」
「其實,和表妹吃頓飯,跳跳舞,根本不值得大驚小怪,我們又沒有做什壞事,只是兩個心情苦悶的人走在一起。不過,你們現在分房,彼此之間,總有少許隔膜,她一個人睡在一張床,會想得很多,甚至把事情想歪了。我問心無愧,就算我和你同在一張床上,我也不會有犯罪感,因為,我們相愛在她之前。可是,我自己痛苦過,我不想別人痛苦。我們的鬱悶發洩了,卻傷害了你太太的感覺,這樣,會影響你們的感情。」
卡迪低頭不斷地吃他的生蠔,想了好一會,終於說:「好吧!我陪你吃飯跳舞,但是,我怎樣對貝兒說?」
「表哥,你除了我,還有不少女人,連怎樣找借口向太太申請外出也不會?」
「我和貝兒一向坦誠相對,她從來不瞞我,我也不瞞騙她。結婚快兩年,我沒有向她撒過謊,也已不懂撒謊。」
「好吧!我教你……」
吃晚飯的時候,只有高正安、高夫人、高卡達和貝兒。
張芬妮陪丈夫應酬他的醫生朋友,高麗薇患感冒,彩雲和奇利吃晚飯,余瑪莉回娘家打牌,英傑去看一個由新加坡來度假的同學。
吃飯時,高卡達有意無意地看了貝兒幾次!
貝兒低著頭吃飯,不理他!
吃飯後,高正安陪太太到花園散步,只留下高卡達和貝兒在喝咖啡。
貝兒討厭和他單獨在同一張桌上。
她站起來,正準備離去。
「四嫂,你想不想知道小迪現在在哪兒?」
「我知道他在那兒。」
「小迪告訴你,他請一位廣告大客戶吃飯,因為他剛做了一宗大生意,他會陪客人看了表演才回來的,他還說,他不喜歡你等他,要你早點休息。」
「做生意,當然要應酬,你不是也常常應酬嗎?」
「他告訴你,他在雲天夜總會吃飯,但是他並不在那兒。」
「你撒謊!」貝兒很生氣:「你休想挑撥離間。」
「為什不打電話去雲天夜總會問問?那兒的經理,你也認識。」
「你……」貝兒心亂了。
「四嫂!」卡達看了那些傭人一眼:「我們到露台喝咖啡,我需要一些新鮮空氣。」
「失陪,三少爺,我瞭解你的居心。」貝兒冷笑一聲。
「小迪下午在電話裡,有沒有告訴你,他和伊麗莎白一起吃晚餐?」
貝兒皺了皺眉,背轉身上樓梯!
卡達跟著她,一面上樓梯一面說:「現在小迪和伊麗莎白在帝王谷吃晚餐,吃完豐富的晚餐,還會到『曼克頓』跳迪斯科和新浪潮,伊麗莎白身材惹火,舞技一流,小迪今晚可開心了。」
「喂!你別跟著我!」
「誰跟你,我回房間換衣服去接老婆,今晚,你慢慢等小迪回來吧!哈……」
貝兒打了一個寒噤。
回到房間,冷冷清清,看一看表,才十點,卡迪什時候才會回來?
她走進浴室,把自己沉在浴缸裡,一面吃梨子,一面看雜誌,但是,她一個字也看不進眼裡!
她看了看壁鐘,十一點,她忍不住打了一個電話到雲天夜總會。
「請高先生,不,請高四公子聽電話!」貝兒壓著聲音。
「請等一下。」
貝兒心房卜通直跳。
一會:「四公子沒有來。」
「他是不是已經走了?」
「四公子沒有來,我查過訂座簿。」
「謝謝!」貝兒百感交集,要是卡迪來聽電話,他一定很不高興,他不喜歡那種步步追蹤,分分鐘鍾查勤的太太。卡迪沒有來,她更擔心,因為,高卡達說的話可能是對的。
卡迪為什要向她撒謊?
她躺在浴缸想了好一會,終於自己找到了答案。
卡迪不是想騙她,只是在電話裡說話不大方便,怕愈說愈糟。
等會兒他回來,他會一五一十地告訴她,伊麗莎白是誰?也許是外國的舊朋友,吃頓飯,跳跳舞並沒有關係,他們之間光明正大,沒有不可告人之事,卡迪一定會坦然相告。
貝兒洗完澡,換上一件漂亮的粉紅色睡衣,再加上一件睡袍。
她到卡迪的房間,裡面空無一人,還早,十二點半罷了。
她回到自己的房間,喝了杯果汁,開了電視機,電視台正放映一部牛仔片。
電視台廣告,她又轉台,唉!倒霉,是套幾十年前的黑白國語片!
兩點正,再也看不下去,忍不住打了個電話去「曼克頓。」
「請高家三少爺聽電話!」
又等了一會!
「三公子沒有來,四公子正在跳舞,要不要請他聽電話?」
「誰認識什四公子。」貝兒放下電話,卡迪果然在跳舞,高卡達沒有撒謊!
卡迪欺騙她,鐵一般的事實,卡迪為什要這樣做?他應該知道,她是不會反對他在外面跟女朋友玩玩,那伊麗莎白又是誰?
別胡亂猜測,對丈夫應該有信心,等他回來,他會告訴她一切!
時間過得特別慢,很久,很久才到四點鐘,自從她嫁入澄莊,卡迪從未超過四時回家。
貝兒開始擔心,明天,他還要上班啊!他不會通宵不回吧?
四點半,好像有腳步聲,她豎起耳朵,非常緊張,聽,卡迪的腳步聲,她連忙關上房門,熄了燈跳上床。
她躺了一會,問自己:為什要裝睡,她不是一直等卡迪向她坦白?
貝兒馬上起床,輕輕開了房門,躡足走到卡迪的房間,門縫處,露出一條光線,貝兒想伸手開門突然又停住了!
卡迪每天早上八時起床,現在回來,洗個澡,最快也要到五點鐘才能上床,算他馬上睡著吧,也只不過能睡三個小時。
要是貝兒走進去,他向她一解釋,兩三個鐘頭過去,他根本無法休息,明天又哪有精神辦公?
她想了想,終於回到臥室。
她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怎樣也無法進入夢鄉!
不到七點,她起床梳洗更衣,到祖屋向翁姑問好,回別墅看看今天的早餐,一直消磨到八點,她才上樓叫卡迪起床。
卡迪爛睡如豬,怎樣叫他,他也不願起床。
貝兒有點生氣,跳舞弄至半夜三更,現在又不肯起床上班!
她校好鬧鐘,放在卡迪的耳邊,卡迪嚇得跳了起來,正想發脾氣,看見貝兒,收住怒火,問:「什時候了?」
「八時十五分。」
「嘩!」卡迪在貝兒的臉上吻了一下:「我很久沒有睡得那濃。」
「昨晚你什時候回來,我聽你的話,十二點就睡著了。」
「我一點半回來。」他打了個呵欠。
第一次撒謊。
「雲天夜總會昨晚有什表演?」
「是……」他開始下床,睡鞋在腳邊還要找:「是日本歌舞團。」
第二次撒謊!
「可惜全是男士,否則可以跳跳舞。」貝兒希望他這一次招出伊麗莎白!
「是嘛!真掃興。」卡迪向貝兒笑了笑:「上班時間到了,我要快一點。」
他進浴室去。
貝兒伏在床邊飲泣起來,卡迪騙了她,卡迪真的騙了她!
如果他和伊麗莎白之間光明正大,沒有做過不可告人之事,他為什要騙她?
腳步聲,貝兒連忙抹去眼淚,替卡迪拿了一套粉藍色的西裝出來。
在貝兒的協助下,卡迪匆匆把衣服穿上,貝兒拿了公文箱,卡迪挽著她的腰,一面下樓梯一面問:「你身體好點沒有,請杜醫生回來看看你。」
「我沒有什。卡迪,下午我去公司接你吃午餐。」
「你看你,」卡迪捏一下她的臉:「眼睛腫腫面青青,八成還沒好,乖乖地在家裡休息一天吧,反正後天星期六,我一下了班就可以立刻回來陪你。」
「你下午到哪兒吃午餐!」
「一個人,馬馬虎虎吃一餐算了!」到餐廳,差不多每個人都吃過早餐。
「小迪!」高卡達看見貝兒,笑得怪怪的:「昨晚去哪兒風流,起不了床?」
「別開玩笑!」卡迪喝了一口咖啡,拿著一塊三明治就走。
「住家飯越來越吃不下了,哈……」
「神經病!」卡迪看了看表:「糟糕,今天要開董事會。」
「老爺最討厭不守時的人,別吃了。」貝兒接過三明治,替他抹抹手,然後拖著他跑出去。
上車前,卡迪捧著她的臉,深深吻了一下:「我愛你!貝兒。」
貝兒用力擁抱他一下……
她已感到他的存在,於是她送卡迪上車,一直送到大門口。
她一個人漫步走回別墅,邊走邊低頭沉思,她還在為卡迪欺騙她而難過,由相識到現在,事無大小,卡迪從未欺騙過她,這是第一次,為什?
剛才的擁抱,她感到卡迪仍然是愛她的,他沒有告訴她,他和另一個女人去吃飯跳舞,也許怕她有戒心,卡迪是一番好意,不想她因為誤會而痛苦!
伊麗莎白是誰?
做生意,會和男人交手,同樣,也會和女人交手,也許她是個廠商,可能她比較年輕,所以高卡達大驚小怪。
丈夫主外,妻子主內,做妻子的不應該事事管制丈夫,雖然他在外流連到半夜三更才回家,很不應該,但是,她自己身體有問題,不能盡妻子之道,卡迪的苦惱,她是知道的,她不是鼓勵他在外面交女朋友?只要是逢場作戲,就算伊麗莎白是他的新相好又怎樣?每一個人的需要不同,她不能那自私,連丈夫偶然發洩一下,她也要加以壓制!
貝兒瞭解丈夫,體貼丈夫,信任丈夫,昨天晚上發生的事就當作一場夢。
反正,今天卡迪下班會回家,明天星期六,下午卡迪會陪著她,星期日,當然也是貝兒的了。
她笑一下,釋然。
高氏大廈。
接近吃午飯的時間,卡迪正在整理好文件,他從來不把早上應做的工作,留到下午。
這時候,他的秘書帶了一位漂亮的小姐進來。
「嗨!表哥。」
「你怎會跑到這兒來?」看見伊麗莎白,卡迪有點意外,除了貝兒,從未有另一位女性來找他。當然,除了有生意來往的,那是公事。
「來為你服務!」伊麗莎白坐在卡迪對面的椅子上,她把手袋放在桌上:「我要向你道謝。」
「昨天你請我上迪斯科,我玩得很開心,很久沒有這開心,謝謝!」卡迪按一下牆上的按鈕,一個小酒吧伸出來,卡迪給她倒了一杯啤酒。
「我真那小家子氣,請人家跳舞就要上門討謝?」伊麗莎白努了努嘴,打開皮包,拿出一張相片來,揚了揚:「昨天晚上,你不是一直嚷著要這張相片嗎?怎樣,沒弄錯吧!」
「對!就是這一張。」卡迪把相片接過來:「你看,多胖,多神氣。我記得送給你的,我的記性不壞啊!」
「當然神氣,高級嬰兒組冠軍,才只不過十八個月就領了大銀杯。對了,你為什一直想要這張相片?」
「我的太太想看,她對我小時候的事,也很感興趣。」
「你拿回去吧!一天後還我。」
「伊麗莎白,我想……」卡迪有點為難:「我答應過貝兒,一定會把這張相片找到,然後再送給她的。」
「沒道理,你送給我已經十幾年,我辛辛苦苦,當寶似的保存了十幾年,你竟然要索回?」
「等會兒我請你吃飯賠罪。」
「一頓飯就想換取我心愛的對象?沒有那容易。」
「你要什?把條件開出來。」
「三個條件:第一,今晚再陪我去跳舞。第二,星期日到我的別墅度假;第三,時間由你定,我們一起出海潛水。」
「我可不可以帶太太一起去?」
「不可以。你知道我對你的感情,我不想你太太不開心,也不想自己不開心,別提過去的一段情,就憑我們是表兄妹,加上你手上的相片,相敘三天不算過分,以後,可能你也不會再理我。」
「不要這樣說,我的心不是鐵造的,好吧!三個條件我都答應,不過,今晚我要回家陪太太,跳舞改在星期一晚。」
「好吧!我也不想你為難。一點了,我們去吃午餐吧!」
卡迪不好意思再拒絕:「反正我一個人,你喜歡去哪兒?」
「名流俱樂部,我喜歡那兒的情調。」伊麗莎白把手穿進卡迪的臂彎裡。
貝兒剛接到高卡達的電話:「你馬上去名流俱樂部,小迪又和伊麗莎白去了那兒,他們剛到,你趕得及的,不過,小迪的脾氣你知道,你不要過去大吵大鬧,令他下不了台,否則,你連丈夫也會失去!」
高卡達說完立刻掛上電話,貝兒呆在那兒,握著電話三分鐘,偶然玩玩沒關係,怎可以天天在一起?伊麗莎白是誰?名女人?歌星?明星?
她忽然擲下電話,換上一件卡迪從未見過的新裙子,她完全沒有化妝,戴一頂連著面紗的帽子,再加一個巨型太陽眼鏡,遮住了她大半邊臉,貝兒打扮成這樣子,誰也不會認得出來。
她馬上攔出租車出門。
到名流俱樂部,她垂下頭。
「小姐,找哪一位?」一位持者過來伺候。
「我要一張桌子,高家三公子的。」
「啊!四公子在那邊!」
「我不想跟他打招呼。」貝兒塞了一張鈔票進侍者的手裡,她一直用低沉的聲音:「明白嗎!」
侍者果然合作,給她找了一個很僻角的座位。
透過太陽眼鏡,貝兒見到了自己的丈夫和伊麗莎白!
伊麗莎白是個相貌姣美的女郎,也許比不上貝兒,也比不上彩雲,但是,她的胸脯很豐滿,穿著件火紅的低胸裙子,正如高卡達說的,她的身材惹火。
他們一邊吃東西,一邊有說有笑,伊麗莎白不斷用手輕按卡迪的手臂和手背,卡迪並沒有推拒!
不知道兩個人說了些什,忽然兩個人一起低聲大笑起來。
他們絕不是昨日初相識。
他們像一雙墜入愛河的情侶。
貝兒實在看不下去,用高卡達的名議簽了單,匆匆離開名流俱樂部。
她拚命走,拚命走,氣喘如牛,卡迪變心了,他天天和那女的在一起,他們有什關係?卡迪在她身上得不到的,可能在那女的身上已經得到。
想到那女的躺在自己丈夫的懷抱,她心房一陣陣絞痛,她再也走不動,她停下來,有點兒天旋地轉。
脫下眼鏡,抹去一臉的淚和汗。
中區,兩點多,人來人往。
「貝兒!果然是你!」
貝兒什也沒有聽進耳裡,她想暈,靠在一堵牆上喘氣。
「貝兒!」一個人站在她的前面,用兩手握著她的肩膀:「你沒事吧!」
貝兒吃力地舉起手,用手帕抹了抹眼睛,她老同學的哥哥——盧占美。
「你臉色很蒼白,要不要見醫生?」
她搖了搖頭。
「我們找一間咖啡店,讓你休息一下,好嗎?」
她點點頭,盧占美扶著她走。
突然,貝兒說:「要幽靜人少的地方,我怕吵,千萬別去名流俱樂部。」
盧占美連聲答應,以前,貝兒健康又活潑,四、五年不見,想不到她變了個病美人!
卡迪用力扔下電話,大發脾氣,他已經打了四次電話回家,第一次,祥嫂說:「四少奶一點鐘就出門了。」
「去了哪裡?」卡迪奇怪,貝兒外出,事前一定告訴他:「四少奶跟你說了些什?」
「沒有。四少奶接到一個電話就馬上更衣出門,她沒有吩咐!」
「阿祥把她送到哪裡?」
「四少奶沒有坐家裡的車,她是自己叫車的!」
「莫名其妙!」卡迪扔下電話。
「嘿!她到底去了哪裡?」
一直坐在卡迪辦公室的卡達道:「你又不肯聽我說話。」
「好!」卡迪雙手交抱胸前,一副不耐煩的樣子:「你說,你說。」
「四嫂不在家,她和一個男人去吃午餐,所以電話不用打了!」
「三哥,你不要開我玩笑。」卡迪的聲音是沉重的。
「你聽我說吧!差不多一點鐘,我和幾個地產經紀去吃午餐,看見四嫂正挽住一個男人走進『金菲』,你猜那男人是誰,她好朋友,老同學的哥哥。」
「盧占美!」卡迪衝口而出。
「這王八蛋我一看見他就生氣。貝兒未跟我之前,他們已經是情人,我就是為了他不讓貝兒上學的。可是,我上班後,他還偷偷去找貝兒,有一天,被我捉著,揍他一頓,他才不敢來,想不到,他們現在又在一起,大概是舊情復熾。」
卡迪看見卡達誇張的表情,就知道他想挑撥離間,他不滿貝兒一聲不響地出去,是一回事,但別人中傷自己的妻子,又是另一回事,何況這個人還是高卡達?
「啊!原來是老朋友,嫁人又不是賣身,和朋友喫茶,吃飯,是平常的事。」
「他拖著四嫂。」
「那是禮貌!」
「你一點不生氣?你老婆在外面交男朋友,你戴綠帽子也不生氣!」
卡迪撲過去,一手抓住卡達:「不准你侮辱我的妻子。」
「好!我道歉!正如你說的,結了婚的女人和老朋友喝茶吃頓飯是平常事,她為什要瞞你?」
「誰說她瞞我?」
「但是,你打電話回家,她竟然一聲不響地跟男朋友出去。」
「我回家,她會原原本本地告訴我,我們之間坦誠相對,沒有秘密。」
「如果她和盧占美之間是清白的,她當然會坦坦白白告訴你,正如你說的,女人結了婚,和男朋友喝喝茶是平常事,但是,如果她不告訴你呢?」
「不會的,過去她和你……既然所有的事她都毫不隱瞞地告訴我,何況和盧占美喝頓茶?」
「婚前她做了壞事,你可以原諒她,婚後要是她對你不貞,你是不會原諒她的,她應該明白這一點。」
「不貞?絕對不可能,你不要忘記,她連丈夫都不能親的,何況偷漢?」
「我和你的想法不同,我不能容忍妻子在感情上對我不忠。」高卡達煞有其事,很嚴肅地說:「如果我不能滿足我的妻子,她為了解決性慾上的苦悶,去偷漢,我可以容忍。但是,反過來,她人在我身邊,感情已經變了質,心靈上她對我不忠。原因是,我有錢可以買到許多女人的肉體,但是買不到女人的心。」
「你的話很有道理!」卡迪想著想著說:「貝兒自己也說過,她不能和我同房,如果生理上有所需要,我可以去找那些能用錢買到的女人,但不要惹良家婦女。」
「她的意思和我一樣。她不介意你去找別個女人,但是不容許別人搶走你的心。」高卡達搖一下手指:「我不騙你,如果四嫂隱瞞了今天的事,她可能早就和盧占美舊情復熾,她變了心!」
「她為什要變心?盧占美比我好嗎?」卡迪捶著拳頭,他非常嫉妒。婚前,貝兒做過什,他可以不管。但是,貝兒既然做了他的妻子,就必須全心全意的愛他,像他愛她一樣!
「原因有三個:第一:盧占美和石浩泉,一個是她的初戀情人,一個是青梅竹馬的小冤家,她和盧占美單是談往事,也可以說幾天幾夜。第二:自從她小產之後,爸媽對她已大不如前,她心裡有了反感,不滿的情緒急於找人發洩。第三:你和她分房睡,夫妻感情難免淡薄些,盧占美趁虛而入,一番花言巧語,四嫂自然覺得盧占美可愛,於是死灰復燃!」
「不可能,太豈有此理。」
「看你,耳根子都紅了,何必這樣生氣,也許你一回家,她就告訴你。不過一定要她自己說,審問她,逼她,她隨便找個借口,就太沒有意思。」
「她不說,我也不會問。」
「這大量?」
卡迪握起拳頭:「嫉妒得要死!」
「你趕快打電話告訴祥嫂,叫她通知其它傭人,別告訴四嫂你曾經打電話找她,免她及早防備。阿寶沒有接過你的電話吧?她是四嫂的人!」
「不知道她跑到哪兒,差不多都是祥嫂接的,我馬上打電話回家……」
卡迪嘴裡嚷嚷,心裡仍然對貝兒信心十足。所以,他一下了班,馬上回家,還把那張嬰兒照片,帶回去給貝兒看。
可是回到家裡,就覺得情形有點不大對勁;絕無僅有,貝兒沒有站在別墅的台階迎接他回來!
貝兒怎了?她受了刺激、胃痛、心氣痛,盧占美送她回來,她一直靠在床上,越想卡迪越感心痛。
他和那個伊麗莎白?唉!也許是客戶。客戶要天天在一起?他倆親熱的情景,像生意上的朋友?
卡迪進來,貝兒並沒有馬上來歡迎他,只是懶洋洋地靠著枕頭。
卡迪心往下一沉:「貝兒,你沒有事吧?」
「大概感冒還沒有好,早上你不是說我的臉色不好嗎?」
「貝兒,對不起!下午我因為忙,所以我沒有打電話回來。」卡迪試探她。
貝兒心裡想:「你現在心裡就只有伊麗莎白,還會想得起我嗎?」「沒關係!你今天上班後,我一直睡,醒來不久。你打電話回來,我也聽不到。」
「你今天一直在家,沒有出去嗎?」
貝兒又想:「始終是夫妻,不能告訴他。」她跟蹤到市區,看見他和伊麗莎白在名流俱樂部。這種事若說穿了,大家都不好過:「我身體不舒服,出去幹什?剛才我不是說過了,我一直睡覺?」
卡迪冷了半截,貝兒果然騙他,為什要瞞他?難道她和盧占美的舊情復熾,她變了心啦!
他把手中的嬰兒相片放回口袋裡,他忽然厭惡面對口是心非的妻子:「你多躺一會!」卡迪轉身出去,貝兒想叫住他,但是始終沒有開口,其實不用問,也知道他會去哪兒。
卡迪回到房間,越想越氣,他捫心自問,他深愛貝兒,雖然這些日子,他過著和尚似的生活,但是,他並沒有做過對不起貝兒的事:身心都對得起她,為了愛貝兒,他願意等,為了貝兒,他願意忍受一切痛苦和煩惱,他知道遙遙無期,可能守一年、十年……只要他和貝兒真心相愛,一切的犧牲,都是值得的。
如今,貝兒已經在感情上背叛了他,她忽視他的痛苦,忽視他的犧牲,突然,他覺得自己像個大傻瓜。
傻瓜!哼!誰願做傻瓜,他一手拿起電話,撥了幾個號碼,他告訴伊麗莎白,用不著等星期一,他今晚就可以和她吃飯、跳舞、大狂歡!
那天晚上卡迪並沒有回家,貝兒在自己房間空等了一個晚上。卡迪和伊麗莎白跳完舞,一起吃早茶,然後卡迪直接上班。年紀輕,精神好,一晚沒睡照樣工作。
貝兒心裡雖然不滿卡迪。但是,絲毫沒有改變她對丈夫的熱愛,快下班的時候,她忍不住打了個電話給卡迪,秘書說他已經走了!
今天是星期六,卡迪答應過星期六回家陪她,也許,他正在歸途中。
可是整個下午沒有卡迪的人影,原來他去了伊麗莎白的別墅,他還約了幾個表哥、表姐、表妹,大家在別墅裡大吃大喝大唱又跳。
這天晚上,貝兒在卡迪房間等他,她不會追究他為什一天一夜不歸,她只想親近他,伺候他。
卡迪一連兩個晚上沒有回家,貝兒多天未睡,心情煩躁,肝火上升,她不禁對卡迪又怨又恨!
他太過分了吧!這算是逢場作戲嗎?他不回家,連個電話也沒有,他的心裡真的沒有她,他不再愛她了!
卡迪曾經說過分房而睡,可以考驗雙方的愛情。她還是這樣愛他,但是只不過一年,他已經變心了!她並不怪責他在外面玩玩,但是,她不能忍受卡迪棄之不顧。
她在地下室的健身室找到高卡達。「我有話跟你說!」
「其實,你早就應該來找我!」卡達放下擴胸器,用毛巾抹著汗。
「為什?我們之間無話可說,我找你,是因為卡迪。」
「當然是為了他。」卡達開了冰箱拿了兩罐啤酒:「我們去遊戲室。瑪莉幾個小時後才起來,二嫂從來不會到那些幼稚的遊戲室,那兒談話方便。」
到遊戲室,門打開,卡達坐著喝啤酒,貝兒一面玩打牌子機,一面說:「承蒙你指示,我已經見過伊麗莎白。怎樣,你的生死兩難計劃,開始了!」
「你在說什?四嫂,喝瓶凍啤酒醒醒腦。」卡達惘然不解。
「從伊麗莎白的態度,舉止,穿衣的品味,我知道她並不是歡場中的女人。」
「好眼光,她爸爸是個太平紳士。」
「你真有本領,找到一位這樣好的千金小姐。捨風塵女人不用而選富家小姐,倒是可以趕盡殺絕。你一定告訴她,卡迪還沒有結婚。」
「你到底在說什?」
「別裝蒜了!沒有你,卡迪會和那位小姐拉上關係?」
「啊!哈!她一出世就和我們高家有關。」卡達笑了笑,卻並不生氣:「小迪十二歲就和一個表妹……這件事,你知道的,她是小迪生命中第一個女人。」
「你……」貝兒停住手,駭然問:「她就是伊麗莎白?」
「你一定不相信我的話,你可以去問爸媽。他們本來就有一段情,至於他們怎樣分手,什時候重拾舊歡,我一概不知。上星期我發覺他們在一起,就馬上告訴你。貝兒,我是幫你,為你好,你怎怪起我來了?」
「這樣說,卡迪雖然娶了我,可是,仍然對伊麗莎白念念不忘?」這一悶棍,幾乎把貝兒打暈!
卡達當然不會告訴貝兒,他請了私家偵探日夜在跟蹤卡迪和貝兒,他一直在等待機會:「據我瞭解,小迪和伊麗莎白在一起,是在你們分房之後。你知道嗎?前些時候,小迪晚晚半夜三更在我們家酒吧喝悶酒。我不是偏幫自己的弟弟,他血氣方剛,又有個漂亮太太,卻偏要他孤枕獨宿,的確是很為難他,何況他一向熱情,又精力充沛,他耐不住,去找伊麗莎白,也不稀奇。最近小迪經常夜歸,甚至幾天不回來,他和伊麗莎白之間是否清白,我可不敢擔保,不過我知道小迪仍然是愛你的。」
「謝謝你安慰我!」貝兒垂下頭。
「小迪回來,不要跟他吵,吵開了,吃虧的是你,他一句你根本不能盡妻子的義務,你就啞口無言。」卡達很關心、很維護、很同情她的樣子,說話也十分誠懇:「最重要的是把身體調理好,只要你們不用再分房,我擔保你一定可以把丈夫搶回來,到底,伊麗莎白還不是你的對手,暫時,小迪的事你最好不要過問,大家保持一段距離,免傷和氣。」
貝幾點了點頭,她很輕很輕地說:「剛才我態度不好,請你原諒。」
「貝兒,我始終是關心你。相信我,我一定會支持你。上樓吃早餐吧!時候不早了!」
「我想一個人靜一下。」
「好吧!等會見!」卡達出去了,貝兒輕輕關上房門,傻傻地靠在房門上。那人是卡迪的初戀情人,他們必然已重拾舊歡,總有一天,她會進來代替貝兒。
在這世界裡,卡迪是貝兒唯一的親人,她嫉妒,恨他另有新歡。但是,她認為不能全怪責卡迪,自己也要負一部分責任。何況,她心裡仍然愛著卡迪,所以,她決定不離婚,她決定留下來,她決定要把丈夫搶回來,如果因此懷孕小產而死去,她也不怨任何人!
她回到房間,換上一襲純白的真絲裙子,腰間是一條黑色膠片腰帶,她梳好了長髮,戴了一對珍珠耳環,還塗了一點口紅,在鏡子前轉了一個圈,又噴了些卡迪最喜歡的玫瑰味香水。
家裡的人,甚至張芬妮也都讚她很漂亮、很迷人!
貝兒癡癡地等,可惜卡迪並沒有回家吃飯。貝兒大概失望慣了,也不介意,只是回到卡迪房間,繼續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