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妮午睡醒來,傭人進來通傳,有一位高太太要見她。
「高太太?」珍妮聳一下肩:「我不認識什高太太,八成是找錯人。」
「那位高太太一身珠光寶氣,坐勞斯萊斯來的,人也像個貴婦。」
「八、九是祖利的朋友,少爺認識的都是社會名流。」珍妮馬上換一件漂亮的衣服去見客人。
兩個女人互相打量了一會,珍妮問:「高太太,我們見過嗎?」
「沒見過,今天冒昧登門拜訪。」
「請坐!」珍妮吩咐傭人倒茶:「也許你認識外子,最近我懷孕,人很懶,因此很少和外子一起出外應酬。」
「我是高卡達太太。」余瑪莉微笑。
「高卡達?」珍妮想了想,搖搖頭。
「你先生呢?」
「白祖利!」珍妮詫異:「你不認識外子的嗎?」
「根本沒有白祖利這個人,誰會認識他呢?」
「高太太!」珍妮盯了余瑪莉一眼:「你怎可以這樣說,外子就是白祖利,他也是殷商。」
「珍妮小姐……」
「叫我白太太!」珍妮馬上更正。
「好,白太太。」余瑪莉為她搖頭:「你討厭欺騙嗎?」
「當然!甚至沒有誠意,我也不能忍受,尤其是夫婦。」
「萬一你發覺被人欺騙了一年多,他對你完全沒有誠意,他欺騙你,玩弄你,你會怎樣?」
「高太太,你不是在暗示我丈夫吧?」珍妮忽然不再喜歡面前這個女人,他似乎懷有目的而來,難道她是白祖利的新情人?不會,她雖然長得不錯,但是自己年輕、貌美,對方根本不是自己的對手的:「你放心,外子對我忠心一片,他很老實,連謊話也不會說。」
「真令人羨慕,卡……白祖利生長在一個大家庭,你們結了婚還有了孩子,你到過他家嗎?」
「當然到過,祖利每星期帶我回家一次。」珍妮昂起了頭。
「澄莊?」
「澄莊?」珍妮反問。
「白祖利生在澄莊,活在澄莊,現在也住澄莊。」
「啊!澄莊,就是澄莊嘛!」
「那你對他家的情況一定很熟識。」
「當然熟識,他有父有母,是個獨生子。」珍妮開始不耐煩:「高太太,你幹嘛問來問去?」
「珍妮小姐,我是來告訴你,你受騙了。不錯,他是有父有母,但他不是獨生子,他有一個姐姐和一個哥哥,一個弟弟,他排第三,人稱三公子。」
「三公子?」珍妮彷彿記得有一次他們上夜總會,有人叫白祖利三公子,珍妮追問他,他連忙顧左右而言她。
「你還知道什?」
「他們一家四兄弟姐妹早已結婚,而這幾天內,他就要做伯父了,」余瑪莉補上一句:「他們沒有分家,一家人都住澄莊。珍妮小姐,我說了你別生氣,你和白祖利一定沒有正式結婚。」
「你……我……」珍妮臉都紅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很容易明白,他早已有妻子,結婚四年多,重婚是犯法的。」
「他……」珍妮瞠目結舌:「他早已有了妻室?」
「有了妻室還是小事,我認為他最對不起你的是對你根本沒有半點誠意,他是一心一意玩弄你,還有,你將來為他生的孩子,他父母也不會承認,真可憐,你只能活在黑暗中,埋在謊言裡。」
「撒謊!」珍妮氣得揮手:「你這莫名其妙的女人,為什中傷祖利,他跟你有什過不去!」
「我對你說真話,不想你受騙,你偏不信,他是真騙了你,告訴你吧,他連名字也是假的,他並不叫白祖利,你看這個人,連姓也可以改。」
「他是白祖利,他不是白祖利是誰?你說。」
「高卡達!」
「高……高卡達。」珍妮面孔發青,聲音都顫了:「那……這……這不是你丈夫的名字嗎?高太太?」
「不錯,我是高卡達太太,也是自祖利太太,不過我最近才知道我的丈夫竟然在外面改名換姓。由於他從不在外留宿,所以我疏於防範。」余瑪莉把一張相片拿出來:「這是澄莊的全家福,我是他的正式太太。」
珍妮拿著那張相片,看了一會,突然站起來,退過一邊:「今天來,是要拆小公館?」
「我一個人來,怎樣拆?」余瑪莉始終語調溫和:「況且我由始至終,沒有對你說過半句責備的話!」
「你不恨我?」
「你本身已是個受害者!」
珍妮含淚點一下頭:「你今天來,要我和祖利,不!高卡達分手?」
「要不要和他分手,由你自己去決定,我今天來,只是告訴你,卡達無論答應過你多少,都不會實現,他甚至連真姓名也不告訴你,別的就不必說了!」余瑪莉站起來:「我要告辭了,你自己好好考慮,過幾天我再來看你!」
「你會……和他離婚嗎?」珍妮很小心地問。
余瑪莉搖一下頭:「我還沒有決定,畢竟,我們曾真心相愛,那要看他的表現了。不過,就算我和卡達離婚,他也不可能娶你,是吧!」
余瑪莉離開珍妮那兒,馬上鑽進汽車,她用手帕掩住臉,哭了起來。
澄莊。
高夫人在貝兒的房間,陪媳婦聊天。
「你的產期就在這幾天,你不要再下樓,這些日子,老要吃人參,你不膩吧!人參補氣,對生產很有幫助。」
「奶奶把收藏多年的野山千年人參拿出來給我吃,我感激還來不及。」
「你的肚子果然比普通人大,孩子一定又白又胖。」
「奶奶,我怕……」貝兒的精神壓力和心理負擔很重,她擔心生下女兒令高夫人失望。
「怕什呢?」高夫人溫柔地問。
「假如我生了個女兒……」
「女兒就女兒,你還年輕,明年再生個男的,先開花,後結果,豈不好!」
「奶奶,你不怪我嗎?」
「這種事我能怪誰?傻孩子,別忘了我第一胎也是生個女的。」高夫人慈愛地撫著她的頭髮說。
「奶奶,很對不起,有一件事,我瞞了你很久,我不夠坦誠,」貝兒垂下頭,鼓足了勇氣:「我知道說出來奶奶會生氣,但是,我不想再瞞下去,我要向奶奶坦白——我不單只出身窮,為了支付父親的醫藥費,我還做過CLUB女,我……對不起,奶奶。」
「我早就知道了!」
「奶奶,你……」高夫人平淡的反應,嚇了貝兒一跳。
「做CLUB女醫治父親,你是個孝女。雖然不大體面,但你自從進了高家,能夠克盡婦道,做個好媳婦,好妻子,很快還會做個好媽媽。這已很足夠,過去的事我不想追究,就當作沒有發生過,誰人膽敢再提,我必定面斥,毫不留情。」
「奶奶,謝謝你!」貝兒開心得流下眼淚,這幾年的驚惶,總算完結。
「你心裡一定想著報答我,那,多替我生幾個孩兒!」
高夫人笑了笑。
珍妮穿起新作的孕婦裝,梳了個貴婦髻,薄施脂粉,打扮得非常漂亮。
她把所有的工人打發走,放他們一天假。然後她準備好一切,等高卡達到來。
卡達匆匆趕來了:「你打電話找我找得那急,有事嗎?」
珍妮挽著他的手:「達令,你什時候和我結婚?」
「我不是說過了嗎?」卡達有點不耐煩:「等生下孩子,我馬上帶你回家見我父母。」
「如果家裡已經有了一位很高貴大方,人又賢淑的太太,你會不會和她離婚娶我?」
「我根本沒有太太,別開玩笑。」
「我是說假如,你要說真話啊!」
卡達想:余瑪莉答應過婚後五年就為他生孩子,他們結婚五週年紀念,還差幾個月就到了,那時候,余瑪莉會為他賺一億元又一億元,他本能地衝口而出:「不會!」
「你說什?」珍妮心碎,但是還要證實一下。
「我根本沒有太太,別煩了,爸爸有事找我,今晚我要回家吃飯。」
「我再問你一次,由我們認識到現在,你一共跟我說過多少假話?」珍妮直盯著她,逼著他。
卡達避開她的眼睛:「無理取鬧!」
「無理取鬧,你說的。好,我就和你無理取鬧到底。」珍妮揪住他:「我要你馬上帶我回家。」
「那怎可以,你簡直想害我!」
「我害你?誰見不得人?誰大著肚子?你把我害得那慘還反過來咬我?」
「只要等孩子出世……」
「我不聽,謊言,全是謊言!」珍妮掩住耳:「你不帶我回家也可以,你告訴我你住哪兒,是大廈,還是別墅?」
「我改天帶你回家。」
「我明天跟你回辦公室!」
「不!」卡達可慌了,父親看見準沒命:「等生下孩子。」
「又是這一句!」珍妮辟辟啪啪打了卡達幾個巴掌,她火爆脾氣,何況心中有恨?
「你怎了?」卡達推開她,他對珍妮感情冷了,只覺得是一種負累。
珍妮握著雙拳,咬住下唇,好一會,她噎了一下:「對不起!來,喝杯酒。」
她早已倒滿兩杯酒,她隨手拿起一杯,遞給卡達:「我敬你的!喝了,表示原諒我!」
「其實,並沒有那嚴重……」
「你一口喝下它,表示你不再生氣。喝吧!嗯!」卡達果然整杯酒倒進嘴裡:「味道怪怪的?」
「你終於喝了,高卡達。」
「你怎會知道?」卡達嚇了一跳。
「我全知道,你是天下第一個大騙子,你玩弄我,我還可以原諒你,但是,你竟然改名換姓?為什?你一點誠意也沒有,你是個魔鬼。我說過你欺騙我不得好死,你快要死了,高卡達,因為酒裡放了氰化鉀,哈!哈……」
卡達用手捏住咽喉:「好狠毒的女人,我殺……死你。」
珍妮拿起另一杯酒,高舉酒杯:「再見,可憐的高卡達太太。」
每個人都知道高卡達的劣行,但是,沒有人想得到,他竟然會死在一個女人的手裡。
自從高卡達和珍妮雙雙服毒去世,澄莊一片愁雲慘霧。
「我是來向你道別的!」余瑪莉不施脂粉,雙目紅腫。
「多住些日子。」貝兒拉住她的手。
「我本來想等孩子出世,我送他一份禮物才是。但是,我實在待不下去,每晚閉上眼睛便看見卡達。是我間接害死他。」余瑪莉說著,眼淚又流下來:「看見那女孩子年紀輕輕,大腹便便,我是想成全他們,誰知道那女人竟然那狠……」
貝兒拍著她的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也許,只有她才能瞭解珍妮的心情。
「這是卡達的日記,我看過,我覺得,還是應該交回給你,貝兒,我走了!你好好保重。」
「再見,生了孩子我會去看你,卡迪,送三嫂回去!」
余瑪莉向貝兒揮揮手,淚眼都迷濛了:「珍重!」
她終於離開了澄莊。
「真的是高卡達推我下樓,造成我第一次小產。」卡迪倆夫婦看完了日記,不禁歎氣!
「第二次也是他慫恿二嫂放炮竹。」
「伊麗莎白被他利用了,我們因此而冷戰。」
「他還口口聲聲說你在精神上背叛了我,又說你懷著的孩子是石浩泉的,這都是他的詭計。」
「他想借拍賣私地的事趕你出地產公司,結果他失敗了。」
「他一直想辦法報復,真的想我們婚姻破裂,你知道嗎?到死前他仍然希望得回你!」
「唉!他處心積慮,挖空心思,結果又得到些什?」
「他真是死有餘辜!」
「啊!別說死人的話!」
「我們改說別的,你的預產期過了怎一點動靜也沒有?」
「唉!二少奶沒說錯,早生子,遲生女,這一胎九成是個女兒。」
「好啊!我喜歡。」
「我不喜歡。自從二少爺和二少奶離婚,二少爺去了美國,不久高卡達身亡,奶奶不知道有多傷心,福嫂說她偷偷哭了幾場,如果我生個兒子,一定會令奶奶開心些。」
「我又不能不再說三哥,我們冷戰的時候,三哥竟然告訴媽咪你做過CLUB女,怪不得你那天告訴媽咪,她一點也不驚奇,原來她早就知道,幸而你自己先說,否則看了三哥日記後,你再向媽咪請罪,就顯得沒有誠意。」
「奶奶真好,並沒有因為我是CLUB女把我趕出澄莊。」貝兒是衷心地感謝:「所以,我希望能生個兒子,報答她老人家。」
卡迪的工作越來越多,除了他自己的業務還要兼顧卡達的,雖然英傑是個好助手,他能幹,也肯幹,無奈高氏機構生意多,又做得大,英傑也只有一雙手。
在高正安催促下,他終於把他的專業同學全部聘請回來,來了一班有用的生力軍,卡迪才鬆了一口氣。
這一天,是個天朗氣清的好日子,高夫人剛睡醒了午覺,福嫂走著進來。
「福嫂,秋天啦,你忙什?滿額是汗。」高夫人把頭髮梳好,放下梳子。
「四少奶肚子痛,大概是快生了。」
「啊!」這時候輪到高夫人手忙腳亂:「馬上送四少奶去醫院,趕快幫我穿衣,還是我親自送四嫂。通知了周醫生沒有,叫阿平,不,叫阿祥準備車……」
忙亂了一輪,終於由高夫人,福嫂,祥嫂,阿寶送貝兒進醫院。
周醫生正在等候。
貝兒送去病房(應該稱喜房吧?)
周醫生對高夫人說:「我要替貝兒剖腹產子。」
「動手術?她又不是難產,讓她自然生產吧!」老人家思想總是保守。
「頭一胎,一連生兩個,產婦會很辛苦。」
「你是說,雙胞胎?」高夫人低叫:「你早就應該看得出來。」
「當然,我已經告訴貝兒,她擔心一連生下兩個女兒,你和卡迪太失望,她求我事前不要告訴你們。」
「這傻孩子!」
「我到手術室準備!」
一會,貝兒躺在輪床上被推了出來,頭上套著白帽。
「四嫂!」高夫人走過去握著貝兒的手:「是雙胞胎!」
「奶奶!」貝兒淚凝於睫:「如果我一連生下兩個女兒,你不要怪我。」
「我就怕你第一個不生女兒,我很迷信的,我要先開花,後結果,下一胎才抱男孩,記著我的話,為我添個女孫。」
「貝兒!」卡迪奔跑上前,一把抱住妻子:「別怕,我陪著你!」
貝幾點點頭,眼淚一串串流下來。
卡迪吻她的唇,千般愛,萬縷情,盡不在言中。
貝兒被送進手術室,卡迪叫著要跟進去,好不容易才勸住他。
高夫人和最後一個進手術室的護士說了幾句話。
不久,高正安,高麗薇,高英傑,宋彩雲全來了。
卡迪坐在一角抽煙,高夫人走過去,輕撫他的頭髮:「安靜點,孩子。」
「為什不讓我進去,貝兒是想我陪著她的,她多可憐,痛得全身冒汗,她的眼神是迷惘而痛楚的。」
「記住,她曾經為你受苦,以後加倍疼愛她,嗯?」
「媽!」卡迪伏著母親懷裡啜泣。
「恭喜高夫人!添了位小姐。」
是剛才高夫人和她說話的護士:「母女平安!」她微微笑的進去了。
高夫人木然,喃喃說:「四嫂猜對了,果然是個女的。唉!」
「媽咪!母女平安就好了!」卡迪用手背擦去眼淚:「等會兒你開心些。」
「我雖然希望抱男孫,但我不會令四嫂難堪,她是個好媳婦。」
彩雲母女和英傑恭喜卡迪:「我終於有個小表妹,她一定像貝兒一樣漂亮。」
卡迪正要道謝,那位護士又出來了,高夫人馬上對兒子說:「我忘了告訴你,你有兩個兒女,貝兒懷的是雙胞胎。」
「兩個?雙胞胎,哈……」
「高夫人,恭喜你,高太太又添了位小少爺。」
「什?」六個人擁上去!
「高太太產下一女一男,恭喜了!」
「媽咪!」卡迪整個抱起高夫人:「我有個兒子,終於有個兒子。」
「阿彌陀佛,高家有福。」高夫人高興得流下淚來:「正安,打電話通知卡泰,叫人送香檳來,送幾箱。」
「還有雪茄和糖果……」
周醫生出來,卡迪衝上前:「貝兒太辛苦了,她沒事吧!」
「一切正常,只是麻醉藥未過,她還沒有醒來。」
「我好想見貝兒,求你讓我進去。」
「好吧!」周醫生含笑點了點頭。
卡迪立刻跑進手術室!
「周醫生,真謝謝你!」
「我接生幾十年,第二次接到龍鳳胎,第一次錯過了機會,這一次,我要做這雙嬰兒的養母。」
「求之不得,生龍鳳胎,不容易,我們四嫂真了不起。」高夫人拉著周醫生的手:「活了快七十歲啦!今天最快樂,我願意把我的所有一切都送給貝兒。」
「她需要愛,多關心她!」
「外公,這次你要給四舅母兩份獎品。」彩雲對剛由外面回來的高正安說。
高正安笑得只見牙齒不見眼:「她要什,就給她什!以後有兩個娃娃叫我爺爺,哈!真棒!男的女的都來了。」
每一個人都笑得合不攏嘴,當然包括忠心的阿寶。
五年後。
貝兒再度產子,都是雙胞胎,她已是三男一女之母。
彩雲和高英傑婚後,也生了個兒子。
高夫人所有疾病都霍然而愈,因為貝兒和彩雲都要到公司幫忙,那五個小東西就全部交給高夫人,雖然有護士,保姆,傭人,可是,高夫人還是要當個總指揮,每天照顧五個小頑皮,夠她樂的了。
現在最受歡迎的,不是那些小男孩,而是貝兒的大女兒,物以稀為貴啊!
卡泰已再婚,卡迪夫婦三度蜜月時,去參加卡泰的婚禮,在華盛頓還碰見余瑪莉和她的丈夫。每人都有個好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