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心湄睡得飽飽地醒來。一看床頭的鬧鐘,數一數手指——哇!竟然睡了十多個小時。
她生日那天是星期五,那晚節目又多又好玩,由於第二天、第三天都不用上課,所以大家玩到差不多天亮才離去。
徐立德送董心湄回家,剛巧看得到日出。
她一回家就躺上床大睡,一直睡到現在。她按了個電鈕,不久,鳳姐進來了。
「有電話找我嗎?」
「徐少爺打了三通電話來。」
「你為什麼不叫我聽呢?」
「徐少爺的電話打到外面大廳,他知道小姐仍在睡覺,吩咐我千萬不要吵醒小姐。」
「我肚子好餓,有什麼可以吃?」
「小姐一覺睡到現在,早餐、午飯、下午茶都沒有吃,當然肚子餓。晚餐小姐喜歡吃什麼?中菜還是西餐?」
「先生和太太今天又不在家?」
「昨天和今天都沒有回來。」
「唉!如果我等他們為我慶祝生日,一定在家悶死!鳳姐,今晚我吃西餐。」
風姐出去後,董心湄馬上打電話給徐立德——
「湄湄!」
「奇怪,我還沒有開口,你怎麼就知道是我?」
「第六感!」他馬上笑:「其實是我一直等候著你的電話。睡夠了沒有?」
「睡夠了。不好意思,你找我幾次,我都在睡大覺。」
「為什麼要向我道歉呢?我是希望你睡得好、睡得夠。今晚你是不會出去了?」
「不打算出去了,在家吃晚飯,飯後拆禮物,又可以忙一個晚上。」
「你還沒有吃晚餐?」
「沒有啊!一起床就給你打電話,你在家裡做什麼?」
「看錄影帶。我已經出去過一次了……」他們兩個人聊天聊了一會兒,徐立德說:「好吧!你要吃晚餐了,明天八點我來接你去遊艇會吃早餐,明天見!」
「明天見!」
第二天清晨,董心湄早早地就起床梳洗,穿了一件白色高領的貼身毛衣、蘇格蘭絨裙、白襪、蘇格蘭格子中靴,頭上戴一頂蘇格蘭絨帽子,外穿一件蘇格蘭絨大衣,十足像一個英國公主。
董心湄和徐立德在遊艇會的中菜部吃中式自助餐,一面看海一面談心。
可能是冬天,今天遊客不多,清清靜靜的,情調特別好。
「等會兒我們到海邊走走。」董心湄說。
「好啊!」徐立德馬上答著:「不過海風好大。你看,海浪都捲上來了,你怕不怕冷?」
「不怕,我穿了大衣來,還戴了帽子。你呢?」董心湄看徐立德,他穿了一套栗色西裝,她記得他來時還有件奶油色的大衣。
「我也不怕,歐洲比香港冷得多,我們還常滑雪。」
「我去加拿大旅行時,也滑過雪,但滑得不好,摔倒過好多次!」
「你喜歡滑雪嗎?」
「喜歡。摔倒了還可以爬起來,再試。」
「放年假時我們去法國看夜巴黎,順便到瑞士滑雪?」
「主意不錯!但不知道式芬和哥頓有沒有其它打算?人多才好玩!」
「式芬表妹只要知道可以去迪士尼樂園,她一定會同意的。」
「好!星期一去學校和她計劃一下。」
「等會兒我們有什麼節目?」徐立德問董心湄。
「你說吧!」
「想不想看你在花團錦簇中的照片?」
「照片已經沖洗好了?」董心湄很高興。
「我昨天在電話中不是說出去過,就是去沖洗相片。你好上鏡呢!」
「我想看相片!」
「我們吃過早餐之後,就到海邊散步,然後回我家吃午餐,午餐後看照片和錄影帶,看一整個下午,晚上我們去吃意大利餐,好不好?」
「贊成!現在就先到海邊吧!」
海邊的北風果然厲害,董心湄揉著一雙冰凍的手。
「冷嗎?要不要回車上去?」
「再走一會兒,我想看那艘粉紅色的遊艇,好特別、好漂亮!」
「我可以握著你的手嗎?」立德輕輕怯怯地問。
「你的手暖和嗎?」
「很暖和。」
董心湄就把手伸過去,徐立德如獲珍寶地把她的手握著。「你的手好冷,可惜我不能把你兩隻手都握著,否則你連路都不能走了!」
徐立德用兩隻手合著她的小手,她感到很暖和,整個人都溫暖起來,她另一隻冰冷的手則在冷風中搖擺著,突然她笑了起來。
徐立德看著她,也被她感染得跟著笑,愛寵地問:「我弄癢你嗎?」
「不!你給我很多溫暖,我在笑我另外那只冰凍之手,既然冷了,放進大衣口袋內不就暖和了嗎?我是不是很笨?」
「一隻手聰明、一隻手笨,可以嗎?」
董心湄又笑,點了點頭,把另一隻手插進外衣口袋裡。
終抄回到汽車座上,董心湄說:「好暖和啊!」
「把大衣脫了,車內有暖氣。」徐立德自己先把大衣脫掉。
他協助董心湄脫去大衣,將之放在車子的後座。今天徐立德沒要司機開車,自己駕駛了一部跑車。
董心湄在弄安全帶,徐立德把一隻盒子放到她懷裡:「送給你的。」
「今天不是我生日。」董心湄又嘻嘻笑:「一個人不可以有兩天生日,剛天我已經滿十九歲了。」
「以後我每見你一次,都會送你一份禮物,小孩子都喜歡禮物。」
「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快要有權利當選民了。」
「我比你大八年,你在我眼中,就是小孩!」徐立德慫恿:「先看看禮物喜歡不喜歡?也許你不喜歡呢!」
「我說過你不能再送什麼珠寶首飾給我了,因為我是不會收下的。」
「我保證它價廉物美、絕不名貴,看看,快打開來看看!」
董心湄揭開盒蓋,已嗅到香味,原來是一盒子橙色的玫瑰花瓣。
「喜歡嗎?」
「你知道我最喜歡的,不能還你了。咦!裡面還有些什麼?」
「鑽石戒指。」他偷偷地、很用心地看她,怕她生氣,又偏要冒這個險。
「哇!快拿出來,這個我不能收的、不能收的。」董心湄一拿出來,原來是只水晶小白兔:「好可愛啊!這小東西,漂亮極了!哈!真美!」
「還給我,你說過不能收的。」
「休想!」她向他吐舌頭做個鬼臉:「誰教你不小心放錯東西,如果是鑽戒,多好,我一定物歸原主。這小白兔,我留回己用了!」
「只要你喜歡就好。」徐立德輕拍她的手背,開車了。
一會兒,董心湄說:「立德……」
「嗯,什麼事?」
「你是不是先買了玫瑰,然後一片一片把花瓣剝下來?」
「是呀!你喜歡把花瓣拋高,讓它落下來就好像跳舞一樣。你不是說一整朵一整朵花拋,太浪費了?」
「但是一朵鮮花應該讓它好好開放,你把花瓣剝下來,太殘忍、太可惜,簡直是摧花手。」
「啊!真的,我太過分了,其實我也很愛花的,那以後我應該怎麼辦?」
「你還要繼續買?」
「當然買,除非我再也見不到你。」
「花店每天總有些花賣不出,或者花朵已經開盡了,沒人喜歡買,你就把那些花買下來,反正你不買它也會凋謝、剝落,這樣就不用可惜了。」
「對!我應該做個真正惜花人,我會依你的吩咐去做……」
「立德……」董心湄一邊撫弄花瓣一邊叫。
「嗯?」
「你足二十七歲沒有?」
「我二十七歲的生日還沒有到。」
「你什麼時候生日?」
「一月三日!」
「你每年生日是怎樣度過的?」
「長年東飛西飛,我生日多半在飛機上度過。」
「沒有人替你慶祝生日嗎?」
「我行蹤不固定,又沒有女朋友,哪有人管我的生日?如果我碰巧在家,媽媽會親自下廚為我做長壽麵!」
「今年你送了一個盛大的生日舞會給我,又有一個九層高的蛋糕,還有三份禮物,其中更有我永遠難忘的『花之舞』,我實在十分感激。所以,你今年生日我也要送你一些東西,讓我想想,我沒有魄力為你開一個舞會,但我會請式芬、哥頓、天娜、麗莎和她們的男朋友,一起來我家吃一頓飯,送你一個生日蛋糕,也要送你三份禮物。你告訴我,你喜歡什麼?」
「你會不會編織毛線?」
「會呀!家政課學過,但編織毛衣就不行,因為我不會開領口。」
「我只想要一條溫暖的圍巾。」
「絕對沒有問題!第二樣呢?」
「一張你的半身相片。」
「可以!第三樣?」
「讓我想一想——我每天都要簽名或者簽合約,就一枝筆好了,讓它永遠陪著我,可以嗎?」
「當然可以!圍巾你要什麼顏色?好讓我買毛線。」
「白色,會不會太難打?」
「不會,白色好,可以配很多衣服。」
「謝謝你!」
「都還沒有送,先別謝。」
他忽然歎了一口氣。
「為什麼歎氣?」
「不知道我生日的時候,是不是還在香港?」
董心湄聽了一呆,她有好多天沒有想過李斯達了,差點就忘了這個人的存在。不錯,徐立德早說過,只要李斯達一回來,他自己會識趣地避開。若是李斯達真要回來的話,那時候,是應該回來了。
董心湄想:就算李斯達是她的丈夫,她也應該有自己的朋友,沒可能要了立德那麼多,自己卻一點都不付出,太不公平。
「煩惱先不去想。」董心湄故作輕鬆。「我們去買毛線,否則你生日時我還未打好,那怎麼辦……」
本來約好四個人去一間新開的酒店吃晚餐,徐立德都訂好了,怎知哥頓臨時有事,拉了胡式芬去,便只留下董心湄和徐立德。
今天天氣和暖些,風也沒那麼大。董心湄穿了一條高領米色連身裙,探藍色長靴,帶一件深藍粗毛線的外套。
徐立德也穿了三件式的西裝,深藍色的,剛好和董心湄配成一對。
這完全是巧合,但卻像極了情侶裝。
他們走進酒店,才走幾步而已,董心湄的眼睛就睜得圓大圓大。
因為,她竟然看見穿著白色西裝、英偉不凡的李斯達。
她從未見他穿過西裝,每次在他家也好、在她家也好、上街也好,他總是瀟瀟灑灑的一套便服,他認為穿西裝是一種束縛,但他今天竟隆而重之地穿上了西裝。
他正和身邊一位美貌女郎,融洽地有說有笑。
徐立德注意到了,在她耳旁悄聲問:「是李斯達嗎?」
董心湄迷糊地點了點頭。
這時候,李斯達也見到董心湄了,他也為之一愕,然後向董心湄微笑點頭,他身旁的美女連忙問他,他就忙著跟他身邊的女伴說話,沒理會董心湄。
「我們還是先坐下,站著不大方便。」徐立德拖了董心湄一把。
董心湄也留意到有許多對眼睛盯著她,其實,平時無論她到哪,都會引起別人的注意,特別是男士。
徐立德和董心湄到早訂了的位子坐下,徐立德問她:「要不要換一個地方吃飯?」
董心湄搖了搖頭。
「或許等會兒他會過來看你。」徐立德拍拍她的手安慰她,然後忙著點菜。
董心湄也認為李斯達應該會這樣做,起碼過來解釋一下他的行為,她畢竟是他的女朋友,不可以完全不理會她的感受。
但是,李斯達始終沒有過來,仍然和他的女伴一邊吃晚餐一邊有說有笑。
董心湄好難過,當然也有些嫉妒,眼眶不由自主地蒙上一層淚霧。
徐立德握著她的手,低聲安慰她:「湄湄,不要難過,凡事總有原因的,遲早他會向你解釋。」
董心湄說不出話,喉頭哽咽,她偷偷地拭抹眼睛,盡量控制自己的情緒。
「快吃東西,全都是你喜歡吃的。」
董心湄順從地點了點頭,但是,她胃口不開,實在什麼都吃不下。
這時候,李斯達結帳走了,走的時候,他又回過頭來,向董心湄點頭微笑。
他就這樣走了,一聲交代也沒有。
「……立德,如果你不介意,可否送我回家?」
「不介意,我想你也需要回家休息一下,不過,你多少也得吃一點東西。」
「我實在一點都吃不下。」
徐立德就不再勉強她,趕快結了帳,送她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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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園內傳來胡式芬尖叫:「什麼?李斯達竟然和另外一個女孩子拍拖?」
「你還說他是個殺手,如果他是殺手,應該躲起來,怎會和女孩子出雙入對?」董心湄傷心了一晚,現在把話說出來,心情才算好轉一些。
「他始終是殺手,不過是愛情殺手,專向女孩子動手。心湄,你會不會認錯人?
「你以為他穿了套西裝,我就認不得他了嗎?」
「問題是,我從未見他穿過西裝。」
「我也未見過。但百分之一百是李斯達,他還向我打招呼呢!」
「他偏心!打扮得那麼隆重,是為了那女孩子。」胡式芬氣沖沖地問:「那女孩子長得怎麼樣?」
「很漂亮。」
「沒你漂亮吧?」
「這怎麼比呢?」
「實話實說,別在我面前扮謙虛。」
「你當然會比較喜歡我多一點,而且她看起來會比我們大兩、三歲。」
「打扮得怎麼樣?」
「也很能追得上潮流。」
「一個樣貌不錯,仍屬妙齡,又很靚的女孩子——他八成是為她失蹤。但總結起來,她是比下上你,李斯達為什麼這樣沒有眼光?」
「情人眼裡出西施,很難說的。」
「只有一個原因,李斯達才會為她做那麼多事。」
「什麼?」
「那女孩子非常富有。」
「我家也富有呀!雖然不是十大富豪,起碼也是億萬富翁。」
「你父母有錢關你什麼事?你自己有錢嗎?」
「一點積蓄總有。」
「如果李斯達間你要兩、三百萬元,你有沒有?」
「他要那麼多錢幹什麼?」
「比如買汽車……」
「你不會是說,李斯達和那女孩子來往,是想在她身上得到錢吧?李斯達不會這樣做,他父母在英國有許多生意,他媽媽又疼他,他要什麼都會給他。」
「那只是李斯達自己說,我們連他父母都未見過,怎知道他家庭環境實際是怎樣?」
「李斯達不像是那種人!」
「那是因為你信任他,對他還有好感。他長得那麼漂亮,挺適合吃女人飯,沒錯的,他是愛情殺手。」
「如果他是那種人,我不會和他談戀愛,太沒有骨氣了!」董心湄又悲從中來。
「我怎麼這樣沒有眼光?」
「別怪責自己,要瞭解一個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還是不要等他了。從他昨天對你的無情無義,就知道他對你沒有真感情,否則他若怕你生氣,早過去安慰你了,你還等?算啦!還是和立德表哥在一起吧!」
「我暫時不想談感情的事。」董心湄用面紙抹抹眼睛。「李斯達對我傷害得還不夠深嗎?」
「這種人,你忘記他就算了,無論他是殺手也好、吃軟飯的男人也好、一個正常男人也好,他昨天對你的態度,事後又連個電話解釋都沒有,你便應該和他絕交了,還傷心什麼呢?」
「不是那麼容易忘記一個人的。」
「那是你看不開、自討苦吃,否則還有一個條件那麼好的人等著愛你,你還擔心什麼?你看我,一知道立德表哥不愛我,我便馬上回哥頓身邊去,雖然我失去一個最好的,但我現在也過得不錯啊!人要樂觀些,不要老鑽牛角尖,況且你整天愁眉苦臉,對立德表哥也不公平。」
「我真沒你那麼灑脫。」
「你應該向我學習。」
「我試試看!」董心湄抹去淚痕。
「這才對呀!」
「式芬,沒有你,我真會憋死!」
「等會兒看見立德表哥,可要笑呀!」
「哇——你好凶呢!」
「等你做了我表嫂,比我高半級,就可以欺負我了。」
「太遠了,別說看不見的話:誰知道明天又會怎樣?」
「李斯達總不會回到你身邊。」
「又說他!」
「好,不說不說……」
徐立德來接董心湄,先看她的面色,見她面露笑容,心頭一顆大石立刻放下。
他向她獻上一盒花瓣。「你猜裡面有些什麼?」
「又送禮物,天天破費,何必呢?」
「小玩意罷了!名貴的我不敢買,怕你不高興。」
董心湄從花瓣中把禮物掏出來,原來是瓶香水,那瓶子是一隻天鵝。
「瓶子好漂亮!」
「我就看中那瓶子,知道你一定會喜歡!」徐立德見董心湄開心,他就開心了。
「你比較喜歡動物玩意。」
「我喜歡動物和花。」董心湄突然好有興致。「我們今晚去哪吃飯?」
「由你選!」
「其實昨晚那家酒店的餐點還不錯,我們今晚再去!」
「我贊成!」
「不過吃完下午茶,你得先送我回家換衣服,今天的打扮不適合去那種場合。」
「好的!」其實,剛才徐立德已看清楚董心湄,她穿一條黑皮褲、黑皮夾克,裡面襯一件鵝黃的套頭毛衣,也很好看的,或者她認為應該穿一條裙子。
回家後,主人都還沒有坐好,鳳姐便拿電話過來。董心湄接過了,對徐立德說:「一定是式芬,又改變主意和我們吃飯。喂!式芬……」
「董心湄,是我!」
「你?」聽到李斯達的聲音,她的心就拚命地狂跳。「你在哪?」
「我在家,今天剛回來。今晚來吃飯吧?我為你做了一桌子菜,有海鮮釀酥皮盒、龍蝦沙、心形牛扒、黑森林蛋糕和鮮果盤,保證你喜歡!」
「我不能去。」董心湄看了徐立德一眼,徐立德見到她面色都變了,很擔心。「我今晚有約,要和朋友吃飯。」
「約了昨晚那位紳士?」
「嗯!」她想起他身邊的女孩子,大為反感。「早約好了!」
「你不可以為我把飯約推了嗎?」
以前,他那麼軟聲軟氣的,她便馬上投降,但經過昨晚,她心腸硬了。「不可以!」
「那麼你吃過晚飯來我家,我把鮮果盤留給你。」
「不去了,吃過晚飯我要回家睡覺,明天還要上學。」
「董心湄,你變了。為什麼對我那麼冷淡?因為你的新男朋友?」
「我跟你學的!」董心湄咬咬下唇。「我要去吃飯了,改天再談!」
「我今天是為你回來的,我不是要聽你拒絕,今天你無論如何要見我!」
「我實在抽不出時間,也沒空和你聊天,再見!」董心湄匆匆掛上電話。
「我們去吃飯了!」她已忘記回家是為了更換衣服。
徐立德本來想提醒她,但見她已經站了起來,便不好再說什麼。
董心湄雖然拒絕了李斯達,但是,那頓飯她一直悶悶不樂地吃得並不開心,她好像和這間酒店欠缺了緣分。
徐立德非常擔心,但是,他一句也不敢問,只是靜靜地吃他的晚餐,當然,什麼滋味,和昨晚一樣,他是吃不出來了。
雖然沒有問,但他也知道是和李斯達有關的,只有李斯達才能控制她的喜怒。
吃甜品的時候,徐立德大著膽子說:「今晚風並不太大,想不想到海邊走走?」
「改天吧!我今天有點疲倦,想早點回家睡覺。」
喝完茶,徐立德體貼地馬上結帳送董心湄回家去了。
董心湄一踏腳上台階,鳳姐就說:「鄰家李少爺來了。」
「他在哪?」
「裡面大廳。」
董心湄又心跳了,渾身不自在。「他什麼時候來的?」
「半小時前,他說你吃過晚飯一定會回家。」
董心湄的心跳得更快了,因為他竟然說中了她的心事。
董心湄腳才踏進大廳,李斯達就已經迎了出來,看見董心湄,用自己兩隻手握住她的兩隻手。「董心湄!」
「嗨!」董心湄很不自在,極力地想把手抽出來。
「剛才我看見昨天那位年輕紳士送你回來。」
「嗯!」他握得她很緊,也無意放開她。
「他不會是你最新的男朋友吧?」
「那不關你的事!」董心湄強行坐下,李斯達只好放開她一隻手。
「怎麼不關我的事?你是我女朋友!」
「我不認為我和你之間有任何關係,若有,也只不過是鄰居。」
李斯達坐在她身邊,很痛心地說:「我不認為你是個貪新忘舊的人!」
「總好過你一隻腳踏幾條船吧?」
「啊!原來你為了我昨天和那個女孩子去吃飯而不開心,她只不過是我世伯的女兒,我們是世兄妹罷了!」
「你沒必要向我解釋。」董心湄本來跟自己說過,不要再理會這個人,但是一接觸他那迷人的眼睛,她的決心就減弱了,聲音也不再那麼冰冷。
「你是我女朋友,你當然有權知道。我這一次出去,是替另一個世伯做事,你見到的,就是他的女兒。她已經有了男朋友,剛巧因為公事去了日本,昨晚我們下班後,在電梯碰見了,便一起約好去吃晚飯。」
「若是那麼簡單,你就不會連跟我打招呼都不敢!」
「我有和你打招呼,一共兩次。」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別說我是你女朋友,就算我是你普通朋友,你看見我,也應該過來打聲招呼,但是你不敢。」
「我不是不敢,我只是怕過去搔擾你們,又不知道,你男朋友喜歡不喜歡。董心湄,你不要生氣,你一向度量很大,為什麼突然改變了?你另有男朋友,我沒有質問你,因為我明白,我不在你身邊,你一定會很寂寞,你交交朋友我不介意,但不要不理我!」
董心湄本想問他是不是當殺手、吃軟飯,但又問下出口。不過,如果不問清楚,她心裡那根刺,不,應該是兩根刺就拔不出來,她永遠也不可能接受李斯達。
「請你放開我的手!」董心湄用力一甩:「我真的要睡覺了,明天還要上學,你有什麼話和胡式芬說。」
「我和胡式芬有什麼話說?我和她根本不相干。」
「我有話要問你,胡式芬可以代我發言,如果你解答不了我的問題,那我們也不用再繼續交朋友了!」
「那對我不公平,我和胡式芬一向合不來,准抬槓!」
董心湄已站起來。「你們說話時我會在場,擔保公平。失陪了!鳳姐,送客!」
「董心湄……」
董心湄硬著心腸跑向樓梯,鳳姐則和另一個女傭在李斯達兩邊守候著。
董心湄很快跑上樓梯,李斯達自然不好意思死賴著不走,他低著頭,踏出大廳。
董心湄在樓梯轉角處停留,聽見他離去的聲音,忍不住回過頭去,李斯達已經走出了露台。
她乏力地靠在樓梯扶手上.禁不住想,李斯達今晚算低聲下氣了,等她回來,又向她解釋,以前他從未對她如此優待過。
昨天碰到他,他今天就來了,算不算是討好她,向她投降?但再好也沒有用了,先要找胡式芬弄清楚他是個什麼樣的人,還有,昨天那個女孩子,她不嫉妒是騙人的……
胡式芬、董心湄,在李斯達的家喝下午茶。
胡式芬開門見山地說:「我們對你的身份很懷疑。」
「懷疑我是什麼?」
「殺手!」
「殺手?」李斯達笑起來:「打架我試過許多次,但,雞也沒有殺過一隻,更未殺過人,怎會是殺手?」
「你不認帳,我們也沒有辦法!」
「不是要怎麼認?你們怎會認為我是個殺手?因為我英偉?」
「不要開玩笑!那是因為你每次一接到電話便馬上失蹤不見人影,一去就一個多月才現身的緣故。」
「我發誓我不是殺手!」
「好!我們現在也相信你不是殺手,不過,做著比殺手更糟糕的事。」
「那又是什麼?」
胡式芬和董心湄交換看了一眼,董心湄點了點頭,胡式芬便說:「你是一個靠女人吃軟飯的應召牛郎。」
胡式芬說出這句話,董心湄很留心地看李斯達,他的面色由紅轉白,由白轉青,再由青轉紅,他忿怒地向著兩個女孩子吼叫:「你們是這樣看我的嗎?」
「你昨天不是和一個女孩子在一起有說有笑地吃飯?」
「和一個女人吃飯就是做男妓嗎?董心湄也和一個男人吃飯,她是不是妓女?」
「當然不是!他們只是普通朋友,那男孩子是我的表哥,他是個成功商人,品格高尚。心湄是個大學生,也是個淑女,他們不會做壞事!」
「那我這個念完書,沒做事的,就肯定是做壞事,品格低賤?」他的鼻子、眼眶都紅了。
「那得怪你神神秘秘的,無聲無息地突然失蹤,忽然又看見你打扮漂亮地陪著個女孩子!」胡式芬是不管他感受的,有什麼說什麼。「你怎樣解釋你這一個多月,還有上次近兩個月,你在外面做些什麼?」
「我早跟董心湄解釋過了,我兩次都是替世伯做事,為了方便,我住在他們家。昨天那女孩子,是我世伯的女兒,我們下班後碰到,一起去吃飯。」
「你有時間陪人家吃飯,為什麼沒時間打電話給心湄?你一走就沒有消息,難怪人疑惑。」
「因為公事差不多辦完才有空,我已經馬上趕回來,那不是比打電話更好?」
「要我們信你,除非你把那女孩子找出來,當面向心湄解釋你們之間的關係!」
「那……那……」李斯達為難了。「那怎麼可以?根本不關那女孩子的事,何必牽連人家?」
「你不肯就算了,我們也不會強迫你,但,心湄不可能和一個吃軟飯的人交朋友,你和她只好到此為止。」
「董心湄,不要!」李斯達抓著董心湄的手。「我可以向你發誓,我不是吃軟飯的,你不要聽人家唆使!」
「李斯達,你的話是衝著我來的。好,就算是我唆使心湄又怎樣?如果你自己沒有做錯事,根本不用怕,找出證據來就可以了!」
「我暫時還找不到證據證明我是冤枉的,但是,我一定會找到,只要給我時間,但請相信我,我從來沒做過什麼壞事。」
「其實——」董心湄拉開他的手。「我也不能忍受你一次又一次失蹤,我受不了!」
「我不會再失蹤,我可以發誓,再也不會失蹤!」
「李斯達!」胡式芬拖起董心湄的手。「你發誓太多了,沒有人再會相信你了!心湄,我們走!」
「董心湄!董心湄!」李斯達撲過去捉董心湄的手。「不要走!我會找到證據的,你一定要給我一個機會!」
「你找到證據再通知我們吧!」
「你還肯再見我嗎?」李斯達不肯放手。
「如果真有證據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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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媽送了張請柬來,說是他家少爺請胡式芬和董心湄去吃飯。
「要不要去?」董心湄問胡式芬。
「你想不想去?」
「他說過有證據便會請我們過去,我們也答應了,當然要去。」
「你仍然捨不得李斯達?」
「我覺得他對我比以前好,起碼肯重視我。」
「的確是有了進步。再說,如果他找到證據,我也想看看他的證據是什麼。」
「說不定那女孩子抱打不平,肯為他作證?」
「那就好看了!我們一起去,你打扮得漂亮些,別讓她比下去。」
「你對我沒有信心?」
「當然不是,有競爭才有進步……」
董心湄穿一條銀色吊帶軟皮裙、紫色絲絨襯衫,銀色襪子、紫色漆皮皮鞋、紫色大衣。
到了李家,胡式芬才這一次按鈴,李斯達一聽見鈴聲,便親自跑出來開門。
他穿了一件咖啡格子西裝、白色高領襯衫、咖啡色長褲,看起來好俊呢!
胡式芬笑,心裡說:這還差不多!
董心湄一看見他那深情的眼神,便已經醉了一半。
大廳裡已經坐著一位美麗的中年女人,手指上戴著一顆大大的鑽戒,貴婦人的模樣。
李斯達為介紹之後,胡式芬和董心湄才知道,她原來是李斯達的媽咪。
其實不用介紹,走近些看,便看得出她和李斯達是母子關係,因為李斯達和他媽咪,實在長得很相似。李太太一看見董心湄,精神馬上為之一振,指著董心湄問兒子:「就是她嗎?」
「是的,媽咪!」
「你過來!」李太太向董心湄招招手,董心湄只好過去。
李太太捉住董心湄兩隻手,由頭看到腳,又由腳看到頭,眼光在她面部打轉,看得董心湄心狂跳,又渾身不自在。
李太太不斷點頭:「果然好看,不錯!」
說著,她又轉動董心湄的身體,由前看到後,由後又看到前,讓董心湄覺得自己如奴隸買賣市場中的奴隸。
「福相,很好!」李太太又點了點頭。
弄了半天,胡式芬和董心湄才可以坐卞來。
「聽達兒說,你們兩位小姐對他有點兒誤會!」李太太看著她們。「怎麼,現在又沒有人願意開口說話了嗎?」
胡式芬和董心湄交換看了一眼,胡式芬見董心湄不吭聲,她可忍不住了!
「由於李斯達行蹤不定,所以,我們對他的身份有懷疑。」胡式芬說話了。
「媽咪,她們懷疑我是當殺手的。」
「我兒子當殺手?不會!他是個好心腸的人,從來不會傷害別人,更別說去殺人了,那是不可能的。」李太太解釋:「而且,做殺手的都為了錢,我們家富甲一方,達兒要多少錢就有多少錢,他根本沒必要去殺人賺錢!」
「她們又懷疑我靠女人,是個吃軟飯的壞人!」
「你們怎會有這種思想?」李太太很不高興。「達兒性格驕傲,怎肯花女人的錢?而且,我已經說過了,我們家富甲一方,達兒根本不在乎錢!」
「但他經常失蹤、不知去向,令人懷疑,而他又沒有合理的解釋,我們會懷疑,亦屬正常。」
「因為,他有自己的苦衷。」李太太喝口咖啡,清清喉嚨。「我們家就只有達兒這一個兒子,我們當然希望他早點成家立室。但,在英國好的、漂亮的中國女孩子不多,於是,等他大學畢業,我們就安排他回來香港物色妻子。在我們心目中,有三個人選,都是我們好朋友的女兒。所以,我們安排他到他世伯家住一、兩個月,好等他和對方相處,互相瞭解、適應一下——」
「啊!我明白了!他並非去幫助世伯做生意,其實是去相親!」胡式芬迫不及待地插嘴。
「不錯!就是這樣。他和第一個女孩子相處過了,覺得她有幾分姿色,但為人任性不羈,他不喜歡,便回家來了。」
「啊!原來這樣!」胡式芬點了點頭,恍然大悟。「第二個聽說不錯?」
「第二個也是有幾分姿色,但為人十分善妒,佔有慾又強,那天達兒和她去吃飯,見董小姐,和董小姐打了個招呼,她回去就審問達兒,達兒不勝其煩,馬上搬回家來現在,董心湄都明白了。」
「這麼說,他還要失蹤一次!」
「失蹤?」
「李太太一共安排他三次相親。」
「啊!沒有第三次了。」李太太笑起來:「他打長途電話告訴我,他已經結識了一個女孩子,就是住在隔壁的芳鄰。他說董小姐比我安排的兩個女孩子更漂亮,最難得的是,個性、品格各方面都比她們好,因此,他不想再和第三位小姐相親了。」
「噢,原來如此。」
「李斯達!」董心湄溫柔地面對他;「你為什麼不把真相告訴我們?」
「因為,我未徵求我媽咪的同意,我的要求她未必會答應。所以,我只能發誓我不是殺手、發誓我不是個吃軟飯的人,但不敢發誓不再失蹤。因為,我非常尊重我媽咪的決定。所以,明知你對我生氣,我也沒話說,只好馬上打長途電話給媽咪,向她求救。
李太太點了點頭:「達兒是個非常孝順的孩子,我不喜歡他做的事他永遠不會做。我要他做的事,不管他有多為難、多受苦,他都會為我辦到。你們兩位小姐,現在應該明白,達兒為什麼不能把相親的事情告訴你們了吧?」
「我還是不明白。」胡式芬搖頭。
「董小姐若是知道他要經過三次相親,她還會和達兒交朋友嗎?」
「我明白的。」董心湄說:「其實李斯達是不希望失去我們的友誼,因為誰也不能忍受自己的男朋友去相親的。但是,他答應了母親,又不可以不去相親.所以一切只能秘密進行。」
「董小姐很聰明,也明白事理。達兒的確有雙重苦衷,董小姐肯明白、體諒他就好了。」
「其實,李斯達也出於自私心理。」胡式芬不服氣,直指著他道:「他以為相親時會找到一個比心湄更好的,所以他不顧一切地進行。第二次他有恃無恐,直至一連碰上兩個女孩子都比不上心湄,他才心息了,停止相親。」
「胡小姐,就算達兒有這種心態,也是很平常的事,哪一個人不想為自己挑最好的?」李太太的確不簡單,說起話來咄咄逼人。「更何況,達兒和董小姐到今天為止仍是男女朋友,董小姐除了達兒外,自己也有男性朋友,是不是?」
胡式芬輕呼一口氣,沒話說。
「至於你說達兒游手好閒、不務正業,那就更冤枉了。我們這次回來,除了為達兒相親,還準備收購一家公司,等收購成功,達兒馬上要上班工作。」
「如果收購不成功?」胡式芬始終不肯完全接受李斯達。
「成功率達到百分之八十五,達兒的爹地和我一起回來,一回來就去進行收購的事,你們吃晚飯時可以看到他,順便問問他的進展。」
「我們想收購的有幾間公司,總有一、兩間收購成功。媽咪,收購成功率應該達到百分之九十,是不是?」
「是的,達兒。」
「董心湄!」李斯達坐到董心湄的身邊。「你對我還有什麼疑問?」
「沒有了。」董心湄已經放下心頭大石,微微笑說:「我什麼都明白了。」
「胡式芬呢?」
「你做什麼事都與我無關!」胡式芬聳聳肩。「我只是心湄的好朋友,我站在她的那一邊,她同意,我一定同意!」
李太太終於忍不住問:「你們已經是好朋友了,為什麼都連名帶姓地叫對方,不可以叫名字嗎?」
「……心湄!」李斯達第一個先喚出了。
「斯達!」董心湄聲音細細的。
「你們也不要叫我李太太,就叫我Aunt吧!好嗎?」
「好的,Aunt!」
「我有點疲倦,你們聊一下,我去休息-會兒。」李太太站起來。「達兒,吃晚飯時叫醒我。」
「是的,媽咪。」
李太太進去了,胡式芬、董心湄、李斯達三個人呆坐著,六隻眼睛互相對望。
胡式芬很識趣。「我去看看李媽在做著些什麼。」
她邊說邊走出大廳。
李斯達握著董心湄的手。「心湄,現在你總該明白,我不是殺手,也不是吃軟飯的人,而且為什麼會突然失蹤。」
「我明白了,Aunt解釋得很清楚,只是我沒想過有相親這樣的事。」
「最初我也不能接受到陌生人家住一、兩個月的安排,但那是媽咪的意思、媽咪的安排。她認為光見面很難瞭解清楚對方,而且相見容易同住難,住在一起,很容易就看到雙方的缺點。果然,我很快就覺得和她們不適合。」
「但是,那天晚上我看見你和那個女孩子有說有笑。」
「她一向掩飾得不錯,那晚她看見我和你打招呼,她回去就當我如囚犯般審問、苛責,十分專橫霸道,令人難以忍受。加上我見過你之後又掛念你,我第二天一早就向他們告別回家。」
「但我也沒理睬你。」
「你生氣有理由,不像她們蠻不講理,我已經忍受了兩次,不可能再接受第三次,便打電話請求媽咪。本來她堅持要我和第三位女孩子相親,但我告訴她我有了女朋友,並把你的一切告訴她,可能我感動了媽咪,她便和爹地趕回來了。」
「如果我比那兩個女孩子差,你就不會理我了,是嗎?」
李斯達低頭撥弄著她的手指,不說話。
「那對我很不公平,你不應該一面和我來往、交朋友,一面又去相親。」
「母命難違,我也是迫於無奈。心湄,對不起!原諒我,給我一個機會,好嗎?」
「如果我不原諒你,我還會坐在這兒嗎?我早就走了。」
「心湄!」
「嗯?」
「那天和你吃飯,又送你回家的那個男孩,是你的新男朋友嗎?」
「我有新男朋友,就不會和你坐在一起了。」
「或者,你覺得我比他好些?我外形是比他好看!」
「他是式芬的表哥,他喜歡我,我們也曾一起去吃飯,但我們始終不是男女朋友,就差那麼一點點,他是我的朋友。」
「他對你好,你就和他交朋友,是不是?」
「正是!」
「我以前去相親,剩下你一個人寂寞,你和他結個伴,我不覺得有什麼不對。但是,如今我回來了,也不會再失蹤了,你可不可以不和他來往?」
「他只是我-個普通朋友,又是式芬的表哥,我怎可以不理睬他?」
「交談什麼的可以,就是不要單獨外出,好嗎?」
「這……」
「你慢慢考慮一下,我不相親找女孩子,你也沒有男朋友,那才公平。除非你不信任我!」
「我考慮一下,好嗎?」
「好呀!」他吻吻她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