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菱和楊偉良訂婚的消息,很快就傳了開去,和海菱接近的人,一點也不感到奇怪,因為,海菱的個性,他們瞭解,可是那些自作多情的公子哥兒就大大失望,甚至有人誇口要買兇殺死楊偉良。在他們的心目中,偉良只是一條狗。
某天下午,海菱在廣告公司辦公,突然,她想起了要寫一封信給德國一個廠家,她開了對講機叫了兩聲,沒有回音,她感到奇怪。走出去一看,看見珍妮韋高正在和一個女郎說話。
「珍妮!發生了什事?」
珍妮說:「董事長,這位李小姐要見你,可是,她事先沒有預約時間。」
「董事長!」那女郎立刻站起來,走向前,輕聲說:「求你給我一些時間,那是有關我和偉良的事,我求求你?」
「偉良?」海菱一陣詫愕,她打量著她,終於說:「請進來!珍妮,我今天不再接見任何人,替我把下午的全部約會取消。」回到董事長辦公室,那女郎站在一角哭泣。
「請坐吧!」海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請問你貴姓?是偉良的什人?」
「我叫李小晶,是楊偉良的未婚妻。」
「未婚妻?」海菱像給人打了一棍,二十一年來,她從未受過這樣重打擊:「你就是那個開士多的小姐?可是偉良早就和你分手,這幾年間,你們已經沒有來往,一切都完了。」
「不,我們沒有分開過,直到今天,我仍然是他的未婚妻,如果沒有你,我們已經結婚。」
「怎把我拉上了?是你不肯讓他出國留學,你們意見不合,所以才會分手。」
「我不肯讓他出國?他去加拿大留學的主意,還是我想出來的,偉良中學畢業後,總找不到理想的工作,我就提議他出國,當時,他的父母也認為他應該出國深造,於是把租屋賣了,楊伯伯又向朋友借了一些錢,辛辛苦苦儲夠了錢,抱著滿懷希望把他送上飛機,我……」
海菱有一點暈眩,這突然發生的事,令她有殺人的傾向,她真想砍偉良幾刀,不過,她警惕自己,必須以第三者的身份處理這件事,否則有欠公平,同時,她也不能聽信單方面的話。
「偉良出國後,他的父母沒有錢,只能租兩個床位住,楊伯還要摸黑替人抹車賺錢,直至我父親去世,我接管了士多,於是,我便把偉良的父母接到我的家去。你不信,去查問我的鄰居,偉良的父母,在我家裡住了幾年。」
「你不必管我信不信,繼續說下去!」
「偉良在外國的幾年間,他父母所有的衣、食、住、全部由我供給,後來楊伯母生病了,也是我請醫生醫理她。」
「我去過楊家,但是,我並沒有見過你?」
「偉良自從在你公司工作,第二個月,他找了新房子,一家三口就搬了出去。」
「你對偉良一家有恩,照道理。他們應該感激你,但是我見過偉良的父母幾次,他們從來沒有提起過你,他的父母難道也變心了?」
「以前偉良的父母的確很感激我,說我是他們的大恩人。偉良這次由加拿大回來,除了要找一份好職業來養父母,還準備和我結婚。」
海菱記起來了,當她和偉良第一次見面,他曾經說過:「我的母親生病了,而且……」他沒有說下去的那句話,可能就是要和李小晶結婚。
「自從偉良認識你,他父母不再喜歡我,我每次去探望他們,他們的態度都很冷淡,他們甚至向我透露,偉良快要飛黃騰達。」
「他們這樣寡情,偉良又怎樣?」
李小晶說:「他很少去看我,說工作忙。」
「因此你生氣了,天天跟他吵?」
「我沒有跟他吵,也沒有認為他不對,我常常鼓勵他努力工作。想不到他昨天竟然提出要和我解除婚約,他……不要我了!」
「你們不是早就分手了嗎?」
「不是的!董事長,我剛才已經說過我們並沒有分手,只不過因為偉良要和你訂婚,所以才-棄我,他們說你比我好一萬倍!」
「你比我更適合做一個賢妻良母!」
「但是你比我富有,比我有權勢,在你的面前,我只是一個小可憐。我不能幫助楊偉良達成他的願望,如果他們有一個像你這樣富有的媳婦,他們不單是可以在人前炫耀,而且,他們可以真真正正的享福,他的母親告訴我,她就快可以坐勞斯萊斯汽車,住豪華別墅。」
「他們一家三口真卑鄙!」海菱低首沉吟了一會問:「你既然是偉良的未婚妻,你一定有他的訂婚信物,你有嗎?」
「我們訂婚的時候,偉良送了一隻訂婚戒指給我,雖然只是K金戒指,但裡面有我和他的名字。」李小晶把戒指脫下來。
海菱接過指環,她的心已經片片碎了。
「把戒指放下,你可以回去了。」
「江小姐,不要趕我走,我求你放過偉良,你富有,年青又那漂亮,你會有很多很多人追求你,但是,我已經等了偉良十年,十年是一段很長的時間,我失去的青春也不會回來。」
「你不必擔心,我決不會搶人家的未婚夫;不過,我先要把這件事情弄清楚,我會和偉良好好的談,你在這兒不方便。」
「沒有什好談的,我的命運就掌握在你的手裡,你肯放偉良,我就有希望!」
「你不要咄咄迫人好不好?你痛苦!我也痛苦!你煩惱,我更煩惱。幾乎每一個人都知道我和偉良訂婚,可是卻突然跑出來一個未婚妻,你叫我怎樣向人交待,我不在乎人家的觀感,但我憎恨別人在背後恥笑我,楊偉良太傷我的自尊。我是個把自尊看得比生命更重要的人,我已經夠煩了,你回去吧!你會得回你的幸福!」
李小晶黯然離去。海菱雙手抓住頭,好一會,她按下對講機:「珍妮!請楊偉良進來!」
這是她唯一的希望了,她等待著。
楊偉良春風滿臉的走進來,快要是江家的嬌婿,夢想也即將實現,又怎能夠不開心?
「坐吧!」海菱說,表面若無其事:「我想向你打聽一個人,她叫李小晶,你認識嗎?」
楊偉良再也笑不出來,他呆住了。
「她也是開士多店的,會不會就是你以前的女朋友?你不會運她的名字也忘了吧!」
「我認識她,她就是我以前的女朋友。」
「你們最後一次見面,在什時候?」
「在我去加拿大之前,好幾年了,那天晚上,我不是已經把一切告訴了你嗎?」
「我發覺你並沒有把全部事實告訴我,我記得你說過,你和她只是朋友,沒有訂過婚。」
「對呀!我們只不過是朋友,我從未跟任何人訂婚,當然除了你。」楊偉良一下子又開心了:「媽媽很迷信,她說要揀好日子,她明天才去找算命的揀吉日。老人家真麻煩。」
「我很幸運,因為你們還沒有揀到好日子,而我也沒有通知我爸爸,否則,事情更麻煩。你既然口口聲聲說沒有和人訂婚,為什這只戒指裡面,刻有你和李小晶的名字?」
「那是……其實,我也不知道這回事。」楊偉良開始說話含糊:「一定是她自作多情,自己買戒指,然後把名字刻上去,我真的不知道。」
「你去加拿大的一段日子,你的父母住在李小晶的家裡,你知道不知道?我警告你不要撒謊,你的事,我已經查得一清二楚。」
「是有這回事,她這人很不錯,肯幫助人,我們家受過她的恩惠,以後我一定會報答!」
「你不是說,你去加拿大之前就和她分手,她為什還要照顧你的父母?你說你很久沒有和她見面,可是你昨天剛去找過她。你說你沒有和她訂婚,既然沒有訂婚,為什又要要求她和你解除婚約?」海菱很激動:「我憎恨別人說謊,我憎恨別人欺騙,你應該瞭解我的性格,你也應該知道瞞騙我的後果是怎樣?」
「海菱,你別生氣,聽我解釋!」
「我聽你的已經太多了,我再不要聽那些美麗的謊言,你不單只欺騙我,而且更傷害了我的感情,我失敗了,最慘痛的失敗。霍亞倫勝利了,他徹底的勝利,你知道他會怎樣對我?他會恥笑我,笑我是天下第一個大傻瓜。他說得對,我本身的條件比不上我的財勢有吸引力。你們一家三口都喜歡錢!看,這是錢,全是五百元的,給你,給你!」她把鈔票擲向楊偉良的面上。
楊偉良一張油嘴,此時已是英雄無用武之地。他沒有說話,因為他已經知道後果。
「滾出去,帶著錢,還有你送給李小晶的訂婚戒指。滾!永遠不要讓我看見你!」
「董事長!我是給解雇了?」
「不錯,從現在起,你已經不再屬於江氏廣告公司,我不會用一個忘恩負義的職員。」
「董事長!我求你一次……」
「不要求我,永遠不要求我,滾!」
海菱極度苦惱,假如她是一個普通女孩子,她會大哭一場。但是,她不能哭,女大亨不能哭,她要堅強,她要忍受。她壓制自己,然而越是壓抑越痛苦,她像一個充滿氣的汽球,分分鐘會突然爆炸。
沒有人知道她離開辦公室,她是偷偷溜出來的,她不想別人慰問她,同情她。
一輛汽車駛過她身邊,她沒有理,也沒有看,仍然像遊魂似的,慢無目的的向前走。
突然,她身邊晌起了號角聲,她本能地嚇了一驚,旋過頭,看見霍亞倫的汽車停在她身邊。
她冷哼一聲,沒有理會他,一轉身,轉進了另一條小路。
霍亞倫走上前,捉住她的手臂:「不要到處亂跑,我開車送你回家。」
「我不要回去,放開我!」海菱用力掙扎。
「跟我走!」霍亞倫用力拉她,堅音很沉重:「你太任性,你知道在街上亂跑,會有多危險,走,跟我上車。」
海菱看看亞倫,沒說出一句話,是驚駭?是麻木?她沒有想,只是任由亞倫的擺佈。
在車上,海菱一句話也沒有說,同樣的,霍亞倫也沒有說話。兩個人都顯得心事重重。
汽車駛得很遠,很遠,當海菱從沉思中驚覺,她發覺汽車並非駛向淺水灣,她立刻抗議:「你要把我帶到那裡去?」
「我有一間小屋,我自己設計,自己佈置,那不是一個家,只是一個小樂園,每當我心情惡劣的時候,我會在那兒躲半天。」
「我的心情並不惡劣,送我回家。」
「海菱,你雖然貴為女大亨,其實你還像一個小孩子,一個在大人面前逞強,其實想痛痛快快哭一場的小孩子。」
「我不會哭,我從小就不哭!」
「極度的壓制,會令到精神崩潰,坦白告訴你,有時我也會哭,兩年前我心愛的小狗被汽車輾得血肉模糊的時候,我就哭過。」
「你躲到你那間小樂園,偷偷的哭?」
「是的!後來我拿起一枝獵槍,要找那兇手算賬,我要殺死那壓死我的小狗的司機。」
「你殺死了他?」
「沒有,因為她是一個女人,而且她很驚慌,她跪在地上求我,她很可憐,而且充滿悔意,我實在不忍心下手,我放過她!」
海菱鬆了一口氣。她是為那司機擔心,還是怕亞倫殺了人?她不知道,不過,有一點,海菱不得不承認,亞倫很有個性,有同情心,愛護小動物,一眼看上去,他自負又輕狂,但是只要多和他接觸,發覺他的為人其實很不錯。
一陣沉默,又把海菱帶回苦惱的境界,只要她一想到今天的事,她就無地自容,只要她一想到陽偉良,她就感到痛心。
對於這件事,亞倫會有什想法?他為什老是在她的眼前出現?他知道些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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