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迪的確很忙,忙趕醫院,忙吃東西,忙睡覺,一天到晚,像走馬燈,但他樂此不疲。
到醫院,紫羅蘭坐在露台上梳頭髮,方嫂和特護看見他,立刻退走。
艾迪脫下淺灰色西裝外衣,接過紫羅蘭手中的梳子:「我替妳梳頭髮。」
「昨晚睡得好不好?」紫羅蘭很細心,很全神的看著他:「應該很好,你精神不錯。」
「紫羅蘭,妳的頭髮怎麼這樣柔軟,這樣烏亮?」
「是不是覺得我的頭髮太長太煩。」
「不,這是我所見過最美的頭髮。」
「以前你那些一女孩子的頭髮不美嗎?」
「不大留意,抓在手裡,像一團稻草。」
「你又在向我演戲?」
「不,我說的是真話,妳的頭髮是最美的,唔,現在好了,珍媽給妳做了百花釀螃蟹,妳現在要不要吃?」
「好啊!」
艾迪拉起她:「先洗洗手,妳的手指真美麗,皮膚那麼白、細緻,修長而柔軟不露骨,這也是我所見過最美的手。」
「又在花言巧語,我的手,你起碼看過幾十次,怎麼到今天才發覺它的好壞?」
「我以前沒有注意。」艾迪把一隻螃蟹放進紫羅蘭的手裡。
「那些跟你要好過的女人,你也不留意?」紫羅蘭咬了一口,又把螃蟹送到艾迪口裡,艾迪也咬了一口。
「天地良心,我根本不想看她們。」
「包括表姨和表姐?」
「唔,沒有人會例外。」
「那你怎樣和她們談戀愛?」
「誰說我和她們談戀愛?我是演戲!」
「你為什麼一直要演戲?」
「因為……」艾迪求著:「讓我保留一點秘密好不好?」艾迪侍候她把晚餐吃了。
「有活有和晶晶表姐她們演戲?」
「這幾天我除了來醫院就是吃東西、睡覺,我在這兒逗留了十四個小時,妳看,我除了睡覺、洗澡、開車,還有多餘的時間嗎?」
「我想信你,因為,你真的沒有多餘的時間。」紫羅蘭吃飽了,她說:「我們去花園散步,好不好?」
「妳不是一直不敢走出病房門口?」
「那是因為以前滿臉瘀傷,現在好多了,我不用伯人家叫我醜八怪。」
艾迪替她穿上粉紅色的晨褸,牽著她的手,陪她到花園散步。
「我一向動慣了,一連幾天躺在床上,要是沒有你,早就悶死了!」
「我覺得妳最近也並不快樂,以前妳常常笑,現在妳難得笑一下。」
「病人的心情,還會好到那裡去?」
「我天天陪妳,妳仍然不開心?」
「你也不能一輩子陪我,」紫羅蘭仰起了臉,深深的看他,「你雖然喜歡我,可是,始終沒有辦法愛我,是不是?」
「我不知道應該怎樣說,總之,我祇要和妳在一起,就會感到快樂。」
「就像和表姨、表姐、趙玉蓮一樣?」
「不,完全不一樣。我對她們沒有半點感情,雖然,晶晶和我年紀相近,有時候,我們會玩得很狂,但是一分手,我就會忘記她。」
「我呢?」
「假如我和妳分手,立刻把妳忘記,我會天天來陪妳嗎?每天由醫院回家,吃了東西就睡覺,五點鐘起床,洗完澡就立刻趕來,比上課還要勤快。」
「你有沒有想過,你為什麼特別喜歡我」
「緣份,第一次看見妳,就希望妳是我的妹妹。」艾迪笑一下:「我做的事,有時連我自己也不明白,我祇好一切歸咎於命運。」
「你也相信緣份和命運?」
「相信,我每次去泰國都去拜佛。」
「有沒有看過相?知道自己將來會怎樣?」
「孤獨,富有而缺乏親情。」
習為什麼要孤獨,為什麼不去愛別人?」
「愛一個人,是很困難的事。」
紫羅蘭想一下,突然說:「我們回去吧,我突然想睡覺。」
艾迪又護送她回病房。
第二天,艾迪去看她的時候,她向他微笑。
「為什麼這樣高興?」艾迪把籃子放下。
「你來看看我,我已經完全好了!」
「真的?」艾迪走過去,坐在床邊,雙手捧起她的臉,「好潔白、細緻、嫩滑的皮膚,的嘴唇……」艾迪的眼睛落在她那兩片小小的櫻唇上,雖然沒有塗上唇膏,但嬌艷欲滴,很吸引人。
「我好看嗎?」
「妳嗎?我從未見過像妳這樣美麗的女孩子,妳比我想像中還要美十倍,也許,妳真的不應該做我的妹妹,妳……」
「我應該做你的愛人?」紫羅蘭很興奮,黑眼珠子更亮了!
艾迪捧下她的臉,在她的額上吻了一下:「我不可以有愛人,誰跟了我都會倒霉。」
「我不怕倒霉!」
「但是……二十二年來我自由自在慣了,我受不了愛情的束縛,況且我仍要過以前的日子。」艾迪緊緊握著她的手:「但是,求妳不要去瑞士,妳留下來,我祇要看妳一眼就滿。」
「我們仍然像以前一樣生活。」紫羅蘭把手揪出來,鼻尖紅了,可是沒流出眼淚,「你繼續去追求晶晶表姐或者其它女人,我依舊做我的交際花,一天換幾個男朋友。」
「紫羅蘭,妳不要和那班男孩子在一起,妳年紀還小,不應該交男朋友。下星期中學會考就發榜了,妳應該準備功課,繼續升F6。」
「你倒很會替我安排,念完大學念碩士,念完碩士念博士,來往的是專家、發明家、怪物。這樣我就可以孤獨終生,永遠嫁不出去。」
「我始終會在妳的身邊,妳不會寂寞。」
「你做我的哥哥,我做你的妹妹。」紫羅蘭背轉臉,輕抹著眼淚:「不過,我坦白告訴你,我不需要哥哥,我要一個愛我的男人,我要結婚,我要有一個自己的家,自己的兒女,我願意放棄一切,為我的丈夫燒飯、洗衣。」
「妳很偉大,起碼比趙王蓮還偉大,妳真是一個很好的女孩子,誰能得到妳,誰就有福,而我,恐怕祇有今天。」
「既然沒有將來,又何必要今天?」
「起碼,」他忍受著無形的痛楚,「今晚是我值夜,我可以陪妳最後一晚。」
「我突然改變主意,我現在就想走,住醫院到底不方便,在家裡才舒服,」紫羅蘭按了床頭鈴,一會一個醫院的護士走進來:「方小姐,需要什麼?」
「請轉告我的管家,叫她立刻來見我!」
她點一下頭,出去了。
「紫羅蘭,」他求著,蹲在她的膝下:「不要走,妳答應過的,妳不能剝削我的權利,今晚,是我最後一晚,屬於我的。」
「我有看著你,你看著我,算什麼?我們又不是情侶,根本無話可說。」
方嫂敲門,艾迪連忙站起來,靠紫羅蘭的床邊歎氣。
「方嫂,我現在出院,打幾個電話,請周少爺、李少爺、霍少爺和曾少爺來接我。」
「可是——」方嫂看了艾迪一眼。
「為什麼找那麼多人來?」艾迪抓住紫羅蘭的手。
「你是不是要抓斷我的手腕,要我再次留醫?」紫羅蘭瞧著自己的手:「既然我們各不相干,那你去找晶晶表姐,我去交我的朋友。」
艾迪放開她,用力把拳頭槌在牆上。
紫羅蘭走進浴室,一會,她換上了一條橙紅的及膝裙,露背、低胸,肩膀上祇結了兩個蝴蝶結。那潔白的肩膀和上半截胸脯,表露無遺。她把長髮散下,還戴了一朵紅玫瑰插在鬢邊。
「為什麼要穿這種衣服?」艾迪的牢騷又來了:「太不夠高貴!」
「誰在乎高貴,」紫羅蘭穿上銀色的高跟鞋,她正要塗唇彩的時候,艾迪把她手中的唇彩一手搶去:「小孩子,不准塗口紅。」
「先生,這不是口紅,是唇彩,沒有顏色的,祇能夠增加嘴唇的光澤。」
「現在已經夠好看了,其實我也不喜歡妳穿高跟鞋,像個小婦人。」
「艾迪,我勸你還是走吧,省得看見那班人,又會衝突。」
「我不會跟他們衝突,妳既然不自愛,我再也不會管妳,讓妳墮落吧!」
「我墮落?好!不過,我雖然墮落,但是我敢言敢愛,無論如何,總比那些連愛都不敢愛的人好幾倍。」
艾迪嚥了口氣,他不敢?是不敢?有誰知他此時心情?一個出賣愛情的人,他的愛情已經全部出賣了,他還有愛?
不一會,什麼曾少爺,周少爺……他們不約而同的趕來了,一看見紫羅蘭,就如蟻附膻,紛紛擠上前去獻慇勤。
「紫羅蘭,為什麼突然進醫院?」
「沒有事吧?」
「妳精神很好,臉色也紅潤。」
「入醫院為什麼不通知我?」
紫羅蘭很有耐性,一一回答,「因為會考的時候太用功,積勞成疾。不過,我身體好,休息幾天就好了。至於我不通知你們,完全是為了大家好,怕你們為我擔心。」
「紫羅蘭,是不是要我送妳回家?」
「回家.住了幾天醫院,悶死了,我要出去好好的玩一晚!」
「好,我贊成,紫羅蘭,妳準備挑選我們當中的那一個?」
「大家一起去,每人負責一個節目。」紫羅蘭突然回過頭去問:「哥哥,你要不要參加?」
一直靠在牆角的艾迪搖了搖頭,他那好看的眉毛堆在一起,藍寶石的眼睛充滿憂鬱,嘴角的酒渦早已不見了,他咬著豐厚下唇,雪白的臉蓋上一層灰。
「我請看電影。」
「我請吃飯、跳舞。」
「我請大家去避風塘吃海鮮。」
「喂,我請……」
「紫羅蘭坐誰的汽車?」
「我的!」
「當然我的!」
「你們兩個不要爭,這兒有四張紙片,誰抽中V字,我就坐誰的車子。」
嘩啦嘩啦的抽籤,唪啦嘩啦的叫:「我抽中啦!我抽中啦!」
「好!我坐亨利的車。」
「我們走吧!」
「輕聲點,這兒不是嘉年華會。」紫羅蘭說:「是醫院呀,隔壁九號房的老伯伯,有心臟病的,大家輕聲點。」
於是,四個男孩子,像眾星拱月的,把紫羅蘭擁出去了。
病房一下子靜下來,祇有艾迪和方嫂。
方嫂一面為紫羅蘭收拾東西,一面不停地看那高大、英俊而又憂傷的艾迪。
「何少爺,這些日子,你也夠辛苦了!為什麼還不回家休息?」
艾迪仍然靠在牆上,動也不動。
「辦妥出院手續,我也要走了。」
艾迪把他那淺栗色的外衣搭在肩上,默然無聲的走了。
方嫂看看他那強壯的背影,搖了搖頭,:「這男孩子,真叫人莫名奇妙。」
艾迪開了跑車,卻沒有回家,一直把汽車駛去江晶晶的家裡。
晶晶一看見他,又是開心又是生氣:「喂,這些日子,你去了那裡?」
「上天堂!」
「幹什麼?」
「見上帝!」
「鬼話連篇,表叔說你回祖家,你家裡到底發生什麼事,電話也不來一個?」
「打電話?」艾迪倒在椅上,伸長了兩條長腿,白漆皮鞋在閃光:「忙都忙死了?」
「家裡有什麼事?」
「死人、塌屋、沖天大火災,還有海水氾濫,地震驚魂。」
「你在胡扯些什麼?」
「給我倒杯酒,不要啤酒,要香檳。」
做了幾天護花使者,把紫羅蘭像公主似的待候,現在如果不找個人來折磨折磨,豈非天公無眼?
「你是不是有困難?」晶晶把酒杯放進他的手裡:「如果要我幫忙的,儘管說好了。」
「這件事,妳傾家蕩產也幫不了我的忙。」艾迪揮了揮手:「我要炸薯條和椒鹽杏仁,快替我拿幾碟來。」
「你到底欠人家多少錢?」晶晶跑來跑去,這千金小姐,在艾迪的面前,一點氣派也沒有。
「妳又不是法官,為什麼老是問,妳話真多,妳不停口的,不怕嘴唇發麻?」
「我是關心你。」
「我不需要開心,也沒有人可以幫助我。別囉囉蘇蘇,換一件衣服,我們去跳舞。」
新開的星球夜總會,晚晚滿座,佈置新,音樂熱鬧,歌星風騷,艾迪和晶晶一連跳了好幾個舞,扭得腰都快要斷了,艾迪突然坐下來,動也不動。
晶晶叫了一杯綠色的薄荷酒,「今晚真開心,我所有的男朋友中,你最有勁。」
「做妳的男朋友,要鐵打的。」
「你不是也一樣喜歡玩?」
「我?喜歡玩?唉!煩死!」
「艾迪,我們再去跳舞。」
「不去了,我很疲倦。」
「疲倦?你那麼有精神,氣也不喘。」
「我這兒疲倦。」他一拍胸口。
「心也會疲倦?」
「妳沒有聽過心力交瘁?」
「你怎麼又說錯話?艾迪,我發覺你這次回來,整個人全變了,滿懷心事,整天歎氣,而且有時又傻兮兮的,你到底是不是經濟發生困難,你祇要告訴我,我一定替你解決。」
「錢?哈……我不在乎錢,我的錢都放在瑞士銀行,有許多許多,我一輩子也花不完。」
「發神經!」晶晶說:「有空我要和表叔好好的談一談。」
「好呀,你可以趁機叫表叔陪妳玩。」
「胡說八道。我們去跳舞吧!」
「不,我要回家。」
「玩得好好的,為什麼要走?我們已經很久沒有在一起了,多陪陪我。」
「結賬,」艾迪揮手高呼:「妳喜歡玩,一個人玩,要不要我替妳找個男人?」
「艾迪,你別再這樣胡鬧,我要生氣的。」
「別生氣嘛!」艾迪搭著她的肩膀,晶晶被他那麼一嗲,人就心軟了。
「你精神不好,到我家裡睡一晚。」
「不,那怎麼可以,人家會說閒話的。」
「我不怕。」
「我怕!讓我送妳回家吧。」
「你這小傻子……」晶晶恨得牙癢癢的,可是又完全沒奈他何!
艾迪送晶晶回家,立刻打電話到方家給阿萍,知道紫羅蘭還沒有回家,於是,他把汽車駛到方家對門那棵大樹下。
他雖然和晶晶玩了一晚,可是,人在哪兒,心早就溜了,一個沒有心的人,才會說話瘋瘋癲癲的把晶晶氣個半死。
遠遠,傳來了汽車聲,艾迪立刻坐直身體,一輛紅色的敞蓬車向前駛過來。
月光加上街燈,艾迪很清楚地看見紫羅蘭和一個男孩子坐在車廂裡。
跑車緩緩停下來。
「紫羅蘭,妳玩得開心嗎?」
「很開心!」
「好幸運,我抽中送妳回家。」他把手搭向椅背,瞼幾乎貼向紫羅蘭的面頰:「妳比天上的仙女還要美,我每次見到妳就魂不守舍。」
「那你就不要來見我。」
「不見妳?要命!」他向紫羅蘭直搭過去:「我好愛妳,紫羅蘭,嫁給我。」
艾迪聽得直想反胃,喉嚨咯咯作響,好不容易才把晚餐留在肚子裡沒有吐出來,現在看見他幾乎要把紫羅蘭吃掉,心中那撮妒火就燃燒起來了。
「不要嘛,享利!」紫羅蘭用手擋住他。
「妳再拒絕我,我要發瘋了!」
「別忘了,這是大馬路!」
「到妳的家裡去坐會兒好嗎?」
「太晚了,我的管家管得我很嚴!」
「妳到我家裡去。」
「我是個女孩子,半夜三更到你家,伯母伯父會怎樣說?」
「我不是說老家,是我家的別墅。別墅除了傭人,連一個主人都沒有,我們喜歡做什麼事情都可以,我們游夜泳好不好?別墅的泳池也很漂亮,妳一定會喜歡!」
「改天吧,晚了,我要休息。」
「紫羅蘭,多聊一會!」
艾迪忍無可忍,走過去拉開亨利的跑車:「亨利,謝謝你送紫羅蘭回家,時候不早了,晚安!」
「你……你是誰?
「艾迪叉起腰,好高、好大好壯的身體:「你為什麼不問問紫羅蘭。」
「紫羅蘭。這個人是誰?」
紫羅蘭瞟了他一眼,「除了哥哥,誰還會這樣討厭。」
「妳不是沒有兄弟姐妹嗎?」
「堂兄,你有沒有聽過公雞孵蛋?」
「紫羅蘭,下車。」艾迪把她拉下去:「亨利,再見!」
紫羅蘭既然被帶下車,享利再也沒有留下來的必要,於是,他把汽車開走:「紫羅蘭,明天下午我給妳電話!」
「嗚!」艾迪向他背後扮鬼臉,又用腳橫踢了一下。
紫羅蘭轉身想按鈴,艾迪一手拉住她:「妳自己看看,現在是什麼時候?」
「才兩點半,很早。」
「還喝了酒!」艾迪皺起眉:「太不像話,整晚跟那些一花花公子談情說愛。」
「噢,今天真熱!」紫羅蘭拿著手袋當扇搖:「熱死了,非要洗個冷水浴不可。」
「跟我來。」艾迪拉著她,走過馬路,把她推上他的汽車。
「幹什麼?」
「妳快要昏了頭,我要妳清醒一下。」
艾迪把車駛到海邊,他把車停下來,脫下紫羅蘭的高跟鞋,在她的屁股拍了一下:「快去浸浸海水,會令妳神清氣爽。」
紫羅蘭拉高裙子,跑下海水,她不斷跳,不斷歡呼:「舒服極了,好涼的海水!」
艾迪坐在一塊石上,雙手撐著頭,看著銀光閃閃的海水,一句話也不說。
他又再次和紫羅蘭在一起。祇有和紫羅蘭在一起,他心裡才會感到寧靜,沒有煩惱,沒有憂慮,一切都是那麼美好!
他看著紫羅蘭在水中玩得很開心,天真無邪得像個小嬰孩,她不斷用腳和手,踢起了一串串的浪花。
直到她倦了,滿足了,她由海上奔上來,仰臥在沙灘上。
她的長髮,散滿了白色的沙粒。
「噢!」她深呼吸,「我真想在這兒睡一覺!看,舒服極了!」
艾迪一直注視著她。
「為什麼不說話?」紫羅蘭玩著一條海草:「每一次我們在一起,你說的話總是比我多。」
艾迪仍然默默的注視她。
「是不是因為我喝了酒?人家悶嘛!」
他走過去,屈膝蹲在紫羅蘭的身邊:「不要再和他們在一起,他們會把妳帶壞!」
「活有朋友,我一個人孤伶伶的怎麼過日子,而且,我們又已經分手了。」
「你要什麼?我的人!我家心?愛撫?親吻,甚至做愛……」艾迪用手撥去她臉上的髮絲:「祇要妳仍然做個好女孩,我巴我的一切全給妳!」
「不,太多了,我不能要那麼多!」紫羅蘭用一隻手指壓住他那紅潤而豐滿的嘴唇:「我不是一個貪婪的人,我不會需要太多。」
「妳到底要什麼?」
「愛!」
「怎樣的愛?」
「心靈相通的愛。」紫羅蘭閉上了眼睛,她的長睫毛像兩排震動的小扇子,她邢小巧櫻唇,美麗得令人想吻她。
艾迪緩緩的低下頭,用他那豐厚的嘴,印在她的雙唇上,他本來祇想輕輕的吻一下,但是就祇這麼一觸,他就像渾身觸了電,不單祇血液沸騰,而且生理上,有強烈的反應,艾迪忘我地緊緊地把她抱起,用力吸吮她的嘴唇。
最初,紫羅蘭不知所措的張著兩手,有點怕,因來勢太急太兇猛。漸漸地,她感覺非常甜蜜,十分溫馨,整個身體酥軟下來,最後,她終於用兩隻手圍抱著艾迪寬厚的肩膀。
這麼一來,艾迪更陶醉了,他希望把紫羅蘭擠到自己的身體裡去,他但願兩個人永遠黏在一起,永遠不分開。他第一次,享受到親吻的甜蜜。
他身體真有不平常的反應,這是前所未有的,過去,每當他和女人親吻,就算愛撫、做愛,他也像行屍走肉,毫無情感,絕不衝動,祇是麻木地演好他的戲。
他自覺快要支持不住了,再這樣親吻擁抱下去,他將會……
他不能傷害紫羅蘭,於是,他輕輕地把紫羅蘭放開。
紫羅蘭大大吐了一口氣,她用手按住胸口。
「怎麼了?」他柔聲問。
「我差點窒息了。」
艾迪把她身下的手臂一彎,紫羅蘭整個人伏在艾迪的身上。
「第幾次跟男孩子接吻?」
「第一次?」
「怪不得!」
「怎麼了?」
「最初,妳好像很驚怕,一直轉來轉去。」
「第一次當然不習慣,你吻過很多女孩子。她們的表現怎樣?」
「很熱情,好像很飢渴,也懂得很多花招。總之,和妳完全不同。」
「你沒有告訴我,你吻過多少次?」
「很多,很多次!」
「不公平,不公平!」紫羅蘭握起兩個小拳頭,不斷在艾迪的胸上搥:「我要爭取平等,我要和理查德、享利、奇利、柏加……」
「妳數這一大串人名幹什麼?」艾迪又再皺起眉頭。紫羅蘭道:「跟她們接吻啊,我要向你看齊。」
「妳再說,我打妳,呂艾迪抓著她的手:「我不要妳再提這班人,雖然我和不少女人親過嘴,但那祇是吻,沒有親,每一次我吻她們,從不看對方。而且,總把對方的嘴當豬嘴,每次想起和豬唇親吻,就不由得反胃,所以,妳說吧!還有什麼情趣?」
「我的也是豬嘴?」
「妳不是!」艾迪抬起她的頭吻一下她的唇:「妳是個小櫻桃,美麗、甜蜜、迷人,使人陶醉。說真話,今晚,我才真真正正嘗到初吻的滋味,大概我是迷上了,再親一下。」
紫羅蘭伏在他的身上,艾迪雙手抱住她,紫羅蘭說:「你剛才不是說要打我?」
「打?從此不會再有這樣的事發生。」
「為什麼?」
「以前妳是我的妹妹,愛妳,為妳好。」
「現在呢!」
「現在妳是我的愛人,怎麼捨得打妳,怕妳挨痛,又伯驚著妳,別說打,連大聲說一句話也捨不得。」艾迪輕輕撫著她的秀髮。
「要是我真的墮落了,你也不打?」
「打,當然打,不過是打引誘妳墮落的人,不是打妳!」
「那我做什麼事都可以啦!」
「如果妳再跟那花花公子在一起,我不會打妳,但是我會很痛心。」
「真的呀?」
「我什麼時候說過假話?」
「艾迪,你剛才說和那些女人親嘴,像親豬嘴。既然這麼難受,為什麼還要跟她們在一起?我看你對她們也很親熱,難道你一個也不愛?」
,「我和她們親熱、約會、要好,全是迫不得已的。至於原因,我不方便告訴妳,不過,我可以告訴妳一句話……這些日子,我終於找到一個我所愛的人。」
「誰?」紫羅蘭仰起臉。
「妳,」艾迪點一下她的鼻尖:「妳這小鬼頭,終於令我神魂顛倒。妳好厲害,打敗我,我投降了!」
「唔,為什麼叫我小鬼頭?」
「才祇不過十七歲就跟男孩子約會、親嘴,妳說吧,妳是不是人小鬼大?」
「還是第一次嘛!是你欺負我!」紫羅蘭把臉貼在他的胸膛上:「風好清,什麼時候了?」
「五點!快天亮了!我們看完日出才回家好不好?」
紫羅蘭在他懷裡點點頭,一隻手繞著她的脖子,一隻手貼在他的胸膛上。
艾迪的心境寧靜得像一池湖水,快樂得如同一隻百靈鳥,甜蜜得像被蜂蜜黏住,戀愛真的是件好事,可以令百煉剛變成繞指柔,由孤僻變為開朗,由絕望充滿希望,從前艾迪無論做什麼事情,都受阮大姐安排,個人絕對沒有奮鬥的目標。今天永遠不去想明天的事,沒有希望,也沒有將來,永無牽掛,生與死,對他都是同樣價值的東西。所以,他對任何事情,總是蠻不在乎,現在不同了,他必須要有明天,要是他死了,如何放得下這小小的紫羅蘭。和紫羅蘭在一起的歡愉,今他感到過去的荒唐,這幾年,得到些什麼?錢!而這些錢,是他欺騙他人,出賣自己所得,他忽然自卑起來,他那麼骯髒,滿身罪過……
而紫羅蘭那麼純潔天真,那麼清白,他和她在一起,會不會沾污了她?
不過紫羅蘭需要他,他也需要紫羅蘭,這是事實,無論是好是壞,他們要在一起,絕不分開。突然,他想到有一個家,(奇怪,他怎會想到家?他是個沒有家庭觀念的人,到處流浪,也到處留情,四海為家,自由自在,他最不喜歡受家庭束縛。)一個妻子,每天醒來,第一眼就可以看見她,他甚至想到要有一個孩子,他下班回家會叫他爸爸!那多好,多美滿。他忍不住,輕輕笑了起來。
那時候,東方漸漸現出淡藍色,跟著浮起一抹紫色,後面,幾條淡黃色的光帶劃破了海面灰暗的一角,灰色的雲海,像海浪一股洶湧而出,又過了幾分鐘,紫色的天邊,現出了暈紅色的彩霞,雲海上,緩緩湧出一彎紅光。「紫羅蘭,妳看,」艾迪推著她。
「唔!」
「妳怎麼了?」
「你的胸膛像彈簧床,好舒服,我想睡覺!」
「小傻瓜!」艾迪笑了:「看完日出再睡,妳看,妳看,好美啊!」
紫羅蘭揉揉眼睛,打個哈欠,她翻了一個身,仰臥在艾迪的臂彎上,她看見水平線上的紅光慢慢上升,擴大變成半圓,終於整個地跳離了水面。
「啊!那麼圓,那麼大,」紫羅蘭驚歎:「光芒四射,鮮明奪目,好美的太陽!」
「我們終於看見日出了。」
「艾迪,我們游早泳好不好?」
「贊成,可是?泳衣呢?」
「這!」紫羅蘭扁了扁嘴:「我們回家。」
「在海邊渡過一晚,應該回家洗頭沐浴,我送妳回去。」
「回你的家,還是我的家?」
「當然是回我的家,妳看看我們,全身被海水打濕,頭髮上衣服上都是沙,要是給方嫂看見我們這副樣子,她一定會嚇暈。」
「她害怕什麼?」
「她以為我們……算了,我們走吧!」艾迪一手替紫羅蘭提起手袋,一隻手圈住她。
回何家,珍媽第二次看見艾迪和紫羅蘭濕淋淋的:「外面下雨嗎?」
「珍媽?妳是關心下雨呢?還是關心紫羅蘭,妳天天盼望的方小姐來了!」
「我當然是關心方小姐!」珍媽心疼地攬著她:「身體沒事了吧?」
「妳看我臉色多紅潤!」
「珍媽,快替她洗頭洗澡。」艾迪一面說,一面也走進書房,因為書房內也有一間套房浴室,艾迪由上而下洗個乾淨。
梳好天然微曲的頭髮,換上藍色格子的小松身襯衣,深藍色的長褲。
艾迪沒有看見紫羅蘭在大廳,他敲了敲臥室門,珍媽來開門。
紫羅蘭穿著他的白襯衣,跪在他的床上。
艾迪走過去,吻一下道:「好香!」
珍媽瞪著眼。過去,艾迪和紫羅蘭有說有笑,甚至手拉手,旦是,親面頰那麼親熱,她還是第一次見到。
「好,你打扮得那麼漂亮。」紫羅蘭在撒嬌:「我穿著你的襯衣,鬆鬆大大的,連跑出房間也不敢,我不要!」
「想穿漂亮的衣服,把妳要的告訴方嫂,等會兒我叫司機替妳拿來…」
「好辦法!」紫羅蘭跪在床的一邊,開始打她的長途電話。
***
吃過中飯,艾迪開了汽車到沙田,陪紫羅蘭騎腳踏車和汽艇。
其實,紫羅蘭祇有十七歲,既不能駕駛汽車(足十八歲才有資格考取駕駛執照),也不能騎摩托車,沒有辦法,祇好騎單車了。
騎單車是小孩子的玩意,缺乏青年人所喜愛的刺激,如果不是紫羅蘭,換了另一個女孩子,艾迪才懶得花時間。不過,艾迪和紫羅蘭在一起越來越感到快樂,祇要聽見紫羅蘭的笑聲,艾迪也就感到開心。
玩了大半天,艾迪一面替紫羅蘭抹去臉上的汗珠,一面問:「倦了沒有?」
「我還要玩呢!你覺得怎樣?是否支持不住了?」紫羅蘭把手中的汽水,遞到艾迪的嘴邊:「耍不要歇一歇?」
「我現在二十二歲,再過十年,也許我不能再動了。」艾迪挽住紫羅蘭的肩膀:「我比妳大六歲妳是不是覺得我很老?」
「你老?加果你老就不會有那麼多女孩子追求你了。」
「其實,妳應該找一個不超過二十歲的男朋友,妳的男朋友都很年輕。」
「和你差不多,女孩子比男孩子容易蒼老,表姨比你大六年,她蒼老得像你的姐姐,可是,你比我大六年,我們之間根本一點距離也沒有,應該說很相配!」
「不過,我總認為妳很小,每次妳擏嬌,我總是讓妳、寵妳,不忍心跟計較。」
「又以哥哥自居,我最討厭。」紫羅蘭嘟起了嘴:「剛才妳去租小艇,人家叫你,唏,小子,你才祇不過是個小子。」
「好,我索性做妳的弟弟。」
「我不要做姐姐,也不想做妹妹!」
「那妳想做什麼?我的老奶奶?」
紫羅蘭拍一下他的胸口:「做你這兒!」
「這兒是什麼?」
「心啊!」
「做我的心肝,來,心肝,親一下。」
「唔,肉麻死了!」紫羅蘭笑著推開他的臉:「你跟多少個女人說過這種話?」
「妳說的是演戲呢?還是現實?」
「一起來。」
「念對白,要有感情,越肉麻越能動人,所以,我承認說過很多次。不作狀,不撒謊,真真正正的,這還是第一次。」
「我不喜歡你那些女人,我討厭死了,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和她們演戲?有時候我這樣想,祇要你不那麼風流,就算你是個殺人犯、強盜,我也會嫁給你。」
「紫羅蘭,妳?……」」艾迪呆了一下,這句話,好像給了他一些鼓勵。
「我肚子餓,我要吃東西。」
「好!上車,我們去吃下午茶。」
「我不要吃下午茶,下午茶吃不飽的。」
「全依妳,乖乖。」
「我又不是你的女兒。」
「將來我要有一個女兒,和妳長得一模一樣,而且還要一天到晚都撒嬌。」
「誰跟你養?」
「妳猜呢?」
「不是我,我才剛過十七歲,小得很,不單祇不可以結婚,連交男朋友都不可以。」
艾迪一手扶方向盤,伸出一隻手搔她一下:「小鬼頭,就祇會氣我。」
紫羅蘭哈哈笑,等車停下來,她抬頭一看:「這兒不是雍雅山房嗎?」
「唔!很富紀念性,妳還記得那天我們在這兒相遇?」
「為什麼不記得,那天你看見我,立刻把臉別過去,我就知道你討厭我。」
「妳猜錯了。」侍者過來招呼,艾迪說:「我們先在露天茶座吃點心,看完日落,才進真面吃晚飯。」
紫羅蘭不反對,他們找了一個近欄杆的桌子,大太陽傘遮住了陽光,很清涼。
艾迪要了紫?蘭喜歡吃的冰淇淋:「兩份,雪糕新地。」
「你還活告訴我,你為什麼要避開我?」紫羅蘭把太陽眼鏡架在頭髮上。
當時我很矛盾,想跟妳打招呼,又不敢,而且那時,我還以為方嫂是妳母親。」艾迪說:「從未見過妳媽咪,她呢?」
「死了,差不多十年。」
「樓梯口掛著的油畫,是不是妳媽咪的像?」
「就是她!爸爸祇要在家裡,他常常會站在媽咪遺像前流淚,爸和媽是標準的恩愛夫妻,可惜媽咪死得早。」紫羅蘭歎口氣,連雪糕都吃不下,「我好羨慕有媽的孩子。」
「我也沒有媽媽,她死得更早,妳總算好,有爸爸,我連爸爸也死了!」
「我們都是孤兒,怪不得,你喜歡年紀比你大的女人,因為你缺乏母愛。」
「失去母愛的人,永遠不能從另外一個女人身上得到。別管我以前說過的話,一切全是謊言。」艾迪瓢了一羹雪糕進紫羅蘭的口裡:「妳爸爸呢?一直沒有見過他!」
「去了瑞士。我會考完畢的第二天就走了,要去半年。」
「妳爸爸常常出外作生意,留下妳一個人在家裡?」
「他一年去一次,每次都帶著我,可是,我覺得跟他很悶,他常常忙著應酬,談生意,根本沒有時間陪我遊玩,所以我不肯再跟他。」
「幸而有方嫂陪妳!」
「方嫂看著我媽咪嫁給爸爸,也看著我出世,因此她很疼我。」
「她的外表很慈祥,她不大管妳!」
「因為她信任我,她認為我做事有分寸,不會胡來,好比我這一次要住在你的家裡,她半句話也不說,祇是叫我不要忘記會考發榜的日子,我很喜歡方嫂,她算是我半個媽媽。」
「紫羅蘭,有一件事,我想拜託妳做。妳們家裡一個女僕叫阿萍,是不是?」
「對呀,你認識她?」
「前些日子,我常常去找妳,得到她的幫忙。妳進醫院,也是她告訴我的,他幫了我不少忙,我送錢給她,她又不肯要。」
「我會吩咐方嫂給她升職加薪,她一定會很開心。」紫羅蘭推開杯子,看見太陽由西向下沉,西邊一角,染成了一大片紅,園子裡的燈也亮了。
太陽終於隱沒在黑暗中。
「日出和日落,我們一天之內都看到了!」
「妳看,」艾迪指住天空:「星星多會出風頭,太陽剛回家,它們立刻搶著跑出來。」
「月亮也來湊熱鬧,怎麼不是又圓又大又光亮,祇有半邊呢?」
「每月的中旬月亮才會圓,」艾迪說:「我們進去吃晚飯,好不好?」
「好,我要吃乳鴿、蝦、還有花生糊又香又清。」
「又是妳的男朋友陪妳來吃的。」
「不要那樣小氣嘛,祇要我現在陪著你不就行了。」紫羅蘭緊緊握著他的手:「你再要算賬,我又要把趙玉蓮、表姨、晶晶……」
「算了,別提了,投降啦!」
回家的時候,已經是午夜十二時了。
昨晚在沙灘等看日出,今天又玩了整整一天,別說二十二歲,就算鐵人,也要歇一歇。
「珍媽,書房都收拾好了?」艾迪問。
「我看還不錯,如果少爺想添置一些東西,等會兒吩咐,明天我去買。」
「妳侍候小姐睡覺吧!冷氣不要開太猛,別忘了替她蓋一床薄被。」艾迪在紫羅蘭臉上,吻了一下:「晚安。」
艾迪回到書房,書房已換了樣,沒有以前那麼死板板,尤其床前那盞淺紫色的檯燈,很柔和,使人有溫暖的感覺。
艾迪洗完澡,他有裸睡的習慣,因此祇穿了一條睡褲,睡衣早就扔開了。
他跳到床上,仲伸懶腰,涼涼的,他感到很舒服。尤其想到紫羅蘭就躺在隔壁他的睡房,他內心十分滿足。
他拍了拍枕頭,轉兩下。正在朦朧間,他彷彿看見有人輕輕開了他的房門。
「誰?」他亮了燈,他看見紫羅蘭站在房門口,穿著一件粉紅色麻質睡袍,胸前印有一隻很大的唐老鴨,她赤著足,那雪白的、豐滿的小腳趾又出現在他的面前。
「紫羅蘭,妳怎麼了?」
「我……」她怯怯的:「睡不著。」
「為什麼睡不著?是不是吃得太飽?」
「才不飽呢!」
「妳要什麼?喝一杯牛奶,好不好?」
「我不要牛奶。我在那間房間睡不著。」
「是什麼原因呢?妳以前睡過的。」
「我現在睡得不習慣,我……好像缺少了一樣東西。」她像個向父母投訴的孩子。「一個洋娃娃是不是?明天我送妳一個最大的,不過,現在,妳非要回房間睡覺不可,已經兩點鐘了,昨晚妳又沒有睡,聽話!」艾迪跳下床:「我送妳回去。」
「艾迪,我……」紫羅蘭指了指書房的床:「可不可以睡在這兒?」
「我呢?」
「你當然也睡在這兒。」
「妳和我一起睡?」從來不怕女人的艾迪,突然慌了:「那怎麼可以?」
「為什麼不可以,昨晚也是一樣。」
「昨晚不同,我們在海邊,這兒……我們每人都有一個房間。」
「那好吧。」紫羅蘭坐在書房門口,靠在門上,閉上了眼睛。
「妳真胡鬧,又不聽話。」艾迪蹲下來:「妳到底要怎樣。」
「艾迪!」紫羅蘭好可憐的,把手搭在艾迪的肩膀上:「讓我睡在你的床上。
「不行,那是不可以的。」艾迪只手把紫羅蘭抱起來:「我送妳回房間。」
艾迪把她抱回房去,他一邊走一邊說:「我們都長成了,男有別,怎麼可以睡在一張床上?乖乖的聽話,明天我帶妳去買禮物。」
「以前我們也睡在一張床上。」
「以前是白天,現在是深夜。」
「還不是一個房間,兩個人,而且,你一直都說我還很小。」
「男孩子和女孩子,小於十歲,可以同睡一張床,現在,妳已經十七歲了,知道嗎?」艾迪把紫羅蘭放在床上,紫羅蘭的兩隻手死抱住艾迪的脖子不放。
「別鬧了,明天再玩,嗯!」
「除非你肯睡在我的身邊,否則,我不睡。」紫羅蘭是很倔強的,艾迪抱住她,又愛又喜又驚又矛盾。
「躺下嘛!我的眼睛快要睜不開來了。」紫羅蘭把艾迪牽到床上,要他躺在床的左邊,艾迪又高又大,紫羅蘭花了不少力,幾乎滿頭大汗。
紫羅蘭伏在他胸前,吐口氣:「舒服極了,你的肌肉很有彈力,躺下去,就令人想睡覺。」
「紫羅蘭……」
「唔!」
艾迪撥開她臉上的長髮,低頭一看,還不到三分鐘,她已經熟睡了。
從她臉上的笑靨,艾迪看得出她睡得很甜,很舒適,而艾迪可苦了。
紫羅蘭其實還很幼稚,人又單純,昨晚她在沙灘,伏在他身上睡過去了。於是,她就有了依賴,就好像一們小孩子,整天嚷著要跟母親睡。母親要她睡嬰兒房,躺嬰兒床,她老是不肯,於定她一直吵,直到母親投降了,把她抱在懷裡,在母愛的撫摸下,她立刻熟睡了。
紫羅蘭的情形一樣,她身邊沒有艾迪,就等於嬰孩失去了母親。
這是一種依靠,女人依靠男人,根本就是天性,儘管高呼男女平等,提倡女權運動,但是,那一個女人,不希望有一個自己心愛,而且強而有力的男人保護自己?
紫羅蘭軟綿綿的身體,伏在他的胸前,那是很大的誘惑。男女同睡一床,除了親吻、愛撫、就是做愛,這是很自然的事。
艾迪感到自己變得很厲害。過去,有不少女人,巨型肉彈,黃蜂腰……四十,二十四,三十八的裸體他都見過,白的黑的都有,她們為了引誘艾迪,不單祇脫光,而且還擺出很多誘惑人的姿勢,艾迪面對她們,就像看一幅圖畫,他可以一面喝酒,一面哼歌,從來不會動真情。
當然,他也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他曾和不少女人做愛,還裝作很陶醉,很入迷,很瘋狂。不過一切都是演戲,從來未有一個女人令他自動產生做愛的慾念。
他從不知道什麼叫做性衝動,反正天天有女人,衝動不衝動,表演始終要賣力。
不過,艾迪現在已經懂得,紫羅蘭雖然不單祇沒有脫光衣服,而且睡袍由領一直套到腳踝,還是有袖子的。她從來沒有引誘他,可是,她在他忙裡,他感到熱血奔騰,很想……真想佔有她。
不,她還是個孩子,是個好孩子,不能傷害她。艾迪警告自己,人和禽獸的分別,是人有理智,能控制慾望,壓抑自己。
忘記一切,摒除慾念,睡吧!昨天一晚未睡,現在應該很疲倦,對,不要胡思亂想,數羊,一隻羊,兩隻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