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書架前,拿出兩碗泡麵,再走回位子旁,伸手遞了一碗給我。
「吃泡麵?」我皺起眉頭。
「你知道嗎?」他說,「颱風天吃泡麵最幸福了。」
「為什麼?」
「因為晴天吃泡麵最快樂,陰天吃泡麵最浪漫,雨天吃泡麵最有趣。」
「反正你只想請我吃泡麵就對了。」
「沒錯。」他笑了。
我們各自端著面走到樓梯口的飲水機沖熱水,再走回他的研究室。
等待面熟的三分鐘裡,我們簡單聊了幾句,話題是今天的颱風。
「來點背景音樂吧。」掀開碗蓋後,他說。
他站起身打開落地窗,室外狂風暴雨的怒吼聲瞬間湧進來。
「這氣氛不錯吧。」他笑了笑,拿起筷子,「很久沒一起吃飯了,想念我的吃相嗎?」
我懶得理他,低頭掀開碗蓋,拿起筷子。
「最近有什麼好看的電影?」我問。
「今天早上看了《放學後的保健室》,不錯。」
「喂。」
「是步兵片呢。」
「真的嗎?」我隨即正色,「喂,說些適合你身份的話題吧。」
「跟你只能聊這類話題。」他說,「遇周公論禮樂,遇紂王談酒色。」
我不想接他的話,雙手端起碗,把剩下的湯喝光。
「出來吹吹風吧。」賴德仁走到落地窗外的陽台,身子靠著欄杆。
「那是颱風耶。」
雖然嘴裡這麼說,但我還是起身走到陽台靠著欄杆。
風雨依然不斷,天色卻完全黑了。
陽台有些濕,不過比起我臥房外的陽台卻是乾爽多了。
我和他並肩站著,臉上偶爾被乘著風的雨掃過,涼涼的,很舒服。
「最近好嗎?」他突然問。
「我改程序時你就問過了。」
「但你沒回答。」
「我沒回答嗎?」
「嗯。」他轉頭看著我,「最近好嗎?」
「這問題有這麼重要嗎?」我說,「需要問三次?」
「你到底要不要回答?」
「最近是指多近?」
「這三個半月內。」
「三個半月已經『不近』了。」
「好。」他說,「那我改問:這三個半月來你過得好嗎?」
「三個半月的日子超過100天,太長了,很難一言以蔽之。」
「反正你不想回答就對了。」
「沒錯。」我笑了。
我們同時沉默了下來,只聽見呼呼作響的風聲。
「給你看樣東西。」他首先打破沉默。
「《放學後的教室》嗎?」
「是保健室,不是教室。」
「有差別嗎?」
「當然有。保健室有床,教室沒有。」
「哦。」我說,「不過這種東西我喜歡一個人看。」
「我不是要讓你看這個!」
他轉身走進研究室,我很好奇,便轉頭看著他。
只見他在書架角落拖出一個紙箱,然後從紙箱中抱出一團紅色。
「還記得這個東西嗎?」他又走回陽台,將懷中那團紅遞到我面前。
這是用紅色厚紙片做成的繡球,比籃球大一些。
我耳邊的風雨聲好像突然停了。
那倒不是用厚紙片圍成一個圓球,它並沒有圓球的表面。
它是藉著紙片的裁減鑲嵌黏合,組成像是現代鋼結構建築物的模樣。
如果用一點點想像力,便會覺得這些厚紙構成的是一個圓球。
「喂!」賴德仁大叫一聲。
我只是抬頭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伸手接過這個紅繡球。
繡球內部結了幾個金屬製的小鈴鐺,早已銹蝕斑斑。
但當我輕輕搖晃繡球,繡球依舊發出清脆的噹噹聲,即使風雨聲也掩蓋不住這種清脆。
我轉了一下繡球的角度,果然繡球上繫著的那張紅色小卡片還在。
卡片上寫著:6號美女翁蕙婷。
我當然記得,事實上我也從來不曾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