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如何,能跟陌生女孩免費共進晚餐總是件值得期待的事。
何況這女孩還是被驗證過的美女,我除了期待外,更多的是緊張。
雖然在台上時我和她離得近,但我既緊張又恍惚,沒能看清楚。
只有她不經意發出的笑聲還算清晰。
現在回想她的面貌還是覺得模糊,印象最深的,大概是她的眼睛。
她沒戴眼鏡,眼神很清澈,個性應該不錯吧?
在等待跟6號美女共進晚餐的這段期間,我常會做夢。
包括夜晚躺在床上之後所做的夢,還有白天在課堂中出現的那種夢。
我通常是夢到被放鴿子,然後我一個人癡癡地等。
陪伴我的只有冷冷的風、昏暗的燈光以及被拋棄在路邊的小狗。
我甚至還曾夢到跟我吃飯的女孩活像母夜叉,我嚇得魂飛魄散。
「你……你不是拋繡球的女孩啊。」我的聲音幾近崩潰。
「你也不是接到繡球的男孩呀!」
然後我在只有恐怖片才會出現的笑聲中驚醒。
這期間我只做過一個跟6號美女完全無關的夢。
在那個夢境裡,我一個人躺在安靜的沙灘,聽著海浪的聲音。
海風徐徐吹來,我彷彿可以聞到海風中特有的鹹味,非常真實。
醒來後我覺得奇怪,於是問賴德仁的看法。
「昨晚要洗澡時發現沒乾淨的內褲,所以我趕緊去洗內褲。」他說。
「喂,我問的是夢。」
「我總共洗了五件內褲,洗完後掛在五個衣架上。」
說完後他抬頭看了寢室天花板上的電風扇一眼。
這是那種懸掛在天花板上可以360度旋轉的古老電風扇。
「你到底要不要回答我的問題?」
「我回答了啊。」
「嗯?」
「我把這五個衣架鉤住電風扇外圈,睡覺前打開電風扇讓它旋轉。」他說,「電風扇吹了一夜,今天一早五件內褲就全干了。」
「你……」
「你一定還聞到海風的鹹味吧。」他笑了笑。
「混蛋!」
「別氣了。」他趕緊賠笑臉,「你沒發現我剛剛那段話的玄機嗎?」
「什麼玄機?」
「我昨晚睡覺時沒穿內褲。」他突然壓低音量。
我不想再理他,收拾好書本,準備出門上課。
「喂。」他叫住我。
「幹嗎?」我回過頭。
「這幾天你總是心事重重、心不在焉的樣子。」他拍拍我肩膀,「只不過是約個會、吃個飯而已,要放輕鬆,別想太多。」
「我盡量了。」我看他坐在床上,「你想逃課嗎?怎麼還不出門?」
「今天是星期四,我早上沒課。」他笑了笑,「你也是。」
「啊?」
「你明天晚上要去約會,千萬別忘了。」
竟然忘了今天是星期幾,難怪賴德仁說我心事重重、心不在焉。
我試著放鬆心情,找了些漫畫來看,但只要一想到明晚就是生死關頭,漫畫再怎麼好笑,我也笑不出來。
晚上在宿舍餐廳吃飯時,電視新聞說強烈颱風瑞伯已確定襲台,主播用播報殘忍兇殺案的語氣,提醒大家務必要做好防台準備。
電視畫面左邊的跑馬燈也同時打出已宣佈明天停止上班上課的縣市。
「台南市停止上班上課。」
餐廳裡歡聲雷動,對學生而言,賺到一天颱風假無疑是意外的驚喜。
但我卻一點也不想笑,甚至還想哭。
明天是我20年生命歷程中最重要的約會啊,為什麼颱風要來攪局呢?
垂頭喪氣走出餐廳,可能是心理作用,我覺得空氣的味道變了。
回到寢室又試著看漫畫,但心情始終無法平靜。
凌晨12點,窗外傳來雨聲,細細的雨聲鑽進耳裡,像針刺的感覺。
我闔上漫畫,深深歎了口氣,爬上床鋪躺下來,注視著天花板。
這天夜裡我幾乎沒睡著,只在天微微亮時,迷迷糊糊睡了一陣子。
不睡還好,一入睡又作了個噩夢,仍然是被放鴿子的那種夢。
但這次陪伴我的是狂風暴雨,耳邊只聽見風聲,視野儘是白茫茫一片。
突然間洪水朝我襲來,又快又猛,我一面拔腿狂奔,一面大喊:「我不要當尾生啊!救——命——啊!」
然後我醒了,擦了擦汗,戴上眼鏡看了看表,快中午12點了。
窗外依然下著雨,風聲也隱約傳來。
賴德仁不在,也許是趁著這難得的颱風假,帶女朋友去看電影。
我簡單漱洗後,獨自到宿舍地下室的餐廳吃飯。
電視新聞全都是颱風災情,我不想再聽了,飯只吃一半便起身走人。
電視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請民眾沒事不要出門,千萬不要拿自己寶貴的生命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