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戀愛的時候,請多來兩句文藝腔吧。戀愛期間、心情特別敏感,神經特別遲鈍,最適合做文藝腔的「寄主」,嘴即不會酸、肉也不會麻。一等到愛情過了有效期限,心情恢復遲鈍、神經恢復敏感,對文藝腔就即想不出來、也聽不進去了。
談戀愛的時候,請少來兩句文藝腔吧。談戀愛已經夠老土了,再學張恨水說一句「難道你到今日還不明白我的心?」立刻要被愛情考古隊貼上「一級古跡」的標籤了。
我一個朋友,談戀愛是「無文藝腔則不歡」的。是寧可不與對方上床、也要聽對方說一堆爛文藝腔的「愛情標準句」才過癮的。他說他每談一次戀愛,就是一次「文藝復興」。
我又有一個朋友,談戀愛時完全受不了文藝腔。如果有人靠在他胸前說:「我在聽你的心跳……它跳得好美「這類的話,他就堅持送對方回家去,不完了。我們都覺得這個朋友在幽默感上、在大眾文學的品位上,都有待更多元化的發展。
談戀愛用的文藝腔,不是只給對手聽的,主要還是要昭告世人——張愛玲寫銀娣說「我情願你恨我」;胡蘭成寫張愛玲對他說「我恨不得把你包包起,像個香袋兒……縫縫好……藏藏好「,這都是要全世界作觀眾、一起讚歎或一起歡喜的。你不要老是木著一張臉好不好。
談戀愛用的文藝腔,最好只給對手聽,昭告世人則免了吧。即使是,常常考前三名的大寫作家,也不免在情詩和情書兩個項目上得低分的——被愛情賄賂、在品味上就方水了——「你是我所有的全部」;或者「除了想你,什麼也不想」,這可分別是莎士比亞和卡夫卡的手筆哩,真得太不怎麼樣了吧。
還是多來兩句文藝腔吧,愛人們。現代愛情再怎麼講求效率,也就等於是株塑料的聖誕樹,雖然可以拆拆裝裝、不死也不活,終究還是得掛幾串感傷的小燈泡,才像個樣子呀。
還是少來兩句文藝腔吧,愛人們。我碰到好幾位文藝腔的愛用者,都變得太「技術本位」,太「以手段為目的」了——他們常常因為想到了很淒美的、適合分手時說的話,就忍不住把愛情提早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