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will sell my soul for something pure and true.Someone like you.」
冬天時,寶瑩總是給遇斷打電話讓她去謝北家找他們玩,她說好久不見,我家老爺子還挺想你的。
於是遇斷就去。以前去過許多次謝北家,隔了幾年後再去,連門都快找不著了。在謝北家寶瑩翻出一堆照片,是許多女孩子送給謝北的照片。寶瑩和遇斷一起看,謝北有時候也看上一眼,很快遇斷看到了自己的那一張,照片背後寫著的時間是3年前,她穿著一件橙色T恤,眉挑得很高。
有時候寶瑩也把遇斷單獨約出來,兩個人能逛足足一個下午的超市。沒有寶瑩的介紹,遇斷還真不知道超市裡有那麼多種好玩的東西,寶瑩總能找出那最便宜的一種。
寶瑩為了愛情來S城找謝北,住在謝北家裡,錢總是一個大問題。有一次,寶瑩在遇斷家裡給青城的母親打電話,打著打著眼淚就流下來,弄花了她的眼妝,看著怪可憐的。
她總是塗著黑色的眼線,從不抹口紅,看起來整張臉青白一片。有時候看起來像個委屈的孩子,有時候則流露出某種成熟女人才有的精明世故。但寶瑩很會穿衣服,她畫過畫,對色彩有感覺。
像所有打電話找人的時候一樣,電話永遠是沒人接,那「嘟嘟」的聲音刺痛著我的心;像所有寂寞時一樣,我永遠想不起該找誰,也沒有人來找我。我像是呆在世界最微小的一隅,聽著古老懷舊的歌曲。而我還穿著緊身的黑裙子,很隆重,一個人坐在書桌前。
二分鐘就打一次電話,電話無人接。像被所有的人拋棄了,你們都去過你們的好日子去吧,不用管我!我既然得到了許多,就應該有承受寂寞的義務。
我的頭髮漲,眼淚不斷地湧出來。我知道此時就是躺在床上,我也睡不著。我的心永遠都是懸著的,一件事沒有解決,我就無法繼續下一件。
我愛得精神恍惚,顛三倒四,我愛得流淚不止,膽小懦弱,我愛得喪心病狂,忘了常識和真理。啊,我愛得往往太在意自己,處在愛情中,我更加看清了自己的真面目:我是那麼悲哀,那麼無能為力。上天在上,看著我癡狂,我不承認我是為了愛情,我的愛比愛情更博大更沉沒更複雜,而我的愛往往讓我痛苦。我強烈地意識到:這是我自己的問題,是我自己的問題!如果我不能改變自己,我永遠都要受苦。
而很多事情我都忘了,或者以為忘了,痛苦會損傷人的記憶力。
天空發出一種明信片上的、不真實的藍白色,特別不真實、特別荒誕。
我開始覺得這個故事非常荒誕。非常可怕。我不知道我最終走到哪裡去。或許我第一步走錯,以後就步步錯了。現在想想,我很多痛苦都源自於同一個人,他改寫了我。
今天是平安夜,我就坐在電腦前。
「遇斷!……」我聽到有人在叫我。我得走了。
2年前的六月。
六月就有了蟬鳴。窗外的天已經白了。
她泡上一杯咖啡,坐在電腦前,等她的男人回來。她的頭有些疼了,從午夜持續到現在已經幾個小時了,但她現在還不想去睡。
她確信他會在幾個小時到幾十分鐘不等的時間打開門,看到她的臉。她非常確信這一點。一切都沒有漏洞,嚴絲合縫地合理。空氣中是一片靜謐。她看著周圍的景色,越來越懷疑她的論點,在時空的交錯之中,她越來越不敢肯定她和他是越走越遠還是越走越近。有什麼能證明事情的合理性呢?沒有,什麼也沒有。她想得渾身的血液都燃燒沸騰轉涼成冰了,還是沒有想出靠什麼來證明。
一切好像越來越諷刺。她坐在這個不屬於她的地方,喝著免費的咖啡和礦泉水,抽著早已為她準備好的煙,屬於她的衣服整整齊齊地疊在衣櫃裡。
她的心裡湧動著莫名其妙本不該想的想法。她想和那個男人結婚。
是啊,如果沒有承諾,她注定會離開這個臥室。
她要說:「我愛您。……」
沒有歇斯底里也沒有精神不正常。
有什麼能證明呢?她用她在疼的頭腦思考出:什麼也沒有。
很長時間以後,她試圖再去想清楚當時為什麼那麼想和他結婚,卻一直得不出結論。而許多往事,就像沒發生過,不著痕跡,怎麼也想不明白。只能想出大概的事情,卻根本想不起細節,她努力地去想……每當這時候,她都覺得頭開始疼起來。
那時,她發現她寫不出一個字,連寫的詩都像囈語。那種強烈的愛和信仰的破滅感,幾乎把她完全毀掉。
在2年前的夏天的S城下的第一場雨裡,遇斷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正在消耗自己身上的激情和創造力。
那年冬天時,有人在給她拍一個紀錄片。採訪對象都是新銳作家或是叛逆青年,遇斷當時還沒什麼名氣,但已經有一部小說快要出版了。有人向導演推薦了遇斷,於是遇斷也參與了那個片子。有天晚上,導演約遇斷出來看話劇,話劇沒開場前,他們在劇場門口等人,導演說一會有個朋友來。遇斷正在看人藝小劇場櫥窗裡的海報,等她看完了想轉頭找導演,發現前面有一個人拿著照相機正在津津有味地看著她。
他的嘴邊流露出一抹微笑,遇斷還聽見那個人喃喃自語:「這小孩兒真好玩。」
遇斷一邊心想「你也夠好玩的」一邊作高傲狀走過去。
導演說,這就是他叫來的朋友。
一個微笑,讓她記了好幾年。
從此再也不為相遇而感到後悔。從18歲到21歲,都為了那個微笑而支撐,而生存。他為她拍下許多照片,遇斷有了比從前十幾年所有照片都要多的照片。狂喜時,淡漠時,無動於衷時,所有的時候……冬天飄雪的時候,夏季陽光燦爛的時候,春天當桃樹開出了粉紅色的花朵,秋天時,銀杏樹葉黃了,在風中瑟瑟發抖。神仙伴侶似的生活,為了那個微笑,她以為可以不再寫詩,忘記文字。
星星在天上眨眼,院裡子聳立著高大的松柏。
直到後來的後來,才明白這些。她哭著說,我知道應該忘掉,我知道,可是我忘不了,忘不了……
不知一切從何說起,也許永遠無法再說。痛苦會損傷人的記憶力,能記起的只是片斷。在大雨滂沱中獨自把所有東西搬回家,在午夜騎著自行車狂奔在三環上,還有那一個個陽光燦爛的夏日午後,穿著鮮艷的連衣裙,和他手拉手一起去游泳。
在搬回家住以後,她回到了附近母校的校園。那是她上小學和初中的學校。這個學校建好游泳館她獨自一人第一次去游泳,看到那些年輕的臉心裡很複雜。尤其是下午在操場邊上,看著學生們跑步,遇斷坐在離操場只有二米的距離,居然不敢上前。是真的不敢。她想起她也曾經有過這麼單純的時候,那麼是誰讓她變成現在的樣子?
我也有過這麼年輕的臉,這麼純真的笑顏,我也曾相信一切的美好,是誰,到底是誰,讓我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最後一天拍攝時,遇斷去了她的高中,還正好碰到了遇斷的班主任和班裡一個補課的同學。她衝她們淡淡地打了招呼,目送她們走進教學樓。她在操場上跑了一圈又一圈,攝影機就在不遠處跟著拍。
拍這個片子還讓她認識了其他幾個人,其中有一個寫武俠小說的小孩。據說他從初中就退學寫小說,借了錢來S 城邊寫小說邊等出版,現在窮得連飯都吃不上。那孩子在郊區找了一份臨時工,人家說他懶,不幹活。工作也快保不住了。
遇斷對他沒留下什麼鮮明印象,只記得那孩子在攝像機面前特別能說,還讓遇斷看他寫的武俠書,遇斷斷翻了幾頁就大概明白那孩子什麼水平了。
他打工的地方是一所民辦小學,專門給附近打工的子女辦的學校,學校特窮,也很難維持。不過在這兒教書的老師有許多是北大的窮學生。遇斷就在這裡認識了另一個叫蔣志的在此教書的北大研究生。他很瘦,老老實實的,很有種落魄文人的氣質。蔣志邀請遇斷到樓下他的辦公室兼臥室小坐片刻,蔣志還給遇斷講了講古文,兩人互留了電話。
走的時候導演一直唏噓感慨那個寫武俠小說的小孩兒:「這孩子啊!真是的,也不好好工作掙錢,他寫的那東西能出嗎?!」
作為一個拍攝者,導演還做了他工作之外的貢獻,他過那孩子一點錢。後來那小孩不知道從哪兒知道了遇斷的電話,還給遇斷打過電話要借錢。
「我靠!居然向我借錢,我還沒錢呢?我憑什麼借給他?我只見過他一次,我跟他又不是朋友!」遇斷跟導演講道。
「以後這種人你就別理他,」導演聽了也急了,「前幾天他也給我打過幾次電話,當時正忙我就沒搭理他,問他有什麼事兒,他吭吭唧唧半天沒說話,估計已經不好意思跟我開口了。」
「是,他這不是已經開始管我借了嗎?」
可惜後來這個年輕的導演因為一些原因和攝制組鬧翻,連同他同期拍過的別人的帶子都丟在了那個攝制組裡,要不回來了。沒了影像資料,就算遇斷想懷舊,也只能拚命從腦海中搜索當時的印象。
只記得那時候太陽金黃金黃,還是冬末春初,風很大。
在等待出書的那段難熬的日子裡的一個晚上,遇斷曾和蔣志在北外的校園裡見面聊天,他們聊了一些比較帶玄機的東西,比如命運。
那是一個夏夜,他們坐在北外校園的長椅上,教學樓和宿舍亮著燈光,面前是一棵正在開花的樹,風吹過,落花就飄舞。
遇斷說她昨天差點沒自殺。她手執一片刀片,輕輕地劃自己的胳膊。淡紅色的血流出來,她靜靜注視血流了出來,好像看著的是別人的身體。蔣志坐立不安,遇斷讓蔣志也在她身上劃一刀,蔣志死活不同意。他幫遇斷測字,遇斷問自己的小說《77》何時出版。結論是難以出版。雖然《77》在測字後的兩個月內出版,但結局真的如蔣志所推算的那樣,十分不祥。
至於蔣志,遇斷出書後半年多在北大附近一個書店的咖啡館裡見過他一次,蔣志精神飽滿,他也不再那麼落魄了。
以後就再也沒見著他。
攝影師後來成了遇斷的男朋友。遇斷迅速搬到了他家,從此拉開了他們互相折磨、互相糾纏的序幕。
他們在一起的日子說起來朋友們現在還會唏噓感慨,那兩個人的愛情實在是太不尋常,遇斷的朋友現在還記得遇斷曾經蹲在五道口的路邊哭泣的情景。可他們最後總能言歸於好。
像生活在漩渦中,感情成了她最頭痛的問題。兩個根本不一樣的人,可是她愛他。他也愛她。互相折磨,又互相取暖。這到底是一種怎樣的感情?就算想到幾十年前他蒼老死去的樣子,還是因為愛的酸楚而流下眼淚。
而就算是這樣的愛情,早晚有一天也會褪色。就像傷害也許會出現在不經意中,當明白傷害已產生時,已經晚了。
遇斷的小說出版後,立刻就火了。她的書甚至還通過出版商簽到了國外的出版社。她一下子知道了商業和傳媒的厲害,由於現實和真實的理想相距太大,有一段時間她甚至想自殺。那時她也寫不出詩來,覺得自己完全廢掉了。她很懷念年少未成名時,和朋友騎自行車去郊外,沒有利益,沒有爾虞我詐,只有單純的心情。在 S城如墳墓般的冬天,只要和一個朋友經常見見面,去大學校園或郊外走一走,心情就會舒暢得多。
可是自從她成名以後,已經沒有這樣的朋友了。她發現再也找不到簡單直接的朋友。
他們對她說「如果你不是遇斷該多好……」
他們喜歡她,想和她一起玩,如果她的名字不叫「遇斷」。她的成名給周圍曾經和她一樣貧窮一起奮鬥的朋友造成了壓力,她也不想這樣,可她不得不存在啊!如果她不是遇斷,那麼她是誰呢?遇斷就是她,她就是遇斷。
「我不得不存在啊!不然我就是空白,就是虛無。不然你們怎麼能認識我呢?是的,我的名字是遇斷,可是我還是我啊!」
我永遠都是那個在夜裡尋找櫻桃味棒棒糖的小女孩。我永遠都是那個在夜裡打不著車走出一公里路的小女孩。我永遠都是那個情緒容易激動然後流下眼淚的小女孩。我永遠都是那個看電影就會愛上電影裡的人物的女孩!我就在這兒啊,我的所有所作所為都在大聲呼喊讓你們聽見我看到啊!這麼長時間了,我一路走一路哭,姿態笨拙,可是從來沒有人聽到我的呼救。
心理分析員對她說:「青少年成名後很容易自我封閉。他想超越原來的東西,所以可能被原來的圈子所不容,但是又不想進入成人的文化圈,很容易被邊緣化,最後就只能走在自己的一條路上,也不知道會走到哪裡去。」
她不知道這種狀態可以堅持多久。也許是一年,也許是一個月。
在潛意識裡,她感覺不會有人理解她。沒有人能夠完全分析得了她。所以她沒有任何可以求救的人。
年輕人!火車早已遠遠地將你拋下
你將一個人面對孤獨的原野
有一天,遇斷和她的出版商在電話裡吵了起來,她聽不懂那個M國女人說的英語,雖然翻譯就在旁邊,剛開始他還一句一句地翻譯,到後來Noco情緒激動,說得很快,他們只能目瞪口呆地坐在凳子上一言不發。她聽到她說她是個生意女人之類。後來她也沒有聽到她說什麼,遇斷看到她的律師驚訝得合不上嘴,他面色有些發紅,他很年輕,可能一時不知道該做如何反應。翻譯,也是 Noco的朋友也在發愣,他可能沒想到Noco發起火來。遇斷的男友在拿著DV拍攝這一切,他的面色也愈發沉重。而她,腦子轉得非常快,她不知道是要發火還是應該請求Noco平靜下來。有那麼幾秒鐘她真想不管不顧地衝她說:「去你媽的吧!」當然得用英語說,這樣她才聽得懂,她要說:「Fuck You!」但她沒說,可能她想到她們也許有復合的可能,而她大部分的版稅還得由他們來支付給她。另外她還沒有弄明白,到底是為什麼讓Noco這樣惱火,她只不是對她說要簽《Never Mind》就必須先把《77》的版稅付給她。
而Noco像是一下子就生氣了,這都是她的律師教給她的,沒想到這都成了捅簍子的緣由。
Noco生氣地把電話掛了。他們四個人誰都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他們才開始對話。張先生留下來喝了些茶。他們把要對Noco說的話向他轉達了一下,遇斷對他說,如果Noco要出《Never Mind》,她就必須針對今天的事情向她道歉。
從那天起她和Noco就再也沒有聯繫過。她們再也沒有通過郵件。像這件事沒有發生過一樣,她們也沒有再談到書的出版。每當《77》的版稅到來,就由張先生或其秘書發郵件通知她。她知道她喪失了當百萬富翁的機會(也許),在現在這個年代,所有的事都可能在幾十分鐘內改變,她也不例外。她很快就嘗到了挫敗的感覺。
她的第二本書《Never Mind》的出版商在書出後大概一個月左右通知遇斷,這本書被禁了。出版此書的出版社在寫檢查,負責《Never Mind》的編輯正鬧自殺。遇斷焦頭爛額,還在想著《77》的海外版稅及和Noco的關係,每天晚上都會作噩夢,在成人的複雜社會中越陷越深,隨時都有沉沒淹死的危險。這一切都沒有人教過她,所有的一切都是未知。曾經她以為年輕激情就是一切,就能打敗一切,事實告訴她她錯了。老謀深算和金錢主義已經打敗了一切。它們甚至把作家變成了流水線上的機器,它們不旦操縱商業,也在控制作家的頭腦和生活。
她同樣是少年作家的朋友說:我還能做些什麼呢?我又能做些什麼。我們什麼都不會做,除了寫字。我們都是只會歡笑和哭泣的孩子。孩子需要安全感,孩子神經質又善良。圍上你的大圍巾吧,它會讓你暖和點。
她說你老了,你已經老了。她不止一遍地說:你照照鏡子,你都有黑眼圈了。你顯得那麼憔悴而神秘,好像是從一個未知的地方鑽出來,沒人知道你從哪兒來。
遇斷摟著她的小熊「芝麻」。那種堵在胸口難言的隱隱作痛,那種不得呼吸不得呼救的疼痛令她想家,疼痛令她看透世事,疼痛令她厭倦了一切。
芝麻,請你告訴我,生活是不是這個樣子,是不是我現在過的這個樣子?
北朝鮮的軍服令人心動,那從朝鮮國的面孔中說出流利的英文是那麼好聽。那個老軍官看到已經變了容貌的兒子時說:「我的兒子很久以前就死了。」就信念來說,她也在很久以前就死了。她甚至看恐怖片都會看得熱淚盈眶。她理解片中主人公那陰暗絕望的念頭。
她都要瘋了。她的心都要空了。
可恨她還沒死去,可恨片子結束後她還呆愣在沙發上。
她羨慕她那些還在寫詩的朋友們在努力追求自由,她看了許多詩,但她開始無法寫詩了。這是荒誕或是宿命。該死的玩藝兒,這一切你說不清。在那些笑話中,你笑著獻出了一切。毀於水火。拋棄分行和節奏,還要拋棄感覺。
不知道最終會走向何處。
她發現她還是那麼愛聽朋克,這個發現令她心碎--朋克搖滾充斥了她的整個少年時代。
她的情緒之水翻來覆去。天總是很明亮。
她恨自己,不聰明,不果斷,實在是無藥可救。一部電影甚至看得她想哭。一種類似於屈辱的感覺,深深湧上她的心頭。她在看這部電影的幾十分鐘內強烈地感覺到所有男人都是混蛋,都是傻逼,沒有一個好東西。另外想起波夫瓦的《第二性》裡面說女人永遠都不如男人。沒錯,女人在體力和冷酷方面大大不敵男人,而男人是一切邪惡的代表。
她不想看了,也許可以算作是「憤然退場」吧?
如果這部戲發展到最後變成一部「愛情」片,那她真要大罵導演不是人。
看到那個男的還氣勢洶洶,她感到難受;看到那個女的還活著,她感到難受。
她恨成年人,她更恨成年男人。她恨商人。她不想死也不想這樣活著。
我要變得更有力量,我不要再哭泣。我恨這一切。我討厭這種感覺,這是我所不能看到了,它在世界的各個角落發生著,悲哀卻真實,或許也不是什麼悲哀的事,認清處境會有利於下一步動作,這是個什麼社會、什麼世界?童話都死了,沒有人再相信美好的童話和奇跡,我也不就是一個傻逼嗎,像你所說的那樣,我不就是一個頭腦不清醒目光短淺的人嗎?通常我不想承認的都是已經發生了的,成年人是什麼樣你還不瞭解嗎?同化他!不可能。我想起許多不該想的,我曾經做錯了的,我錯過了還天真可愛的、未卜世事的男孩,在他們還純潔時,難道不是我,連同這個世界一起把他們推向火坑?迅速成為成年人?成為同一種顏色?就是這個,我覺得自己不可原諒。女人淒厲的聲音還在呼喊,我要堵上我的耳朵去睡了。天哪我真的厭惡這一切,都去死吧!他們為什麼還不去死呢?
她感到抑鬱、難受、憤怒、痛苦、絕望、孤獨。他們都經歷過最痛苦的時候,半夜睡不著,可又沒煙,除了去撿煙頭,或者再躺到床上。或許還有一個選擇,在床頭,再次打開她的詩歌。
這是她為自己安上的枷鎖,掙脫不得。「我生活在暈眩中。上帝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怎樣才能和整個世界相抗衡?」她問芝麻。芝麻沒有回答。
也許會是這樣的回答:「成熟後的人們會發現,人不光是為自己而活。人永遠是為了別人而活著,為了那些愛你和需要你的人們。無法再任性,只要你還知道有責任二字的存在。」
「哦!去你媽的!!不要跟我講這些大道理,我知道也許懂得比你還多,你站在這兒幹什麼是在笑話我嗎你根本就不懂我就不瞭解我。我不想妥協也不想死。我連一個真正可以聊這些話的朋友都沒有。所有的人都認為我幸福極了。因為我出名啦。」
她開始哭,她真的已經開始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