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無力還有一個名字叫春有力。除此以外還有兩個名字叫春愛國和china春。china春有點像是在色情電影裡小姐的名字。
在出租車裡,我鄭重其事地對娜娜說。鑒於天津一慣有叫對方“老師”的習慣,我一般稱呼她為“娜老師”。當然,娜老師也稱呼我為“春老師”。
娜老師原來也是天津著名的“文學女青年”。後來大學畢業,她就來北京上班了。她沒說,但我感覺她在天津的一些經歷和感覺都忘了。雖然我是在她到了北京後才和她見面、正式認識的。在之前,我們都在網上、各自朋友的嘴裡聽說過對方。我們分別在網上看過對方的照片,也分別看過對方的詩和小說。
第一次見面我們就不歡而散。其實她到北京後就給我打過電話,說單位就在隆福寺附近,讓我什麼時候去三聯的時候順便見面聊聊。當時我對娜老師的印象並不是太好,其中一個原因就是無名氏1說很討厭她。還有一個原因是她在網上都被人稱呼為“天津小資女青年”,她別是以為我是“北京小資女青年”吧!
但那天我們不歡而散。娜老師說我看起來憔悴多了,這讓我聽著很不舒服。聯想到娜老師剛來北京時我們打過的幾個電話,我那段時間一直懶洋洋的,對娜老師說的話難免有敷衍。我當時在電話裡就差點急了,後來為了表現風範沒急。可我跟娜老師見面就急了。我當時都忘了是怎麼一股無名火讓我趕走了她,我好像跟她說,你走吧!我不想跟你說話。記得當時我男朋友在場,娜老師走了以後他跟我說,人家專門來看你,你怎麼一言不歡就給人趕走了啊。
那天氣走了娜老師我心裡也特別不是滋味。我在幾天後給娜老師發了一個短信道歉,然後她就在春樹下回了我一個貼,我們又好了。
這次是真好了。從此以後我們互相理解,互相取笑,在不同的道路上共同成長和進步。
確實是不同的道路,娜老師在通往家庭婦女的路上走得越來越遠。好幾次我都覺得應該規勸規勸她,可她樂在其中,並且真正感到幸福。我幾乎都想不起來娜老師曾經作為文學女青年時的那些鋒芒和文章了,那些文章裡應該也曾經灑過她的心血和汗水吧。不知道她還懷念嗎?
我有兩天和她一起在天津度過。在那所城市裡,有娜老師的初戀和青春。還有她曾經的文學女青年的夢。她在那裡生活了16年,當娜老師16歲離開的時候,已經對這個城市感到有些陌生了。
天津最近到處都在修路。娜老師說她在百貨大樓的老宅子,也要拆掉了。那是關於一個孩子對於她最初的家的概念。
後來娜老師對我說,在天津的兩天就像是夢。人生就像一場大夢,天津算是夢中的夢。
只有在半夢半醒的時候,才是真情流露的時候。我在困了和餓了的時候,就變得特安靜,誰都不想理,說起來有些乖僻。而我一正常了就變得特貧。
娜老師家飯特好吃,但我經常會有壓力,這個家庭太完美了,常常讓我不由自主地矜持起來。三餐都異常地豐盛並美味,我愛在那裡吃到的甜豆漿和油條,還有用海帶和芝麻做成的酸甜可口的小菜。晚飯有一盆巨大的水果沙拉,裡面有蘋果、葡萄、香蕉、梨和獼猴桃。扮沙拉的醬是特地用草莓酸奶和沙拉醬調製的。入口時味道豐滿,充盈了整個口腔。吃完飯,娜教師的父親還特地打開一瓶紅酒。我有些戰戰兢兢,幾乎不敢去喝那酒。是不是突然和“家長”沒了代溝,我還不太適應?還是這種美滿,這種完美,讓我頓時有了壓力?
娜教師的父親是我見過的最浪漫的居家男人。孩子都二十歲了,還每天往家裡買花,在飯桌上誇娜老師的母親美麗,我們離開家門出去玩時會和孩子吻別。
這是真心且踏實的浪漫,絕無虛花招,一步一個腳印,看得人心裡發軟,也不由自主想自己和幸福到底還有多遠的距離。
我那兩天不怎麼多話,喜歡一個人靜靜地呆著,人多了時候,我說完話,也喜歡一個人呆著。我總是發愣,想事兒。陽光特別好,路過五大道的時候,我就想穿著比基尼在草地上曬太陽。
趁有一些時間,娜老師帶我去了一些她熟悉並喜歡的小地方,我們泡在充滿菊花香的蒸汽浴房裡面,我只有在天津才可以享受到那麼嫻靜的生活,慵懶而且舒適。我們在休息廳裡面聊天,我說,這是我喝過的最好喝的菊花茶。二十元一壺,非常甜,非常好喝。我從來沒有過這種享受,和朋友去泡桑拿,然後坐到休息廳悠閒地喝一壺菊花茶。在我沒錢的時候,我不敢去想。在我有了錢,我很難找到這樣一個能一起洗澡一起喝茶的朋友。在去那家桑拿浴室的路上,我們坐在雙層公共汽車的頂層,我靠著窗戶,看下面的市民生活。路燈是黃色的,街上並沒有什麼行人。風吹著人有些涼。
洗澡很好,我喜歡在池裡游泳,可惜池子太小。游泳的感覺真好,游裸泳的感覺更好。
一邊寫著這些的時候一邊聽著RANCID的歌,我在想要不要組個搖滾樂隊?
我自己寫完的東西自己很少看,因為寫得過程太累了。我不想回憶那些過程。
最近寫一個長篇,都是小時候的事兒,名字還沒定好,別的時間還不知道幹嘛。我最喜歡和朋友去西單或去網吧通宵。
也不太想出國了,因為不想把那麼多錢花在國外的上學上反正學歷也沒用,我要是出去就真是有一個特別喜歡的專業,而且學費又不貴。
要不然還是呆在國內吧,平時聽歌見朋友洗澡游泳。娜老師說她現在不思進取,苟延殘喘或者碌碌無為,我想她還是在尋找一種現實的幸福吧。
她的嘴邊總是掛著她男朋友的名字。雖然她還沒有結婚。她成熟了好多,她的臉上總是充滿笑容。作為她的朋友,我替她高興,畢竟不用再像以前一樣對這個圈子看得太重,不用再風裡來雨裡去一個人操心,不用再和更多的文學青年(尤其是文學女青年)對罵或爭寵。而我又隱隱有些擔心。但願我的操心是多餘且不合時宜的。而娜老師的大多數朋友,他們還在天津,還在塵土飛揚中走著。她的生活有了目標,那種現實的目標其實才是支撐一個人精神的力量和依據,又很容易讓一個人迷失。
註:後來,我們又在很多種場合中遇到彼此。當然,其中會見到一些人,發生一些事情。娜老師有些發福。她說,她現在心寬體胖,可是心眼卻越來越小了。她的生活很穩定,穩定得別人都害怕去打擾了。她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好好地生活,用心愛著一個男人。
通過此事,我也意識到一個問題。其實這個問題早就存在,只不過一直是我自己面對,我沒有太在意:作品,或者說文學、藝術,到底是高於生活還是妥協於生活?生活比文學更重要嗎?文學比生活更高貴嗎?在必要的時候,文學要為生活犧牲嗎?我知道,更多的時候,生活並不是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