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回程的路上,氣氛相當凝重。
    猛然一個大煞車,凱因毫無預期席拉會有這樣危險的動作,整張臉差點直接撞上擋風玻璃。
    「我的老天!席拉你在做什麼?」凱因驚魂甫定,錯愕地看著席拉。
    「我才要間你到底在想什麼咧!你就這樣讓朵嫣走掉了,連一句解釋都沒有,你就這樣眼睜睜看著她追著別的男人跑,天啊!你的腦筋是不是壞掉了?」
    席拉真不敢相信凱因居然好脾氣地沒對朵嫣發火說重話,反而放任她任性將他撇下不管,這……天底下哪有這種傻瓜呀!
    今晚的表白行動泡湯已經夠讓席拉感到不痛快了,沒想到朵嫣出軌的事實就在凱因眼前發生,而這個呆頭鵝居然還一點火氣也沒有,席拉真是急得跳腳。
    笨凱因!你到底懂不懂呀?朵嫣根本就不愛你!這世上最愛你的人是我呀!你到底聽見沒有?席拉在心底瘋狂叫囂,由衷期盼凱因能夠將熱切迷戀的視線投往在她身上。
    「在那種場合之下,什麼事情都還沒弄清楚,我不想失態讓朵嫣難堪,這樣的表現,難道不對嗎?」不對極了!凱因在心底憤怒咆哮。
    他就算是呆瓜也輕易看出了朵嫣和那名男子的關係匪淺,天知道他有多麼想對那名陌生男子瘋狂發飆,他想開口怒斥他離朵嫣遠一些,可是一看見朵嫣牽掛擔憂的眼神,他就什麼脾氣也沒有了,只剩下自己一顆破碎的心,與早已蕩然無存的可憐自尊。
    「你真是思慮周密,連朵嫣的面子都替她顧慮到了。這事情還不夠清楚嗎?難道非要捉姦在床,你才肯相信嗎?」席拉痛心凱因竟然對朵嫣這樣癡迷,打死都不肯醒悟。
    「也許我這樣說,你會覺得我太傻,但是席拉,就因為我太愛朵嫣了,所以我不願讓她難過傷心,我這樣維護著她,並沒有錯吧?」即使如此維護的代價,是他難以彌補的心痛,他也不後悔。
    「為了朵嫣,你真是連命都可以不要,是嗎?」席拉看得出凱因心裡有多麼痛苦,只是他努力壓抑著不宣洩罷了。
    既然那麼痛苦,為什麼凱因還這麼執迷不悟呢?
    席拉真想用力甩凱因兩巴掌,看看是否能夠將他打醒。他彷彿中了朵嫣的蠱似的,只要朵嫣露出一抹微笑,他便什麼都可以不要了。
    「幫個忙,席拉,別再批判我了,我現在需要的是朋友,不是輿論的戰火,行嗎?」凱因終於受不了,舉白旗求饒。
    「只要你告訴我,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處理和朵嫣之間的事情,我就乖乖閉嘴,不再煩你了。」
    分手似乎是目前唯一可能的解決之道,但是席拉實在懷疑:以凱因的癡心程度,真有可能就這麼乾脆分手嗎?
    但是不分手的話,席拉實在想不透朵嫣和凱因還有什麼路可以走,畢竟,朵嫣都已經表現得那樣明白——她就是對希佛情有獨鍾。
    凱因沉默了良久,才開口宣佈道:
    「我打算以最大的誠意來打動朵嫣,我希望她成為我在巴黎新居的女主人。」
    席拉眨眨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聽見的——凱因仍然堅持挽回朵嫣?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席拉真想摸一把凱因的額頭,她懷疑這個男人不但發燒了,而且無疑燒得十分嚴重,否則怎會看見自己的女友和別的男人在一起,竟然還拚命想要試圖挽回?
    「我很清楚我要的是什麼,事實上,這個主意在回巴黎之前就已經打定了,就算是經過今晚的事情,我還是堅持要朵嫣作我的新娘。」
    凱因話一說完,席拉立刻用力大踩油門,整輛車就像子彈一樣發射出去,嚇得凱因又開始犯頭暈,臉色發白。
    「席拉,你可不可以不要開這麼快?」凱因討饒。
    「為了發洩我現在很想殺人的慾望,我必須開快車。如果你想吐的話,打開窗戶把頭伸出去,還有,如果你不想車禍身亡的話,現在就別跟我說話。」
    該死的!這是什麼世界嘛!凱因居然要向朵嫣求婚?在發現朵嫣心有所屬之後?
    那……要教她的一顆心往哪裡擺?
    嗚……她真想就這樣開著車一頭撞死算了,可惜她現在不是一個人坐在這輛車裡,況且,她也捨不得讓心愛的男人因為自己的瘋狂飛車而喪命,所以她只能沮喪地猛踩油門,還要分心注意交通規則。
    她真是世上最悲慘的女人了,無法狠心去恨一個不愛她的男人。
    巴黎的夜好黑,一如席拉黯淡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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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隨著希佛寬闊的步伐,江朵嫣幾乎是以跑步的速度才趕得上希佛。
    他們已經足足走了三條街,他卻仍然沒有停下腳步的打算。
    「希佛,你究竟要去哪裡?」江朵嫣喘著氣問道。
    希佛聞言,驀然停住腳步。他緩緩轉過頭來,嘲諷地揚起唇角,「你還不明白嗎?我在試探你的耐心與忠貞,我要看看你究竟有多愛我,可以忍受在我身後苦苦追逐多久。」
    冰冷的話語隨著夜裡的寒風刮進江朵嫣的耳中,她當場僵住了,整個人從頭冷到腳底。
    她很想哭,可是她拚命壓抑著,因為她已經為了希佛留下大多的眼淚,幾乎將今生所有的淚水都給流盡,她不願再哭泣了,那樣只會令她更加難堪罷了。
    「結果呢?你認為我這樣苦苦追逐你的腳步,表示我夠資格愛你了嗎?我及格了嗎?你願意愛我了嗎?」
    江朵嫣盡量使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穩不激動,與她內心的感受有天壤之別。
    「你已經有了一個愛人,還嫌不夠嗎?或許你對我並不那麼認真,只是覺得愈得不到手愈珍貴。如果今天是我主動追求你的話,或許你就不會這麼迷戀我了,你有沒有這樣想過?」希佛的腦中不斷浮現凱因向他宣佈朵嫣是他愛人的畫面。
    他不怪朵嫣欺騙他,只是感到有些荒謬。他與她之間究竟算是什麼?難道上過幾次床,就代表他們之間有了什麼了不起的關係嗎?別開玩笑了!
    從街道盡頭吹來的風很冷,希佛將手放進他的大衣口袋,卻意外摸到一個冰冷的物體,他掏出來仔細端詳,發現那原來是薇黛兒的指環。
    薇黛兒……她正看著他,看著他如何又將一名女子導向不幸的道路。薇黛兒冷冷地笑著,詛咒他永遠別妄想得到幸福。
    因為他逼死了薇黛兒,於是他便作繭自縛,說服自己以墮落消極的方式來哀掉她的死亡。
    「我並不愛凱因,我愛的人只有你——希佛,再沒有別的可能了。」
    天啊!他怎麼可以這樣扭曲她對他的感情呢?
    數不清這是第幾次被他狠狠傷害了,江朵嫣撇撇嘴角,安慰自己總有一天會習慣他的惡言相向,這樣往後她再面對難關,就一點也不會感到害怕了。
    但是在她習慣之前,她真不知道還要跌碎幾顆玻璃心。
    「那你就證明給我看,證明你真的很愛我。」
    「證明……?」難道她為他做的還不夠多嗎?
    希佛挑高了眉毛,一對綠眼眸再度不懷好意地迸射出令人膽戰心寒的晶光,他懶懶地開口道:
    「你去跟他說你要分手,而且你還要告訴他,你非常非常愛我。」
    「什麼?」江朵嫣徹底愣住了。
    這個男人自己是個冷血魔也就算了,竟然還要強迫別人也跟他一樣無情殘忍,老天,她懷疑他的心八成是黑的!
    「辦不到嗎?連這一點都辦不到的話,你還敢口口聲聲說你愛我?」希佛冷冷嗤了一聲。
    「只要我和凱因分手,你就肯承認我們之間的關係了嗎?」江朵嫣從來沒想到,有一天她竟然要用這種方式取得一段愛情的認同。
    但是她並不想這樣傷害凱因呀!
    雖然一開始會答應與凱因交往是基於自私的心態——一方面她認為自己今生絕不可能愛上某一個人;另一方面,身在異鄉,有人能夠依賴的感覺實在不錯,於是就這樣選擇了對她一往情深的凱因。
    然而命運對她開了一個殘酷的玩笑——讓她情不自禁愛上了希佛。
    難道就因為她遇見了她所愛的人,就該無情地將愛她的人一腳踢開嗎?
    「當然。」希佛回答得十分乾脆,一副認定她就是辦不到的模樣。
    握著拳,江朵嫣狠下心作了一個決定,她咬著牙說道:
    「好,我會如你所願和凱因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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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腦袋十分不聽話。席拉一面打著呵欠,一面勉強振作精神,抄起深淺不一的鉛筆在畫紙上迅速勾勒出擺在她面前的石膏像。
    才畫沒幾下,席拉定睛看著畫紙上呈現的輪廓,無奈地低咒一聲,狠狠撕去這張畫紙,「搞什麼嘛!整顆腦袋什麼都沒有,全都是凱因的臉!沒見過像你這麼飢渴的花癡!」
    居然盯著石膏像也能在紙上將它描繪成凱因的臉龐,真是夠了!她的行為實在太過愚蠢了!
    席拉不顧四周同學的側目,將畫紙揉成一團,隨手亂扔。「亂扔垃圾小心要處罰喲!」一道清朗男聲由美術教室窗外傳來。
    丟下手上的素描本,席拉急急將臉探到窗邊,一瞧。喝!竟然是凱因。
    凱因手上正拿著那團被她揉亂的畫紙,臉上掬著開朗的笑容,站在窗邊朝她招手。
    「你來這裡有什麼事情嗎?」席拉故意使語氣顯得冷淡,不讓他察覺其實她的內心激昂澎湃。
    自從那天凱因向她宣佈要娶朵嫣之後,她就沒再見過他了。
    她刻意與凱因保持距離,希望自己對他的熱情能夠因為時間而慢慢冷卻熄滅,然而她是想得太美了,她的熱情不但沒有消失,反而因為時間、距離的累積而逐漸氾濫成災。
    她想凱因想到簡直要發瘋了!
    真沒想到,他會到學校來找她。
    等等,先別高興得太早,說不定他是來找朵嫣的。對,這比較有可能,他怎麼會沒事來找她呢?真是的,害她白白高興了。
    不過,就算他是來找朵嫣,能夠見到他一面,席拉已經覺得很開心了。
    「我……」
    凱因話還沒說完,就被席拉打斷話頭。她板起一張臉,說道:
    「你來得不是時候,朵嫣今天正好沒課,你可以回去了。」席拉心想,凱因聽見她這樣說之後,肯定就會揮手向她說再見,然後一副失望至極的模樣,垂頭喪氣離開她的視線範圍,然後她的心恐怕也會跟著他飛出這個校園了。
    沒想到,凱因卻笑得十分開朗,擺擺手,說道:
    「你猜錯了,我不是來找朵嫣的,她今天沒課我知道,我是特地來找你的。」
    席拉眨眨眼睛,「找我?」不會吧?
    「你也曉得我剛搬到巴黎,整間屋子除了一些大型傢俱之外,啥也沒有。昨晚睡在沒有毯子墊底的大床上,拿西裝外套充當薄被,冷得整晚猛打噴嚏,你聽我說話不覺得都是鼻音嗎?」
    是嗎?真是太可憐了,沒買被單不打緊,她來幫他暖床就行了……天啊!她在想什麼呀?
    席拉甩甩頭,將方纔心底冒出的花癡字句推出腦海,努力保持冷靜。她撇撇唇,淡淡地回應他:「是有一點鼻音,我還以為那是你的英國腔咧!」
    突然,凱因打了大噴嚏。
    「對不起。」他尷尬地將臉側了過去。
    「如果你感冒的話,應該去看醫生才對,你來找我,我只能送你一句:『神保佑你。』自己多保重,我愛莫能助,拜拜!」
    拍拍凱因的肩膀,席拉轉身要繼續回到課堂上,熟料凱因卻一個箭步,伸出手來抓住她的手腕。
    她詫異地抬起眼睫。老天!他的五指彷彿一塊燒紅的鐵片似的,等一會兒他若鬆手,肯定會在她手上烙下一道滾燙的痕跡。
    為什麼僅僅是這樣的身體接觸都能使她感受這麼深刻?席拉當然知道答案是因為她太愛他,可是她不願意自己變成這樣,她應該要抽離對他的所有情感,原因無他——他親口告訴她,他要娶朵嫣為妻。
    所以席拉沒有理由再放任自己深陷下去,她得趁著她對凱因的迷戀還未到達無藥可醫的地步之前,趕緊踩個大煞車。
    「放手。」席拉發覺自己的聲音十分不聽話地在顫抖。
    「你若是答應和我一同上街採購的話,我便立刻放手;若是你不肯答應,我就要這樣一直握住你的手。」
    好甜美的脅迫呀!席拉差點克制不住的猛點頭。
    但是她只是冷冷說道:「只要你放手,我就答應你的要求。」
    沒辦法,雖然堅持要與他保持距離,但是她就是不懂得如何拒絕凱因。
    更何況,一想到能夠和凱因共度接下來一整天的時間,她的心就不禁雀躍地跳起踢踏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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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手上滿滿一堆購物戰果一古腦扔到嶄新的白色沙發上,席拉接著也一屁股坐到沙發椅上,懶懶地窩在柔軟的椅墊上,連眼睛都懶得眨一下。
    「不好意思,還要你陪著我去買這些東西,你一定累翻了吧?我來弄點飲料,你等一下。」凱因歉然說道。
    他將自己手上的購物袋放置好之後,旋即步至全新的廚房,捲起袖子,開始調製屬於夜晚的飲料。
    打開櫥櫃取出紅酒,倒入熱鍋裡,再切片新鮮柳橙,最後加一技提味的肉桂,一杯熱熱的特調飲料就這樣完成了。
    席拉抬起頭來,鼻子嗅了嗅,「好香喲!」
    凱因將杯子遞給席拉,「請用。」
    接過杯子,席拉輕啜一口,「好喝,今天累了一天,就這一刻最快樂。」其實能夠整天都和凱因在一起,才是她感到最快樂的事。
    「我對選購東西最不在行了,逛街是我這輩子最痛苦的一件事,今天有你陪我,真的很好。」他光想到整個新家要購置的大大小小物品就感到頭疼欲裂,還好他能找到席拉幫忙。
    「那你來找我真是找對人了,女人嘛!最喜歡的運動莫過於壓馬路、刷金卡。」席拉愉快地喝乾了杯中的液體,凱因體貼地馬上為她再斟上一杯。
    和凱因一起逛街真是天大的享受——與他並肩走在街上,假裝自己與他正在相戀;站在他的身邊昂首細看他俊朗的側臉;累的時候能夠仰賴他的寬肩;過馬路的時候,他的大手會牽起她……
    「你的品味真不錯,挑的這些餐具和茶具都很典雅精緻。」凱因將包裝精美的盒子拆開,拿出一組三式咖啡杯,放在桌上欣賞著。
    「你喜歡我就鬆了一口氣了。不過,這樣好嗎?」席拉突然擔憂起來。
    「什麼好不好?」凱因不明白席拉的煩惱,逕自將整組寢具都拆開。
    席拉替他選擇的床單與被套色調高雅典潔,而且價錢實在,甚至還替他設想周全,搭配窗簾的顏色,凱因很感激席拉這番細膩心思。
    「再過不久,這個家就要添一位女主人了,她或許會想要佈置一個有她味道的新家,無論是窗簾、沙發罩、茶具,她或許都有自己的喜好也說不定……」席拉一想到這一點就感到頭痛。
    她光顧著挑選一些自己喜歡的東西,卻忘了自己根本不會有機會來使用它們——因為她永遠都不可能成為這個新家的女主人。
    「你怕朵嫣不喜歡你選的東西?不會的,朵嫣一定會喜歡你替她選擇的東西,它們這麼漂亮,誰會討厭呢?」凱因微笑說道。
    席拉翻了個白眼。凱因雖然癡情,但是反應還真是遲鈍,難怪他雖瀟灑又多金,卻意外地沒啥桃花糾纏。他太不明白女人的敏感心理了。
    席拉心想,換作今天是她成為這個家的女主人的話,她絕不會高興一進門就發現這個家裡全是別的女人喜歡的東西——地毯的顏色令她作嘔,杯子的造型她很難接受,就連每晚使用的寢具圖案都難看得離譜!她相信不用三天,她就會將這個家瘋狂地改頭換面,把前任女友的喜好全都掃地出門,這樣心裡才算痛快,這個家才能住得舒服呀!
    可是凱因什麼都不懂,竟然喜孜孜地將佈置新家的工作委託給她,天啊!他真是笨透了!
    如果朵嫣發現自己新家的大小物件都是根據她的喜好的話,不曉得會不會將它們全數丟棄呢?席拉想了半天,卻無法理出一個明確的答案。
    或許是因為她內心裡其實還抱著一線希望,一個她有可能成為這個新家女主人的希望,那便是朵嫣拒絕凱因的求婚。
    畢竟,這個可能性不小嘛!
    她可不是在詛咒凱因求婚失敗,只是看朵嫣對那個希佛一副死心塌地、愛得沒有自尊的模樣,恐怕要她點頭下嫁凱因是不大可能。
    席拉並不想潑凱因冷水。他今天下午逛街的時候,還拉她到巴黎首屈一指的珠寶名店,與奮地告訴她,他打算購買一款設計獨特的豪華鑽戒向朵嫣求婚。瞧他那副兀自沉浸在幸福世界的模樣,席拉就不忍心問他究竟有沒有想過朵嫣拒收婚戒的可能性。
    看他快樂得好像要飛上天,整個人都處於漂浮狀態,就知道他壓根沒想過朵嫣不再被他的誠摯熱情打動,他根本還在狀況外嘛!
    真是個空有熱情卻無求愛技巧的呆頭鵝!
    但她為何竟對這個呆頭鵝產生興趣呢?
    席拉捧著臉,哀聲歎氣。
    邱比特的箭這樣瘋狂亂射,真是令人困擾呀!
    看見席拉這樣煩惱的表情,凱因於是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誠摯地說道:
    「無論朵嫣會不會喜歡,我都謝謝你今天這樣熱心為我奔波,我不能為你做些什麼,只能說聲謝謝,真的謝謝你。」
    不要對她那麼溫柔啦!席拉皺眉,在心底叫囂。
    但是沒志氣的她,卻無法甩開凱因握著她的手。
    老天保佑,希望他沒聽見她激動的心跳聲。
    她因喝了酒而雙頰微微酡紅,微醺的臉龐十分誘惑。凱因兩眼直盯著席拉瞧,說不明白內心湧起的是什麼樣的感覺。
    這感覺……很奇怪。
    察覺到這般不可思議的氣氛,席拉輕輕地合上眼睫,預期他的臉龐逐漸靠攏,他含酒香的呼吸吹在她唇上,一切像是作夢一樣,席拉真希望這場夢沒有醒來的一刻。
    可惜就像一場蓄意的惡作劇似的,電話霎時響起,凱因迅速放開她的手,害她整個人頓時失去依靠,差點從沙發椅上跌下來。
    該死!這通電話響得真不是時候!再晚個一秒鐘的話,他們就接吻了耶!再晚個十分鐘,說不定他們已經在床上了!
    無論這通電話是哪個渾球打來的,席拉都要狠狠詛咒他,詛咒這個膽敢扼殺她幸福的天殺渾球!
    「喂?」凱因轉身接起電話。
    席拉恨得牙癢癢,只好猛啃著無辜的潔白沙發椅墊洩恨。
    拿起無線電,凱因走進房間裡,順手將門帶上,留下席拉一個人坐在客廳裡生電話的悶氣。
    過一會兒,凱因走出來,看見席拉竟然拿他全新的沙發椅墊來磨牙,他感到十分納悶,不解地問道:
    「席拉,你在做什麼?」
    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席拉連忙放開沙發椅墊,吐吐舌頭,「沒事,我有點肚子餓了。」
    「是嗎?那走吧!我請你去吃飯,然後你能不能夠陪我到今天去過的那家珠寶店一趟?」凱因邊說邊穿上外套。
    「可是我現在比較想躺在沙發上,哪裡也不想去。或許晚一點我會答應和你出去吃飯,但是我不懂幹麼還要到珠寶店去。」管它什麼肚子餓不餓的問題,她現在只想繼續方才未完的一切。
    「剛剛那通電話,是朵嫣打來的,她約了我明天見面,所以我想今晚去將戒指買下,準備明天向她求婚。」凱因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席拉的臉色則比沙發罩還要蒼白。
    想不到她的美夢這麼快就要醒了,能夠待在凱因身邊的時間竟然少得那麼可憐。
    「明天你們就要見面了?所以明天我若是再見到你的話,是不是就得改口稱呼你為『朵嫣的老公』呢?」席拉努力讓自己的語調顯得輕鬆。
    「你別取笑我了,我現在緊張得手心都冒汗了。天啊!我看今晚我得熬夜來擬我的求婚詞草稿了……」
    瞧他那副緊張兮兮的模樣,席拉忍不住同情地搖搖頭。唉!他這副德性去求婚,朵嫣肯點頭才有鬼咧!
    實在看不下去,卻不忍心讓他吃閉門羹,席拉猶豫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一把揪住滿室轉圈圈的凱因,還是決定向他面授機宜。
    她就是捨不得讓他受苦。
    站在沙發上,她低頭望入他深邃的藍眼眸,凝目細看他的輪廓,她輕聲誠懇地告訴他:
    「求婚這種事情,又不是要對眾人演講,根本不需要擬什麼草稿,弄得自己緊張兮兮,如臨大敵。只要拿出你的真心,誠摯地告訴她你很渴望與她攜手共度一生,這樣就足夠了。」席拉說著說著,求婚的情景便不由自主在腦海熱烈上映,想像凱因向她吐露這樣動人誠懇的話語,她的眼淚就止不住的由眼眶之中奔湧而出。
    察覺凱因詫異的目光,席拉努力用手抹去臉上的淚,強顏歡笑地辯解道:
    「你看我教你的求婚詞有多棒,連我自己都忍不住感動得一塌糊塗,更別說朵嫣會有什麼樣的反應了。加油嘍!我這個愛情顧問已經把絕招都傳授給你了,可不許你鎩羽而歸喔!」凱因笑著伸出大手替她擦淚,「我保證絕對不會辜負你的苦心。別哭了,好嗎?」
    他溫柔的觸碰以及關切的語氣,令席拉不爭氣地再度淚眼婆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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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剛睜開眼睛,江朵嫣連腦袋都還來不及運轉,就看見荷曼一腳踹開希佛工作室的大門,霸估了工作室裡唯一的一張椅子。她手上還抱著一袋香噴噴的長棍麵包和可頌。
    天啊!一大早就跑到人家的屋子來,這傢伙恐怕根本不懂得什麼叫作做人的基本規矩與禮貌。
    瞧她,閒閒地啃著麵包,一面還嚷嚷道:
    「朵嫣,客人都坐在這裡好久了,你還不快點去煮些咖啡來,否則我要渴死嘍!」
    上帝難道是嫌她的麻煩還不夠嗎?她守了希佛一夜,好不容易才安撫他入睡,她剛合眼,荷曼就闖進來開始使喚她,天啊!她又不是機器人,不用睡眠就能精力百倍。
    江朵嫣無奈地翻了個白眼,掀開被子,披一件薄外套,打著呵欠去給荷曼煮咖啡。
    沒多久,她將咖啡端給荷曼。
    荷曼嘴裡塞滿麵包,啜一口咖啡,「不錯,你煮咖啡的技術進步了許多耶!看來希佛的口味應該十分挑剔,否則你不會這樣進步神速。」
    江朵嫣的眼睛只有一半是睜開的,她微瞇著眼,無精打采地間荷曼:「你今天怎麼這麼早來?還連麵包都買來了?」
    平時荷曼大多在午後出現,今天還真是反常;加上她手上的麵包正是街角那家巴黎老饕趨之若騖的知名烘焙店產品,每天一大清早還未開業,就有一群人等著排隊購買,而荷曼居然還買得到一大袋麵包,可見她有多早就來這附近了。
    「不早了,我凌晨的時候就跑來了,因為有些話想跟你說,只是看時間已經很晚了,就一直坐在樓下,沒敢上來打擾你和希佛。等著等著天也亮了,肚子也餓得咕嚕咕嚕叫,街角的烤麵包香像會勾魂似的一直飄進我的鼻子裡,所以我就乾脆去替你們買一些早餐過來。」
    荷曼說完,一口氣喝光滿滿的一杯咖啡,伸手又向朵嫣要了一杯。
    「有什麼話不能晚點說,竟然讓你憋不住,凌晨時分就跑過來?不會是你老爸反悔,要立即拆除瘋人公寓吧?」朵嫣說完,眼睛立刻瞪成銅鈴一般大,整個人都清醒了。
    吃完一整條長棍麵包,荷曼又伸手抓了一個香香酥酥的可頌配著咖啡吃。她擺擺手,否定了朵嫣的離譜猜測。
    「跟這棟公寓的拆除問題無關啦!不過話說回來,希佛情況到底怎樣?他不積極雕出一個好作品的話,恐怕到時真的會變成以火車站為家的遊民喲!我可不是在開玩笑,我家老頭做事一向心狠手辣,完全不留情面,更何況,他到現在還是非常憎恨希佛,他總認為是希佛害死了里昂……總之,你一定要叫希佛認真一點,這棟公寓的廢存全繫在他一人身上了。」「我知道,可是自從你在餐廳裡潑了他一杯酒之後,他的狀況又變壞了,我甚至懷疑他趁我不注意的時候又開始偷喝酒,雖然我沒找到證據,可是他的復原情況不如預期也是不爭的事實。」為了希佛,江朵嫣已經是心力交瘁了。
    「那怎麼辦?」這不爭氣的臭男人!竟然又喝酒了,真是令人火大!荷曼克制著自己,以免太過火大而將腳給伸出去,一腳踏扁希佛熟睡的俊朗五官。
    江朵嫣按著隱隱作痛的太陽穴,「我看現在除了將他送進專業的醫院以外,沒有別的辦法可行了。」
    「這樣也好,讓他看看沒有你的世界會有多麼糟糕。他太依賴你,知道你絕對不會棄他於不顧,所以他才沒有積極振作,反而吃定你愛他這一點,放肆地繼續墮落。」
    荷曼並不想浪費唇舌勸說朵嫣離開希佛,因為無論是怎樣的戀愛,只要當事人願意承受,外人都絕對沒有權利干預、批判,畢竟愛情原本就只是兩個人的事,別人再怎樣看不下去,也沒權利干涉,甚至說出「兩人分手對彼此都好」這樣自以為是的結論。
    「我還是會陪著他,只不過我想借助專業,讓他快一點擺脫酒精。」
    「隨便你啦!反正這傢伙無親無故,現在腦袋也不大清醒,你沒把他捉去賣,已經算是很對得起他了。」
    荷曼的話讓江朵嫣唇角上揚,然後她才重新記起要詢問荷曼來此的真正目的。
    「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你有什麼話非得要一大早跑來跟我說不可?」
    荷曼轉了一下溜溜的大眼睛,想了一下,才說道:
    「你沒提起,我都差點要忘記了。對了,就是昨晚我因為找遍整個巴黎市都找不到一顆中意的水晶球,心情非常惡劣,走在路上的時候,竟然看見一對男女從我眼前走過,女的將手勾在男的手臂上,狀似親暱地相偕步入一家名牌珠寶店,嘿,你有沒有興趣猜猜這一男一女究竟是誰?」
    荷曼用八卦雜誌記者常用的語氣來描繪那對男女,她期待著江朵嫣的反應,卻失望地發現江朵嫣只是無聊地打了個大呵欠,一臉興趣缺缺的表情。
    江朵嫣兩手一攤,「我投降,我猜不出來,你若是不快點公佈答案,我可能就要去向周公報到了。」
    真受不了,就為了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一大早跑來擾人清夢?江朵嫣實在有種被荷曼擺了一道的烏龍感覺。
    「好啦,我馬上告訴你答案就是了。如果我的眼睛沒脫窗的話,那個男的就是你的現任男友,而那個女的,巧得很,正是你的室友。」
    荷曼昨晚一看見這兩人,就壓抑不住想向朵嫣打小報告的渴望,可惜江朵嫣似乎不若她這樣興奮,讓她預期將會看到一場好戲的希望落空,有些小失望。
    「哦?是嗎?他們一起去逛街買珠寶呀……」江朵嫣實在困極了,說著說著竟然站在原地打起盹來。
    看到江朵嫣聽見自己男友與別的女人出遊的事情之後,反應居然是覺得這消息夠無聊,無聊到讓她站著就可以睡覺,荷曼實在感到錯愕,忍不住張大嘴,不可思議地瞅著江朵嫣。哼,就算江朵嫣不將這件小插曲當作一回事,但是憑她一對閱人無數的利眼,她可以鐵口直斷,那個男的和那個女的之間,一定有些什麼。
    一對男女手挽著對方到珠寶店去,若說其中沒有什麼,誰會相信?
    荷曼當下決定延後回瑞士的日期。她要多留一段時日,好看看這場錯愛的結局是否如她預期一般,或者會有變數產生。

《愛在黎明破曉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