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隨著季節的變遷,氣候逐漸回暖,然而一顆蕩到谷底的心,卻無法因為日照時間的增長,而有一絲溫暖的跡象。
    人總是這樣,失去以後,才懂得珍惜。
    瘋人公寓的小斗室中,雕刻刀劃過石材的尖銳聲不絕於耳,冷冷的一對綠眼眸裡熊熊燃燒著愛戀的火光,藝術家舞動著他的雕刻刀,企圖將他所有的熱情完全傾汪到他的作品之中。
    離開療養院之後,希佛全心投人了他的藝術工作。
    彷彿不要命似的瘋狂工作著,他非得如此不可,否則他無處宣洩對朵嫣的無盡思念。
    他從來不知道沒有她的日子原來如此難熬,他直到現在才明瞭,原來她早已融人了他的生活,成為不可割捨的一部分了。
    每天,她會起個大早,為他煮上一壺無可挑剔的黑咖啡;她擰眉擔憂他嫌棄咖啡的表情,可愛得令人發噱;只要他說一句再來一杯,她的臉上立刻佈滿了光彩,欣喜若狂,彷彿只要他願意喝下她親手煮的咖啡,她就像得到全世界一樣滿足了。
    他想,自己對她是有一些感覺的,只是他始終不願正視罷了。自從薇黛兒死後,他從未和一個女人親密地相處超過一天時間,而她卻待在他身邊足足跨越了一個季節,這難道還不夠證明她在他心中的確佔有十分特殊的比重嗎?
    他從未與一個女人相處這樣久呀!
    甚至,他還主動要求她當他的模特兒,老天!這輩子除了薇黛兒以外,她是唯一啟發他靈感的美麗繆思了。
    然而如今覺悟已是太遲了。
    她與凱因的婚期,就在下個星期天。
    甩甩頭,希佛將全副精神拉回眼前這座取名為「戀人」的雕像上。即使朵嫣已經離他遠去,但憑著腦海中無法磨滅的記憶,他仍然忠實地將她細緻典雅的五官以及楚楚的笑容,藉由雕刻完全呈現出來。
    老天,他為何這麼愚蠢、固執,就是不肯承認他愛她呢?他的指尖輕輕撫過雕像冰冷的兩片唇,一個眨眼,淚水竟然沿頰而下。
    他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一顆冰封的心,悄悄地被她融化了。
    事到如今,一切的悔悟都已無濟於事,她就要成為別人的新娘了。
    而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將對她的無盡思念化為靈感,將對她的感情刻畫成為不朽的作品,永世流傳,除此之外,他沒有第二個選擇了。
    曾經,他不顧一切破壞了一個純潔新娘的婚禮,想盡辦法煽動她與他一同私奔,害得她背負了不貞的罪名,終於因此而香消玉損。
    這一回,他不打算重蹈覆轍。既然她已選擇了一條通往幸福的道路,就算他不甘心、不捨得、不願意,他都得強迫自己微笑地祝福她,就算一顆心在淌血,也得假裝毫無所謂。
    成全別人的幸福,就是對自己最絕情的殘酷。
    這樣的結局全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誰。
    他只怪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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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巴黎的春日婚禮,呵,聽起來多麼唯美浪漫呀。
    身穿改良式高腰華麗白紗的江朵嫣,默默地站立在窗邊,捲翹的一對長睫毛不安地輕輕煽動著,彷彿深怕一個不小心,淚水就會從濕潤的眼眶中滑落似的。
    「你就不能開心點嗎?天曉得我已經厭倦了這半個月來每天都看著你哭喪著一張臉,如果你真的這麼不願意嫁給凱因的話,當初又為何要點頭答應呢?」
    從一大清早就開始忙碌地張羅著婚禮事宜的席拉,好不容易逮著時間,拿一杯咖啡到客廳休息一下,一看見朵嫣心事重重的表情,她終於再也按捺不住這半個月來所累積的忿懣不平,將咖啡擱在矮桌上,雙手抱胸,怒瞪朵嫣。
    這個女人還有什麼好不滿的?她就要嫁給凱因了耶!嫁給一個世上少有的溫柔好男人,而她居然還敢擺出這種臭臉來,天啊!她那樣幸福過頭卻不知滿足的德性,簡直令她想吐!
    席拉到目前為止都還不明白江朵嫣怎會在第一次求婚時提出分手,卻在事隔不久的生日當天突然開口表明願意下嫁凱因。
    席拉完全搞不懂江朵嫣心裡在想什麼,她明明不愛凱因,卻毅然選擇與他攜手共度人生的未來旅程,她究竟為何會作出這樣的決定,是席拉所無法理解的。
    席拉只知道,如果江朵嫣經過慎重考慮而選擇了凱因的話,那她就應該拋開過去,展現出全心投入未來婚姻生活的積極態度來,而不是眉頭深鎖,彷彿即將步入愛情墳墓的死囚似的。
    看到江朵嫣的愁眉淚眼,席拉就火大。她幾乎想衝動地搶下朵嫣身上的白紗,義正嚴辭地告訴她:
    「你若是這麼不想嫁給凱因的話,後面還有很多人排隊等著呢!你不嫁最好,因為我想當凱因的新娘想得幾乎要發瘋了!」
    江朵嫣轉身平靜地面對殺氣騰騰的席拉。她不懂席拉為何反應如此激烈,畢竟這一陣子她一直都在忙著籌備婚禮的事情,根本沒有時間惹她生氣才對呀!
    「席拉,明天我就要搬離這裡了,我不希望在我走之前,我們之間有什麼誤會未消,所以趁這個機會,如果你對我有哪裡不滿,都請你一併告訴我,讓我明瞭你對我生氣的理由。」
    畢竟她們一開始處得還算是融洽,這份友情是直到日前才產生了變化,而朵嫣至今仍然摸不清這段感情變質的頭緒。
    席拉聞言,唇邊逸出一聲冷哼,「你還不明白嗎?我愛上了凱因,無可自拔地愛上了他,可是他的眼中始終只有你,儘管你對他如此殘忍絕情,他心目中新娘的唯一人選還是非你莫屬,你說我能不恨你嗎?我恨你!恨到骨子裡了!」該死!如果朵嫣真心想要嫁給凱因,這些話她便打算一輩子藏在心扉中,永遠封鎖,永遠不會洩漏。然而朵嫣的淒楚臉龐終於逼得她發狂崩潰,將一切的情緒完全宣洩。
    「席拉,老天,我不知道你對凱因……」這就輕易地說明了這陣子席拉對她態度丕變的理由了,只是,她真的沒想到席拉對凱因有愛慕之情,否則這場婚禮或許主角就不會是她了。
    她究竟作出了什麼樣的決定呀?她以為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卻沒想到有人因此而受傷了。她的決定太過自私了,她不該成為凱因的新娘……
    可是,為什麼要到最後一刻才理清這一切呢?婚禮的時間隨著時針轉動而逐漸逼近,她該怎麼辦呢?真的就這樣義無反顧地步入禮堂覆誦著言不由衷的結婚誓詞嗎?
    席拉將一束潔白捧花遞給朵嫣,「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該準備動身到禮堂去了。」
    握著捧花的指尖在顫抖,小巧稚嫩的白色花瓣在空中飛舞,彷彿結了霜的眼淚一般動人。
    「席拉……」上天明鑒,她真不願這樣傷害席拉。
    「什麼都別說,這場婚禮已經沒有回頭的餘地了。走吧!」席拉認為只要凱因覺得幸福、快樂,那麼她也無話可說,只能祝他幸福了。
    打開門,席拉將朵嫣帶上車,正要發動引擎的時候,竟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荷曼。
    「等等!」荷曼突然竄到車前,嚇了兩人一跳。
    「荷曼?你來這裡作什麼?來賓直接到禮堂入座等待就好了,你幹麼非得跑來搭這個便車?」席拉嗆聲大叫。
    「我真不敢相信事情會變成這樣!你居然要嫁給凱因了?你的頭殼壞去了嗎?」荷曼將一張臉死命擠入關上一半的車窗裡,對著臉上寫滿錯愕的江朵嫣大吼大叫。
    搞什麼鬼嘛!她才不過到南部度個假,才離開十天半個月罷了,竟然一回來就收到朵嫣將要嫁給凱因的通知,當時她還以為新郎的名字寫錯了呢,該是希佛才對,怎會是凱因呢?「朵嫣要嫁給誰,干你屁事!你如果太閒的話,可以拿支掃帚去掃掃馬路,別來這裡妖言惑眾,妄想要破壞人家的婚禮!」席拉轉身傾向後座,將荷曼整張臉給推出窗外,然後迅速發動引擎,猛踩油門,不顧荷曼在背後沿途追逐叫罵。
    後座的江朵嫣完全沒有預警席拉會使出這一招,整個人往後栽去,連頭紗都歪了一大半。
    天啊,這真是一場驚險刺激的婚禮呀!
    追了不到百公尺便被遠遠拋在後頭的荷曼,氣得直跺腳,一面咒罵著,一面摸著下巴,一肚子的鬼點子便在心底直冒泡。不一會兒,她彈著手指,兩眼照照發亮。嘿嘿,她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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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你突然叫我這麼做,我實在有點為難耶!」封索瓦的兩道眉略往眉心收攏,顯出一副十分為難的模樣。
    「不會啦!我都已經把該說的台詞告訴你了,你的頭腦這麼好,肯定不會讓我失望的。深呼吸三下,準備好,我們要上樓去了。」荷曼一派輕鬆地拍拍封索瓦的肩膀。
    步上三樓,站定在某扇房門前,荷曼向封索瓦使了個眼色,然後便貿然推門而入。
    「不好了!不好了……」
    封索瓦倉皇失措的語氣順利地吸引住希佛的目光,他抬眼驚愕地發現每回都擅闖他公寓的瘋荷曼,這次竟然還帶了客人一道來,只是這位年長威嚴的客人怎麼看都不像是她的朋友。希佛狐疑地挑起眉毛,懷疑荷曼這回不知又在耍什麼新花樣了。
    「這位先生,我是荷曼小姐的管家,無論如何,請你一定要救救我們家小姐呀!」
    封索瓦才剛說完,荷曼便一縷幽魂似的慢步輕移飄進屋裡。
    她的臉上漫著一抹淒楚的笑容,無神的兩眼寫滿了哀傷,嘴裡不斷低喃著:「還給我,還給我……求求你……」
    「荷曼?這是怎麼一回事?」希佛完全弄不明白現在是什麼樣的狀況。荷曼怎麼變得這樣怪裡怪氣,活像變成另一個人似的?
    「我們家小姐被幽魂附身好幾天了,每天都是這樣恍惚,清醒的時間愈來愈少,但是小姐清醒時曾經告訴我,她是被一個名叫薇黛兒的女鬼給纏上了,除非她為她完成宿願,否則她將無法自她體內超脫進而升天。能夠救我們家小姐的人只有先生你了,請你務必幫忙,否則我們家小姐的身體將會日漸衰弱,最後可能連命都沒了……」封索瓦將眉心壓低,顯出極度憂心哀傷的表情。
    荷曼被薇黛兒附身,必須來尋求他的協助,如此才能安然升天?哈!這是他有生以來聽過最荒謬的笑話了!希佛禁不住唇畔逸出笑聲。
    「先生……」封索瓦看著希佛的反應,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有意思,我就當作在聽你們編故事好了。說來聽聽,我要怎樣幫助薇黛兒升天?」
    朵嫣的婚禮就在今天,為了避免自己太過分心傷神,希佛決定與這兩位稀客瞎扯淡耗耗時間,看看能否減輕對朵嫣的思念。
    「很簡單,你只要將那枚被你惡意藏匿的定情指環還給薇黛兒,那麼她就能如願帶著它,到天上去見里昂了。」封索瓦說出解決辦法。
    「就這樣?」只為了騙一枚指環,需要費心演這麼一齣戲嗎?希佛才不相信事情有這麼簡單咧!
    始終站在一旁扮演著哀怨幽靈的荷曼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出她的無影腳踹了封索瓦小腿一下。封索瓦痛得皺緊眉頭,於是趕緊補充說明道:
    「當然沒有這麼容易解決。你得帶著一位你所愛的女子,和她一同到薇黛兒的墳前,將那枚指環埋葬,這才算是大功告成。」
    果然有詐。希佛故意裝糊塗,追問道:「為什麼我不能一個人去將戒指還給薇黛兒,非得帶著我心愛的女子一同前去?」
    早知道這個荷曼一肚子鬼主意,想不到這一回又動到他頭上,她真的很無聊耶!整天插手別人的事情,究竟有什麼意思呢?
    「呃……這個嘛……理由就是……就是……」真是的,小姐寫的劇本根本沒有演到這一幕呀!教他如何是好喲!
    封索瓦兩道眉毛都快要糾結成一團了。
    實在看不下去,荷曼於是情女幽魂似的移步來到希佛面前,氣若游絲地開始瞎扮起來:「因為我捨不得留你一個人冷冷清清、孤孤單單在這世上獨自過日子呀!你這副沒人愛沒人疼的可憐模樣,我看了就覺得鼻酸,如果你沒找到真愛與你相伴的話,教我又怎麼好意思到天上去和里昂卿卿我我呢?」要模仿薇黛兒真是辛苦,她必須壓抑自己的大嗓門,費力吐出一串要死不活的微弱氣音,天啊!要當個楚楚可憐的淑女真是不簡單,荷曼知道自己永遠沒辦法辦到——迎合父母家族的要求去當一名氣質優雅的淑女。
    「我的天,荷曼,如果薇黛兒說話像你這樣的話,當初我一定會很乾脆地將她與里昂送作堆,那麼今天這一場鬧劇就可以完全避免了。」希佛撫額歎息。
    沒想到才演得正起勁,戲就被揭穿了。封索瓦是一臉的尷尬,直冒冷汗,而荷曼則是頹然地翻了個大白眼,啐道:「該死!我是哪裡露出馬腳了?我演得這麼棒,你幹麼不乖乖捧場咧?」
    「你的目的無他,只是要誘我奔到禮堂去,重蹈我當年的覆轍罷了,我說的沒錯吧?」希佛從未見過像荷曼這樣連別人的感情她都要參一腳才過癮的超級無聊分子。
    「沒錯,婚禮再兩個鐘頭就要舉行了,你還愣在這裡作什麼?還不快去?」荷曼急得差點要尖叫。
    本來只是看著一場別人演出的愛情戲碼,沒想到入戲太深,竟然變成觀眾比主角還要激動的局面,連荷曼也覺得自己實在太好笑了。
    「我並沒有在受邀的名單上,為什麼要去?」希佛平淡地說道。上一次的搶婚,他已經付出了沉痛的代價;這一回他學乖了,寧可讓自己傷心,讓所愛的人去追逐她所選擇的幸福。他已經打定主意默默承受著椎心之痛,在這個朵嫣的大喜之日。
    「你別再給我裝傻了!你要墮落到什麼地步才甘心?放任所愛的人投入別人的懷抱,你當是在施捨呀!連愛情都可以這樣給來讓去。第一次,你捉錯了幸福,這一回,你就連伸手都不敢了嗎?懦夫!」荷曼厲聲啐罵著。
    「是她選擇了凱因,而我愛她,所以我尊重她的選擇。」希佛沉痛地道出他的想法。
    「狗屁!」荷曼走到門邊拉開大門,「你要自己勇敢一點,邁開步伐去將朵嫣挽回,還是像個孬種,畏畏縮縮被我一腳踹出去?」
    「憑什麼你認為我該去追朵嫣?你不是說過我只會欺負她、傷害她罷了,那麼又為何非要將我們湊在一塊呢?」希佛還是不明白荷曼這樣好管閒事的道理何在。
    「你問這麼多幹麼?你只剩下一個小時又三十四分的時間可以去搶別人的新娘了!對別人來說,這麼短的時間恐怕很難完成,不過你是慣犯,搶婚搶成高手了,所以我相信你成功的希望仍然十分濃厚。」荷曼敲敲表面,提醒希佛時光稍縱即逝。
    「我只搶過一次婚,別說得我好像三不五時就會手癢犯案似的,行嗎?」希佛抗議道。拜託,他又不是有怪異癖好的變態,專對穿著白紗的新娘特別感興趣。
    「就快有第二次了。」步至他身側一尊巨大雕像旁,荷曼一揚手掀開了布幔。她的唇邊勾起一朵微笑,「睜眼說瞎話,你如果不愛朵嫣的話,這玩意又是什麼?」只瞧一眼,荷曼便知道這雕像的靈感鐵定源自朵嫣,那五官多麼栩栩如生,由此可見,希佛對朵嫣並非無意。
    「別碰!」希佛立刻橫身擋在雕像前面,深怕一個閃失,就毀了他對朵嫣愛意的具體表現。
    「你還在遲疑什麼?難道還要我告訴你,朵嫣根本不想嫁給凱因,你才願意出面挽救嗎?」
    聽到荷曼透露的消息,希佛當場如遭雷極,整個人都愣住了。「你說什麼?」
    「你聽見我說什麼了,還不快去!你會神功嗎?不然光站在這裡發呆有什麼用?又不會自動變到朵嫣面前。快去吧!這裡離禮堂很近,用跑的一定來得及……」
    荷曼話還沒說完,希佛已經一陣風似的奔出去。封索瓦看傻了眼,不敢相信這位先生就是小姐以及里昂少爺口中的冷血魔藝術家。
    「碰上了愛情,任何人都會走樣。封索瓦,累了吧?你的戲演得頂不錯的,雖然我們碰到了一個會砸場子的爛觀眾,但是無所謂啦!反正目的已經達到,我們可以打道回府了,至於那場預計今天舉行的婚禮,我們就不用參加了,反正鐵定是要流產的。」
    荷曼勾著封索瓦的肩膀,不顧他的渾身不自在,自顧說得十分開心。
    「小姐,我還是不懂,為什麼你要這麼費心湊合希佛和朵嫣?為什麼要為了別人把自己搞得這麼辛苦?」封索瓦滿腹疑問,終於脫口而出。
    「沒辦法,有一次我大無聊,就幫希佛算了戀愛命,結果顯示他將會和朵嫣在一起,可是再看實際情況,他們兩個根本就不可能會有結果。你也知道我最不能忍受別人批評我的占卜超級不靈,所以無論如何,我都得想法子湊合他們兩個,實現我的預言。」
    一楞一楞地聽完荷曼介入這場愛情戰局的理由,封索瓦不可思議地搖搖頭,歎道:「小姐,你真的太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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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了所有觀禮的賓客,席拉趕緊動身尋找凱因的蹤跡。她在教堂後面的草地上,找到了身穿新郎禮服、一臉憂鬱的凱因。
    「你……還好吧?」
    他躺在草地上,瞇著一對藍眼望向晴朗的天空。
    聽見席拉略帶緊張的語氣,他的唇邊逸出輕笑,「怎麼?你以為我會想不開嗎?」
    他坐起身,平靜說道:「就當是作了一場好夢,太早醒了過來,有些遺憾,如此罷了。」他雖然說得輕鬆,然而心裡其實仍是十分不好受。
    一個在婚禮當天跑了新娘的新郎有可能心裡好受嗎?
    原本該在一個小時前,他便要成為朵嫣合法的丈夫了,然而新娘卻在眾目睽睽之下,不顧一切地扯下頭紗,奔過教堂的長廊,義無反顧地投入那個綠眼魔鬼的懷抱中。
    他們手牽著手,彷彿要跑到天涯海角似的,頭也不回。
    留下整個禮堂的人,不住將眼睛盯在他這個倒楣新郎身上,好奇地想看看他的反應如何。他僵在原地三秒,並未如眾人企盼的崩潰或是發瘋跳腳,只是平靜地宣告:婚禮取消,讓大家白跑一趟十分抱歉。說完便逕自轉身離開,霎時滿室嘩然。
    「現在回想起來,我覺得自己真的很笨那!」
    席拉體貼地替凱因拍掉背後沾滿的綠草碎肩,「怎麼說?」
    「朵嫣並不愛我,我早該覺悟才對。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她很少露出笑容,無論我為她做什麼,她都只是禮貌客氣地說聲謝謝,她的情緒始終如平靜無波的水面,我努力地丟進一顆比一顆還有份量的石頭,卻沒有一次成功地激起一絲細微的漣漪,一次也沒有。」歎息著,凱因並不怪朵嫣如此對待他,只能說自己愛得太癡、太傻,活該受罪。
    他誠心祝福朵嫣這一次能夠緊緊捉住自己的幸福。
    席拉嘴角上揚,望向凱因湛藍的眼底,無限愛意,「你知道嗎?你不需要丟任何石頭,我的心就會為你而波濤洶湧了。我可以為你大笑,放聲開心地大笑,如果這會令你快樂一些的話。」
    不顧凱因詫異的表情,席拉開始捧著肚子哈哈大笑起來。凱因一臉錯愕地瞅著席拉。老天,他有沒有聽錯?她的心為他而……波濤洶湧?
    「席拉,別再笑了,你的眼淚都流出來了。」他輕輕按在她的肩頭,將她身子轉向他,掏出手帕替她拭淚。
    席拉又哭又笑的表情令人疼惜,凱因款款凝睇著她,誠摯地說道:「謝謝你,席拉。」
    仰起一張淚痕狼藉的容顏,席拉問道:「你開心一些了嗎?」
    凱因點點頭。
    「我還有辦法讓你更快樂,你要不要試試?」
    「什麼方法?」
    硬將凱因拉起來,席拉向他擠擠眼,「我們飆快車,不帶半張地圖,直奔上高速公路,隨心所欲去旅行!」
    現在席拉唯一能做的,就是幫助凱因度過這人生的低潮,至於她與凱因的未來,她就安心交給上帝去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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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密墓園一處的大樹下,一位身穿白紗的女子與一名身形頎長的男子,手握著手,臉頰相貼,甜蜜的吻落在泛起了幸福笑容的唇上。
    「我愛你,朵嫣。」綠眼眸男子緩緩道出,深情款款。
    此語一出,立刻誘出女子眼眶中豐沛的淚水。天知道,她等這句誓言,等到幾乎要崩潰。
    親吻著她的淚眼,他的手緩緩撫上她心跳加速的胸口——
    他們腳邊不遠處,有一塊小小隆起的士堆,那是一個新埋的戒指塚。
    冰封的冬季已然過去,而春天的腳步即將到來。
    透過扶疏枝葉落下的,是微暖和煦的春季第一道日光,此刻正燦爛地灑落在這對幸福的戀人身上-
    完-

《愛在黎明破曉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