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裡,人人忙了個人仰馬翻,一面忙著將唐大汪送到獸醫院去掛急診,一面忙著報警。
獸醫證實了唐大汪的傷口是被利刃所傷,只差那麼一點點,大狗的左前腳就要殘廢了,還好發現得早!
獸醫幫它縫了十幾針,又打了一劑抗生素預防感染,叮囑了一堆該注意的事項之後,這才放狗回家。
至於警察那方面,則沒有多大的進展,因為完全沒有人注意到闖入者。
在這種「居民老死不相往來」的都市生活裡,想要找出古早那種守望相助的精神,實在是太難了!
根據唐大汪的傷口推斷,闖入者有可能在晚上八點多闖進的……
那時候住戶幾乎都守在電視前看八點檔連續劇,誰有精神去管什麼陌生人不陌生人?
門鎖並沒有受到多大的破壞,因為想要開啟那種簡單的喇叭鎖,根本不需要多高深的技術。
房間裡除了唐大汪的血跡之外,還算乾淨,很顯然的,那個闖入者一進入屋內就被唐大汪發現,後來發現這隻大狗不好相處,便決定先行撤退再說。
但是,這種暴力所留下的恐怖感也已經夠了,現在石月倫一聽到要回到房間睡覺便臉色發白,她害怕那個闖入者又再次回頭來找麻煩。
唐思亞看著她那發白的嘴唇,跟無助茫然的眼神,心疼不已。
「我看你先搬到我家來住一陣子好了,我實在無法安心的讓你自己一個人住在這兒。」他握緊了她的手,「而且,唐大汪也該讓它好好修養一陣子。」
「這……不太好吧?思亞。」她猶豫著說,試著想讓頭腦清楚些,「這種事情,要怎麼跟你父母開口呢?再說,要是那個混蛋也去找你父母麻煩的話,那可怎麼辦?」
「這個……」唐思亞沉默了。
石月倫的顧忌其實沒有什麼道理,因為錯不在她,沒有什麼好隱瞞的,或許別人家的父母會因而在心裡產生排拒之意,但是他的父母都是很明白事理的人。
更何況,當初將唐大汪借給石月倫的時候,他或多或少已向父母提到石月倫的處境,如今唐大汪因此而受了傷,自然更加無法隱瞞下去了。
而,讓唐思亞顧慮的是,那個人的神志顯然已經錯亂了,還有什麼事情他做不出來嗎?萬一給自己的父母招來危險,那該怎麼辦?
但是……
難道就這樣眼看著石月倫陷入困境而袖手旁觀嗎?那是他打死也不會做的事!
「你今晚已經受夠了。」他安撫地說,輕輕的順著她如絲的頭髮,「不管怎樣,今晚就先到我家窩一晚,好不好?我們明天再想想其他的法子,相信我,我一定會找出辦法來的!」
石月倫疲憊地靠在他厚實的胸膛前,只覺得自己累得快虛脫了,她是那麼渴望著能夠休息……沒有恐懼、沒有憂慮的休息。
躺在唐思亞厚實的懷抱之中,縱然外在的風雨仍舊狂烈,但是此刻她至少是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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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見面方式讓她極度的不安,幸虧細心的唐思亞為她做了十分周到的安排——他在電話裡先將事情解釋了一遍。
因此,兩人一到了唐家,唐母就已經將女兒出嫁前的房間整理乾淨了,就等著她的到來。
「思亞都跟我們說過了,你安心休息,把這兒當自己家!」唐母慈祥地說著,誰都看得出她非常喜歡石月倫。
「謝謝您,唐媽媽,真不好意思來打擾了。」石月倫只能這麼說。
本來以為驚嚇會使她輾轉難眠的,那個晚上,出乎意料的,她幾乎是碰到枕頭就睡著了,是不是唐思亞的感情讓她忘卻恐懼呢?
當她再一次對週遭環境有所知覺的時候,有一團毛茸茸的小東西跳到她的枕頭上來,石月倫驚愕地睜開眼睛,正好對上一對蓋在亂七八糟的白毛底下、跟黑鈕扣一樣的眼珠子。
「嗨!」
石月倫笑著坐起身來,看到那隻小東西有些戒備地後退了一步,她唇邊的笑意不自覺加深了。
「你一定是唐小汪了,對不對?」
毛茸茸的小狗腦袋晃了一晃,伸出一隻狗爪子來碰碰她。
就在這個時候,房門被推開了一些,唐大汪一拐一拐地走了進來,石月倫馬上將唐小汪撇到一邊去了。
「唐大汪!」
她高興地喊著,立刻跳下床。
「乖狗狗,你睡得好不好呀?傷口疼不疼?」
她一把將大狗攬入懷裡,憐惜地捧起它受傷的狗腿看著。
唐大汪撒嬌地發出低鳴聲,而唐小汪顯然覺得自己被冷落了,小小的身子跳上跳下,吠個不停。
唐母走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她笑得很開心。
「早啊!月倫。」她笑咪咪地說:「餓了吧?下來吃早飯-!」
「啊!唐媽媽,真是不好意思,我睡了這麼久,現在幾點了?」石月倫尷尬地說。
而唐小汪很興奮地在她腳邊打轉。
見狀,唐母的笑容更加深了。
「別跟我客氣啦!你應該多睡一會兒的,別說你昨天受了驚嚇,就說平常,思亞說你已經工作過度了!
「那小子呀!成天跟我談你,我都覺得自己已經認識你很久了。」
她拍拍石月倫的手,接著笑喝著兩隻狗:「都給我下樓去,兩隻色狗,看人家小姐要換衣服就死賴在這兒!月倫,換好衣服就下樓喔!還有,思亞早上有個重要會議要開,所以一大早就去公司了。」
那樣的親切,讓石月倫的生疏和尷尬,很快就消解得無影無蹤了。
她換好衣服,來到樓下,見到了昨晚早早便去休息的唐父。
唐思亞的父親是一位慈祥的長者,開朗又風趣,餐桌上,他對石月倫所遇上的處境絕口不提,反而跟她說了一大堆唐思亞小時候的糗事。
兩位老人家的說話態度,一副已經將她當成準兒媳婦的模樣,這讓石月倫很不好意思。
當晚,排完戲後,唐思亞又來接她,並且直接將她帶回唐家去。
「思亞,我們不是說好只住一個晚上嗎?」石月倫疑惑地問。
唐思亞笑著將車子開到停車位。
「我知道,但是在送你回家之前,我總得做一些其他的安排!」他環住她的肩,「走吧!上樓去,今晚家裡有個聚會呢!」
石月倫弄不清楚他到底在搞什麼把戲,也只得乖乖地跟著他走。
才剛剛走到唐思亞家門前面,大鐵門便被拉開,一個塊頭很大的男生探出頭來——
「我就說嘛!你們也該到了。」他的聲音十分宏亮,「你一定就是石月倫了吧?我叫高維,外號屠夫,是唐思亞的舊愛。」
石月倫很開心的笑了,她對這個爽朗的大男孩印象很好。
「很高興認識你,舊愛。」她笑著對高維伸出手,「我是唐思亞的新歡。」
高維瞪著她瞧了半晌,仰起頭來發出一聲怪叫——
「呦喝!你死定了,唐思亞!碰到這麼個女人,你就算多生個兩雙翅膀也飛不走了!」
「喂!你有沒有說錯?我可是一點逃走的意圖也沒有。」唐思亞老大不悅地說。
高維根本不理他,自顧自的拉著石月倫的手東瞧西看。
「哇靠!你這小子走了狗屎運嗎?居然讓你遇上這樣完美的女人!」
他有點難以相信地說:「他在電話中跟我炫耀我還不相信,想不到這個吹牛不打草稿的小子,這回居然沒有誇張!難怪以前交了那麼多女朋友,沒有一個安定下來。」
「喂喂喂!」唐思亞緊張了,「我以前哪有交過很多女友?你別亂說喔!還有,你不可以一直握著我女朋友的手!」
他一把將石月倫的手搶了回來。
「天啊!唐思亞居然是個醋罈子!?」突地,另一道聲音插了進來,「你好,我叫張鵬,他們都叫我大鳥。」
石月倫轉過頭去,剛好看見了一雙帶笑的眼睛。
這個張鵬中等身材,白白淨淨的,看起來很斯文,是個讓人很有好感的大男生。
「你好!」石月倫說:「我是……」
「我知道,我知道,我們剛剛都聽到了,你是唐思亞的新歡。」張鵬眉飛色舞地說:「我說月倫……」
「怎麼還不進來坐呀?全都擠在門口做什麼?」唐母的聲音傳了出來:「你們再不進來,點心可要讓阿觀一個人給掃光了!」
什麼?裡頭還有一個叫做阿觀的呀?石月倫有些不可思議地想,唐思亞究竟請了多少客人啊?
其實也沒有多少,總共三個人而已。
石月倫一踏進客廳便發現這一點了。那個阿觀是個黑黑瘦瘦的高個兒,看起來比其他幾個人都老成得多。
「林勇觀。」他自我介紹著,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十分有神。
「他們三個是我的死黨,從小一起長大的,一直到上了大學才分開。」唐思亞解釋著:「他們三個早就想認識你了。」
「是啊!但是唐思亞將你藏得跟寶貝一樣。」高維笑著說,「開玩笑的,他只差沒拿你的照片去做T恤穿了。只是我們怎麼也沒有想到,會是在種情況下認識你。」
這麼說來,他們三人都知道她所遭遇的困境了?
「唐思亞跟我們就像兄弟一樣,他老婆的事當然就是我們的事!你放心,有我們幾個在,那個混蛋小子連一根頭髮都動不了你的!」張鵬說道。
「謝謝你們。」她從哽咽的喉嚨中逼出幾個字來,「可是這太危險了,我……」
「不用擔心,我這幾個兄弟都不是好吃的糖果。」唐思亞驕傲地打斷石月倫的話,「屠夫是空手道黑帶,大鳥的對西洋劍下過苦工,我的跆拳道也不怎麼差,至於阿觀……他雖然沒有正式學過什麼武術,但是打起架來卻更可怕,如果我找他單挑,十次有八次會讓他擺平。」
「你們到底要不要吃消夜?」阿觀懶懶地說,將盤子裡的最後兩片滷牛肉塞到口中,張鵬立刻發出一聲慘叫。
「哇靠!阿觀,你真他媽的好狠!」他打算撲上前來搶救滷牛肉,可是盤子裡頭已經只剩下幾顆蔥花而已。
「別急別急,滷味冰箱裡頭還有,我再去切不就得了。」唐母好笑地說:「你們慢慢聊!」
石月倫跟在唐母的後頭進入廚房,卻被唐母給攔住了。
「你還是跟他們聊聊去吧!要幫我做菜還怕將來沒機會嗎?」她慈祥地說:「思亞找來他這一票死黨,我可就放心了,你別擔心,事情一定可以解決得順順利利的。」
石月倫勉強地微笑了一下,順手接過一盤鹵牛腱,「唐伯伯呢?」
「他習慣早睡。」唐母微笑地說,一面切著滷牛肉,「我等等也想睡覺了,你們年輕人慢慢聊吧!」
等到石月倫再次進入客廳的時候,方纔那輕快的笑語已經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氣氛凝重的討論與研商。
「如果那小子手上沒有槍彈之類的武器的話,我們可以將月倫保護得很好,這點我毫不懷疑。」
說話的是阿觀,石月倫並不意外,他看起來的確是一副精明強悍、深思熟慮的樣子。
「我們的判斷不會有錯的,那小子要是有槍的話,昨晚早就用上了,不會留下唐大汪一條狗命。」
唐思亞又開口:「再說,根據他過去的行蹤判斷,他一向都是獨來獨往,也不可能跟黑道有所掛勾,一時半刻間,想要弄到槍枝並不是很容易的事。」
「那我們就得確定他不會有時間去弄到這種東西才行,而且還有個問題……」阿觀沉吟片刻,又說:「如果我們保護月倫過度嚴密,那小子說不定會來個長期抗戰,要是那樣子的話,大家可是會很累。」
「我也擔心這一點。」唐思亞承認,兩道濃黑的眉毛皺得緊緊的,「想要速戰速決,最好的方法就是留個漏洞把那小子引出來,可是……」可是,那就勢必得拿石月倫當誘餌。
阿觀伸出手來,緊緊的握住唐思亞的手。「不用擔心,我們絕對不會讓月倫發生任何意外的。」
唐思亞抿緊了雙唇,看得出來他還在猶豫。
石月倫上前握著他的手,她的手心冰涼,然而笑容卻是勇敢而堅定的。
「沒有什麼好考慮的了,思亞,這是唯一的辦法。」她輕輕地說:「你們不可能保護我一輩子,我也不想這樣提心吊膽的過日子。再說,這本來就是我自己的事,我不當誘餌,誰當誘餌?」
「要想逼他動手,就必須讓那傢伙以為,他再不動手就沒機會了。」張鵬簡單地說:「我們可以放出風聲說,你在公演結束之後就要再度赴美,攻讀博士學位。」
「博士!?」
石月倫的鼻子不悅地皺起,張鵬立刻丟來一個好奇的表情。
「博士有什麼不對嗎?」
「只不過是理論掛帥而已!」石月倫聳聳肩,「戲劇注重的是創作,比起理論來要有趣得多了,打死我我也不要去念那什麼鬼博士!」
「不過那姓余的小子並不知道這一點,對不對?」阿觀笑著說:「所以,我的計畫是這樣的……」
他們一直談到深夜,才算是將所有細節都敲定。
因為時間已經很晚了,大伙都認為石月倫待在唐家應該沒有什麼大礙,所以決定離開。
「你這幾位朋友真的很不錯。」石月倫一面收拾客廳,一面說。
「他們都是真正的朋友。」他接過碗盤,端到廚房去,「我很幸運。」
「只有你很幸運而已嗎?」石月倫微笑著說:「我認為他們也是一樣的幸運,友情本來就是互相的,如果他們其中的任何一個遇到同樣的麻煩,相信你也會毫不猶豫的為他們兩肋插刀,不是嗎?」
唐思亞的眼睛裡閃著亮光,看著石月倫的時候,眼神卻是小心翼翼的。
「相信我!」他嘴角的笑意也無法沖淡他鄭重其事的眼神,「我會盡我全部的努力來保護你!」
石月倫放下手邊的碗盤,走到他的身邊,伸出手來環住了他。
「你還不知道嗎?思亞。」她清亮的雙眸彷彿要看進他的心靈深處,「我當然信任你,以全部的靈魂來信任你。」
唐思亞定定地凝視著她,從她眼中看出了她毫無保留的信任。
心安和歡愉從心底竄起,他幾乎因為幸福而歎息。
他無限溫柔地低下頭去,輕輕的吻上她的額頭、眼睛、鼻尖,還有……那等待許久、熾熱、柔嫩的雙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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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計畫第二天就開始進行了,距離公演只剩下不到一星期,所以每個人都卯足了全力來配合這個計畫。
石月倫有個專跑影劇新聞的學姊,替她在報上發了「狂女」即將公演的新聞,還順便在報上刊了條消息——
……該劇團負責人石月倫聲稱,這是她在國內編導最後一場公演,公演結束的第二天,她將赴美攻讀博士學位……
當然,事實真相這位學姊並不知道,還對她這位學妹的好學敬佩不已。
石月倫煞有其事地準備起出國事項,連補習班的課都取消了。至於保護的工作,則是做得更周密不過了,無論任何的時間,她身邊都有個保鑣隨身保護著。
那四個大男生輪流請假,連范學堯也來軋一腳,晚上則是輪流睡不同的地方。通常是唐思亞來接她,然後到事先約好有兩個以上出口的地方吃消夜,再由另外一個人將她接走,這樣一來,就算餘慶家有通天的本事,也難以掌握她的行蹤。
這個作法很快就收到效果,因為餘慶家顯然急了,他打到排練場的電話越來越頻繁,說的話也越來越惡毒、越來越歇斯底里,例如——
「你他媽的以為你逃得掉嗎?門都沒有!我一定會逮到你的!」
「你以為你找幾條笨狗繞在你身邊,我就動不了你了?那幾個蠢蛋都是白癡!居然看不出來你是個婊子!你以為我會吃這一套?石月倫,我一定會讓那幾個白癡跟你一起陪葬,剁得你們幾個分不出誰是誰!」
李苑明厭惡地按下錄音機的開關。
「老天!最近時間走得比蝸牛還要慢!」她抱怨地說。
「別抱怨了,目前我們能做的,就只有捺著性子設陷阱了。」范學堯歎了口氣,「等我們逮到他以後,先讓你揍他兩拳,這樣好不好?」
「我要讓他掛上兩個黑眼圈!」李苑明激動地說:「一定要比學姊眼睛底下的陰影多了很多倍!」
才剛剛說到這兒,他們正在談論的人就進來了。
范學堯抬眼望去,注意到石月倫眼睛底下果然有兩塊陰影。
她所承受的壓力,在排練場裡的每個人都知道,不只是她的氣色越來越差,還有因為她的脾氣越來越壞了。
事實上她昨晚才跟唐思亞大吵了一架,吵架的原因,卻小得誰也記不得了。
幸虧再兩天就要公演了,李苑明在心裡頭暗暗慶幸,再忍耐幾天就沒事了,只要事情能夠像意料中一樣的圓滿解決。
今晚的綵排進行得很順利,排完戲後唐思亞照慣例來接她,見到她憔悴的樣子,他心疼極了。
「累壞了?」他問著。
「廢話!」石月倫連眼睛也睜不開,整個人癱在沙發上,沒好氣地說。
「要不要喝點飲料什麼的?你一定渴了吧?」
「不想喝。」
「你不補充點營養是不行的。」唐思亞像老媽子似的說著。
這時,石月倫的脾氣突然間爆發開來——
「我說我不想喝,你聽不懂嗎?」她咆哮:「我又不是三歲小孩,渴了自己會不知道?你讓我安靜地休息一下可不可以?」
一看到這種風雨欲來的前奏,李苑明趕忙地將范學堯拉離開了辦公室,她知道石月倫這陣子是因為心情惡劣,所以控制不了自己。
唐思亞也明白,但是當出氣筒的滋味到底是不好受,他悶聲不響地坐在一邊不吭氣。
過了好一會,石月倫朝他靠了過來,一隻手輕輕的撫上他的臉。
「對不起,思亞,我最近的脾氣糟透了。」她歉然地說,清楚地看到他眼下也有睡眠不足的痕跡。
他所承受的壓力不在她之下呀!而這些統統都是她的錯。要不是認識了她,他就不會受到這種無妄之災,替她擔驚受怕還不夠,現在還得忍受她的壞脾氣!
「我早跟你說我的脾氣很差。」她有點無力地說:「你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
「我也說過這種生活比較刺激,現在可真的是刺激極了!」唐思亞苦笑地捏了捏她的手。「等我們結婚以後,我在家裡弄個沙包,一發現你有發脾氣的跡象,我就把你跟沙包擺在一起,那樣我就安全多了。」
「我有那麼暴力嗎?」石月倫抗議地說,而後似乎想起什麼似的微笑起來。「你知道嗎?思亞,我們兩個的相處模式有點像我和餘慶國的過去。只不過立場正好相反。」
唐思亞的耳朵全豎了起來。
這是石月倫第一次主動提起她的過往,這讓唐思亞感到高興。
因為一個人肯將過往的傷痛敞開來談,雖然不能表示是完全走出傷痛,至少表示那傷口已經在癒合中了。
「怎麼說?」他小心地問。
「嗯……該怎麼說呢?他……」她沉吟了半響,才又開口:「應該說他是缺乏安全感吧!我是過了很久才明白這一點。他很容易吃醋,稍有不如意就對我發脾氣,對自己的生活又沒有概念,時時刻刻需要我的注意跟照顧。」
「那你為什麼還跟他在一起呢?」
「因為剛開始交往的時候,他並不是這個樣子的。」她的眼神因回憶而變得遙遠,「餘慶國大我兩屆,是外文系的高材生,跟我哥哥是同學。我認識他的時候,他是話劇社的社長,也是個很有才華、很有情致的男孩,很浪漫、很唯美……你知道的,就像是愛情小說裡不食人間煙火的男主角。」
「我還以為不食人間煙火的都是女主角呢!男主角只要有錢有勢就行了。」唐思亞不是滋味地說,語氣裡有著很重的醋意。
石月倫聽出了他語氣的不對勁,也沒說什麼,又慢條斯理的繼續說下去:
「我從他那兒學到很多東西,包括如何欣賞文學之美、如何深入瞭解一件作品……」
她臉上因為回憶而閃過幾許錯綜複雜的情緒,「當然,他有他的缺點,我剛才已經說過了,但是在學生時代裡,現實生活的壓力還是很遙遠,我們在一起的前半年裡一直很甜蜜、很快樂……然後,事情就發生了。」
「他打你?」
「嗯。」石月倫的聲音變得很低沉,「那一次是為了什麼而起爭執,我已經不記得了。只記得他的脾氣來得很突兀,我完全被嚇呆了,甚至忘記要逃走。」
「所以呢?你就跟他分手了?」他咬牙切齒地問,恨不得狠狠得揍那個餘慶國一頓。
「沒那麼快。」石月倫的笑容很悲傷,「我那時候愛他很深,他事後的痛哭流涕、深深自責,也讓人很難不原諒他。
後來我知道,那是有暴力傾向的人對待另一半的典型反應,傷害之後再道歉,週而復始,變成一種惡性循環,而受害者則往往因為罪惡感和自卑,而不敢也不願離開……」
「你……你是說,餘慶國有暴力傾向?」唐思亞不自覺地豎起了全身的寒毛。
「嗯。」她語帶無奈地說:「我比較幸運,這種事情才發生了兩次,臉上的瘀傷就讓我哥哥給發現了。」
唐思亞吁了一口氣,握著她的手才稍稍放鬆了點,「是你哥哥勸你跟餘慶國分手的?」
「嗯!」石月倫點點頭,簡單地回應。「當年如果不是有哥哥的照顧跟幫助,我絕對沒有辦法用客觀的角度來看待這件事,那麼也許就會……」她心有餘悸地搖了搖頭,「算了,還談這些做什麼呢?早都過去了。」
「都過去了,我們別談這些不愉快的過去。」唐思亞不想讓她的思緒停留在過去,硬將話題轉開。
「你哥哥現在在哪裡?」
「他一直在美國。」
「這麼說來,餘慶家找你麻煩的事,你哥哥都不知道?」
真是夠了!怎麼又將話題給扯回來了呢?他真想給自己一個大耳光,但是石月倫似乎不以為意。
「就算我哥哥知道了,他也幫不上忙,幹嘛讓他多操心?這件事連我爸媽都不知道呢!」
石月倫笑著轉過臉來,「再說,我已經有了你,你會保護我,我很安心。」
聞言,唐思亞緊緊將他心愛的女孩擁在懷裡,深怕她會消失在空氣裡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