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3)

  一邊道歉一邊覺得自己虛偽。可是韓荊和鄭總都趁亂逃之夭夭了,我是大部隊留下來墊背的炮灰。
  一陣冰流從天而降。
  趙珍妮面露譏誚之色,「你進步得很快。可惜!你還沒資格跟我說話!」
  馬丁尼沿著我的頭髮滴下來,酒精蝕進眼睛裡,疼得我淚如雨下。
  不過也好,剛才還沉甸甸的犯罪感瞬間就消失了。
  「你這個副手真夠笨的。」鄭總在車後座上評論道。
  「笨是笨了點,但勝在忠心耿耿」,韓荊騰出一隻手握住我手腕,「還疼麼?」
  我像紅眼睛小白兔一樣齜齜牙,表示不疼了。心中有些許黯然,和太聰明的人呆在一起就是這樣的,他們像強大的魔法師,創造出一個又一個美妙奇跡,你卻是個什麼都不懂的麻瓜,站在一邊傻看還要被奚落。
  「她到底想說什麼?」我小聲問韓荊,「為什麼你們都躲著她?」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但是……」,韓荊在我耳邊低語,「比強xx更能侮辱一個女人的辦法就是她送上門來,卻不碰她,老鄭這下可把她狠狠得罪了,以她的性格,多半要鬧得大家下不來台。」
  「她準備撕破臉?」
  「暫時不會,她不知道我們已經簽了合同。」
  「她那麼自信能搶過這單生意來?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的關係?」
  韓荊對我的設想嗤之以鼻,「她唯一的自信來自自己的大腿。」
  「那你為什麼不敢讓鄭總和她多談?」
  「老虎眼裡都是口糧,雖然我對老鄭的審美有信心,但她老把大腿拿出來晃,老鄭又不是什麼有操守的人……」
  「你們兩個」,老鄭在後面喊,「當我是死的嗎!」
  韓荊置若罔聞,故意作情深似海狀,「晚上到我那兒去吧?」
  我臉紅,往後座瞟了一眼,「這樣不好吧……」
  「說得也對,我們還要賺他的錢呢。」韓荊回頭,「後面那個戴眼鏡的胖子,請問您在哪兒下車?」
  鄭總躺在後座,「我死了,不要喊我。」
  我很好奇,六塊腹肌的鄭總哪點和「戴眼鏡的胖子」能掛上關係?
  韓荊體貼地解釋道,「遇見我之前,他是一個戴眼鏡的胖子。」
  「胡說八道,你純粹是嫉妒我比你英俊瀟灑……」
  「好,來發個誓,如果你從前不胖不戴眼鏡,就罰你被一百個醜女輪姦到體無全膚,搖搖欲墜為止,如何?」
  鄭總望著車窗外的天空,「……姓韓的你好狠毒。」
  轉過臉對著我壓低聲音,「小竇,你不要被這個色魔騙了,你知道他為什麼爬得那麼快嗎?」
  我做洗耳恭聽狀。
  「這個騙子每次見老總都先寫好三份建議書,然後上領導辦公室匯報工作,套老闆的話,然後就把最合老闆意的方案拿出來……怎麼樣?是不是很賤?」
  果然很賤,但我不敢說「是」。
  「說真的,今天在哪兒安營紮寨?」
  「說了去我那邊,你們又不去」,鄭總抗議,「我的床很大,女孩子都喜歡的。」
  「你喜歡女孩子?」
  「我不玩3P!」
  我和韓荊同時說。
  鄭總面不改色,「我當然喜歡女的,不過像他們玩的那些庸脂俗粉,我可看不上。」
  韓荊解釋,「鄭總只泡二十五歲以下三環以內本科學歷以上的馬子。」
  我心裡微微一動,「誰玩庸脂俗粉?」
  鄭總笑得陰險,「老韓啊,色中餓鬼,他沒跟你講過他的輝煌戰史?」
  韓荊連聲否認,嚷嚷說鄭總敗壞他的名節,我愣了片刻,勉強地笑了一下。
  幾乎所有女人都相信天下男人都好色,都背著自己的老婆和外面女人多多少少有一腿,但自己老公除外。她們的男人也會把自己洗刷得冰清玉潔,以此標榜自己是跟那些有吃喝嫖賭的習慣的朋友是不一樣的。我的個人意見是這不太可能,朋友就是在一起吃吃玩玩的,難不成朋友尋花問柳,他就在旁邊抱本《聖經》看著?
  如此說來……
  正在疑神疑鬼,只聽韓荊的手機清脆的叫了一聲,老鄭呵呵奸笑幾聲,「誰呀這是?這麼晚了。」
  韓荊不答,笑笑,運指如飛地回短信。
  我心裡一點點涼下來。
  我扭過頭看街燈,動心者死。這就是自作多情的下場。
  我推說酒喝多了頭暈,先下了車。韓荊故作驚奇狀,鄭總倒如釋重負的樣子,我笑笑,揮揮手,「玩好。」
  此刻正是城市夜生活最縱情時分,他倆正可去從事男人最喜歡的運動。
  我三步並作兩步回了家。路上三三兩兩,儘是深夜同行的情侶。
  我們眼中的情愛歡好,在男人眼裡也許不過是一場起身就忘的活塞運動。謊言與誓言的區別在於,一個是說的人當真了,一個是聽的人當真了。沒什麼可說,是我自己的錯,那麼輕信。
  上大學的時候,大家都習慣在最後一周臨時抱佛腳,有時候會通宵複習,我經常在黎明時分乳白色的曙光裡對著電腦昏昏欲睡,為了不讓自己睡著,我習慣在測試程序的時候,寫上他的暱稱。
  於是程序跑對的時候,就滿屏都是他的暱稱。
  那感覺苦澀而美好,我至今不能忘懷。
  樓下的音像店仍戀戀不捨地放著情歌。
  等你來過一下子,我暈旋一輩子,真像個傻子,真不好意思。可是我在當時,真以為你擁抱我的方式,是承諾的暗示。
  拿出手機給丹朱打電話,小姑奶奶關機了,我試著撥幾個號碼,都沒有回音。
  能說說話的只有陶然了。
  我猶豫著,這實在不合適,但我此刻非常,非常想和別人說說話。
  最後硬著頭皮撥了過去。
  出乎我意料,陶然對我說話的口氣很好,我忽然想起自己也算他EX女友了,這就是了,陶然對EX女友一向關懷備至,不然也不會弄到他家的EX數不清沒有大事不登門的情形。
  *苦笑,「實在對不起,又來打擾你。」
  「沒關係的,其實我有時也會打給你,你不知道罷了。」
  「啊?」我很驚奇,那是怎麼打的。
  「分手後,經常想給你發短信打電話,但是又不想打攪你,所以撥號碼總是多撥一個,或者等你不在家的時候,打你的座機,讓電話一聲聲的振鈴,沒有人接,感覺不像是你不接電話,而是正好因為你不在,所以接不了。」
  我的眼淚奪眶而出。不是因為我愛他,而是因為我感覺自己仍有人在乎。
  「陶然你在和誰說話?!」話筒裡突然插進尖銳的女聲。
  陶然慣用的不耐煩的口氣,「是個朋友,你想多了。」
  一面寬慰我,「她不太懂事,你別和她一般見識。」
  我終於反應過來,「對不起打擾你了,以後不會這樣了,謝謝。」
  陶然還在那邊柔情似水地要我「等等」,嚇得我趕緊掛了電話。還好,對方沒有追過來。
  我知道那個女孩子是誰,她是下一個我。一邊等待永遠都等不到的承諾一邊為無休止的前女友煩躁。
  深情款款的男人到處都有,只要不提嫁娶,不用歸宿感責任感之類的東西嚇唬他們,他們還真可以表現上佳,呵呵。
  整個晚上我都抱著手在燈下看有幾個螺,幾個簸,沒有關電話,也許有人會打給我呢?
  但是沒有。
  我失眠了很久,它始終靜默著。薄博的牆隔不住鄰居夫婦的爭吵和樓下的麻將聲,我數羊數到兩萬多隻,還是心煩意亂睡不著。我疲倦地想,我要的並不多,一個愛我的男人,一個不用陪人睡覺和陪人喝酒的工作,這很過分嗎?
  要瘋掉了……

《我不是L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