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鑫送我回去的時候風很大,我很快覺得身上軟軟的,癱在鋪上不想動。老三摸我的頭,"靠,你發燒了。"
大家紛紛表示關心,但是都有課,我強笑著,「沒事,睡一覺就好了。」
我又一次來到校醫院,經護士的特許我提著點滴瓶摸進老馬的房間。她還在睡,我看了她很長時間,她睡得很香。
我回到樓下的待診室,這兩天晝夜溫差大,感冒發燒的人很多。我的第一瓶要滴完了,瓶掛的很高,我個子小,掛上去容易取的時候就吃力了。正在努力時有人走過來摘下了瓶子。遞給我。
「這兩天流感,你得當心點。」
這聲音我認識,許磊。
「你也病了?」我手足無措。
「不是……我陪同學來的。」
門口兩個男生都往這邊看,估計是他的同學吧。
他很緊張,臉上都冒汗了。
「我過去陪他們,你不要亂跑,有事就喊我。」
「……哦,謝謝。」
他如釋重負地跑到那兩個男生中去。拿了本英語詞典低頭背單詞。他的同學詭秘地笑著拍著他肩膀有說有笑,他漲紅臉死活不抬頭。
輸完液我腳步軟綿綿的,想起剛才他們一個人生病倆人陪還真有點羨慕。我在家生病的時候基本一皇上,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爸媽小心翼翼伺候著。那時多幸福啊,沒事也裝裝病唬人。
身上一點勁都沒有,走走停停的越走越不對勁。走到我們七苑門口我轉回身,「你幹嘛呢?」
許磊像個第一次作案就被現場抓獲的賊。吭哧吭哧說不上話。
「我又死不了你跟著我幹什麼?煩啊我告訴你。」一點力度都沒有,我威懾得有氣無力。
他好像讓誰抽了一鞭子似的哆嗦了一下。低頭抿嘴不說話。
我自己也覺得自己挺無恥的,老撿軟柿子撒氣。我們相對無語。就在我要走時他忽然抬頭,「等等。」
我又好奇又驚訝,本能的接過他扔來的小盒。
「一個人在外面自己注意著,不是誰都謀著你什麼。」他沒抬頭徑直走了。
我看那個小盒子,是新處方的康泰克。挺貴的我自己都沒捨得買。靠家裡帶來的白加黑苟延殘喘。
軍訓結束後又重返教室,我感到十分不習慣。大學是和中學不一樣。我們的高數老師號稱老師中的本拉登,用美貌轟炸我們的視覺。她身材窈窕,每天清早開著一輛雪白的桑塔納2000來上課,時裝兩天一換從不懈怠,擺明了是萬人迷。其他班年輕漂亮的女老師們最多也就開個紅紅綠綠的小POLO。能在這樣的老師班上聽課,廣大男同胞們樂不思蜀。
我們也很歡迎她的,因為她的衣服實在太炫了。經常上著上著老二遞一條兒過來,「看腳,腳。」我們順著看去,果然是雙名牌。老六眼毒,告訴我們這雙鞋她星期六剛在卓展商廈見過。至於課程倒是很少有人聽,她也就能唸唸習題。解個課後題都要撓半天頭,最後愁眉苦臉的說,下節課吧。下節課她又會說,下節課吧。所以我們乾脆自學,只當高數課是時裝秀。
相比之下化學老師敬業多了,老太太永遠不苟言笑,一身白大褂寶相莊嚴地為我們講解習題。實驗課我們都沒預習,怕老太太近距離觀察露出破綻,所以進門就搶佔了離講桌最遠的一張實驗台,加熱強酸性溶液的試管口還對著過道,進進出出的人都小心翼翼惟恐被毀容。然而老太太一眼看穿了我們的詭計,她不但視死如歸地衝過了強酸封鎖線,還對我們輕輕地說了兩個字,讓我這個心如鐵石的人唏噓不已……她說,重做……
重做的時候我鬱悶得要死,很遺憾,吾愛吾師,卻不愛化學,尤其是無機化學。好在數據都是現成的,實驗報告昨晚上就寫完了,結合了前人智慧的結晶和理論推導的結果,我們的數據精確度絕不會低於99%,雖然根本沒人會使阻尼分析天平。
老馬這廝終於回來了。她在外面抻得很矜持,怎麼也看不出來是受過創傷的。她好久沒跟我念叨柳爍了。高數一節四十頁的速度搞得我們手忙腳亂,忙於應付考試的我們漸漸忘記過往。
其實我們寢室是挺優秀的一個團體。看自習勁頭就知道了,老四跟逸夫樓幹上了,不到十一點不收兵。其他人也差不多,大家心照不宣,從開學的一起上廁所的流氓團伙變成各自單干的小蜜蜂,回來時卻口徑極其統一地都說自己又玩了一天,我有時隱約覺得我們已經沒有軍訓時那麼相親相愛了,不知道這是不是一件壞事。
有一次我在水工樓遇到許磊,剛好一間教室。腆著臉聊了幾句,他也不好意思我也不好意思,但是以後我總在上自習時遇到他,我估計著這不能是巧合。
不過兩人一起上自習也挺好,要不上個廁所都怕丟東西。他挺老實,功課也好,也不亂說亂動。日子長了我還覺得沒他不習慣。新生的學習熱情似乎是整座大學裡最高的,我每天清早跑到水工樓後的小樹林子裡大聲念新概念英語的時候都見不到幾個人。後來老許告訴我說他們同學考完六級就沒人學英語了,考G考托考研的不算。我拿著厚厚的書多少有些茫然,這麼多年來我們一直和書過日子。如果讀書沒有意義了,我還能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