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過天青,或許只是闕紹言的想像。
住院兩天,夏詠晴的傷勢便好了大半。幸好動手的只有王玲玲,一個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再狠,力道也有限,所以除了幾個礙眼的瘀傷外,她幾乎全好了,連感冒的症狀也大大減輕。
第三天晚上,怕已經返家休養的她無法照顧自己,一下班,他連忙驅車回家。
結果一進家門,屋裡就如她暈倒那天般的寂靜無聲,他緊張得呼吸都快停止,衝進房間的闕紹言沒看到人,卻發現床頭櫃的檯燈下壓了張字條——
我回屏東了,勿掛念。
她該不會還在犯傻,以為他真希望她搬走吧?
無力往床上一坐,他強迫自己冷靜。
屏東某鄉鎮——
纖手由涼被裡伸出,夏詠晴伸了個懶腰從床上爬起來,黯淡的小臉蛋上有著疲憊的痕跡。
下午五點,身體加上心理的壓力,她連睡個午覺都不安穩。
昨天下午許正明居然帶她父親上門,因為受到許正明的挑撥,父親對她和闕紹言產生誤會,聽都不聽她解釋就逼著她收拾行李跟他走,她匆忙問也只來得及留張宇條,想到發現她不見的闕紹言,她就心慌意亂,怕他又誤會什麼,偏偏她又記不得他的手機號碼,都怪她豬頭啦,靈魂歸位後,整天跟他膩在一起,也忘了去辦復機,連公司電話也不記得,因此造成現在兩人失聯的狀態。
反正人都醒了,她略微梳洗後換上輕便的短袖上衣和牛仔短褲,便想到屋外走走。
「媽,爸呢?」經過廚房,她懶洋洋地問著正在準備晚餐的母親。
「他去田里拔菜,要我等一下煮給你吃。」夏母對一臉委靡的女兒搖搖頭,「你爸那樣罵你,是因為關心你,其實他很疼你的!」
「我知道,所以我也沒有頂嘴啊。」她可憐地嘟起嘴,「媽,我去外頭走走。」
「記得回來吃飯啊!」夏母歎口氣,繼續忙著她的煮飯大業。
夏詠晴走出屋外,沿著田埂想走到大馬路,想不到才抬起頭,馬上看到一輛高級轎車停在路旁,車裡的男人,也因為她的出現而下了車,雙手交叉胸前,靠在車旁定定地盯著她。
埋在心中的烏雲瞬間散去了,她尖叫一聲,漾開笑臉,直直往他衝過去,還差點掉進田里。
「闕紹言!」她撲進他的懷裡,眼淚忍不住就飆了出來。「嗚嗚嗚,你終於來了……」
「小心一點,你傷才剛好!」輕手輕腳地扶住她,大手將她的頭埋進自己胸膛,「還敢哭!誰叫你要偷跑回家?」
「我才不是偷跑呢!」她耍賴地將臉上的淚全擦在他身上。「是我爸到你家押著我回來的!」
「那你字條上不會寫清楚一點嗎?」他真想痛揍她的小屁股,卻又知道自己肯定捨不得。「害我以為你還下肯原諒我才跑回來屏東老家。」
又回到這個懷抱,她滿足地靠在他胸前,「不是我不寫清楚一點,是當時的情況不允許,我又不知道你的電話……」
「你——」鬆了口氣,他緊緊地抱住她,感受她的存在。「算了,我拜託你以後別再不告而別,要下就是昏倒生病,甚至還會靈魂出竅,我可禁不起你一再的驚嚇。」
所有坐立不安的擔憂及空虛,終於因為她再度回到懷抱而踏實,闕紹言明白自己已徹底被他以往最下屑的愛情制約了,成了個橫衝直撞的傻瓜,卻又傻得心甘情願。
夏詠晴在他懷抱裡,深深地感受到他的情緒起伏,小手不禁回抱住他,心裡迴盪著愛他的悸動。
現在她不再認為莫名其妙的靈魂出竅是個可怕的經驗,若非如此她也不會認識這麼棒的男人,令她體會到愛情真正的美好。
兩人擁抱了好久,直到太陽都西斜,闕紹言心裡的空洞得到撫慰,他才鬆開手,正經地問道:「你父親急著押你回來做什麼?而且他怎麼知道你住在我那裡,還連地址也知道?」這事太奇怪了。
「都是許正明啦!我還以為他改過自新準備做好人了。」說到這個,她就有氣。「結果他競暗中打電話告訴我爸,說我嫌貧愛富、喜新厭舊拋棄他和你在一起,還說我們兩個同居。我爸聽到同居就氣瘋了,打電話到公司聽到我沒上班,就搭高鐵上來台北,要許正明帶他來找我。」
「那麼你跟你父親解釋了嗎?」
「我說了跟許正明分手是因為他劈腿,而不是因為你。我爸雖然接受這個答案,但還是很氣我們住在一起的事。」臭老爸!也不想想她先前病了那麼久,原本住的套房早就被房東收回,不跟闕紹言住,難道要露宿街頭嗎?
「所以你還沒跟你父親說明我們的關係?」這才是他想知道的重點。
「我說了。」她忽然抬起頭,正經八百地凝視他。「我一直沒機會告訴你,你要我想的那件事,我已經想清楚了。我相信自己在你心裡是特別的,我也應該信任你的愛情,過去是我太笨了,以後我們不要吵架了,好不好?」
闕紹言不語,靜靜地盯著她,終於露出一抹俊朗的笑容。
大手抓起她的小手,沿著她走來的田埂前進。「走,我們去見你父親。」
「不行啦!」她連忙停步,「你一定會被我爸用掃帚趕出去。」
「再大的陣仗我都見過,會怕區區一支掃帚嗎?」
闕紹言並沒有誇大,在被一支掃帚當頭棒喝後,他獲得了進到夏家的機會。
「你這王八蛋還敢找上門?」夏父氣得面紅耳赤,對著坐在對面的闕紹言大罵,「當初我們是看你一副正人君子的樣子,才放心讓小晴跟你回去,結果你居然拐她跟你同居?要不是許正明那個……那個混球打電話來,我們還被蒙在鼓裡!」
夏父雖然生氣,但經過女兒的解釋,也沒忘了許正明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伯父,請息怒,我這次就是要來說明這件事的。」相對於夏父的怒髮衝冠、夏母的憂心仲仲,還有夏詠晴的噤若寒蟬,他顯得從容多了。
「有什麼好說的!你敢說你們沒有同居?」
「有。」
「你敢說沒有對小晴亂來?」
「有。」
「那你還想解釋什麼?」
聽到女兒都被吃了,夏父一掌拍在桌上,讓妻女嚇了一大跳。
闕紹言不動聲色地輕摟夏詠晴,像是要她放心,而後鎮靜地道:「我和詠晴是以結婚為前提交往,許正明只是下甘心自己腳踏兩條船的事被發現了,才會打電話向伯父搬弄是非,相信伯父這麼明理的人,應該不會被他牽著鼻子走。」
原想繼續發作的夏父被這麼一說,話硬是卡在喉頭,這要再罵下去,不就承認自己是個不明是非的人?
而夏母原本就覺得闕紹言比弱不禁風的許正明好多了,又難得看到一向頤指氣使的老公吃癟,不禁暗笑在心裡。
「可……可是你也不能對小晴亂來啊!」怒氣無處發洩,夏父一股火憋在肚子裡,說話都有些不靈光了。
「如果不是認定她了,我不會一直照顧她、保護她,甚至因為她不見了,而丟下公司裡重要的事情,千里迢迢來到這裡。」用力摟了下夏詠晴的纖腰,大手還掐了她腰際一把。
被暗算的人兒幽怨地偷瞄他一眼,就知道他還在氣她的不告而別!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夏父不住打量著小倆口的互動。女兒一顆心根本都黏在別的男人身上了,叫他這個父親心底泛酸哪!
「我打算等詠晴明年復學畢業後,就立刻跟她結婚。」為了取信夏家雙親,闕紹言更提出保證,「至於現在我們可以先訂婚,屆時我會請我父母從澳洲回來提親,如果你們希望一切遵循古禮,那我保證禮數全都不會少;婚後,闕氏精工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會過到詠晴名下,算是我給她的結婚禮物。」
夏家雙親外加女主角一聽全傻了。這人未免也太有規劃了,娶老婆更是大手筆,難道做生意的人都這樣嗎?
「所以在結婚前,我保證不會讓她懷孕,她還是繼續住在我那裡,也可以省下一筆租房子的開銷;而婚後我們仍是住在台灣,這樣也方便詠晴照應娘家的事情。」言下之意就是,該享用的,他還是要繼續享用,屬於他的權利,他絕不會放棄。
在場所有人仍是目瞪口呆,尤其是夏詠晴,雙頰都紅到快爆炸了。明知道她容易害羞,這男人說話還這麼直接!
「還有,我們家沒有迂腐的觀念,詠晴不會有傳宗接代的壓力:另外,家族的親戚散佈世界各地,所以她也不必應付複雜的親戚關係。這樣伯父和伯母還有什麼問題嗎?」闕紹言追加了句,算是結尾。
靜默約一分鐘,夏家三人終於恢復說話的能力。人家婚姻計劃表全列出來了,夏父想再罵人都覺得自己沒立場。
嗚嗚嗚……養了二十年的女兒,最後還是變別人的,想到就捨不得啊!
「好了好了,既然紹言這麼誠懇,老頭你也別再頑固了,女兒有好歸宿比較重要啊!」看到闕紹言展現的誠意,夏母連忙打圓場。
孰料此時女主角突然低聲咕噥起來。「哪有人這樣就決定要結婚的,又沒有人跟我求婚!」
「難道你不願意嫁給我?」耳朵很利的闕紹言聽到了,揚起眉梢反問。
正主兒都還沒回答,夏父又忍不住發飆了,「什麼?你不嫁他?都讓人吃干抹淨了,你還挑什麼?這麼好的對象你要去哪裡找啊!」這番話無疑透露出他已經承認這個女婿,可惜少根筋的夏詠晴根本沒聽出來。
「我哪有不願意嫁他啊!」被吼得耳朵痛,她可憐兮兮地縮起身子、捂起耳朵。
「所以你是願意嫁嘍?」闕紹言拉下她的手,慎重地確認。
怯怯地瞄了眼火力強大的父親、臉上帶著鼓勵的母親,還有眼前這個表情凝重的男人,夏詠晴很孬種地點頭。
「嗯……」
「那就這麼決定了,此事拍板定案,不得再上訴。」動用群眾力量也是不得已,不過這下這小妞就逃不掉了。闕紹言在心裡暗自得意,但為了她薄薄的顏面,還是強作鎮定。
夏詠晴無可奈何地中計了,抬起小臉蛋,又羞又惱地送上一記白眼。
將小倆口的互動看在眼裡,夏母開心地笑了。「既然這樣,紹言,今天晚上一塊吃飯吧!你現在回去也太晚了,就留下來住一晚好了。」
「謝謝伯母。」
「反正你們的婚事已經決定了,小子,等一下吃飽我們到廟口去乘涼泡茶聊天,讓親戚朋友們認識一下。」夏父也終於妥協。
「好的,伯父。」
三個人聊著,便一起往飯廳去了。
還坐在客廳的夏詠晴只能愣愣地看著大家全走光,俏麗的臉蛋微微抽搐。
有沒有搞錯啊?準女婿才剛出現,女兒就馬上不要了?
鄉間蟲鳴鳥叫的早晨,睡得迷糊的夏詠晴在一聲了亮的雞啼後,瞬間驚醒。
用力瞇眼瞄了下窗外將亮的天光,小手無力地推著佔據了她一半床位的男人,試圖用昨夜幾乎被他搾乾後僅剩的一點力氣,將他弄醒。
闕紹言這個壞蛋,昨晚入睡前,她父母為他準備了客房,但大伙關燈就寢的一個小時後,她就發現一個龐然大物無聲摸上她的床,兜頭就是一記熱吻。
「你做什麼啦!」好不容易從熱吻中掙脫,她羞赧地在黑暗中瞪他,「你不睡覺跑到我這裡做什麼?」
「這麼早我睡不著。」他說的有一半是實話。晚上九點半,通常是他夜生活才開始的時候,加上習慣了摟著她柔馥的嬌軀入眠,要他七早八早地一個人躺在孤寂的單人床上睡覺,門都沒有。
既然鄉下無法有熱鬧的夜生活,那麼他至少能選擇抱著他的女人吧!
夏詠晴可沒他這麼大膽,當然也不知道他心裡邪惡的打算,不過在毛手伸進她衣服下擺後,她馬上就明白了。「不行啦!爸媽會聽到……」
「那你就小聲一點。」
最後,熱吻再度緘封,成功地消去她差點逸出的嬌媚呻吟,於是在他的誘惑下,又是一個旖旎的夜晚……
夏詠晴拍拍臉,想拍去昨夜羞人的記憶。他實在太膽大妄為了,在老爸的地盤也敢欺負她,雖然那種偷情的感覺很刺激,但她更怕老爸菜刀一拿就殺了進來。
所以在第一次妥協、第二次妥協……無數次妥協之後,她再也不能讓步了,至少在父母起床前,要把他趕回客房。
「現在幾點了?」闕紹言皺起眉,啞著聲問。他昨夜貢獻了那麼多精力,不能讓他再躺會兒嗎?
「五點半了,等一下我媽就會起床,你快回去你房間啦!」她辛苦地從床上爬起來,順手拉來床頭的上衣穿上,而後下床替他找衣服。
一塊黑色布料迎面而來,闕紹言伸手抓住自己的褲子套上,無奈低咒,「我跟自己的女人睡一覺也不行嗎?」
「在我家就不行,除非你想被我爸砍了!」她偷偷打開門瞄一眼。很好,客廳還是暗的。
回頭想叫他快滾,卻發現他褲子已經穿好,但裸著上半身站在床沿。
「快把你的衣服也穿好啦!萬一不小心被我媽看到了,還以為你暴露狂!」
「你確定?」他表情微妙。
「廢話!」她急得跺腳,好像聽到父母的房間傳來動靜了。
闕紹言勾起一抹興味十足的笑定向她,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輕喃,「小妞,是你要我穿好自己的衣服,我只是滿足你的要求而已。」
還被這句話弄得一頭霧水的她,赫然感覺他大手一伸,扯往她衣服下擺,刷的一聲往上一拉,轉眼問她馬上變成光溜溜的小羔豐。
「啊……」差點尖叫出來的她硬生生把聲音卡在喉嚨,羞窘又著急地遮住自己光裸的身軀,低聲罵道:「你做什麼啦?」
亮了亮手上的衣服,他慢條斯理地穿上,一邊欣賞佳人的胴體。「誰叫你要穿著我的上衣。」嘖嘖嘖,吃了這麼多次,今天才發現晨光裡的她,體態婀娜、曲線優美得很呢!
「討厭鬼,你可以用說的啊!」她一跺腳,眼尖地看到自己的睡衣在床頭另一邊,就又遮又掩地想過去拿。
然而被她挑起興致的男人可沒這麼好打發,大手一伸,便把想溜走的小美人鎖進懷裡,印上火熱的早安吻,雙手更上上下下吃足了豆腐。
正當情焰在兩人之間燃燒,房外突來傳來開門聲和腳步聲,令差點又開始「晨運」的小倆口身體一僵,連忙分了開來。
「都是你拖時間啦!」夏詠晴急得團團轉。
闕紹言好氣又好笑地望著她,大手抓來她的睡衣幫她穿好,走到門邊覷了個空檔,好整以暇地溜回客房。
吃完豐盛的早餐,闕紹言便想告辭帶著夏詠晴回家。
夏家雙親一聽女兒要走了,連忙下田、上市場,不把闕紹言的高級轎車塞爆不罷休。
附近鄰居知道夏家體面的準女婿要走了,也湊熱鬧地帶來各式各樣的上產。
「闕先生要走了喔!」隔壁老陳送來兩瓶自製的蓼茸酒。「來來來,這個你帶回去,男人要常補,女人才有幸福,哈哈哈!」
「陳伯,你不要亂講啦!」夏詠晴不依地跺腳,發窘地看著闕紹言微笑收不能讓他大展雄風的禮物。
「對啦,男人就是出一張嘴!」巷尾的阿福嬸也趕來,奉上一瓶新鮮蜂蜜。
「小晴啊,這個你帶去台北喝,喝了會讓皮膚好,迷死未來的老公喔!」
紅著臉收下這個禮物,夏詠晴窘到了極點。這個阿福嬸說的話,還不是跟陳伯一樣曖昧!
接著,夏家雙親回來了,在眾人的貢獻下,新鮮水果和蔬菜塞滿後車箱,還有無數的醃菜、臘肉等土產,也全上了闕紹言的車,讓他有些哭笑不得。
「我一個月來一次就可以當產地直銷的盤商了,還在闕氏這麼辛苦的工作幹麼?」他朝夏詠晴打趣道,難得感受到這麼濃重的人情味,心裡有些感動。
「那是我人緣好,你才收得到禮物。」她臭屁地抬起小臉蛋,要不是街頭巷尾的鄰居都很疼她,他連一支蔥都收不到!
「是是是,大家對我這麼好,都是你的功勞。」他輕捏著她的下巴,惡作劇地左右搖晃,可說出口的話卻是真心真意的。
「我說過我有幫夫運的嘛!」她更得意了,只差屁股沒翹到天上。
「還沒嫁我,就急著幫夫了?」他一句逗她的話,果然又羞得她滿臉通紅。
旁邊的鄰居們聽到他的話,全笑成一團,其中老一輩的阿福嬸,忍不住替夏詠晴說起話來。
「闕先生啊,小晴是真的有幫夫運喔!那個台中的密宗大師幫她批過八字,說幫夫運勢像她這麼強的,全世界大概找不出幾個,所以能跟小晴結婚,算你有眼光啦!」亮出一口金牙,她笑呵呵地說。
密宗大師?闕紹言心一凜,最近過得太順遂,幾乎都忘了這回事。為了弄清楚詠晴靈魂出竅之謎,勢必要找到這位大師,而當初帶她去算命的外婆已逝,先前跟夏母詢問也沒有結果,不知道能不能從眼前的大嬸口中得到線索。
「大嬸,你知道怎麼找到那位大師嗎?」他正色問。
「知道啊!當初就是我告訴小晴的外婆,她們才會跑台中那麼遠去算命的。」
那位大師可是得道高人,不是隨便路人甲都見的呢!
「可以告訴我大師的地址嗎?」闕紹言和夏詠晴交換一個會意的眼神,找了個藉口。「我想找他……合八字。」
「沒問題、沒問題!」熱心的阿福嬸不只說出地址,還興致勃勃地告訴他們路要怎麼定。
得到答案的闕紹言,當下便決定更動今天的行程,撥出幾個小時到台中一遊。
「我看時間也差不多了,伯父、伯母,還有各位鄉親,我和小晴就先回去了,謝謝大家的禮物。」要是以前的他,一定連這種客套話也懶得說,足見他真的被這小妞改變很多。
「小子,在回去以前,我有句話跟你說。」夏父突然站了出來,臉色有些陰晴不定,用著只有兩人聽得到的聲量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今天早上從哪裡出來的!記得你說過的話,在結婚前不准讓小晴懷孕。」
「是,伯父。」偷吃被逮個正著,生平第一次,闕紹言嘗到尷尬的感覺。
按照阿福嬸說明的路線,闕紹言和夏詠晴來到台中一間普通的民宅前。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這棟民宅一點都不像有高人在此,要不是有人指引,他們相信自己一輩子也找不到這個地方。
正想上前按電鈐,門便由屋內自己打開了。
闕紹言有些意外地看著開門的年輕男人,不禁低叫出聲。
「是你?」是那天在百貨公司外,拿了條玉墜手鏈要他收下的陌生男人!
「是我。」依舊身著長袍的年輕男人笑了笑,「老師早算到你們會來,已經等一陣子了,先請進屋吧!」
一行三人進到屋內,這棟外觀平凡的民宅,裡頭卻是別有洞天,古樸簡潔的佈置和裝潢,給人心曠神恰的感受。
到了房間前,年輕男人停步。「請自己進去吧,老師就在裡面。」
闕紹言和夏詠晴對視一眼,默默地推開房門進去。
原本還期待看到身著道袍或袈裟的人物,想不到入目的是位身著長袍的清中年男人,他長相斯文,戴副金框眼鏡,像個飽讀詩書的學者。
「坐。」老師朝著兩人一笑,「我知道你們想問什麼,是關於夏小姐前幾個月靈魂出竅的事吧。」
「你怎麼知道?」夏詠晴意外地瞪大了眼。她什麼都還沒說,他也未免太神了吧?
「因為這一切的緣由,都是我那個笨徒弟搞出來的。」說完,他還歎了口氣,「夏小姐,我曾經說過你有很強的幫夫運吧!」
「是啊。」她點點頭,然後勾住身旁闕紹言的手,「老師你說的很準呢!我真的意外地幫了他很多忙。」
老師見她直串,不禁淺淺一笑,「因為他是你命中注定的對象,所以你的運勢會影響到他。」
「可是……我們認識的方式未免太詭異了吧?」她吐吐舌。
「你的幫夫運,只要遇到命定的對象,就會開始發揮,而且是無論如何,天意都會將你們兩人拉到一塊。起初你遇見闕先生時,交往的人並非是他,因此為了將錯誤的緣份導正,才會發生你靈魂出竅、助他度過事業難關等事件,否則你們或許能夠相遇,卻無法相知。」
「那麼我們現在已經在一起了,詠晴靈魂出竅的情況還會再發生嗎?」雖然闕紹言不懂神鬼之事,但也想得到這種情況,對夏詠晴是很不利的。尤其靈魂又是很脆弱的東西,萬一一個不小心不見了,那可是再也找不回來。
「不會的,因為錯誤已經導正了。」話說至此,老師的表情變得有些尷尬。
「那位許正明先生,是我那個笨徒弟的遠房親戚,有一回我那笨徒弟不小心在他面前洩露了夏小姐特殊的幫夫命格,於是許正明才會搶先一步追求夏小姐,希望靠你擁有好運氣,而切斷了夏小姐和闕先生相識的機緣。本來,夏小姐和許正明是不會認識的。」
「你的意思是,詠晴原本可以不必靈魂出竅,但因為半路殺出個許正明,所以才會發生那種事?」闕紹言臉色變得難看,雖然這有些荒謬,但他是親身經歷的人,明白世上的確有許多事,不能用常理判斷。
「沒錯,要是這個錯誤上天沒有導正,那麼夏小姐後半生的婚姻路恐怕會走得很辛苦,而闕先生的面相顯示,這一生你只會娶一個妻子,若你無法跟夏小姐結合,便會孤寡一生。」
聽到這裡,小倆口面面相覷,均無言以對。好半晌,闕紹言才又提出另一個疑問,「那麼你的徒弟幾個月前,在百貨公司外拿著一條玉墜手鏈給我,是否是為了讓詠晴的靈魂遇難時有個棲身之地?」
「是的,夏小姐的氣跟玉石極為相合,所以靈魂必須依附在玉石之上,也不能離玉石太遠,我因為算出她會有一劫,才叫小徒將手鏈拿去給你。如果當時夏小姐離開了玉石,身邊又沒有任何可以依附的東西,很可能靈魂會漂流到不知名的地方,除非你們兩人已經互許心意,她才會回到自己的身體裡。」
老師欣慰地點頭,「很顯然的,你們在那之前已經彼此相許,夏小姐才可以避掉此劫。畢竟我雖然洞察天機,也只能事先防範,而感情的事,還是掌握在你們自己的手上啊!」
「老師……」夏詠晴突然面露難色,小心翼翼地看著他,「人家不是說天機不可洩露嗎?你現在全都說出來,會不會怎麼樣啊?」
哦?難得有人還替他擔起心來。老師因為她的善良哈哈大笑。「放心,事情已經過了,所以我可以說出來。不過上天只是幫你們牽了線,關於你們兩人的未來,還是取決於你們自己對感情的態度,我就不便多言了。」
小倆口微笑相視,皆從對方的眼中看到堅定。或許這樣也好,兩人經過了風風雨雨,才會更珍惜彼此在一起的時光。
「謝謝你,老師。相信之後我們結婚,應該也不用找人合八字了吧?」闕紹言自我揶揄一番。連上天都認為他們該在一起,便沒有八字不合的可能性。
「呵呵呵,你們盡可以再來找我,我下介意多賺一筆媒人錢。」這種天作之合的八字,可是保證賺的啊!
隔天,闕紹言一如往常帶著夏詠晴到公司上班,一切風波似乎都已經過去,他忙著當他的總裁,她忙著做她的小工讀生,整個公司也是風平浪靜。
接近下班時間,夏詠晴做完工作,坐總裁辦公室裡的沙發上等著他一起晚餐。
由於住在闕紹言家,在她的堅持下,她的工資只有法律規定的最低時薪,比起其他的工讀生硬生生短少許多,因此今天豐盛的晚餐,當然是由他贊助嘍!
「叩!叩!」敲門聲驀然響起,闕紹言還來不及應門,陳秘書已經衝了進來。
「你……」他皺起眉。
「抱歉,總裁我太激動了,可是這件事我忍不住想盡快告訴你。」她揮舞著手上的文件,「這份文件是跟冠王企業解約的損益表,原本預估我們應賠償……」
在她劈哩咱啦地報出一連串金額時,坐在辦公室的夏詠晴嬌軀一僵,心虛又抱歉地望向闕紹言。
她知道,這筆錢是他為了替她出一口氣而產生的損失,雖然他說那是小錢,但聽在一向克勤克儉的她耳中,仍然是筆可怕的天價。
闕紹言眼角餘光瞄到她一臉慚愧,知道她又開始自責,便趁陳秘書忙著說話時,拋了個安撫的眼神過去。
「……雖然這次跟冠王企業解約,我們損失了些錢,但我不得不說,總裁這個約真是解得好啊!」
陳秘書的讚歎,讓夏詠晴目瞪口呆。「陳秘書,我可以問為什麼嗎?」她狐疑地插口。
才新聞快報提到的。」陳秘書喜上眉梢地說:「冠王企業爆發財務危機,負責人王董事長被限製出境,他女兒也因為協助內線交易而一起被起訴,所以一堆廠商和銀行急得跳腳。幸好總裁及早指示更換合作對象,我們抽身得早,不只避免掉這筆賠償金,損失也降到最低。」
夏詠晴聽得眼睛一亮,轉頭看向一臉篤定的闕紹言。「你該不會早就知道了吧?」
「沒錯,不過一開始我並不知道冠王企業已經被掏空,是王玲玲這麼一鬧我才注意到的。所以這一切,還是要歸功於你的……」他沒有說出來,但兩人都心照不宣。
幫夫運!
才想遣退陳秘書,外面又一個職員沒頭沒腦的衝進來,拉著夏詠晴便往外定。
「小晴!有個自稱是你男朋友的許先生,在樓下櫃檯大鬧,幾個男同事已經過去規勸了,不過你還是快跟我下樓去處理一下!」口氣很緊急。
夏詠晴還沒出聲,闕紹言已經先爆發了。
他站起身,往桌子一拍。「許正明來了?」原想他也沒造成詠晴什麼實質上的傷害,便想饒他一回,沒想到這傢伙競自己送上門。
那名職員被他一嚇,連忙鬆手。「總裁您還在?我看陳秘書直接走進來,還以為您出去了……」見到上司表情不悅,他連忙轉到正題,「對,好像是叫許正明,他一直賴在櫃檯,說小晴被總裁勾引什麼的,還說不見到小晴不罷休……」
這次不用別人拉了,闕紹言主動執起夏詠晴的手,鐵青著臉前往樓下櫃檯,想看看那個早被判出局的男人又在搞什麼花樣。
闕紹言和夏詠晴才剛踏出電梯口,已經聽到許正明刻意放大的音量。
「……我告訴你們,夏詠晴是我女朋友!你們總裁靠著自己有錢,就拐走我的女朋友,還強迫她下准跟我聯絡,我今天來,就是要帶她走……」
「要帶她走,你還要先過我這一關。」闕紹言隱忍怒氣的低沉嗓音傳來。
許正明轉頭一看,發現是闕紹言,不禁狠狠嚇了一跳。他今天來只是想拐走夏詠晴,卻沒想到把會把闕紹言給引出來。這傢伙不是工作忙得很嗎?怎麼有空理會夏詠晴外找這種小事?
他預估的沒錯,冠王企業果然跨台了,如此一來,他當然更不能放棄夏詠晴,打算用溫情攻勢追回她,沒想到棋差一著,闕紹言居然出現在這關鍵時刻?
見情況不利於他,許正明腦筋轉得飛快,想挽回頹勢。聽說闕紹言無情又脾氣暴躁,闕氏的員工都很怕他,或許自己可以利用這個矛盾,將他一軍。
「小晴!我來找你了!上次害你被王玲玲欺負,我很心痛,我已經跟她劃清界線,也警告她不准再來找你了……」他認為只要能單獨跟她談話,就有致勝的希望,所以他搬出事先已經想好的說詞,想求她回心轉意。
「我看你是知道了冠王企業的財務危機,才回頭來找小晴的吧?」闕紹言很不客氣地戳破他的牛皮。
「我……」被一語道破來意,許正明有些氣弱。但有了夏詠晴就等於有了超人的運氣,他絕下甘就此放棄。
「小晴!」他把希望放在好搞定的夏詠晴身上,「我知道你是一時被闕紹言迷惑,我已經告訴過你了,這種有錢的男人,通常花心又濫情,對你一定不是認真的,而且他無情又冷血,你忍受不了他的!你忘了那天我送你回家時,他那副兇惡的模樣嗎?快回到我身邊吧!不管你與他之間發生過什麼,我都會接納你的。」
說得像在施恩一樣,脾氣好的夏詠晴聽到他一再污蠛闕紹言,也忍不住心火上升,準備好好教訓這個厚臉皮的男人,但她還沒開口,身後一長串跟下來看熱鬧的人龍已經先看不下去了。
「你這痞子算什麼東西啊?我們總裁是你比得上的嗎?」第一開口的是陳秘書。這臭痞子居然敢在闕氏的地盤挑釁?「而且在小晴口中總裁不知道有多好,我可從沒聽她提到過你這痞子一句,還敢不要臉地冒充別人的男友!」
「就是嘛!我們總裁從不亂搞男女關係,在媒體前低調到不行,你要造謠也先查查報章雜誌好不好!」
「總裁,我們都支持你,把這痞子趕出去!」
沒想到闕紹言的人氣會這麼高,難道公司裡人人畏懼他的謠言是假的?原本的如意算盤被打亂,許正明不禁慌了手腳,驚覺自己恐怕下錯棋了。
「許正明,你真是沒救了!你真的以為我笨到不知道你的企圖嗎?我還沒生病昏迷,你就劈腿王玲玲了,等到我躺到病床上,你更在等待時機遺棄我,以免讓自己落得負心的罪名:今天王玲玲被告,你同樣棄她下顧,而且把責任都推到她身上,這些事我都一清二楚,你還想怎麼自圓其說?」
夏詠晴被他的話氣到發抖,一把將闕紹言拽到身後,「還有你別在這裡一派胡言了!我們之間早就在你劈腿時斷得一乾二淨,而且我相信紹言,會選擇他是因為我很愛他,我告訴你,我現在是他的未婚妻,他是我未來老公!你要是繼續譭謗他,我就報警抓你!」
「你……」許正明臉色忽青忽紅,想不到兩頭空也就罷了,還被罵得狗血淋頭,在眾人面前丟盡了臉。
「你可以滾了!我們闕氏不歡迎你。」輕摟著氣到快哭出來的夏詠晴,闕紹言決定站出來結束這場混亂。「還有,要是讓我知道你還纏著小晴,我會讓你見識我的手段,闕氏的勢力不是你能挑戰的!」
形勢比人強,許正明再也沒臉待下去,夾著尾巴難看地溜了。他前腳才踏出辦公大樓,闕氏的眾員工馬上歡呼起來,一堆恭喜兩人文定的話,一下子滿天飛舞。
闕紹言還是頭一次在公司有這麼眾望所歸的感覺,祝賀聲中,他無預警的回頭,所有員工反射性地全閉上嘴。
一片沉寂裡,只聽到他聲音淡淡地說道:「謝謝你們的祝福。訂婚及結婚時,我會邀請全公司的人都來參加。」
仍然是鴉雀無聲。老闆的婚禮,禮金肯定是筆大損失,大家都在心裡為自己的荷包哀悼。
「不收禮金。」這回他的嗓音多了笑意。
此言一出,所有員工又歡聲鼓噪起來。老闆果然變得人性化多了啊!
回到辦公室,終於只剩兩個人。闕紹言撈過她嬌美的身子,印上一記親吻。
「沒想到你這麼大方,在大伙面前吶喊出我們的關係?」事實上,他很爽,這小妞終於有自知之明,還公開叫他老公。
「人家氣不過嘛!」她以前真是瞎了眼才會答應跟許正明交往。「不過公司裡的同仁都很支持你喔!」
「這就要感謝你了!」嚴格說起來,是感謝她八卦的功力,讓他由高高在上的冷面總裁,變成陷入愛情的笨蛋。「他們對我從原本的畏懼,到現在全心的支持,讓公司氣氛好上許多,這都是你的功勞。」
「真的嗎?」她喜孜孜地接受了他的誇獎。
「是啊。」看著她笑靨如花,他驀然邪氣地笑了。「我會好好地感謝你的。」
「不用太感謝我,送我一桶炸雞就好了。」最近被他禁食垃圾食物,她可是饞得很呢!
「不,我有更好的感謝方式。」
「什麼方式?」外加一包大薯?
「你現在想知道嗎?」
「想。」或許再來一盒蛋塔?
既然傻傻的小羔羊自己送上門,他就不客氣了。
大手在她的嬌呼聲中將人打橫抱起,兩人走進休息室,掩上門扉,遮去一室纏綿春光。
反正全公司都知道他是她老公了,就讓他預習一下為人老公的權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