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與愛情,有時候是會混淆的,要如何弄清楚,請問問自己的心。
美人雜誌九月第一周何鄀瓔專欄即錄
祈偉的人生,果然如何鄀瓔所預測般,過得很精彩。
與何鄀瓔的謠言,幾天過去後不再有人談論了,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上帝似乎不願意讓他太好過。
祈偉驅車來到何家門口,準備順道載何鄀瓔回台北辦點事。由於先前的謠言事件,他也不是完全沒有過失,加上他正好要回律師事務所拿文件,便乾脆的答應了她的順風車提議,反正沿途有她練練嘴皮子,也比較不會無聊。
看著手錶,約定的時間是早上九點鐘,現在是八點五十九。他在心裡隨著秒針的移動倒數,果然在到達整點的前一秒,何家大門打開,走出了穿著小洋裝,薄施脂粉的何鄀瓔。
將約定時間掐得精準,他知道這一向是何鄀瓔的風格,和她相約絕對不用擔心會等很久,她雖然時常得理不饒人,不過要求別人的事,自己一定也會做到,比如守時就是一項。
所以這麼說起來,她也不算完全沒優點……奇怪,他最近還滿常幫她找優點的。
「久等了。」這句顯然是寒暄,何鄀瓔打開車門,優雅的入座。「這趟就麻煩你了。」
「你這麼有禮貌,真令我膽戰心……啊不,是受寵若驚。」祈偉牽牽嘴角,反諷意味十足,隨後慢慢將車駛出巷口。
「禮貌不是必備的品德之一嗎?」她故意橫瞄對方一眼,「總比有人亂放風聲,把別人嫌棄到無以復加好吧?」
「看來我會因為這件事被你怨恨一輩子。」他苦笑搖頭,女人翻起舊賬非同小可,看來她餘怒未消,還是轉移話題好。「你這次回台北做什麼?」「再過幾個月我有簽書會,今天去和出版社討論一些細節。」其實這種事她不必親自前往,電話也能進行,只是在鄉下待久了,想回城市看看。
「簽書會嗎?你不怕到時一個人都沒有,場面難看?」他不惹惹她好像渾身不愉快似的,非得刺她一下才甘願。
「你可不要瞧不起一個暢銷作家。」她瞪他一眼。
「原來暢銷作家還有這麼多時間能在鄉下閒晃。」他佯裝理解的點頭。「我以為真正受歡迎的作家都天天上節目、拍廣告去了?」他以為沒人邀約過她嗎?她只是嫌麻煩不想常曝光,所以很少同意而已!何鄀瓔不甘示弱地假笑。「是啊是啊,我這個暢銷作家,就跟某個紅牌律師一樣,時間多到可以回鄉下閒晃,不是嗎?」
她總有辦法把話題兜回他頭上、再順道不帶髒字的罵人,祈偉為之失笑。「我也不想回鄉下,可是律師事務所堅持我要待在家裡,所以我只好打包回家。」「事務所幹麼要逼你回家?你虧空公款?收受賄賂?還是你老闆終於忍不住踢你出門了?」她對他完全沒好話。
雖然她說得很毒,祈偉卻被她逗笑。「事務所是怕我目標太顯著,所以才要我回家休息一陣子。」
「什麼叫目標太顯著?」如果不是她中文造詣不夠,肯定就是他表達能力有問題,因為她完全聽不懂他的意思。
「最近我接了一起案子,與一家開發公司的財務糾紛有關。」祈偉想了想,決定只講重點,畢竟她知道太多也沒好處。「簡單的說,我在調查這樁糾紛的過程中,發現開嶺公司的背景不單純,他們暗地裡做了很多狗屁倒灶的事,不小心被我挖了出來,所以我的存在對對方而言,相當刺眼又麻煩。」聽起來似乎頗嚴重?何鄀瓔不禁有點擔心。平時鬥嘴歸鬥嘴,她可沒那麼壞心真希望他遭遇什麼危險。「你的意思是,那家開發公司針對你採取了什麼惡劣手段嗎?」
「聰明。」他笑著彈指,這也是他喜歡和她抬槓的原因,因為她反應夠快、夠聰明,往往能舉一反三。「我知道你一定會為我感到不安,不過你不必太擔心,那種惡意攻擊我遇多了,沒什麼好怕的。」
「是嗎?」因為他的自負,她翻了個白眼。「我只是意外,原來你這無良律師還真的有在做事,我以為你頂多幫信用卡公司催催卡債,偶爾再搖幾個兄弟去債主家敲門呢。」
她真是半點損不得啊!他笑她這暢銷作家「英英美代子」,她便不著痕跡地損他這紅牌律師同討債流氓。「我想,我應該還淪落不到那個境界……」話說到這裡,他表情突然一變,握住方向盤的手一轉,車子迅速切入小路,過快的速度讓何鄀瓔反應不及,差點一頭撞上玻璃。
「你在做什麼?」她微惱地問。
祈偉神色嚴肅的直視前方,餘光卻不停的瞄著後照鏡。「後面那輛車已經跟了我們一路,似乎居心叵測,看來不用我撂兄弟,兄弟就自己找上門了。」「什麼?」何鄀瓔急忙看向後照鏡,果然後頭有一輛貼著全黑隔熱紙的白色小轎車,距離他們極近,而且只要祈偉加速,他們就跟著加速。
兩人現在走的是省道,經過車輛不多,加上兩旁又多是田地,要真出了什麼事,恐怕連個目擊者都難找。
突然,白色小轎車惡意追撞他們的車尾,車身狠狠一震,幸好祈偉駕駛技術高明,又夠冷靜,才沒有直接撞向道路護欄。
「抓緊了!」他踩下油門加速,但後頭小轎車的駕駛更狠,直接開到他們車旁側撞,何鄀瓔緊張地抓著車頂的扶手,卻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不過已經沒有讓他們多考慮的機會了,小巷裡突然竄出一輛機車,祈偉急轉方向盤,而一旁的白色轎車順勢用力一撞,他們的車便直直衝入田里,還翻了個大滾。
一陣匡啷的聲音揚起又逐漸歸於平靜,現場只剩餘悸猶存的機車騎士,還有田里那輛車內情況不明的翻覆轎車。
而肇事的白色轎車,早已逃逸無蹤。
由昏迷中醒來,何鄀瓔眨了眨迷濛的眼,只覺得手部傳來一陣痛楚,頭有些發昏。
好不容易清醒了點,她疑惑地望著四周,這裡好像是醫院的病房,而她,就是躺在床上的病人。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擰起眉努力回想,她最後的記憶停留在上了祈偉的車,結果半路遇到有人惡意追撞,害他們翻車到田里……
對了!她出車禍了!
低頭看著身上的傷,只有左手綁著白色繃帶,腳邊有些擦傷,摸摸臉蛋也完好無損,感覺起來似乎不太嚴重?
揉揉太陽穴,她再用力回想,車禍前,祈偉似乎是為了閃避一輛突然衝出的機車,再加上一旁轎車的撞擊,他們才會翻車,而在車子失去控制的那一瞬間,祈偉二話不說便整個人抱住她,用他的身體為她擋去所有的碰撞……
「是他救了我……」她完全想起來了。
雖然會遭遇這次的意外,八成是因為她先前提到的開發公司想對他不利,但在事發當時,他保護了她也是不折不扣的事實。「他人呢?」何鄀瓔試著按了按緊急鈴,卻等不到半個醫生或護士,心急著見到祈偉的她,索性自己下了床,一邊按著隱隱作痛的頭,一邊扶著走廊牆壁尋找。
幾乎繞了整層樓一圈,她才想到要到護理站查詢,在知道祈偉住在單人病房時,她鬆了口氣。
在普通病房而非加護病房,代表他狀況還好,對吧?
信步走到祈偉的病房前,她才將門推開一個縫,祈母的聲音便由病房內傳出。「師父啊,我兒子是不是衝到了什麼,怎麼會出車禍呢?是不是跟你說的血光之災有關?」
一個略細的老邁聲音回道:「沒錯,令郎的生肖今年犯太歲,凶星當頭,當防小人……」
「大師!您上次不是才說我兒子運走桃花,怎麼現在又犯小人了?」何鄀瓔一愣,不禁由門縫裡偷瞧了一下。祈母的迷信在鎮裡是有名的,但這時候她不問一聲,反而問算命的,她只覺得滿頭黑線。
「呃,犯小人跟桃花運又不衝突,你看血光之災的事不是應驗了嗎!」大師一臉得意。
何鄀瓔開始同情祈偉,這個所謂的大師,把所有可能發生的情形全說了一遍,要不應驗也很難吧?
「是是是,大師您真準。」祈母焦急的看著病床上仍未醒來的兒子,「大師啊,這次車禍,醫生說因為血塊壓迫到腦部視神經,可能會造成失明,您說這要怎麼化解啊?」
失明?!何鄀瓔頓覺心裡似乎被重物狠狠撞了一下。祈偉會失明?怎麼可能?他那麼自信那麼驕傲的人,能受得了失明的打擊嗎?
「唉……」
大師搖頭晃腦,開始在病房裡走來走去,偶爾還掐指一算,弄得房裡房外的祈母和何鄀瓔緊張萬分。
「對了!」他一彈指,兩個女人的心都揪了一下,「我上次不是也說過,可以找個人沖喜,去去他的霉氣?」
「沖喜?」祈母眼神一亮,隨即又黯下。「是找人和他結婚嗎?可是我上次問過他,他似乎很排斥啊……」
「他排斥也沒用。」大師煞有介事的說:「你瞧血光之災已經應驗了,你們要盡快幫他找一個對象,就算他不願意結婚,讓那個那個對象與他朝夕相處,也有相當的功效。」
病房外的何鄀瓔不知為何對大師的結論感到悶悶的,她告訴自己這只是可憐祈偉,終身大事就這麼被決定了,毫無反抗的餘地,跟私人感情無關。
可是,為什麼她會覺得,似乎從此失去了一樣重要的東西?
「那要找誰呢?有誰是祈偉比較不排斥的?」祈母已在心裡辟里啪啦地打起算盤。「啊!我知道了,可以找我們家鄰居的女兒……」鄰居的女人?聞言,何鄀瓔的心都提了起來,急促的心跳聲幾乎要壓得她喘不過氣。
「……鄀藍啊!」祈母像是媳婦已經進門般的高興。「祈偉曾經說過喜歡鄀藍的,我來撮合這件好事,他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反抗。」是這樣嗎?他當真……比較喜歡鄀藍?
對啊!她差點忘了,他可是親口承認過比較喜歡鄀藍的個性,而一直想阻撓這件事的都是自己……
接下來房內的話,何鄀瓔都聽不到了,她只知道耳朵嗡嗡作響,呼吸也不太順暢,甚至下意識不願意繼續站在原地,有種很不舒服的感覺,不曉得是否是車禍的後遺症?
祈母和大師談完後,恭敬地送大師出醫院,何鄀瓔連忙閃躲到一旁,直到兩人走遠,她才鄀有所思地推門進入病房。
望著祈偉熟睡的臉,她不禁伸出手,輕撫了下他頭上的繃帶,強忍已久的淚水忍不住滴落。「是鄀藍嗎……」
三天了,何鄀瓔早已拆下繃帶出院,身上的小傷口也幾乎都癒合了。只是她成天宅在家裡,連去田間散步的慾望都沒了。
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他說不清的感覺,在車禍之後變了……想到祈偉在車禍時護住她,心就跳得很快;想到他可能失明,眼角就澀澀的;一想到他可能要跟鄀藍結婚,她的胸口就很悶很悶。
她,到底怎麼了?
討厭胡思亂想的自己,何鄀瓔逼自己出門去買點東西,但回家後才剛進門,母親便像一輛坦克般衝了過來。
「鄀瓔啊!」何母激動又難以置信的抓住何鄀瓔的肩膀。「你你你,你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事嗎?」
「我要是知道,早就中樂透了。」她無精打采地回答。人不在現場還能通曉世事,她有那麼厲害就好。
「不是,這比中樂透還讓我驚訝。」何母吞了口口水,試圖讓自己冷靜一點。「祈家來提親了!」
「提親?」何鄀瓔微微挑起眉,但內心衝擊很大,她雖然猜想這件事遲早會發生,卻沒想到祈母動作這麼快。
「是啊,跟鄀藍提親。」何母一冷靜下來突然目光一轉,左右打量起女兒。
「我這麼看都覺得祈偉和你感情比較好,怎麼祁家會選鄀藍呢?你和祈偉年齡相仿又從小一起玩到大、同樣在台北工作,鄀藍根本和他不熟,年紀也太小,甚至還在讀書呢!難道是因為上次的謠言,說祈偉其實比較喜歡鄀藍那件事的關係?可那不是澄清了嗎……」
「媽!」何鄀瓔打斷母親的滔滔不絕。「你答應祁家了嗎?」「當然沒有。」母親的話,讓何鄀瓔莫名鬆了一口氣,但何母又馬上補上一槍。
「可我也沒有拒絕啊!畢竟祁家真的是好親家,說不定鄀藍會願意,只是鄀藍還在讀書,這個問題比較大,加上她現在去國外旅行不在家,這個暑假都不回來了,我去哪裡問她……」
「好了好了。」何鄀瓔有些受不了地再次打斷母親,一件簡單的事她可以說得落落長,「媽,你知道祈偉現在情況怎麼樣嗎?」「祈偉?」說到這個,何母深深歎口氣。「可惜了一個青年才俊,聽說他失明了。你也知道,一醒來突然發現自己看不見了,難免會抓狂,聽說他現在不願意住家裡,也不願意見到認識的人,便請人在隔壁鎮上買了一棟房子,搬過去了。」何鄀瓔揪起眉,「沒有人照顧他嗎?」
「祁家當然放心不下他,好像有請個看護吧?」何母又開始煩惱,「關於鄀藍這件婚事,祁家是說不用馬上結婚,讓兩個年輕人住在一起相處看看,要是不合適的話再說,至於照顧祈偉生活起居的部分有看護在,叫我們不用擔心。」「他的眼睛不會好了嗎?」這一點,是何鄀瓔最擔心的。
「不知道。話說會來,不是我們做父母的自私,他變成這樣,鄀藍嫁過去好像也不太好,再說,祁家為什麼非得要求鄀藍一從國外回來就跟阿偉住一起,沒結婚也沒關係?我越想越奇怪……要不我直接回絕祁家,你覺得怎麼樣?」何母想了想,還是作罷,犯不著為了攀上一門好親家賠上女兒。
何鄀瓔陷入沉思,根本沒在聽母親說話。祈偉出車禍,她心裡很不好過,總想為他做些事,再說雖然警方潦草地以意外結案,但真實情況只有她知道,這時候他還一個人住不會又危險嗎?那個大師說的什麼沖喜,又是真的假的,是否非鄀藍不可?可鄀藍還要等到暑假過……
「媽,你答應祁家吧!」她突然指著自己。「可是,由我代替鄀藍去。」「你去?」何母瞠目結舌,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你的意思是,你要嫁到祁家?」
「不,我的意思是,我頂替鄀藍的名號去。」她已經決定了,連帶將配套方案都想好。「反正祈偉現在自己住,隔壁鎮沒人認識我們兩個,不會有人識破的。」「你怎麼會想去呢?」何母完全不瞭解女兒在想什麼。
「這次車禍,對虧了祈偉的保護,我才沒有破相,甚至受更重的傷。」她隱瞞了車子被追撞的事實。「既然祁家提出這個要求,我想這陣子就以鄀藍的名義去照顧他,順便觀察他的病情,也算是求個心安。」她本來也不想這麼費工的,但人家要的是鄀藍啊……思及此,她的心突然又一陣緊縮。
「可是這樣好嗎?」何母想想總覺得拒絕掉就好了。「萬一到後來,祁家真的提出結婚的要求呢?況且阿偉怎麼會不認得你?」「他們不是說只是先相處看看?反正到時候就說個性不合就好了,說不定祈偉也無心結這個婚,其他的我會處理,媽,你不用擔心。」何鄀瓔試圖說服母親。
何母內心陷入掙扎,但是見女兒一臉堅決的樣子,也只能硬著頭皮道:「好吧,我去答應祁家。」
過了一星期,何鄀瓔帶著行李,正式搬入祈偉新買的房子。
她一踏進去,便不由讚歎起這間房子對於失明人士的體貼。這是一棟兩層的樓房,傢俱不多,空間寬闊,沒有一張桌椅或櫃子有尖銳的直角,全都是用圓弧設計或磨成鈍角。屋裡的牆壁及樓梯,皆在適當高度設有扶手。
看來祈偉的失明造成他很多困擾吧?聽說突然殘疾的人,心裡或多或少有些偏差,而情緒不穩定表現在行為上就是暴力行為,電視也都是這麼演的。不曉得平時冷靜穩重,老戴著一副斯文面具騙人的祈偉,會變成什麼樣子?
而一向不願服輸的她,面對祈偉個性的轉變,會不會也跟著暴走,和他槓在一塊,最後形成兩敗俱傷的大悲劇?
內心戲兀自演個不停,也做足了心裡準備,何鄀瓔沒發現祈偉已從屋內走到客廳,在女傭的介紹下知道客廳多了一位訪客。人終於來了。祈偉知道母親遲早會來這一套,要不是她哭得死去活來的要他試著和鄀藍相處一陣子,他可能當場讓人碰個軟釘子,就送人回去了。
他反倒認為,與其和不熟的鄀藍相處,不如和小圓球鬥嘴,生活還精彩一點,可惜人已經到了,他又不能換。
「鄀藍,你來了?」他微笑著問。何鄀瓔回過神,轉頭看到祈偉仍是玉樹臨風地站在那裡,甚至還帶著笑容,她呆愣當場。
就這樣?沒有大暴走罵人?沒有丟花屏、砸飯碗?看來她剛剛的心理建設都白費了。
「呃,祈……祈大哥。」她臨時把他的全名換成鄀藍喚他的方式,甚至刻意把聲音壓細,渾身彆扭極了。「我來了。」
祈偉眉微皺,總覺得這聲音不太自然,卻又有點熟悉。「鄀藍,勞駕你走這一趟了,我媽到你們家去提親,實在太魯莽也太莫名其妙了,我想你應該也是不願意的吧?這一陣子,你就當到我這裡度假好了,有什麼需要再告訴我,我會好好招待你。」
啊?何鄀瓔聽得傻眼。這麼溫柔的他,還真讓人不習慣,叫她雞皮疙瘩全浮了起來。原來這傢伙對她之外的女性都是這麼溫柔,對鄀藍更是輕聲細語,那為什麼獨獨和她針鋒相對呢?太偏心了吧?!
何鄀瓔按下心裡的不滿,假笑道:「祈大哥,我們兩家當鄰居那麼多年,我來照顧你是應該的,你不要那麼見外。」
她話說得越多,祈偉更是納悶了,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但他一時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其實我適應得很好,還有女傭跟看護照顧,麻煩你實在是為了讓我媽安心,你不用多做什麼。」他請菲籍女傭瑪麗亞先將行李拿上樓,逕自往沙發走去。「我們先坐下吧!你要喝什麼飲料嗎?」見他行動自如,姿態還是如往常一般優雅自在,她到他身旁坐下時,有些咋舌地道:「你走得好自然,看起來真不像一個失……」話聲頓在這裡,她不知道「失明」這個字眼會不會刺激到他。
「失明的人是嗎?」他笑著安撫她,「無所謂,我不介意被人這麼說,反正現階段它是事實,逃避也沒用。」「你適應能力好強。」這麼豁達,她難得想佩服他而不是反駁他。「真像只蟑螂一樣。」「蟑螂?」他揚了揚眉,漸漸理出頭緒。
「啊不,我的意思是,祈大哥真有毅力,生命力真強,呵呵……」乾笑著帶過,她剛才一時忘了在假扮妹妹,雖然仍是變聲狀態,但語氣差點洩了底。祈偉不以為意地聳了聳肩,卻突然伸手撫了撫她的頭,雖然像在疼愛一個妹妹似的,但何鄀瓔仍繃緊了身體,不知道該不該撥開他的手。
一方面,是為了他的輕觸而緊張,雖然她交過幾任男友,但他的觸碰就是令她特別受不了,渾身泛起一種麻癢的感覺。另一方面,為了假扮妹妹,她特地去把短卷髮燙直,但仍擔心會露餡。祈偉終於摸夠了,放下手笑道:「沒關係,我明白你的意思。對了,鄀藍,我有點口渴,瑪麗亞在樓上,麻煩你去幫我倒杯茶好嗎?」「好。」倒杯茶有什麼難的?何鄀瓔前往廚房,但才走到半路,就聽到他的聲音揚起。
「記得我要伯爵紅茶不加糖,加牛奶,茶包只能炮三分鐘,水溫要八十五度。」
小手忍不住握緊,這傢伙會不會太龜毛了點?何鄀瓔深吸口氣,告訴自己要忍耐,她現在是來照顧他,不是來痛扁他的。qunliao
來到廚房,菜豆沒煮過兩道的她,努力地把他指定的伯爵奶茶做出來,端到他面前。
祈偉淺啜了一口,濃眉蹙起。「水溫有些冷了。」何鄀瓔控制自己別衝上去揍他,突然祈偉又道:「啊!幾天沒吃水果了,你切一些水果來吃吧?」
水果?正好她也想吃,所以不排斥他的要求,結果祈偉又頤指氣使道:「做拼盤吧!要有蘋果、香蕉、哈密瓜、香瓜、鳳梨和水蜜桃,擺盤要漂亮點,最好再做點果雕。」
「果雕?」何鄀瓔差點沒怪叫起來。「你你你又……」看不到!為免刺激到他,她硬是把接下來的話吞下。
可是他卻似乎能聽到她心裡的聲音,態度自然地回答,「雖然我看不到,但我可以用手摸,在心裡想像,水果就會變好吃了,快去吧!」一臉悻悻然地再次走向廚房,何鄀瓔手忙腳亂地切好一盤水果,當然他指定的東西少了幾樣,畢竟冰箱沒有,她要去哪裡生?至於果雕,就算了吧!她沒把自己的手指切斷就很不錯了。
端著盤子走向客廳,盤子都還沒放下,沙發上的大老爺又開口了,「對了,聽瑪麗亞說,最近廚房裡有幾隻老鼠,可能要麻煩你抓一下。」「祈偉……你會不會太多事要忙了點……」果然這傢伙的劣根性一點都沒變!¥¥群聊@@@獨家…………
一時忘了要偽裝的何鄀瓔咬著牙,手上的水果盤差點沒朝他砸過去。「喔,抱歉,我以為你是來照顧我的,你方才也這麼說了,不是嗎?」他一臉困惑的樣子,好像不知道自己哪裡錯了。
「可是……」他剛剛不是還說有女傭看護照顧,她存在的目的只是為了讓祈母安心?那現在是怎樣?難不成這是情緒不穩定的表現?!
「算了,今天先到此為止吧,老鼠不用抓了。」他不用看也能猜出現在的她一定一身狼狽,香汗淋漓,希望她今天穿的不是小洋裝。「辛苦你了,你的房間在樓上,瑪麗亞會告訴你是哪一間。」
狠狠地瞪他一眼,何鄀瓔滿腹怨氣地離開,而祈偉知道確定腳步聲上樓了,才露出一個神秘的笑容。
既然「她」都可以換人了,那他隱瞞一些「重要的事」,應該也不算太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