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長相雖稱不上英俊帥氣,但也算順眼,他的笑容和善,讓人如沐春風,好吧,勉強及格。
    葛紳告訴自己,要盡量忽視牛肉麵店老闆隔壁那位切菜小姐眼中傳來的殺氣,這樣才能公正客觀的評斷這個男人。
    而熊志祥只覺得莫名其妙,為什麼這位第一次上門的客人,點了碗牛肉麵後就不停的打量著他,眼神像是要把他吞下肚似的,而莫嘉俞今天也很反常,渾身散發著一股殺氣,就連刀子切到砧板上的力道,似乎也重了幾分。
    他用力的搖搖頭,一定是他最近太累了,才會想這麼多,明天公休一日,好好休息一下好了。熊志祥在心裡安慰自己,一邊把葛紳的牛肉麵送上桌。
    葛紳趁機由熊志祥的指甲開始打量,乾乾淨淨的沒有污垢,手臂上的肌肉很有看頭,鬍子也刮得很乾淨,身上的衣服也算潔淨,這個男人似乎把自己打理得不錯,及格!
    送上餐點後,熊志祥離開葛紳坐的那張桌子,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偷偷在心裡懷疑起這位客人的性向,他總覺得他的眼神像是要把他的衣服剝光一樣。
    無禮於莫嘉俞瞪他瞪到都快掉下來的眼珠,葛紳倒是神色自若地吃起面來。
    嗯……大熊的招牌牛肉麵果然香濃順口,肉嫩不膩,麵條咬頸十足,光是這確定牛肉麵,就可以替他加好多分。
    葛紳的目光瞟向莫嘉俞,嚴重質疑其實她是想吃免費的牛肉麵才接近熊志祥的,說欣賞大熊,其實都只是貪吃的借口吧?
    她趁機惡狠狠的回瞪他,要他收斂一下自己的行為,免得大熊起疑。
    三個人這麼「眉來眼去」的,大熊終於受不了了,語帶保留、試探性地問:「這位先生,請問你有什麼事嗎?為什麼一直看著我?」
    葛紳愣了一下,「是熟客介紹我來吃的,她說這間的牛肉麵很不錯,還說老闆人很好,所以我才來吃吃看。」
    「喔?哪位熟客這麼熱心?」熊志祥很好奇。
    「呃……」葛紳用餘光瞥了莫嘉俞一眼,尷尬地一笑,伸手一指——「她!」
    他幫她把面子做足了,很講義氣吧,應該不會被扣薪水了吧!
    熊志祥一聽,鬆了口氣笑道:「原來是嘉俞的朋友,這碗麵我請你吧!」
    請?感受到殺氣再一次射向自己,葛紳連忙拒絕,「不用了,不用了,如果讓你請,下次我就不好意思再來了。」
    大熊以為他是在跟他客氣,還想說些什麼,卻被莫嘉俞打斷。
    她端出一碟小菜,硬是插進兩個男人之間。「大熊,要是我介紹的客人你都請,遲早你會虧死,請他吃盤小菜就好了。」
    她不客氣的把小菜放在葛紳的桌子上,順便給了他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警告他把皮繃緊一點,便再走回去繼續切小菜。
    葛紳隨即明白,而且還很識相地故意刺探道:「大熊老闆,你的生意很好嘛!」
    「是大家不嫌棄。」熊志祥咧開一個滿足的微笑,開這間店是他人生至此最得意的事,聽到稱讚當然十分開心。
    「幸好有莫小姐幫忙,否則你一個人怎麼忙得過來。」順道替好友兼上司說說好話。「你們站一起時,看起來還真登對。」
    「不不不,她那麼漂亮,我怎麼配得上她。」一般的客人誤會也就算了,這個人是嘉俞的朋友,一定要解釋清楚才行。
    莫嘉俞聽到他急於解釋,眼神一黯,切菜的動作也慢了下來。
    這一聽就知道是托詞,看來他還是沒把她放在心上,唉!
    葛紳沒有錯過她失落的表情,故意又問道:「我以為莫小姐是你的女朋友呢!大家不是都這麼說嗎?」
    大熊臉色微紅,靦腆地望了莫嘉俞一眼,才靠近葛紳小小聲的回道:「那是假的。」
    「假的?」聽他否認得這麼乾脆,葛紳不自覺的飄起高音,「可是你從來不否認啊!」
    這位先生怎麼知道他從不否認?熊志祥心中閃過這個疑惑,卻沒有思考太久,反正這不是重點,解釋清楚比較重要。「就是因為大家都這麼認為,我如果否認,嘉俞不是很難做人嗎?可是我總覺得這樣不妥,畢竟追求她的人這麼多,萬一誤會了,壞了她的姻緣,我的罪過就大了。」
    莫嘉俞現在則是連切菜的動作都停下來了。她距離兩人的桌子很近,因此即使週遭吵雜,只要仔細聽,還是可以聽到他們說的話。看來自己這陣子的努力全白費了,那只呆頭鵝果真呆到極點,把她的追求當成是友情贊助。
    她就不相信有哪個人會夠朋友到丟下自己的工作,全心全意來幫忙,更想不到自己精心安排、營造很多人追的假象,卻造成反效果,讓他更不敢越雷池一步。
    見她心寒得都快凍成冰塊了,葛紳還真同情她,便試著遊說熊志祥,「像莫小姐這麼好的女人,又漂亮又能幹,我看她也不討厭你,你為什麼不考慮看看?」
    「她看不上我的啦!何況人家好心好意來幫忙,我怎麼可以佔她便宜?」熊志祥義正辭嚴的道。
    這下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葛紳強掛著笑容,替莫嘉俞問道:「那你究竟喜歡哪一型的女生?」
    「啊?」怎麼會聊到那個話題?熊志祥突然不好意思了起來。老實說他現在最喜歡的就是莫嘉俞,但他又不可能也不敢承認,何況他心中理想的女孩典型,確實跟她這種美艷動人的都會女子有一段差距。
    「這個……」他搔搔頭,「一定要說嗎?」
    說!葛紳的禍害麼渴望著,背後傳來莫名的強大壓力,也讓熊志祥不得不屈服。
    「應該說,是很夢幻的那一種類型吧。」他不好意思地一笑,每次說到這個,大家都會笑他不切實際,因為他根本追不到那種女孩子。「就眼睛大大的,長髮烏黑飄逸,樣貌清秀,最好是會彈鋼琴什麼的。」
    葛紳的目光不由得落到莫嘉俞身上,連她自己也忍不住自我評量起來——眼睛大大,沒錯,但常迸出殺氣;長髮飄逸,也中獎,只可惜不夠烏黑;樣貌清秀……
    卸了妝或許勉強可以從美艷中看出幾分清秀。
    但最後一個會彈鋼琴的條件,就好像對發票一樣,前面七碼會中特獎,只有最後一碼差了一號,令人沮喪。
    莫嘉俞又開始切起菜,試圖借此平撫情緒,不讓自己的失望表現出來,只是沒想到這時葛紳卻語出驚人,害她差點連手指一起切下去了。
    「其實你真的應該好好考慮嘉俞,她很會彈鋼琴呢!」
    莫嘉俞驚愕得瞪大了眼,從刀鋒下救起手指,驚險的拍了拍胸,正想對葛紳開罵時,卻看到熊志祥驚喜的目光望向自己。
    「嘉俞,你會彈鋼琴?」
    「啊?」這下真是有苦難言了,她根本是個音癡,五音不全也就罷了,連一首小蜜蜂都彈得零零落落,「算……算是會吧……」
    「那下次彈給我聽吧。」
    「好……」天知道她答應得有多麼心虛。
    「太好了,我很期待你的鋼琴演奏。」熊志祥一拍掌,開心的回廚房,同時又再次提醒,「對了,還有佛跳牆喔!」
    莫嘉俞只能瞪著一臉心虛的葛紳,咬牙切齒地道:「鋼琴和佛跳牆,我會記得的,葛紳,你也聽到了?」
    他最好找個好一點的老師,讓她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學會,否則他接下來的助理生涯就難過了!
    葛紳飛快的吃完牛肉麵就落跑,莫嘉俞則是一直幫忙熊志祥,直到打佯。
    「今天真是辛苦你了。」熊志祥當然不可能麻煩她做清潔這種粗重的工作,便請她坐著休息,並奉上他精心烹調的皮蛋瘦肉粥給她當宵夜。
    「不會。」她吃著粥,邊想著今晚精神上的折磨,絕對遠大於肉體上的疲倦。
    「想不到你真是多才多藝,居然也擅長樂器。」他越來越覺得自己站在好懊邊,真是褻瀆她了。
    「也沒有很擅長啦,葛紳……我說剛才那個朋友,他說話誇大了點。」她試圖為自己留點後路。
    「一定是你太謙虛了。」他覺得以她的形象還有透露出的幹練,一定是從小學就一路第一句到大學的模範生,還是一天到晚參加才藝比賽,獎狀疊得比床還要高的那種人。
    莫嘉俞已經懶得解釋了。她不經意望見門外有來來去去的人影,疑惑地問:「大熊,外面那群人已經晃來晃去很久了,是不是要找你的?」
    「我看看……」他話才剛說完,便有五、六個青少年推門而入,個個凶神惡煞,似乎來者不善。
    「你們是誰?」莫嘉俞站起身,下意識想保護大熊。
    不過熊志祥比她想像得冷靜多了,而他更不可能靠一個女人來保護,便一手擋在她面前。
    「我知道他們是誰,你繼續喝粥就好了,不用擔心。」
    那群青少年聽到兩人的對話,有屑地笑道:「漂亮的大姐,還是大熊老闆比較識相,你坐下喝粥啦!男人的事,就讓男人來喬就好。」
    他們這群小混混會有什麼男人的事?莫嘉俞並沒有依言坐下,不過也不再說話,決定靜觀其變。
    「大熊老闆,這個月的錢你準備好了吧?」帶頭的阿強,囂張地向大熊伸手。
    熊志祥歎了口氣,不過還是從抽屜拿了幾千塊出來。「阿強,你們不能老是這麼逞兇半狠下去。」
    「囉唆!錢拿來就是了,才剛說你上道……」
    阿強正要把錢拿走時,突然冒出一隻纖纖玉手,迅速的把錢搶走,讓阿強不由得有些傻眼。
    「你這臭三八……」一見對方是個弱女子,阿強隨即開罵。
    不過莫嘉俞什麼難纏的客戶沒見過,根本不把他這個毛頭小子放在眼裡。她嚴肅地轉頭看向熊志祥。「大熊,你欠他們錢?」
    熊志祥忙不迭的搖頭,事關他的聲譽,他當然要鄭重否認。
    「那你為什麼要給他們錢?」她心裡似乎已經有答案了,只是要再確認一下。
    熊志祥還來不及回話,阿強已經不耐煩地吼道:「因為這裡是我們幾個罩的啦!保護費有沒有聽過?你這臭三八少囉唆,錢快點拿來就是了。」
    莫嘉俞絲毫不理會他的威脅,還冷冷地斜瞪回去。「大人說話小孩插什麼嘴?年紀輕輕的不學好,在這裡耍狠,以為這樣我就會怕你嗎?」
    「你這凶婆娘,錢再不拿來我們要翻桌子喔!」阿強還真的有點被她的氣勢嚇到,連忙拉著身邊的人壯膽。
    「翻桌?」她狠狠地用力拍了一下桌子,「老娘……啊不,姑娘我以前在道上混的時候,你說不定還在喝奶呢!敢跟我要錢?作夢!」
    這下連熊志祥都嚇了一跳,擔心雙方起衝突,更擔心她的安危,便緩頰道:「嘉俞,沒關係,別和他們起爭執,把錢給他們吧……」
    「給他們?好手好腳的,要錢不會自己去賺嗎?」她最瞧不起這種人了,她指著阿強的鼻頭,當面嗆聲,「告訴你,我們今天絕不可能從這裡拿走半毛錢!我不會縱容你們的!」
    「臭三八,你別多管閒事喔!」阿強仗著人多,傢伙都拿了出來。「快把錢交出來。」
    「嘉俞,你聽我說,別和他們起衝突……」熊志祥見情況快要一發不可收拾,將她往身後一拉。
    不過脾氣火爆的莫嘉俞可不領情,之前還會在他面前掩飾一下,現在根本顧不了那麼多了。
    她從包包裡拿出一個約莫手掌大小的電擊棒,毫不示弱地面對阿強。「拿棒子了不起了嗎?告訴你,我手上這個電擊棒,能瞬間發出十萬伏特的電力,保證電得你哭爹喊娘!另外,剛才在你和大熊講一堆廢話時,我已經打電話報警了,你們又拖了這麼久的時間,警察應該也快到了。」她按了兩下電擊棒,發出滋滋的聲音,「你們還是堅持要繼續待在這裡嗎?」
    阿強等人你看我、我看你,決定好漢報仇三年不晚,警察加上電擊棒,還是先溜為妙。
    一群人不再浪費時間快速離開,臨走前,阿強還不忘撂下狠話,「瘋女人,有種就不要在路上被我們堵到,我們會再來的!」
    等確定他們走遠了,莫嘉俞才放鬆的長吁一口氣,收起手上的電擊棒。她雖然不怕,卻有點擔心,她學過一點防身術和跆拳道,自保有餘,卻不能保證可以同時保護熊志祥,何況脾氣一來,她實在管不了那麼多。
    熊志祥雖然訝異阿強那群人竟然這麼快就屈服了,但對莫嘉俞的火爆脾氣,也只能搖頭歎氣,「嘉俞,你太衝動了。」
    突然被這麼說,莫嘉俞的心頭湧上微微不悅。她是在幫他,他居然還責備她?
    「你是什麼意思?」
    「你不應該當面和他們起衝突。」他剛才緊張死了,甚至做好隨時當人肉盾牌的準備。「萬一他們有槍呢?」
    莫嘉俞一愣,柳眉微皺。「我沒想這麼多……」
    一反平時的溫和,大熊嚴肅起來。「這群小流氓平時就到處鬧事,也進出很多次了,你和他們硬碰硬,萬一他們失去理智,你會很危險,知道嗎?」
    他說的不是沒道理,但她被罵得很不舒服。要打架她也未必會輸,要不是顧慮到他,她早就衝上去揍人了,而且現在事情也圓滿解決了,他的態度幹麼這麼差。
    不過他是她心儀的男人,所以她暫時忍下一肚子怨氣,替自己解釋,「我只是想幫你……」
    「但是你的幫助,只會更激怒他們,他們下次還是會再來,這麼做對事情並沒有幫助。」這一次,他不像以往般好說話,態度頗為強硬,擔心也讓他的語氣顯得有些嚴厲。
    這種恰好踩到她的地雷,別說他看不慣她的衝動,她一樣不欣賞他的退讓。「難道你的方式就有幫助嗎?他們要錢就給錢,要吃霸王餐就吃霸王餐,你根本是助紂為虐!這對他們有任何下面的影響嗎?沒有!他們只會食髓知味,越來越過分!」
    「我有我處理的方式,何況我會答應他們的勒索是有原因的。」他並不完全贊同她的話,因為她不瞭解內情,只是憑一時之氣出頭,這樣太容易出事了。
    若她因為他而出了什麼事,他永遠不會原諒自己。
    「下次若再有像這樣的情況,你不要強出頭,我會自己處理。」他神色認真的說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雞婆嘍?」他的態度根本是在否決她的好意,否決她為他做的一切,莫嘉俞簡直氣炸了。就算一開始有點後悔自己這麼衝動,現在也不可能在他面前低頭。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做事前要先想一想……」遲鈍的他終於感覺到她的盛怒了。
    「現在又拐個彎說我沒大腦是吧?很好,我聽懂你的話了。」她拎起包包,轉身就走,連喝到一半的粥也不管了。
    「以後你自己的事,你自己處理,今天就當我多管閒事!」
    莫嘉俞已經三天沒有來店裡了,但熊志祥卻覺得她好像三年沒有來了。
    以前她沒有來幫忙時,他一個人顧店也不覺得怎麼樣,但自大她來幫忙之後,店裡似乎變得更有朝氣,現在她不再出現,彷彿連客人交談的聲音都小了很多,一間店死氣沉沉的。
    「老闆,一份水餃,再切一盤滷牛肉和牛肚。」
    「好,馬上來。」熊志祥搖搖頭,揮去頭頂的烏雲,告訴自己別再多,人是他氣走的,就要靠自己找回來。
    他下意識地轉向切小菜的地方,但常站在那裡那抹倩影如今已經不在,害他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這時候他才不得不承認,他真的好想她,想到心都痛了。從一開始對她的驚艷,他一再逼自己克制對她的妄想,沒想到她就這麼一點一滴、悄悄地進駐他的心,害他現在對她朝思暮想,連對最愛的烹飪也興趣缺缺。
    她挺身幫他趕走那群小混混,他卻反過來責備她,或許當下他是太擔心她的安危,態度過於嚴厲,雖然他還是認為她的處理方式衝動一點,但經過她的提點,他也開始反省自己以往處理這類事情時,是否太過姑息了。
    如果有機會再見到她,他一定會好好和她解釋,好好和她溝通,絕不再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可是他要怎麼找她呢?他對她的了爭,也僅限於姓名、個性及職業這種表面的資訊,想打個電話都不知道她手機幾號。
    突然覺得手上一陣劇痛,讓他差點把煮麵的勺子甩開,他低頭一看,才發現他把熱湯都舀到自己手上了,只能無奈苦笑。
    面都煮糊了,能賣給客人嗎?
    重新下了一次面,他轉頭看向店裡,想不到每個客人都眼巴巴的望著他,因為他實在出神太久,他們等得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老闆,我的牛肉麵好了沒有?」
    「要不然酸辣湯先上吧?那不是早就煮好,盛到碗裡就可以上桌了嗎?」
    「小菜呢?老闆,小菜不是可以先上嗎?」
    熊志祥尷尬地走出廚房,向客人們點頭致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今天……今天不太舒服,出菜速度慢了點,麻煩大家再等一下,很快就好。」
    由於客人們太多是熟客,吃不到美味的料理也不想走,所以都能體諒。不過他們還是不瞭解,老闆今天似乎心不在焉,而且庚日睦起來很落寞。
    馬上有人聯想到老闆今天這麼反常,是不是和美艷的老闆娘有關係。
    「大熊老闆,老闆娘怎麼好像很久沒來了?」
    「這個……」他不好意思地抓抓頭,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你們是不是吵架了?看你失魂落魄的樣子,她不理你了厚?」
    「我們只是……只是……」他還是說不出來,但臉上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唉唷,大熊老闆你這麼老實,難怪被老闆娘吃得死死的。」某位男客人相當不以為然。「女人就是這樣愛鬧脾氣,你只要不理她,過幾天她就會乖乖回來了。」
    「作夢!你以為女人那麼好搞定?我看老闆娘也是有骨氣的女人,如果是大熊老闆的錯,勸你還是好好道歉,否則老闆娘的條件那麼好,說不定回頭就把你甩了!」另一位女客說得直接,而她的說法,似乎得到大多數人的贊同。
    要知道平常來吃麵的男客人,垂涎莫嘉俞美色的多得是,他們不是沒有想過要追求她,只是基於對大熊手藝的熱愛,以及喜歡他的個性,他們大多欣賞欣賞就算了,也不想破壞人家。
    熊志祥聽得心驚,怕莫嘉俞真的從此不再理他了。「那……我該怎麼辦?」
    「厚!老闆,你怎麼這麼鈍?當初你是怎麼追到老闆娘的啦?」男客們頻頻搖頭,追老婆還要人家教,簡直遜到極點。
    「現在忠厚老實的男人最搶手,你們不知道嗎?像那些什麼型男、潮男,還有你們這種大叔歐吉桑,早就過時了。」女客人產也熱烈的討論起來。
    不過還是有人好心的提供了幾個秘決給熊志祥,免得他求助無門。
    「送花是一定要的,像老闆娘那麼美艷動人的女人,送大紅色的玫瑰最適合了。」
    熊志祥在心裡默念,大紅色的玫瑰,他記得了。
    「還有,甜言蜜語也不能少,不過我想這對大熊老闆來說太難了……你隨便上網找一下,就可以找到很多情話,總之你背個幾句給老闆娘聽就對了。」
    還有範本可以用,熊志祥連忙點頭,就算要他背國父遺囑他都會毫不猶豫的背下去。
    「要不然就送個貼心的小禮物,或是平常她最喜歡什麼,送她就對了。無論是卡地亞還是百達翡麗,越名貴的越好,老闆再怎麼心痛都要捨得?」
    百達……什麼翡麗?可以吃嗎?熊志祥聽得一頭霧水,不過名貴兩個字他倒是聽進耳朵裡了,而她平時最喜歡的……應該是吃的東西吧?
    「對了對了,不僅女人要有戰鬥服,男人也要有。老闆,你到時候要記得把自己弄帥一點,頭髮要抓一下,知不知道?」
    弄帥一點為什麼要抓頭髮?戰鬥服……是他當兵時穿的迷彩服嗎?熊志祥越來越困惑,只能一臉茫然的呆愣在原地。
    眾人討論到後來,似乎成了追妻大會,所有人情緒激昂,實在不像是要來吃麵的客人。不過時間一久,討論的聲音也漸漸弱了下來,最後一個客人的話,提醒了熊志祥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老闆,我們做出的最後結論就是……」某個客人以渴望的眼神望著熊志祥。
    「我們的面和小菜什麼時候要上啊?」
    「啊!我的面!」熊志祥急急忙忙跑回廚房,什麼什麼翡麗還有戰鬥服,此時全被他拋向天際了。
    一個星期過去,不知道那只臭大熊是不是還活著?
    晚上九點半,莫嘉俞在設計桌前,邊咬著筆軒,邊想著已經好久沒見到熊志祥了。
    店裡忙得過來嗎?那群小混混有沒有再去惹事?
    其實她的氣早已經消了,只是不甘心自己主動去找他。事後想想,她在處理小混混收保護費的事情時,確實衝動了些,就像他說的,萬一他們有帶槍,她大概當晚就蒙主寵召了。
    可是她有錯,難道他就沒有?他的態度也太差了吧,這是她最在意的一點,對小混混都比對她好,讓她覺得好心沒好報。要是他能好好跟她說,也不至於弄成現在這樣。
    臭大熊!不知道他有沒有想她?
    即使只是朋友,但兩人那時不歡而散,或多或少也會牽掛一下吧?她如此安慰自己,卻不敢確定自己在大熊心裡的重要程度。
    因為臭大熊的遲鈍讓她束手無策,而且這麼久了,他居然完全沒和她聯絡……
    她下意識又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機,他仍然沒有打來,她氣呼呼地用力把手機放回原位,突然腦子像被雷劈到一樣,想到一個關鍵的問題——
    他,有她的電話嗎?
    仔細又用力的回想,她似乎只留了他的電話,卻沒把自己的留給他,難怪他像失蹤一樣完全不聯絡,如果真是如此,那她這幾天怨天怨地的究竟在幹什麼啊?
    莫嘉俞開始坐立不安了,什麼鬼設計圖再也畫不下去,走到客廳裡繞了幾圈,她毅然決然拿起包包,把該帶的東西拿一拿,拎著一件外套就出門去了。
    這時候他應該正打烊了吧,她只是去確認一下他是不是還活著,店面有沒有被小混混給燒了,絕對不是去求和的!
    心裡這麼著的同時,她已經驅車來到店門口,停好車後,她走到隔壁店裡的招牌邊,既能掩蔽身形,也能觀察到店裡的情形。
    鐵卷門已經拉下一半,從透明玻璃門裡,還能看到大熊正在開放式廚房裡清理,莫嘉俞眷戀地望著他的身影,幾度想走進去找他,但最後還是強這自己忍住。
    突然,從遠處走來幾個身影,她眼尖地發現又是上次那幾個混混,而且這次他們顯然有備而來,每個人手裡都拿著鐵棍和西瓜刀,她急忙往後退了一步,把自己藏得更好,另外把手伸進包包裡摸索,拿出手機準備報警。
    她看著小混混們進到店裡,一邊緊張地撥打110,一方面移動自己的位置,以便聽到店裡的動靜。
    熊志祥走出廚房,他一看又是阿強等人,而且態度不善,不由得皺起眉頭。
    「你們要做什麼?」嘴上這麼問,不過他心裡也忍不住想著,這個問題簡直是廢話。
    果不其然,阿強陰險地一笑。「大熊老闆,上次那個臭女人呢?」
    「她沒有來。」想一想,為了她的安危,他又再補充道:「以後也不會來了。」
    「是嗎?那真是太可惜了。」阿強手一伸,吆喝他身後的小弟們。「給我砸!」
    「等一下!」大熊大聲斥喝,那群青少年嚇了一跳,也停下了動作。「有話不能好好說嗎?」
    「好啊,你叫那個臭女人出來,再把這兩個月的保護費補齊,我就跟你好好說。」阿強桀鶩不馴地昂起頭,「不過……店要砸,錢也要拿!」
    「你們作夢!」莫嘉俞選在此時衝進店裡,是因為她已經報了案,想著要報憂一點時間等警察來。「我已經報警了,你們還不快滾!」
    「報警?上次你也說報警,最後條子還不是沒來?不過你出現得正好,咱們來把賬算一算。」阿強冷哼,回頭看一下身後的小弟們。「把這個女人給我抓起來。」
    「不准過來!」如果只是想砸店,大熊還不會那麼生氣,但事情牽扯到莫嘉俞,就真的把他惹火了。「你們不許動她。」
    「這有你說話的份嗎?」阿強壓根瞧不起他。
    大熊拉下臉,原本的忠厚老實氣息完全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驚人的氣勢。
    「你們要對嘉俞不利,我能袖手旁觀嗎?」
    「喔?聽起來你很行嘛!那就別再廢話了,給我打!」
    一群人衝了上來,有的砸店,有的拿棍棒直直揮向熊志祥與莫嘉俞。
    熊志祥反應極快地將她往自己身後一拉,伸出長腿就先把跑在最前面的混混給踢飛了。
    沒想到他這麼厲害,跟在的混混們愣了一下,不過就是這麼關鍵的幾秒鐘,熊志祥已不給他們喘息的機會,動作俐落的又解決了兩個人,但旁邊突然飛來一張椅子,引起莫嘉俞的驚呼。
    「小心!」
    她才從包包裡拿出電擊棒想幫他,卻看他漂亮的接住了椅子,變身閃過西瓜刀,動作敏捷的又出了幾拳,頓時除了阿強以外,所有人全數倒地。
    他在不到幾分鐘的時間內,就擺平了所有混混,莫嘉俞看得傻眼,連阿強也全身顫抖地愣在店中央,不知如此是好。
    此時外頭警笛響了,熊志祥冷冷地問道:「警察來了,你不走嗎?」
    雖然害怕得快尿褲子了,但阿強嚥了口口水,仍逞強道:「我……我不能丟下他們。」
    他飛快地一把抓住離他最近的莫嘉俞,刀子在她面前胡亂揮舞。「你不要過來喔!」
    熊志祥冷著臉,看到阿強用莫嘉俞威脅他,比直接向他挑釁還令人憤怒。「放開她!」
    「你你你……你出去跑警察說沒事了,打發他們走,否則我要這女的好看!」
    「阿強,」熊志祥此時的更加前所未有的陰鶩,「你最好放手,不要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否則後果是你承擔不了的。」
    阿強打了個冷顫,不敢相信一個牛肉麵店老闆竟有如此凌人的氣氛,但還是逞強著不肯放手。
    在兩人僵持不下時,莫嘉俞算準了阿強只是虛張聲勢,而且刀子距離她其實有點遠,便快速低身,躲開揮舞的刀鋒,接著雙手撐地,長腿一伸將阿強踢倒在地。
    這下熊志祥和阿強都傻了。難怪之前她敢一個人面對這些小混沸,原來她的身手這麼厲害。
    「遇上我算你倒霉,」莫嘉俞站起身,雙手拍了拍,冷哼一聲,「你們也該讓警察好好管教一下了。」
    接著,數名警察衝進店裡,這場一開始就一面倒的打鬥也宣告結束。

《馴夫交響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