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岑禕倫驅車回家,在她居住的小公寓門口,果然看到提著旅行袋的段逸風。
    「嗨,美女。」他淺笑著舉起手上旅行袋,「方便收留我幾天嗎?」
    原本氣急敗壞的她,瞧他這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哭笑不得地讓他進了屋內。
    然後,那個可憐巴巴的男人用他的電眼拚命放送飢餓的訊息。
    她無奈地由櫥櫃裡拿出泡麵,還幫他放菜放蛋,做了一碗加料的什錦面,當面端到他面前,顧不得燙,他稀哩呼嚕地大啖起來。
    「我只會做這個,你將就著吃……小心燙!」
    嗑完一整碗麵,連湯都喝得涓滴不剩,岑禕倫看著他滿足地靠在沙發上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出來。
    「有這麼好吃嗎?」
    「你做的就是不一樣嘛!連蟑螂和螃蟹都不敢殺的大小姐居然幫我煮麵,光用想的就覺得好吃極了!」
    「你真的很欠扁。」對他老愛逗她生氣,她已經免疫一半了,否則和他交往遲早被氣死。
    「你才捨不得扁我,否則不會這麼急吼吼地找我。」他得寸進尺地拉過美人,懶洋洋地將整顆頭靠在她大腿上。「啊!真是帝王般的享受。」
    「大王,要不要臣妾喂葡萄啊?」翻翻白眼,真是拿他沒辦法。
    「不用。」他眨了眨眼,「蘋果就好。」
    蘋你個頭!她忍住往他大頭敲下的衝動,低頭正色問他,「你是不是知道了明天報紙會登大聯銀行被掏空的新聞?」
    「聰明的女孩!」他抬高手,撫了她香腮一把。「明天我家門口一定塞滿記者,我當然要先落跑。」
    「那奶奶呢?」他該不會又故技重施,把奶奶一個人丟下吧?
    「北海道十日游。」他沉吟著摸摸下巴,「應該至少也會偷渡一隻帝王蟹回來給我吧?」
    「那你怎麼跑到我這裡來?你不是有個開飯店的朋友?」偏要來她的小窩擠!
    「有女朋友當然要住女朋友家,怎麼可以錯過夜襲的機會呢?」他到現在頂多只能親親抱抱她,還不能越雷池一步,心裡可是郁卒得很。
    「你慢慢等吧!」交往之後,他越來越不正經,她現在非常確定他對別的女人溫柔體貼全都是假象,喜歡欺負她才是真的!「老實說,你……沒事吧?」她仔細瞧他的神色,似乎沒什麼不妥的樣子。
    「唉,這說來話長。」清亮的眸突然變得幽深,「其實我臨時打住了大聯的收購計劃,但當初提案人是我,現在中止人也是我,城東的董事會對我有很多意見。」他一反輕鬆詼諧的態度,突然認真問她,「如果我不再是城東的總經理了,你不會拋棄我吧?」
    她直直觀著他半晌,然後真的做了一件她早就想做的事──給他一記爆栗!
    「到時候我就把你一腳踢開,找個更帥更有錢的男人嫁了!」她才不相信他會讓自己那麼悲慘,依他的個性,就算龍困淺灘,也不會困得太久。
    「真是最毒婦人心哪!」他搖頭歎氣,把頭往她腹窩埋。
    「你少亂吃豆腐。」拔也拔不開,乾脆隨他去,「你剛才說大聯的事你打住了,所以城東的損失應該不大,董事會不至於開除你吧!」
    「誰知道那群老頭在想什麼?」他悶著聲,語調中已有睏意。她的小腹好柔軟,身上好香,他幾乎沉醉不起。
    「喂!你想睡了嗎?」她輕輕搖了他,卻沒反應,猜想他可能是在公司受夠了,又在她家門口站了老半天,才會如此疲累。「先洗個澡再睡吧!」
    「你要陪我洗嗎?」他突然精神奕奕地抬頭。
    「好啊!」瞧他眼睛一亮,她優雅地微笑。「你喜歡用穩潔還是通樂?」
    「好可怕。」他當初怎麼會看上她呢?不過現在要他放手是不可能的,那就將就著用吧。「那你陪我睡覺?」
    「不好意思,本小姐家只有一張床,你可以選擇睡沙發、地板,或者……」她從容地指著浴室,「睡浴缸。」
    「我不能睡床嗎?」他裝可憐。
    「你那個開飯店的朋友叫什麼?老毛對吧?電話幾號……」說著,她真的作勢拿起電話。
    卡!他按下她的手,把電話掛斷,狠狠地一爬頭髮,苦笑道:「你就不能溫柔可人一點,像個嬌滴滴的女朋友嗎?」
    「難道你對我就溫柔體貼,叫你往東你就不會往西嗎?」她還沒挑明了罵他偏心呢!
    他無言了,誰教他和她耍嘴皮子上了癮,喜歡看她的優雅面具被戳破時,那可愛到極點的侷促,還有她發怒時嬌艷如玫瑰的凌人光芒,所以才會一再地逗她。
    「好吧,睡沙發總比被你趕出去的好。」
    隔天,大聯銀行被掏空的新聞佔滿了各大報頭條,果然如預料的,記者擠滿了大聯各分行的門口,民眾也趕著擠兌,這件震驚社會的金融風暴延燒到了城東銀行,段家的大門也被一堆記者駐守著。
    兩個人的同居生活就此展開,岑禕倫白天照常上班,晚上段逸風會買好晚餐等她,用餐完畢後,他們會一起坐在陽台觀星談天,或者依偎著看電視。如此愜意的生活,彷彿大聯銀行的事情對他們完全不造成影響。
    這一晚,他窩在沙發上看著電視影集,演得正精采時,親親女友突然由房間走出來,身著公主袖的白色連身燈籠裙,頭髮編成鬆鬆的辮子,劉海夾著銀飾刻花髮夾,看起來年輕俏麗。
    她旁若無人地走向門口,在鞋櫃裡挑了雙同色系娃娃鞋,準備出門。
    「這麼晚了,你要去哪裡?」他瞇著眼,這女人該不會忘了他這個正牌男友還坐在這兒,準備出門約會去吧?
    「我?」她指著自己,「我要去倒垃圾啊!」
    「倒垃圾有必要穿得那麼漂亮?」他嚴重懷疑她的說詞。
    「我一直都這麼漂亮啊!」她笑咪咪地轉個圈,即使是去年的洋裝,她穿起來還是一樣有味道!「好了,我在趕時間,你繼續看電視喔!」
    門闔上了,段逸風卻覺得影集開始索然無味,他不安地想著她的去處,真是去丟垃圾嗎?丟個垃圾也要趕時間?
    他突然想起一個金飾的電視廣告,一個女人穿著小禮服,也只是為了丟垃圾,難道她們做廣告的都有這種怪癖?或者她根本是找借口搪塞他?
    不行,他再也坐不住了。走到門邊套上鞋,搭著電梯到樓下,他非得搞清楚這女人在幹什麼不可。
    走出公寓大門,還真的聽到垃圾車的聲音,他發現不用多費心力尋找,只要是男住戶圍著的小圈圈,她必定是那個圓心。
    可惡!他就知道女朋友太美會出問題,她根本走到哪裡都在招蜂引蝶,即使不是她自願的,但他就是非常不高興。她的美麗,應該只有他能獨享!
    趁著眾人擠到垃圾車旁丟垃圾時,他不動聲色地走到人群之中,在岑禕倫回頭時勾住她的小蠻腰,然後像示威似的在她櫻唇上輕吻。
    「你怎麼下來了?」她沒發現他的異樣,反正這幾天兩人一直是這麼親密。
    「我下來陪你啊。」
    他風度翩翩地站在她身邊,郎才女貌吸引了所有鄰居們的注意。其中身為岑禕倫追求者的B棟十二號林先生忍不住問:「岑小姐,這位先生是?」
    「他?他是我男朋友。」她毫不扭捏的回答,聽得段逸風龍心大悅。
    男朋友?許多男住戶們瞪大了眼,在心裡哀嚎不已。
    B棟十二號林先生陣亡、A棟二十號蔡先生陣亡、A棟十八號張先生陣亡……
    即使因為她的一句話而使現場屍橫遍野,他還是很壞心地再補上一記,「謝謝大家對禕倫的照顧,以後我們好事近了,一定會通知大家。」
    轟!這不啻是一顆地雷,炸得傷兵們屍骨無存。
    「你少自己決定!」岑禕倫頓時害羞起來,他們根本還沒規劃到這部分。
    住戶們哀鴻遍野地打道回府,可以想見明天下來丟垃圾的男性將減少大半。在段逸風終於鬆了一口氣之際,卻發現岑禕倫不是往回家的方向,而是往路的另一頭走去。
    「你要去哪裡?」他的臉色有點難看,這女人還說她不是去約會?
    「我要去巷口的便利商店買牛奶。」她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不懂他幹麼突然變瞼。
    呼,段逸風很無力地歎口氣,要是每天都這麼緊張,他一定活不久。「你今晚的行程只有倒垃圾和去便利商店?」
    「是啊。」她納悶地睨著他,「你今晚怎麼陰陽怪氣的?」
    「還不是因為你太愛漂亮。」他無奈地咕噥著。
    「我愛漂亮不行嗎?」而且她今天這身打扮也只是普通好嗎?
    這番對話令他突然想起,她每天都比他早起,當他在沙發上睜開眼時,她已經是俐落迷人的上班族打扮了,而晚上,即使是輕便服飾,也看得出來是特意挑選搭配過的,當初他以為是因為他的存在而使她有所顧忌,現在他才發現這女人根本是愛美到骨子裡!
    「你該不會是卸了妝就變成無眉妖怪吧?」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懷疑了。
    「你才脫了衣服就變成白骨精呢!」她吐槽回去。
    「你可以證實看看,我沒意見。」聳聳肩,他可是求之不得。
    「哼!想得美。」
    「你為什麼這麼愛美呢?」他真的很好奇。
    岑禕倫突然沉默下來,他也不勉強她回答,兩人慢慢地往便利商店走去,突然,他感覺到她拉了拉他的袖子。
    「段逸風。」她低著頭,令他看不見她的表情。「你不喜歡我太愛漂亮?」
    「那你介意我是個即將失業的米蟲嗎?」他開玩笑似的回答,但過了好一陣子都聽不見她的回應,他發現她是認真的。
    「傻女孩!你的問題和我的問題一樣,不用問也知道答案。」也不管在巷子裡,他抬起她的芙頰就是一個熱吻,「你愛漂亮,得利的人是我啊!我只是好奇,但絕對贊同。」
    她低低地笑出聲音,「那我也不在乎你是米蟲,大不了我養你嘍!」
    他似笑非笑地拍拍她的背,再將她拉近自己,靜靜的夜巷中,沒有別的路人,彼此間似乎更親密了。
    但岑禕倫凝視他的側臉,彷彿從中看到了些許抑鬱不得志的落寞。
    他真的不在乎嗎?
    大聯銀行的弊案持續擴大,城東銀行發佈消息,下星期一將召開臨時董事會,會後將召開記者說明會,針對城東銀行收購大聯的來龍去脈向投資大眾做一個交代。
    段逸風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視新聞,表情深不可測。岑禕倫在旁邊看著,心不由得為他擰了起來。
    「逸風?」
    「嗯?」他由電視上抽回目光,才發現身邊的人兒一臉擔憂。
    「你要不要回家看看?」她覺得他再這樣逃避下去也不是辦法,「城東下週一就要召開臨時董事會,一些重要的公事可能會留言在你的語音信箱或傳真機,你該回去瞭解一下……」
    「你想趕我走了?」他故作可憐樣。
    「我在擔心你好不好!你休假也休太久了,城東董事會那些人不知道會怎麼想你……」反正她看不下去他表情裡隱約流露的失落,他應該是在人前呼風喚雨的那種人。
    段逸風啪的一聲用遙控器將電視關了,轉過來面對她,眉宇間有著動容的溫柔。「我不怕的。」
    「哎呀!」她跺跺腳,輕推了他一把,「你今天就給我滾回去!」
    「可是沒有你,我怕晚上睡不著。」他裝模作樣地咳聲歎氣,心裡卻對她的心意十分感動。
    抿了抿唇,她突然別過頭衝回房間裡,他正在懷疑自己是否逗她逗過頭了,才想過去敲門,沒一會兒又見她拎個手提袋出來。
    「我……我陪你回去!」她真的很擔心,與其分隔兩地,不如陪著他一起,就算事情有了最壞的結果,至少也能第一時間安慰他。
    段逸風再也說不出任何話,他一手將她摟到身前,珍而重之地落下一吻,輕柔甜蜜,用行動表達他未道出的愛意。
    「走吧,你說的話可不能反悔!」
    驅車回到了段宅,由於段逸風消失了好幾天,駐守在外頭的記者早已散去,全去追更大條的新聞,所以他們很輕易地進了家門。
    草草吃了順路買回來的晚餐,他認命地抱著傳真機上的一長條紙串到書房處理公事。岑禕倫瞧他臉色如常,心也慢慢地放下,天知道她一整晚抱著抱枕坐在電視機前胡思亂想,根本不知道演了些什麼。
    「沒想到你喜歡看購物頻道?和你住了這麼久,我居然沒發現。」一道戲謔的聲音突然從她腦後傳來。「豐胸聖品?我想你不需要這些,至少目前的尺寸我很滿意。」
    「你在說什麼啦!」看來她真是白擔心了,她橫了他一眼。
    「我說……」他湊近了她細緻的耳廓,「我房間只有一張床喔!」
    「我可以睡奶奶房間。」她才不上當!
    「奶奶房間上鎖了,而且鑰匙她帶到日本去了。」他煞有其事地強調,「她可能在房間裡藏了幾百兩的金條,才會這麼保密。」
    「胡扯!」咯咯笑開,至少她知道他現在心情不錯,也就不那麼替他緊張了。「我要去洗澡了!」
    「我可以幫你。」賊兮兮地伸出魔手,不過當然是被打掉了。
    岑禕倫提著自己的手提袋走進他附衛浴的臥房,還砰的一聲,用了好大的勁關門。
    摸摸鼻子,他認命地走回書房,埋首在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文件裡。大聯的事情越來越複雜了,想到自己以此為由在她家裡跟她攪和了這麼多天,其中有些事情的緣由讓她知道了,恐怕她會氣瘋。
    唉,喜歡看她氣嘟嘟的俏樣,又怕她真的氣到不理他,男人的心理真是矛盾。
    整理了下思緒,好不容易稍微解決了手頭上的工作,但心思一下子又飄到浴室裡的嬌美人兒身上,不禁心猿意馬起來。
    一小時過去了,她也該洗好了吧?突然想到她那麼愛漂亮,不知道穿著睡衣會是什麼模樣?
    還真沒看過她盛裝以外的樣子,他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腳步輕輕來到自己的房間前,意思意思地敲了敲門。
    「禕倫?你在嗎?我要進去嘍?」
    沒反應?那該是默許了吧?他堂而皇之地開門進去,恰好碰到她從浴室裡出來,一眼瞥見如出水芙蓉的美人兒,他眼睛都直了。
    即使早已對她的美麗免疫,但頭一次看見她穿著絲緞短擺的性感睡衣,仍然無法不被迷惑。
    那嫩黃的光亮色澤襯得她的肌膚雪白嫩滑,修長的美腿在僅蓋住屁股的裙擺下誘惑倍增,還有微濕的發和迷濛的大眼,夾雜著純真與成熟的風情,櫻紅色的唇瓣像在等人採擷……
    「你一定是惡魔派來,專門誘惑男人的!」他大步上前,摟住還搞不清楚狀況的她就是一記令人血脈債張的熱吻。
    岑禕倫迷迷糊糊地,剛走出浴室就讓人吻住,身上灼熱的感覺是浴後的熱度或是因為他的撫觸,她已經弄不清楚了。
    「唔……」握拳的玉手施力欲將他推開,但這男人卻急色地不肯放開她,親吻一記一記地落在她的櫻唇、香肩、頸窩……
    「你走開啦,我快不能呼吸了!」被他抱得好緊,再加上煽情的溫度,她只覺得胸腔的氣息全被逼了出來,軟弱得只能靠著他喘氣。
    段逸風稍稍鬆開了手,仍將她困在懷裡。他用了極大的意志力才能不將她壓上床,這女人不知吃了多少禁忌的果實,竟迷得他在瞬間失控。
    喘息稍停,迷離的媚眼直勾著他,嬌嗔道:「你真不正經!」
    他有些好笑地回睨她,「一個有張大床的房間,還有個身著性感睡衣的大美女,重點是這兩項都是我的,你以為我該多正經?要不要來討論一下美元匯率?」
    她被他逗得直笑,卻見他漆黑的眸子佈滿無奈與壓抑,她伸出手撫去他眉心的皺折。
    「工作很辛苦?」她心疼他一回家就被滿坑滿谷的工作淹沒,更可憐的是他即使做到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也很有可能在董事會那天被踢下台。
    「有你陪就不辛苦。」和她在一起後,不只唇槍舌劍,連甜言蜜語也越來越上手了。
    「你看起來好累。」嬌靨貼上他溫熱的胸膛,希望分給他一點元氣。
    「你不用擔心我,我不會有問題的。」俊臉上突然出現一抹興味,「倒是你才應該擔心自己。」
    「擔心什麼?」
    「擔心自己被大野狼給吃了。」佳人在抱,他可是快慾火焚身了。
    泛著柔光的水眸抬起,靜靜瞅著他,須臾,她突然不服輸地揚起唇角。
    「你以為我會怕嗎?」
    段逸風雄軀一震。他應該沒聽錯吧?
    大手將她扳至身前,他直視她的臉。「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聽不懂就算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那麼衝動,一時不好意思地別過頭。
    「怎麼可能讓你逃了!」就算沒聽懂也要裝懂,他忍了許久的情慾終於可以破閘而出,雙手在美人驚呼聲中抱起她,丟上大床後二話不說地吻了上去。
    大火瞬間延燒著彼此,他著迷地想吻遍她每一寸肌膚。在大手要剝去她身上輕薄惑人的睡衣時,她突然抵住他的胸膛。
    「逸風……」她低喃著,有種魅人的味道,「我穿這件睡衣好不好看?」
    「性感極了!」
    「真的嗎?」當下由情慾的泥淖中拔起,她興奮地睜大晶亮的水眸,「我還有好多件不一樣的,改天穿給你看好嗎?」
    「好。」他舔吻著她性感的鎖骨,不瞭解為什麼這時候她還能討論關於她的睡衣有多美的話題。「不過我能先看你不穿嗎?」
    「啊?」她先是錯愕,會意過來後羞紅了臉。「可這是我看你心情不好,特地穿來給你看的……」
    段逸風一怔,這才瞭解她的話,暖意霎時盈滿心頭,「你對我這麼好,是不是愛我愛得不可自拔了?」
    「你臭美!」大發嬌嗔地奉送他個白眼,「那是因為睡衣不能隨便穿出去給別人看,現在我滿櫃子的睡衣好不容易有人能欣賞了,當然要物盡其用!」
    「你都說物盡其用了,我當然要身體力行以慰佳人嘍!」
    廢話再不多說,他動手除去她身上那件看起來很美麗、實際上很礙事的睡衣,用最熾熱的情感與最熱烈的膜拜,與她共同沉淪。
    清晨,段逸風從深沉的美夢中醒來,昨夜的經歷美好得讓他覺得不像真的。
    大手往身旁一攬,卻落了個空,劍眉跟著擰起。難道這女人把他「用」完之後,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腦子還沒完全清醒過來,一陣細細的聲音忽然侵入耳中,星眸不由得往聲音來處看去──
    「這件似乎太老氣?」站在衣櫃的鏡子前,岑禕倫拿著一件他的深藍色襯衫往自己身上比著,另一手還拿著另一件淺黃色的。「這件又太鮮艷……」
    看看左邊,看看右邊,再看看自己身上這件米色襯衫,她在全身鏡前照了又照,再來個三百六十度旋轉,即使只是借穿一下遮身,也要美美的。
    「你身上那一件比較好。」他的建議忽地從身後傳來。
    「那當然,我穿什麼都好看。」雖然她也是這麼想,不過還是得強調一下自己的優點,慢條斯理地把手上兩件衣服掛回去。
    段逸風笑了。
    「我以為你走了。」他透過晨曦看她,見她裸著一雙美腿,上身穿著他的襯衫走來走去,心中竟無端滿溢幸福的感覺。
    「我才不會走!」她嬌哼一聲,臉蛋兒仰得老高,走向床跪坐在他面前,自豪地比著自己的臉。「你看到了嗎?」
    「看到了,五宮俱在。」尤其是那漾著粉櫻色的嫩唇,張闔著誘惑的波動,直教人想上前再一次攫取。
    「何只啊!」她不服氣地抓著他的肩,猛烈搖晃。「我沒有化妝啊!素顏!你看到了嗎?」
    「看到了。」他知道她的意思了,卻也知道此時笑出來她一定發楓。
    「怎麼樣?不錯吧?人家我可是不化妝也很美的天然美女,下回你敢再說我卸了妝就變成無眉妖怪,我就……」一下子還真想不出能拿什麼來威脅他。美目不意瞄到他蓋在棉被底下的下半身。「我就告訴大家你性無能!」
    他突然陰惻惻地笑起來。很好,她踩到他的地雷了。
    「你告訴大家我性無能,不等於告訴大家你試用過了?」
    「這……」對哦,她怎麼沒想到?
    「還有,昨天不知是誰叫得昏天暗地,還騎到我身上來,這就是你所謂的性無能?」
    「我……」嬌靨飛上紅霞,乾脆別過頭不看他。
    「看來你忘記了。」修長的手指輕刮著她的下巴。「我會讓你記起來,你所謂的性無能,會讓你今天一整天爬不起來!」
    於是,她只來得及發出一聲嬌呼,粉唇就被狠狠地堵住,大手又遊遍了她的全身,勾起慾望的火花。
    她此時只慶幸,身上被他扯掉所有扣子的衣服,是他自己的。
    激情方歇,岑禕倫躺在他胸膛上溫存了一會兒,馬上又跳離他的床,打開他的衣櫃,穿上她從剛才就很想穿的淺黃色襯衫。
    「這件衣服有比我這個人更吸引你嗎?」段逸風挫敗地問。這女人真有精力,他都快被搾乾了。
    「你這個人又不能穿在我身上,但這件衣服在我身上就很不錯。」她又開始在鏡前顧影自憐,確定這件衣服她穿上也很好看後,才又走回床邊。
    「可是,有我的滋潤才能讓你更美麗啊,比衣服的效果好多了。」他大手撫上白嫩的玉腿,卻被她一手拍開。
    「你呀,也該好好振作了!」纖纖玉指控訴著他,不許他流連床第!
    「你怕被我這米蟲拖累?」她昨夜陪伴他的用意他很清楚,感動之餘,也不免有些猜疑。
    昨夜。是安慰的成分大些,還是愛情的成分大些?
    「拖累你個大頭!」她馬上站得遠遠地,直視著他,「我的男人如果這麼容易被擊倒,就配不上我!」
    段逸風莞爾。她真的很特別,連示愛的方式都這麼特別,因為她不是別的女人,她是岑禕倫。
    「為了不讓你擔心,我告訴你一個秘密,這件事只有你知道。」他神態輕鬆地倚在床上,但說出的話卻一點也不輕鬆,「美升銀行當初會和城東搶著收購大聯銀行,就是因為他們兩家銀行有點關係,為了自家避嫌,美升高層不在美升貸款,反而在大聯超貸。我併購大聯,美升自然不會這麼容易讓我得手,於是也拚命收購大聯股票,把股價炒得老高,前一陣子我透過別的管道賣出,他們太遲發現,只能吃了這個悶虧。」
    「所以你還替城東銀行小賺了一筆?」她吃驚地望著他,「我懂了,你那時說去『美國』,就是暗中去處理賣股票的事,對不對!」
    「你真的很聰明,真想把你從風光公關挖角到我身邊。」欣賞著他的襯衫下包裹的婀娜嬌軀,因窗口射入的陽光而若隱若現,他很壞心地不告訴她。
    「你這麼說,是想讓我安心?」她現在知道他不會被踢出城東了,自己「捨身」陪伴他根本是浪費心力。
    這傢伙真是太陰險了,但她想生氣卻又氣不起來,另一樁心事又浮上胸臆。「那之前在我們公司樓下那個撞人的小轎車,確實是美升銀行暗中策劃的吧?」
    「那是他們想警告我,只是利誘威脅都沒成功,我不會那麼容易罷手的。」
    他沒想到說了實話反而令她眉頭深鎖,便輕鬆地自嘲一番。「這件事除了城東少數高層人員之外,只有你知道,所以現在你又多了我一個把柄,以後不用擔心我會跑了,我不想和你在一起都不行嘍……」
    幹麼說得那麼委屈?她沒好氣地瞪著他,然後突然走到自己的手提袋邊,拿出了皮夾。
    「做什麼?」這女人該不會想付他夜渡資,獎勵他「勞苦功高」吧?
    「你看!」她打開皮夾,由最內層抽出一張照片遞給他。
    「這是……」望著照片上一個穿著學生制服、頗有噸位,又頂著馬桶蓋髮型的女孩,他不懂她的用意。
    「你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麼這麼愛漂亮嗎?」她彆扭地挪挪身子,「這張照片就是理由。」
    「什麼理由?」他還是不懂。
    「照片上的人……就是我嘛!」她實在很不想承認,「我念高中的時候很胖,那時總是被嘲笑,什麼肥豬、胖妹的綽號全加在我身上,還有男同學說如果我要變美女,除非天塌下來,所以我高中畢業後就決定要好好改變自己,絕不再讓人歧視我!」
    段逸風訝異地看著照片裡和活色生香大美人相去甚遠的人兒,還真的隱約看出了她的輪廊。
    「你知道減肥有多累嗎?每天跑三千公尺,吃東西要斤斤計較熱量,減得太厲害還會掉頭髮、皮膚枯黃、脾氣暴躁,到後來我覺得我快生病了,卻還是每天肉肉的被嘲笑,那種達不到目標又不停被人奚落的日子,我現在回想起來還是很難過。」
    「喂,你該不會要哭了吧?」她越來越下沉的臉色,令他有些不知所措。
    「我幹麼哭?那又不是我的錯。」不過心中確實有些酸酸的感覺。
    「其實你以前白白胖胖,也挺可愛的。」他不捨地摟過她,感覺得到她低落的心情。
    「少來!你們男人都是外貌協會的,如果我現在還是那麼大只,你會看上我嗎?」她輕哼一聲微推開他。
    一時語塞,他一開始的確是被她的美貌所吸引,後來發現她內心的美好,才漸漸愛上她的,如果沒有那個開端,或許兩人到現在還是平行線。
    「我說吧,男人!」她快速地抽回照片,收進皮夾。她放這張照片在身邊就是警惕自己要時時刻刻保持美麗,絕不重蹈覆轍。
    「好吧,我為男人的自大向你道歉。」但他又生起了另一個疑惑。「你為什麼突然告訴我這件事?」
    她扁扁嘴,不太情願地坦誠,「因為這是我最大的秘密。」
    「你為什麼告訴我你的秘密?」
    「就……用秘密交換秘密,我對你很公平吧!」好像把一切全暴露在他眼前,她顯得不太自在。「所以你不要老說有把柄在我手上,我現在也有把柄在你手上,我們是平等的!我不要我們的相愛有條件,我希望你愛的是岑禕倫這個人,而不是因為我有你的把柄!」
    「才說你聰明,又犯傻了。」他心疼她高中灰暗的回憶,更感動她居然願意把自己那麼不堪的一面展露給他看。
    「你才傻呢!城東銀行到底給了你多少薪水,要你一個人去槓上美升銀行和大聯銀行?」
    「我當初接下城東總經理的位置時就告訴自己,我一定要改變這個公司。一他的目光堅定。「這是男人的責任!」
    「即使會有危險?」她有些無奈。
    「我不怕。」他輕捏了她水嫩的臉頰,「就像你遭遇危險,我也會毫不畏縮地前去救你,現在你知道我是個多好的男人了吧?」
    「所以我也是你的責任嗎?」敢說對他就死定了,她瞇起眼問。
    「你?」微抿的唇頓時揚起笑容,「你不是責任,是驚喜!」

《愛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