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出了蠻荒花千骨時刻都能感覺到身體裡那股莫名強大的力量就像醞釀的火山迫不及待想要噴薄而出。可是卻被什麼牢牢壓制著。二者如猛虎相爭僵持不下。在蠻荒時力量還迫不得已靜靜蟄伏一回到六界就整個在她身體裡開始沸騰咆哮起來彷彿要將她吞噬殆盡。
當初身體的傷大都是永久和致命性的可是如今卻已奇跡般的全部愈合身形甚至比以往更加迅捷靈敏。如果不是留下疤痕她會以為曾有過的那些疼痛都是假的。這一年生了太多事身心俱疲的她一直強撐著繃得緊緊的而白子畫重新收徒的消息終於叫她心中的那根弦徹底崩斷。
哪怕依舊擠出笑臉佯裝無謂可是心頭的苦楚和委屈一再疊加鬱積與強大的妖神之力混合時刻在肺腑中狠狠灼燒著她彷彿要將她焚化。雖不至於入魔卻也是內傷不輕。洩一場後總算平靜下來終於肯理智認真的面對此事。
心底一萬個聲音在喊著想要見他想要弄清楚她不在的這一年到底都生了什麼。說她固執也好說她執迷不悟也好。那麼多年了她瞭解也絕對相信師父的為人。他既然在天下人面前說了今生只收一個徒弟在沒有逐自己出師門的情況下就不會再另收他人為徒此事必定別有內情。
回長留的歸心似箭太多的話太多的情念堵在胸口悶得她喘不過氣來。她是想見師父瘋了一樣想見他可是卻知道絕不能讓他見到自己。
天很冷海上寒風刺骨夾雜著細小的冰雹直往她臉上打盡量飛低真氣在身體周圍形成壁罩。天空陰霾低沉怕是不多時會有一場大的暴風雪。如今無劍她只能御風但是度卻比當初御劍還快了許多不多時便到了長留山上空。
四週一片漆黑只有長留懸浮海上隱隱出銀色微光像一塊巨大的寶石。海浪一浪高過一浪漩渦一樣想將長留捲入其中。
花千骨取出剛離開茅山之前按《七絕譜》仿製的人皮面具覆於臉上。由於時間倉促做的並不十分精緻卻也應該足夠應付一時只要不被三尊和那幾個眼尖的長老瞧見就是了。
繞著長留飛了一圈卻現幾條密徑全被封了空中密密麻麻結滿了印根本連靠近都不能。花千骨微微覺得有些奇怪長留乃仙界大派一向自詡甚高妖魔皆不敢侵往常都只有簡單的一層壁罩如今卻為何如此大費周章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還好她比當初法力強了不少雖費了些周折總算開了條密徑入山。回到千思萬想的地方心頭激動可想而知。本以為外面層層壁壘山內也會嚴加防範讓她沒想到的是根本不用偷偷摸摸躲躲藏藏。殿前、長廊、練場、林子……到處都空蕩蕩的一個人沒有寂靜的有些詭異。
雖然長留夜裡一般都會有宵禁但是怎麼會連半個巡邏的弟子都沒有?心頭不由一股寒氣冒了上來至從那年上茅山看到那場屠戮之後只要有這種空無一人的場景出現她都會習慣性的感到緊張和害怕。輕輕閉上眼睛探知到幾座熟悉的寢殿內都有人她才微微放下心來。
遙望著上方的絕情殿那個她思念至極不知道多少次午夜夢迴的地方。隱忍住心底的刺痛告訴自己絕不能上去若是被師父現自己已回來再救小月就難了。
小月身份特殊可以說是整個六界最要緊的犯人關押之地必定也極為隱秘。不可能再像當初一樣倉促的僅僅關在佈滿結界和封印的長留天牢內。她這次來事先沒有什麼計劃自然明白哪怕以現在自己的力量也不足以毫無損的將小月救出。她只是擔心只是想念只是想來探探虛實。就算沒辦法救他如果能看看他通過密語與他說說話什麼的也好。
密行潛入天牢之中依然半個看守的人都沒有凝神一探裡面也沒任何人關押難怪不需要人守。小月果然已經不在這裡了……
微微皺眉怪自己來得太過莽撞應該先和東方商量好問清楚。說不定小月早已經被轉移了不在長留了也說不定。
閉上眼睛又開始找糖寶卻現不但糖寶連落十一和輕水他們都不在山中。怎麼回事?明天不是長留大宴群仙麼他們應該不會在這個關頭有事出去啊。
她一開始還想哪怕自己對這一年生的事什麼都不知道只要見到糖寶了便什麼都清楚了找到小月也不會太難沒想到糖寶也不在真是失策。
微微有些沮喪洩氣輕倚著廊柱遙望著絕情殿呆。她本來還以為這次來可以見到大家了她等這一天等了多久啊卻沒想到大家居然都不在。
看了看週遭依舊是她熟悉的長留山卻又感覺有哪兒不一樣了空氣中到處都充滿著肅殺之氣。
師父就在那個她仰頭可見的地方。
不行要以大局為重。她咬咬牙便準備飛身離開長留卻突然見不遠處一道紅光一閃。
什麼人?!
花千骨微微皺眉想了想還是跟了上去。定睛一看原來是一個十一二歲的丫頭唇紅齒白、粉雕玉琢看衣著還有身形應該是長留的弟子只是以前未見過面生的很。
她悄無聲息的遊走在亭台樓閣間然後偷偷摸摸的一閃身溜進了廚房。
花千骨見她形容如此鬼祟一時無法斷定她是外面混進來的奸細還是貪吃的弟子冒著宵禁溜進廚房找東西吃。可是見她梳著兩個圓圓的髻模樣單純可人估計著應該不會是壞人。
不想多生事端正準備離去卻聽到廚房內傳來乒乒乓乓一陣倒塌和破碎聲。
以為出了什麼事她慌忙閃身入內卻見那孩子正手足無措的張大著嘴巴看看地上的爛攤子又看看花千骨。
連連抱拳討好的鞠躬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心下一陣納悶自己明明立刻施下防護罩怎麼還是被人聽到現了還那麼快的趕來。
花千骨愣住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她一定是把自己誤認為是專門在廚房打雜的弟子了。
看著她一副幹壞事被抓住了的乖乖低著頭認錯的樣子花千骨不由溫柔的笑了輕輕搖搖頭然後蹲下身子幫她清理地上亂七八糟的一堆。
「小掃帚不在了你是新派來接替他的麼?」那粉撲撲的丫頭突然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淚眼婆娑的望著她。
花千骨愣住了只能微微點頭。
卻沒想到面前的人一下子撲了過來她蹲著身子重心不穩一下子被她壓倒在地上。
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那丫頭已經埋在自己懷裡緊緊抱住自己哇哇大哭起來。
雖然自己外表看上去和她差不多大但是終歸年齡比她長了許多了。這樣被她壓在地上難免有些窘迫。無奈她哭的正傷心身子像寒風中的小兔子一樣哆嗦個不停。花千骨只能反射性的輕拍她後背無聲的安慰著。
那小孩哭了一會眼睛紅彤彤的更像小兔子了不客氣的在她衣服上擦擦鼻涕。然後笨拙的爬起身來一面不好意思的將她扶起。
「好難在山上看見和我差不多大的人了啊世尊把道行比較低和年齡比較小的都送離山了。你叫什麼名字?」
花千骨看著她大大的單純望著自己的眸子不由皺起眉頭前前後後的事連起來一想長留山莫非是出了什麼事了麼?師父可還好!?
心頭無端一陣慌亂她信口答道:「我叫小七。」
竹染落十一狐青丘上上飄火夕舞青蘿。字輩算起來自己的確是三尊弟子裡最小的排行老七。
「啊!你怎麼不張口就可以說話啊!聲音從哪裡傳出來的!」
面前小孩驚訝的手舞足蹈繞著花千骨轉了一圈興奮的仔細打量。
「我……是啞巴只能用內力說話。」
花千骨看著她眼睛好奇的大睜著嘰嘰喳喳活蹦亂跳像極了當初剛進長留的自己心下一陣說不出的酸澀。
「啊……」那丫頭臉瞬間黯淡悲傷下來抱歉的看著她。
突然伸出小手撫上了花千骨的脖子。花千骨身子一震差點以為自己易容的假臉被她看穿識破。卻沒想到她只是輕輕的撫摸著彷彿看到她的喉間有一個傷口一般眼中流露出心疼和不忍。
「好像是傷的很重啊我也沒辦法復原。」她一開始對眼前這個叫小七的心頭還是有一點疑慮和提防的可是手一碰知道她是真的不能說話同情便將猜疑全打消上上下下的警告都被她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你會治傷麼?」花千骨不自然的輕輕拉開她的手突然不太習慣陌生人表露的親暱不是因為反感而僅僅是因為潛意識裡自卑知道自己面皮下的那張臉有多醜陋多嚇人。
「恩你不知道麼?我可很厲害的啊從小不需要法術小鳥翅膀什麼的受傷了我碰碰就又能飛了。我喜歡幫人救人所以這些年主要修的法術也是治療術五行術什麼的都不喜歡但是爹爹老逼著我練說對戰中不打別人就會挨打就會受欺負我才不聽他的呢我不喜歡跟別人打架。後來來了長留山尊上跟我說光是有治癒別人的能力是不夠的治標不治本我要足夠強大要學會保護自己和身邊的人不受傷才對。我覺得很有道理這才開始學其他法術雖然我才來了大半年可是已經很厲害了!你……你不認識我?」
花千骨愣住了她應該認識她麼?她很出名?
「我是剛入山的……」
「我看你可以用內力說話法術應該很厲害又能夠留在長留山不被送離我還以為你已經修煉了挺長一段時間了呢!」
「我……我以前在蜀山修煉過一段時間。」
「哦這樣啊怪不得你會不知道這麼晚還來廚房呢!世尊沒告訴你麼在長留山晚上很危險是絕對不可以出門的。」
「為什麼?」
「因為妖魔晚上會來長留山抓人啊每晚抓一個已經死了好多人了怎麼防都防不住……」面前的孩子低下頭開始抽泣「小掃帚就是昨天夜裡被妖魔抓走的而且是被從守衛重重的寢殿裡直接抓走。大家都說他已經死了……」
花千骨怔住了看著面前的孩子又開始傷心的哭突然羨慕起她來可以這樣肆意的流淚宣洩自己的情感。
只是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不在的時候都生了什麼。這事和阡陌姐姐有關麼?太多事生她卻傻傻的什麼都不知道。
摸摸她的頭無私的奉獻出袖子再次幫她擦乾淚:「可是你怎麼又會晚上一個人跑出來呢?肚子餓了麼?來找東西吃?」
「不是……」她低下頭囁嚅著「我告訴你你別告訴其他人啊。尊上今天不知道是生病了還是舊傷復一直在咳血。我怎麼都治不好可是他又不准我告訴世尊和儒尊我一個人急得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晚上他迷迷糊糊醒了一會突然說想吃桃花羹可是絕情殿上什麼吃的都沒有我又哪裡會做什麼桃花羹。只能偷偷摸摸溜下來想嘗試著做一下平時我來廚房偷吃都有小掃帚會做給我的現在小掃帚不在了卻沒想到要自己做吃的這麼難……小七你怎麼了……」
花千骨踉蹌退了兩步無力靠在牆上伸手止住她的攙扶。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幽若啊我今天剛打贏了仙劍大會可風光啦!我還以為你會認得我呢!嘿嘿……」
花千骨顫抖著唇慢慢閉上眼睛。原來……就是她啊怪不得……
「你沒事吧?」
「沒事。」花千骨苦笑歎氣。世事如此荒謬她還能說些什麼呢?
「你……冒著危險跑出來就為了為尊上做一碗桃花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