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芽醫院是一家私營的婦產科醫院,矗立在桃源市東南角的風水位,按道理是不應該那麼多邪穢物的,偏偏卻經常鬧鬼。主要是來這裡做人流的人太多,死嬰的怨氣太大,鎮壓不住,沈蔻丹不得每隔一段時間就來做一次清潔。不過慶幸的是,雖然數量比較多,還沒懂事沒經歷過世間醜惡,單純抱著對未能出生怨恨的小嬰孩,總比普通醫院裡形形色色的鬼魂要好應付。
這兩天醫院大樓在停業整修,凌晨1點,醫院裡除了門口有兩個保安,連一個值班的小護士都沒有,整棟樓漆黑一片,更顯得鬼影重重。
長夜漫漫,兩個保安有一句沒一句的在那聊天。
小王問:「喂,你看今天的報紙了沒有?又有人跳樓了。」
老丁一驚:「不會吧!這已經是這個月第七個了。」
「而且聽說也是頭上套個袋子,裝一袋子腦漿,骨頭和身體組織全碎了,幾乎是粉末狀,腦袋破得像西瓜,身體卻幾乎沒流什麼血。一般人死了都是硬翹翹,那幾個卻是整個身體軟軟的如同麵團,皮囊裡跟裝了一包水一樣。」
「套塑料袋?這死法還真夠新鮮環保的,至少腦漿不會流得到處都是。」
「你別噁心我了。這事玄乎,《桃奇談》上有篇評論說是有鬼怪作祟,我看八成是真的。」
「又是那個粉紅飄飄說的啊?我跟你說少聽她妖言惑眾,那不過是為了雜誌銷量罷了,每次一出什麼案子,她就說是鬼怪鬧的,說得神乎其神,最後案子一破,犯人被抓她還不是無話可說。」
「可是這次她還配了一副照片啊,你看看是不是有點面熟?」小王把那本印著一個少女對著穿衣鏡自拍的雜誌遞給他。
「……」
「怎麼樣?」
「是有點面熟,這不是上個月的哪天被一個男人扶著來咱醫院的那個女的麼?」
「對對對,我就說我沒記錯嘛,當時你拉我叫我看來著,說那女的長的漂亮,看上去不過高中生的樣子不會是來做人流的吧。她當時穿的紅裙子超級短,搖搖晃晃的被身邊男人扶著,風吹起來都不管,我還看到她內褲了。所以一看到這照片上的紅裙子,我就想起來了。」
「這和跳樓案有什麼關係?她是跳樓的人的女朋友?」
「這個不知道,雜誌上只說據內部消息,死的這幾個男的身份年齡職業各異,互相都不認識,但是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他們QQ上都加的有這個女的,死之前貌似還和這女的聊過天。」
「那就是被這女的害的唄,或者像電視劇裡那樣用跳樓來證明自己的愛意,唉,紅顏禍水啊。」
「可是這女的已經死了啊!」
「什麼?」
「好像說是人流手術不太成功,回去沒幾天被人發現死在家裡,爬得一地都是血。」
「嘖,可惜了,生那麼漂亮,怎麼就不會愛惜自己呢,何必呢這是,現在的年輕人啊……」
「聽說她的QQ一直在線,連警局都查不出IP地址。我猜她是不是死的冤枉,然後那幾個男的害過她,她變成鬼找他們報仇害他們自殺啊?不然好端端的,誰捨得去死。」
「估計是誰幫她掛著唄,就算要報仇也應該是她朋友什麼的幫忙做的,你別啥都往鬼上扯,最近看《桃奇談》看多了吧?」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
「別亂講,這世上哪有鬼,說起來醫院算是陰氣最重的地方了吧,我們倆在這守了那麼多年,你有見過半隻不?不過是人犯了罪,想要逃過法律,故意把罪過推到鬼的身上罷了。」
老丁話剛說完,醫院二樓一個窗口就閃出奇異的紅光,然後一陣器皿跌落和玻璃破碎的聲音。
小王嚇得差點沒跳起來,使勁握住老丁的胳膊。
「老兄!咱醫院最近總出事,這都停業整修了,不是真鬧鬼吧?」
老丁站起身來:「沒見有人進去,怕是有小偷,你在這守著,我去看看。」
老丁拿著電筒往樓上巡視,醫院白天窗明几淨的,一到晚上就顯得特別陰森恐怖,任憑老丁再膽大,掌心裡還是微微有些虛汗。
慢慢走近之前有異動的房間,是二樓的洗手間,側耳聽了片刻,依舊隱約有些響動,明顯有人在裡面,他咬咬牙,猛的推開門,舉起電筒。
「誰在裡面?」
一個有些駝背的女人一隻手遮住臉擋住強光,從水池邊抬起頭來。
「夜婆,你還沒走啊,也不開燈。」老丁打開洗手間的燈,才發現,洗手池上方的巨大鏡子上爬滿了裂紋,碎得又密集又整齊又有規律,蜘蛛網一般從正中間一點發散開來。卻只是開裂,沒有從牆上掉下來。人影映在上面有幾百個之多,密密麻麻,看上去有些眼花有些嚇人。
夜婆擺擺手,用沙啞的聲音說道:「人老了,不中用了,下午打掃衛生的時候不知怎的暈倒在洗手間裡,剛剛才醒過來。」
老丁這才打消疑慮:「這鏡子怎麼碎了?是不是撞上了?你沒事吧,要不要緊?」
「沒事,就是腰有點疼,明天我上醫院看看,今天就先不回去了,住休息間裡。」
「那好,我先下去了,有什麼事你叫我。」老丁也不再多說什麼,夜婆在這當清潔工都二十多年了,絕對比他熟悉。
老丁前腳一走,假扮夜婆的沈蔻丹就彎下腰,一手拎起那個被她踩在腳下難產而死的女人的脖子,不顧對方的掙扎,將那半透明的身體塞進了隨身的小袋子裡。
居然想殺她,不自量力。解決完這些大的,小的就好辦多了。
沈蔻丹摸摸自己的臉,還好她從來都是易容的,這樣抓鬼的時候進出來去比較自由,不用偷偷摸摸的。特別是有時候碰上厲害的鬼怪,動靜會比較大,善後起來麻煩的很。
如果是私人的宅邸鬧鬼什麼的也還好,甚至會花錢請她去除靈,可是像監獄、醫院、事故現場等這些特別容易發生靈異事件的地方,政府別說不信了,就是相信也不可能堂而皇之的請人來做法什麼的,豈不是在宣傳迷信思想。
但是他們也不能因為沒人請便撒手不管了,只得自己暗地裡來,真是費力又不討好。
不知為何,桃源市陰氣很重,別的地方的人死後大多都去投胎,這兒的卻戾氣稍重就化為鬼,陰魂不散。沈家世代除魔衛道,幾百年前起不得不定居於此。那八方的桃樹,是按陣法種植,那麼多年,卻依舊鎮壓不住。以前沈家人丁興旺,到如今卻只餘了沈漠和沈蔻丹叔侄女二人。而桃源市的人口越來越多,兇案仇殺也越來越多,鬼也越來越多。他們一天到晚,忙都忙不過來。
沈漠白天要給學生上課,課餘要協助警局查案,時間不多。於是作為沈家的下一代傳人的她便理所當然成了職業的捉鬼專家,每天到處跑來跑去。有錢拿的活自然開心,免費來醫院做義工她可就不喜歡了。
從包裡掏出一個透明的塑料奶瓶,瓶子裡裝了奶水和符灰混合在一起,顏色有些詭異,這是真的奶水,可不是沖泡的牛奶,她好不容易才弄到的。
舉著瓶子對著空中,很快空中飄浮的那些嬰孩的魂靈都興奮的往瓶中鑽了進去,這就叫守株待兔,得來全不費工夫。
她舉著瓶子一邊走一邊收魂,一邊不雅的打著呵欠。每次來嬰孩的數量都那麼多,現在的人,真是造孽啊。
突然之間,邪氣直逼而來,胸口極度難受,空氣擠壓著肺腑,讓人有欲嘔的衝動。
居然,還有一隻大的……
沈蔻丹急速向停屍間走去,裡面隱隱露出一絲微弱的燈光,她不動聲色的從門縫裡望進去,卻只見一個穿黑衣的男子,正全神貫注的,對著檯子上的一具剛出生的嬰兒屍體。也不知道是在解剖還是幹什麼,一雙白皙修長的手高速運動,各種形狀大小的刀具、針線和筆在他手裡揮舞得瀟灑自如,靈動生風,手指猶如在跳舞一般,優雅而又帶著霸氣,彷彿手裡握的不是刀,而是造物的神器,直看得沈蔻丹眼花繚亂。
最讓人驚異的是,整個醫院裡最厲害的一個鬼魂,就這樣硬生生被他一手摁著逼回了原來身體,然後用針線縫住幾個身體靈魂脫出的通道,封閉了其五孔,將魂魄鎖進了肉身。
「你是誰?」沈蔻丹用沙啞而冰冷的聲音問道,前面那個人一怔,然後慢慢轉過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