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檔打開,那邊又久久沒有了反應,江小司再次打字詢問。
——葉秒,還在麼?
音箱裡傳來幽咽的低泣聲。
——原來,是我害了他,害了三個人,都是我的錯,是我太任性了,從來都無法體諒他的心情。
江小司心頭也有幾分黯然,她一開始厭惡楊彥厭惡的要死,可是知道他心頭的矛盾掙扎後,倒有幾分可憐起他來。人生最大的悲劇莫過於有著一顆不甘於平凡的心卻只有著最平庸的能力。對於一個人男人來說,沒有事業沒有愛情沒有夢想,光守著一個空殼一樣的家庭行屍走肉的活了那麼多年,楊彥其實是可悲的。
他不是個好丈夫,在誘惑面前也沒能把持住,但是至少還是有人性的。遇上葉秒是在劫難逃,就算沒有葉秒也會有另一個人出現。就像他已經成了活死人,籐蔓依然想要向外伸展一樣,他內心深處其實一直是想掙脫那樣的生活和束縛的。
追求自由,是每個人與生俱來的天性。龍挽秋愛他,卻從結婚開始,就只是把他當一株植物來養。她的愛,太可憐太執著又太自私,而葉秒,終歸是個孩子,愛得太傻太天真了。他們三個其實都有錯,但悲劇已經發生,一切都無補於事。只可惜了那幾個跳樓者,好端端跟著陪了葬。
——另外還找到一幅楊彥畫的畫。
江小司打開另外一個文件,畫得是一個年輕的女子抱著嬰兒坐在窗邊,沐浴著陽光,笑容宛若聖母。
葉秒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了起來。
沈漠在一旁沉默不語,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在他看來,這三人都絲毫不值得同情。
——葉秒,楊彥已死,你就放下一切,投胎去吧。
——我想去找他,可是我出不來。
江小司看著沈漠,沈漠從盒子裡拿出一個掌心大的紫袍玉帶石雕刻的紋章,對著網線上印了下去,提起來的時候,已將葉秒的魂魄硬生生拉出。
「謝謝……」葉秒余願已了,身影淡化到幾不可見。
「嗷嗷嗷!」突然地上傳來一陣叫聲,布丁一次次努力往上撲騰著,卻只是虛空。
「小白?」葉秒眼淚嘩嘩的流。
「我會幫你照顧好它的。」
葉秒點頭,轉瞬消失不見。
「好了,這案子總算了結了。」江小司抱著布丁輕歎口氣。
「你現在沒有任何危險,以後不用來了,一會把狗也給我帶走。」沈漠下樓準備去上課。
「什麼?你不是答應幫我養著布丁了麼?」江小司連忙追著他問道。
沈漠頓了頓腳步,江小司最近似乎和他走得有些太近了,那些聯繫,必須斬斷。
「我什麼時候答應了,只是暫時讓你寄養一段時間,現在把狗帶走,如果你爸不讓你養,你就隨便你養在哪個同學或者朋友家都可以,我相信你不會連個朋友和同學都沒有。」
「可是……」
「沒有可是。」
他馬上要趕去雲南,這段時間都不在家,他是絕對不會放任這個丫頭借口餵狗,在沒有他監督的情況下,在他家裡面上躥下跳、和狗嬉戲打鬧的,想想那些文物古籍他就心懸。
沈漠光的關上門,人往山下走去,把她和布丁晾在了門外。
「以後不要再來了。」
江小司呆站在門口,望著冷面教授絕塵而去,心頭突然也湧起一陣彷彿被拋棄般的迷茫和無助,內心深處還有著深深的失落。
難道就這樣結束了?以後兩人再沒有一點瓜葛?
明明昨天在墓裡他們還共患難來著,現在說不見就不見了?
真沒有人情味!江小司心頭默默罵著,抱著布丁慢慢出了T大,卻又不敢回家不知道去哪。她知道如果她堅持的話,老爸還是會准她養這隻狗狗的,以前每一次她只要一哭,他就會心軟。可是她已經向他保證過無數次了,這次不想再說話不算話。
還是先放李月依那吧,其實因為李月依最近自己也正為懷孕而頭疼,她不太想去麻煩她。可是她除了那種肚子餓了,說不定就把布丁當午飯吃了的非人朋友,還真沒幾個正常點關係好到可以幫她一直代養狗狗的朋友。
「不好意思啊,月依,布丁就拜託你照顧一段時間了。」
「沒關係,我很喜歡小動物的。」李月依拍拍布丁的頭,「後天和邵冰見面,你打算怎麼跟他說啊?他要是知道了,會不會很生氣?」
「生氣還不是得讓他知道,這事他要負很大一部分責任,畢竟是你們倆的孩子,以後該怎麼辦得你們倆商量著拿主意。」
這教訓是一定得給他的,但是輕重程度要看那個燒餅是什麼態度。經過楊彥的事,江小司不再像之前那樣氣憤衝動了,自己只是局外人,不一定瞭解全部的內情,也沒資格替他們二人做決定。現在關鍵的不是懲罰,而是解決問題。所以最重要的是冷靜下來,好好商量一下,這個孩子怎麼辦。
「要是他說打呢?」
「不行!」江小司惡狠狠的揮拳。
李月依歎氣,那這還要商量什麼,小司分明就已經決定了嘛,只是想要勸邵冰接受這個孩子。
「不可能真生下來吧?我和邵冰都沒能力養寶寶,父母知道會打死我們的。」
「沒事,你偷偷生了,我幫你養!」江小司信誓旦旦拍胸口,她貓啊狗啊怪獸啊,什麼沒養過,還怕一個小嬰兒麼!
「你?你連狗狗都要放我這養!」李月依無奈搖頭。
江小司頓時洩了氣,是啊,連狗都不能養,要是親手把一個孩子撫養長大,她怕自己會捨不得離開,親手把孩子變成殭屍,讓他無法過正常人的生活。
週日,一大清早又有人敲門。沈漠氣沖沖的打開門,來的卻不是江小司而是陳安元。
「教授……」看著「冷漠」教授黑著的臉,陳安元結結巴巴半天說不出話來。
「什麼事?」
「向雅他們打電話過來,說依照你的叮囑,似乎蠱已經基本解開了,現在考古工作進行的很順利,再過兩個星期應該就會回來。說你如果這邊有課抽不開身,就不用過去了,他們能搞定。」
「我的叮囑?」沈漠皺起眉頭,自己叮囑他們什麼了,就只是一些延緩蠱術的古老方子,連自己都不能確定,怎麼可能那麼容易就解開了?
「好,你把機票退了,告訴他們半點都不能掉以輕心,有什麼事馬上和我聯絡。」
陳安元點頭:「教授你要出門麼?」
「一會去一下市博物院,有個農民挖到了個獸面紋甗,讓過去鑒定一下。」
「要我開車送你麼?」
「不用了,不遠,我走著過去。」
陳安元又偷偷往廚房和樓上張望了一眼,沒看見那天的小女孩,連那隻狗狗都不見了。
沈漠去博物館的路上很衰的又看見江小司了,她正站在廣場花壇邊。沈漠完全無視的繼續往前走,卻隱隱聽見爭吵聲,回頭一看,樹蔭遮擋處,還站著一個男生,十七八歲的樣子,高高帥帥的,穿著很時尚。
這就是她男朋友?
想著腳步不自覺慢下來了,心頭隱隱有怒火。
「你怎麼能夠這麼不負責任?孩子明明就是你的!」江小司漲紅著臉,氣急敗壞的用手指著邵冰。
邵冰不耐煩的看著她:「我怎麼不負責任了?什麼孩子不孩子的?你別在這裡瞎說!」
「你不要不承認!我只問你一句!你打算拿這個孩子怎麼辦?」
「什麼孩子?哪來的孩子?你到底在胡說什麼?就算真有了孩子,我怎麼知道孩子是誰的!」
邵冰話剛說完,一個拳頭就迎面打了過來,他只聽見卡嚓一聲,下巴脫臼了,鼻口來血,疼得他眼淚直流。
江小司傻眼了,瞪著突然衝出來的沈漠,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卻只見沈漠掉轉頭,怒氣衝天的朝她咆哮。
「你多大了?做事之前動點腦子好不好?竟然會喜歡上這種人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