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看完電影午夜場,回來已經是很晚了。
江小司抱著一對監獄兔拖著疲倦的身體往沈漠家裡走去,路上已經沒幾個人,街燈明晃晃的,刺得她眼睛疼。
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好像有誰一直在身後跟著自己。江小司屏氣凝神,沒有任何人……那就是鬼咯?
她環顧一圈,也沒有發現蹤跡,又走了一段,耳邊傳來若有若無的嬰孩笑聲,頓時想起上次的那個鬼嬰,可是那只明明已經被蔻丹姐捉住,給老爸收了啊。
心裡有點發毛,不知不覺越走越快,等到沈漠家開門而入的時候已是滿頭大汗。
靠,真丟臉,她堂堂一介殭屍,還被鬼追,傳出去把脫骨香的面子都丟光了。
「去哪了?這麼晚。」
一抬頭正好沈漠站在跟前,江小司嚇了一大跳。
「導師,起來了啊!感冒好些了沒?怎麼聲音成這樣了?」
沈漠搖頭,臉色十分憔悴。江小司見他穿著睡袍,手裡抱個杯子。模樣和平時迥然不同,心頭不由又有些好笑。
「吃藥了麼?」
「吃了些,你都買的什麼亂七八糟。」沈漠的聲音本來就很磁性,如今帶著沙啞,讓江小司不由嚥了嚥口水。
「有備無患嘛,要不要去醫院看看,打打吊針?」
「不要。」沈漠一口拒絕
「可是你受傷了,現在又感冒……」
「我沒事,你抱的什麼東西?」
江小司頓時哭喪了臉,無精打采的把兩隻監獄兔塞他懷裡。
「我被發好人卡了。」
「什麼卡?」
「我是說是說我失戀了……」
「失戀?」沈漠驚了驚。
「張祈和我分手了,這是他送我的分手禮物,他說希望我以後和我另一半,像這兩隻兔子一樣幸福,永遠快樂的生活在一起。
沈漠嘴角抽搐了兩下,這兩隻兔子是公的還是母的,這身上穿的,是囚服吧?
「不是走之前還好好的麼?」沈漠完全無法理解,現在的人談戀愛跟過家家一樣,結婚離婚跟閃電一樣。
「他說他有喜歡的人了。」江小司憤憤的咬手指,「要離開我去追求真愛,所以我被無情的拋棄了。」
沈漠看著她嘟著嘴巴,鼻子紅紅的,眉頭越皺越深。
「難過麼?」
「當然了!這是我第一次談戀愛啊!你讓我拋棄一次試試看難過不!」江小司斜眼瞪他,「我現在好想我老爸……」
看著江小司有些被淚水迷濛的眼睛。
「對不起……」沈漠突然說。
江小司嚇一跳,有些不好意思:「又不關你的事,幹嗎跟我道歉。」
「早知道我就不……」話語硬生生止住,沈漠劇烈咳嗽起來。
江小司輕拍他的背:「上床好好休息,要什麼就叫我幫你拿。晚飯吃過了麼?鍋裡有粥看見沒?要不要我再熱一下?」
沈漠搖頭,目光深邃的看了她一眼,不再說話,回房休息去了。
江小司怕自己失眠,決定再晚一點睡,深更半夜的,開始大掃除。廚房衛生間都弄得一層不染,卻沒想到不小心把廚房儲藏櫃裡的一個小瓶子打翻,清亮的綠色液體潑在了地上。
那一剎那,江小司幾乎痛到直不起腰來。
好奇怪的味道,彷彿有千萬根針,一起在紮著她的腦細胞。
江小司使勁用鼻子嗅嗅,說不清楚是什麼味,但是她肯定聞到過,十分熟悉。
她沒有像往常一樣擔心沈漠會來找她麻煩,因為重要的東西她想沈漠不會放在廚房。但是潛意識裡她就是知道這個東西很重要,但到底是什麼?為什麼她聞到之後會突然間覺得那麼難過?
有些東西在體內呼之欲出,她沒來由的覺得害怕,心頭滲出絲絲寒意。
打掃乾淨,裝了幾滴在瓶子裡,決定拿去給妙嫣看看。
第二天,江小司睡到中午才醒,可是沈漠比她還要晚,她敲門進去,見沈漠睡得昏昏沉沉,似乎感冒是加重了。
「真是,受那麼重的傷都抵擋得了,卻熬不過小感冒。」江小司探探他的額頭,看樣子是有點發燒。
沈漠迷迷糊糊的揮開在自己臉上亂摸的小手,嘴裡輕喊:「蔻丹……」
江小司心頭一緊,突然很想把他抱在懷裡。拿藥來餵他吃。
「導師,你先睡著,我出去找妙嫣,看她那邊有沒有老爸和蔻丹姐的消息,很快就回來。要是有什麼事你就打我電話,電話放你床邊,你直接按撥號就行。」
江小司直奔百里街而去,卻暫時沒有江流他們的消息。倒是妙嫣見了她帶去的芳香液體大吃一驚。
「小司你到哪裡得的『散心』?」
「什麼『散心』,我在沈教授家廚房找到的。覺得味道很熟悉,聞到的時候渾身都疼得要死,可是又想不起來在哪聞過,所以拿過來給你看看。這不會是毒藥吧?我中毒啦?」
妙嫣一手夾著煙,很嚴肅的看著她。
「你沒有中毒,但是比中毒還要嚴重。」
江小司鐵青著臉回到沈漠住處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沈漠生病她本來應該早點回來照顧他的,可是她現在很生他的氣。在外面閒逛了很久,還是決定回去跟他問個清楚。
沈漠發著高燒,迷迷糊糊中聽到一陣巨大的關門聲,知道江小司回來了,還沒見人,他已經大老遠感受到了她的怒火和悲憤。
是江流和沈蔻丹有消息了麼?他心頭一驚,用力撐起身子,坐了起來。
卻見江小司氣急敗壞衝進屋內,一手指著他,一手把一個裝著一丁點綠色液體的瓶子用力砸在他床上。
「你給我吃了多少次這個?」
沈漠心咯登一下沉了下去。
他一臉嚴肅的看著江小司不說話,江小司急得直跺腳,要不是沈漠正在病中,還受了傷,她真想衝上前去打他。
「你說啊,你到底給我吃了多少次?」
沈漠偏開頭,終於冷冰冰回答道:「如今知道這個還有意義麼?」
江小司頓時眼淚就流了下來。
「有意義!為什麼沒有意義!你怎麼可以這樣!你有什麼資格?」
她才奇怪為什麼這麼久以來,自己會變得那麼混亂。為了沈漠不惜離開熟悉的同學朋友跑到這來讀大學,明明對他那麼有好感,每一次捫心自問,得到的答案卻都是自己根本就不喜歡他。然後莫名其妙的,喜歡上一個自己連模樣都記不清的張祈,心頭充滿很喜歡的感覺,卻又總是不太對勁。
原來!原來一切都是他!是他故意在給自己做的飯菜裡加了散心水,一次又一次散掉自己對他的心動,磨滅掉剛萌發的愛意。
每次自己對他的感情才剛開始,就活生生被他扼殺在襁褓中!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她喜歡上他,關他什麼事?他憑什麼這麼做?
沈漠面對江小司孩子氣的指責和控訴臉色平靜、不發一語,只是嘴唇已是烏青色,微微顫抖著洩漏了他的情緒。
沈家有一門不為人知的家傳秘術,叫窺情結,若有人對自己動了心,只需一眼,便能看出。
然而被人喜歡上,並不都是什麼好事,特別是自己不喜歡的人,更多時候反而是麻煩。所以有窺情結,自然有人製出了散心水。誰對自己動了心,或者深愛上,簡單一滴,所有愛恨都灰飛湮滅。
以江小司這麼單純直白的性子,帶著對沈漠的崇拜仰慕進入T大,每次心動意動,沈漠又怎麼會看不出來。早就知道她是個執著固執的人,任憑這樣的愛慕發展下去,只會有一天害了她。
所以他在給她吃的飯菜裡放了散心水,讓她只把自己當成他的一個普通學生。卻沒想到,忘了一次,她竟還會再喜歡上他一次,並且心動得越來越頻繁,感情濃到幾乎散不開。他不得已加重了藥的劑量,沒想到卻出了意外。她滿腔情意,無人傾倒,最後竟然迷迷糊糊的以為自己喜歡上了張祈,還英勇膽大的去追求人家,搞得他很無語。
本來想著兩人年齡也算勉強合適,談戀愛也好,總比喜歡上他強。卻沒想到,適得其反,張祈居然敢移情別戀,還是把江小司傷害了。他雖不是故意,卻終究是因他而起,心頭難免內疚。
「多少次?你給我吃了那個多少次?」江小司緊握拳頭,雙肩顫抖。
沈漠久久沉默著,輕歎口氣,慢慢閉上眼。
「二十三次。」
江小司退了一步。
二十三次?她足足喜歡上他二十三次?
每次異樣的情愫被他抹去,她又回到普通學生的身份仰視著他,他是不是覺得這樣十分有趣?他是不是很享受這樣一次又次被人愛上的感覺?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江小司氣得指著他大聲道:「沈漠!既然會有二十三次,就會有第三十次,第一百次,第一千次!你可以殺了我,但是有些事是你永遠阻止不了的!
「彭「巨大的關門聲,江小司怒火朝天的衝進廚房。
沈漠胸口彷彿又被誰重重打了一拳,劇烈咳嗽起來。一轉頭,看見那兩隻監獄兔一動不動的坐在他桌子上,彷彿正用嘲笑的眼神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