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休站在原地,看著妙嫣離去的背影慢慢皺起眉頭,臉色略有些蒼白,一貫無起伏的眼此刻深不可測。週身方才吞卷萬物的氣勢,如今凝成一指,存於眉間。
「大師,到底是怎麼回事?」江小司問,她沒想到亦休居然就是妙嫣這些年要找的人。
亦休搖頭不語,江小司還想再問卻被江流拉住。
「回去再說。先看看連理樹精那邊。」
雅致的房間裡,普通待嫁女子裝扮的沈蔻丹坐在太師椅上悠然喝著茶,陸林坐在另一邊。並未被捆綁,只是腳上有一根很細的紅線箍著,紅線兩頭嵌入地下。
江小司一進門就拉著沈蔻丹的手,左看右看,可是畢竟是喬裝也看不出個胖瘦。見她氣色似乎不錯,心頭稍稍安穩,少幾分愧疚。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陸林閉著眼,神情輕鬆嘴角一絲輕蔑,與之前並無兩樣。
江小司見他似乎被禁錮不能動,指著他腳上紅線問:「怎麼回事?」
沈蔻丹道:「根被定住了,人自然就跑不了了。」
陸林沒想到沈漠他們居然會法術,還來了江流、沈蔻丹、妙嫣三個人幫忙,偷梁換柱在他眼皮底下瞞天過海,還掘地三尺,找到他根身,他輸得心服口服。
江小司對發生的一切都雲裡霧裡,但是陸林之前拿她當人質的時候也算是極好的。有吃有喝有曲子聽,人在一定範圍內也可以到處跑。如今形勢逆轉,她也不想委屈對方。便蹲下身子想解他腳上的紅線,反正這麼多人在他想跑也跑不了。
眾人也不阻攔,只是沈漠見她蹲在一男人腳邊半天實在是不成體統。手指一勾,紅線彭的崩斷。
陸林坐直的身體放鬆下來,樹精被掐著根,就像人類被掐著脖子。
「陸小晚呢?」林強問他。
陸林只是閉著眼睛假寐不說話。
「陸林,小晚呢?她把小唐體內的靈魄抽走了,沒有那個小唐就回不去了。」江小司一臉著急的看著陸林。
陸林抱胸好半天終於開口:「她出去了,你們找不到她的,她不會讓行之離開。」
沈蔻丹道:「她不是想和小唐在一起麼,我就不信等不到她回來。」
陸林冷笑:「她已經等了幾百年了,再分開個幾十年又有什麼大不了。你們喜歡的話,就在這等吧,村裡正好多幾個人熱鬧。」
小唐苦著臉都快擠出水來。望望沈漠,望望江流,望望亦休,又望望林強,又要望向江小司時,江小司連忙伸出右手拍他臉上。
沈漠道:「小唐就留在村裡吧,暫時不會有危險,我們回去找陸小晚。」
小唐一驚:「要是一直找不到呢?」
江小司幸災樂禍的笑:「那有個人就只能永遠留在這裡咯!」
「我不要!」小唐欲哭無淚,「我不要和一村子鬼呆在一起,我害怕。」
「哈哈,小唐啊,你現在離鬼也不遠了。」
小唐被嚇得夠嗆,可憐巴巴的拽著沈漠的袖子。
「我留下來陪小唐,你們出去盡快找人。」林強點起煙,看了看陸林,「這個妖怪怎麼辦?」
沈漠眼皮都不眨一下:「泡藥酒。」
江小司跳了起來,連忙道:「不用這麼嚴重吧!他沒有多壞,只是逼我們成親而已,又沒有害人。他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小黎村的村民,連死後都守護著他們,照顧得細心妥帖。之所以對小唐用強也只是因為喜歡陸小晚,想達成她的心願。」
這下陸林也跳了起來:「什麼?」
臉一陣紅一陣白,隱藏了那麼多年的感情就這樣被光天化日之下拆穿,實在是很窘迫,特別是還當著行之的面,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小晚不在。
江小司看著陸林像被誰踩著樹根一樣的反應,對自己的料事如神而沾沾自喜。
小唐卻鬱悶了:嗚嗚嗚,你明明就喜歡她為什麼要強逼著把她嫁給我。
沈蔻丹把一根紅線遞給林強:「要是他有什麼不軌舉動,就拉這根線。」
林強剛觸到,紅線就跟活了似的纏在他的腕間。
陸林冷哼一聲,知道樹根上還綁著紅線,妖精鬼魅又近不得,自己依舊受制於人。
沈漠手指臨空畫圓,形成一個小光環,手一推,光環飛到空中越變越大。周圍的天是藍色,環中卻是湖綠色。不多時,從環中飛出一隻巨鳥和一匹馬,正是沈漠之前佈置好在外面隨時準備接應之物。
江流和江小司騎上馬,沈漠三人則上了巨鳥。又給林強和小唐二人叮囑了幾句,這才飛離小黎村。
回去的路途很順利,沈漠慶幸把小唐抓去的不是什麼厲害的鬼怪,而只是情字惹出的風波。
江小司因為太累,一直在江流懷裡睡著。江流望著江小司睡顏的神情,讓沈漠覺得有些刺眼。或許有些東西,江流自己都沒察覺,然而正是因為沒察覺,所以無法掩飾。
亦休一路上都沒說話,而沈蔻丹目光總是在江流身上流連,沈漠再想到自己那不受控的一吻,發現這次回來,似乎所有人都不同了。
第二天江小司醒來,已經早上十點多了,身側有人睡過的痕跡。江流不在,店裡門關著。她洗漱了一把,便沖衝往學校趕去。
江小司不像沈漠,人不在,還能有別的老師代課。她這段時間缺課太多,有幾門估計得掛科了,還得去找沈漠幫她求求情。
沈漠的課依舊是別人代的,江小司下課去辦公室找他沒找到,就直接去了沈漠家。他家的鑰匙還在她脖子上掛著,江小司毫不客氣的開門進去。上二樓,看見沈漠正站在書房高高的書梯上整理書架。
「導師?」江小司仰著頭看他,上面不時打掃出一些灰塵下來。
「把地上的書遞給我。」沈漠自顧碼書,沒有多說什麼。
江小司抱起地上的書,踮起腳,三四本的遞給他。
沒有人說話,午後時分格外寧靜。江小司很希望自己能再長點個子,希望時間能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所有的都整理完了,沈漠下樓倒了杯番茄汁給她。
江小司不太敢喝,笑道:「沒放什麼東西吧?」
沈漠沒說話,空氣似乎一下變尷尬了。江小司摸摸鼻子,暗罵自己笨蛋,這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微微有些緊張,但還是開口問道:「導師,我們倆成親了,現在應該算是夫妻了吧?」
沈漠早就知道江小司來這想說什麼,也想好措辭,卻沒想到她這麼直接。
「你知道那個是不得已才假扮。」
「那那個吻呢?也是假的麼?」
沈漠無話。
江小司殷切的看著他,希望他說真話。然而沈漠最終還是搖頭:「當然也是假的。」
「可是那時候除了我們沒有人再,如果是假的你扮給誰看啊?」
沈漠面無表情:「這個問題糾纏下去是沒有結果的也並不重要,你只需要告訴我你的目的要求,然後我給你回答和結果。」
江小司不是傻子,她不就是喜歡沈漠麼,然後沈漠給她的回答就是NO。早就知道的結果有必要再問一遍麼。
而且連她自己都不相信沈漠會對她的吻有回應,當時就猜他應該也是受了控制或者中了魅藥。如今沈漠說是假的,也不至於太失望。
但是,心頭還是猶如針尖兒紮著的痛,眼前的人明明不久前還和她拜了堂,許了白頭,有了親密的舉動,如今卻又恢復成一副拒人於千里的冷冰冰模樣。
江小司努力控制感情,收斂住自己一貫的任性,輕輕點點頭,然後起身告辭。
沈漠對於她此刻的鎮靜感到無比詫異,她一貫愛使撒嬌哭鬧等無賴招數,他都做好準備應對了。難得這麼鎮定,他當然要趁熱打鐵。
「另外,江小司,我最近事忙,可能還要經常出差。我拜託史教授帶你一段時間可以麼?你學業上有什麼不懂的就去問他。」
江小司腦子有些發懵,好半天才想起沈漠說的那個史教授是誰。
「為什麼?」導師若不是他,那她來T大還有什麼意義?一段時間,說的好聽,誰知道那個一段到底有多長?
「從他那學到的,和我這學到的都是一樣的。你需要知道的一切史教授都會教給你。」
「他也會教我接吻麼?」
「江小司!」沈漠漲紅了臉怒斥。
「對不起,導師,我知道了,校長那邊你不用為難,我會跟他說的。」
江小司頭壓得很低,起身往門外走。怕沈漠看見她紅了眼眶。她早就知道沈漠是什麼性格的人了,喜歡上他不可能連這點覺悟都沒有。沈漠畢竟不是老爸,光靠撒嬌耍賴不可能任何事情都解決的。
回到家坐在電腦前發呆,沒有留意店內櫥櫃裡基本上都空了。
第二天,沈漠在辦公室處理一大堆積下來的工作。陳安元領了個人進來,抬頭一看是江流。
他們從來沒單獨見過面,沒有江小司也沒有其他人在場。而此刻的江流,不像往日裡總是掛著禮貌的微笑,反而神情淡漠,帶一絲不叫人察覺的冰冷,目光如劍,還好藏在鞘裡暫時不會傷人,嘴角上勾,彷彿將一切都沒放在眼裡。
沈漠疑惑而有些緊張的望著他,心道不會是江小司出了什麼事情。
卻沒想到江流遞給他一份大信封裝好的材料。
「我來幫小司辦退學手續需要你簽字,我們過兩天要搬到別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