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鶴才鳴罷,山猿又復啼。
壓松梢月輪將墜,響金鐘洞天人睡起。
拂不散滿衣雲氣。
……
而他們幾人第一次遇上正面和敵人交手的情況是在十天之後的黑繡嶺。羅玄沒想到軒轅戰居然買通了青信樓。
江湖諺云:上有青信鳥,下有北冥魚。說的便是江湖上最大的兩個殺手和情報機構,青信樓和北冥閣。青信樓隸屬於朝廷,是當今皇帝的左膀右臂,由皇帝直接操縱管理,網羅江湖和朝廷的情報信息,還有進行暗殺和血腥鎮壓,收羅人才或是排除異己。而北冥閣則是隸屬於當今第一大邪教,也正是軒轅戰先前聯合各大派正要絞殺的冥獄。行事隱蔽而詭異,沒有人知道他的位置在哪裡,或是有哪些人,有多少人。只知道它排名前五,從未失手過的殺手分別代號天,地,日,月,星。北冥閣的存在,也正是冥獄迅速壯大的又一原因。
如今軒轅戰利用青信樓的力量,把一路行蹤隱蔽,甚至易裝而行的他們都找了出來。再加上宋青宮的事,看來他和當今朝廷關係頗不一般。只是從前,朝廷為了很好的控制黑白兩道,曾經多次欲與他「協作溝通」,均被他拒絕了的。如今……
唉……
青信樓做事向來為保萬無一失都不輕易出手。應該也是發現了自己們的行蹤後,跟蹤了一兩天,然後做好了萬全之策,這才動手的。
小河裡的水裡灑下了毒粉,只是他大老遠就已經聞到,做好了防範準備。他們太小瞧他羅玄了,這世上有什麼毒,什麼藥是他分辨不出來,只除了那次……
他心下黯然,調息一下,全心應敵。約莫估計著近一個時辰內不會毒發。仔細聆聽辨別了一下,分別是五個綠衣,和三個黃衣,一個橙衣。不同於北冥魚的殺手代號,青信樓人員分別以彩虹的七種顏色赤橙黃綠青藍紫來依階排位。每一級有多少人不得而知。只是級數越高肯定越難對付。還好橙衣只來了一個,應該在東南位,土盾。
他估計著那麼多人一同來的話,只憑自己身上僅存的一成功力,勝算不是很大。趙祥吉憑著諸多花招勉強能夠和橙衣打成平手。琉璃現在的功力逃跑應該不成問題了,只是沒什麼攻擊力,不能耗戰,為保安全,還是留在車裡。羅玄迅速的拾了幾個石子和樹枝在車子周圍布了一個陣,交代琉璃不要出來,同時留心刀箭和暗器。琉璃乖乖套上趙祥吉的寶貝冰蠶紗衣,只可惜這紗衣只防刀箭,防不了內力,要不然,她上一回也不會受傷。在琉璃眼裡,這就是一件薄薄的防彈衣。看吧!人家古人,早研製出來了!琉璃乖乖待在車裡,偷偷往窗外張望著,有點緊張又滿心期待的等待好戲上演。
樹林裡八人正慢慢縮小包圍圈,以五行八卦的陣勢像他們逼來。趙祥吉和羅玄一人面對一個方向。趙祥吉手裡是一根軟鞭,靈活柔軟的跟他自己的手一樣。就算是隔了老遠和敵人對戰,他也經常偷東西如探囊取物。羅玄手裡什麼也沒有,他的兵器是燕蝠刀。只是江湖中極少有人見過他出鞘,羅玄動手不需要武器,能讓他需要他用上燕蝠刀才能解決的人這個世上就沒幾個。可是魔教總壇之戰中,冥獄獄主聶星海做到了。而且在羅玄功力未散使出燕蝠六式中的第一式驚雷斬下絲毫未顯敗跡。如此深不可測,也難怪被軒轅戰視為心腹大患。
羅玄心慈,道心相向,從不枉開殺戒。所以也極少出刀,傳說他的刀上刻有先天罡經無上武功心法,得見者修而成之,可憑添三四十年的內力修為。而且刀質寒冷異常,猶如寒冰,卻鮮紅剔透,如滴血琉璃。握在手中,即可將人的潛能發揮提高近一倍。當然這也可能只是江湖人編造出來,為了自己心理比較能夠接受神醫羅玄的不敗與完美的神話而已。
所以江湖傳言:「羅玄刀,天機圖,盧楊面具,神仙府。」都是幾大不可名狀,卻又誘惑萬千的神秘莫測的事物。
只是眾人,連羅玄把刀放在身上何處都不知道,每次只是需要的時候,就那麼憑空的在他手裡就出現了,似乎他的刀都是從身體裡拔出來的。甚至有人傳言說燕蝠刀根本就是不刀,是羅玄瞬間用自己的鮮血凝造的。用完了,再把血溶了流回體內。所以同時,燕蝠刀同時又可以是萬千鋒利的暗器,從羅玄的身子骨裡射出。滿身是血,卻叫人死的半點原因都查不出。
般若花聽到這個傳言的時候還笑話了羅玄好久,說他是吸血鬼,老妖怪!羅玄自己也哭笑不得。
這便是江湖。
而此刻,面對著八個人迅猛如獵鷹般的展開攻擊,羅玄仍然沒有取出刀來。他的刀一般只有在高手對決,以示尊重的情況下才會亮出。
趙祥吉配合他配合的很默契。羅玄只剩一層功力,說來比趙祥吉強不了多少,應付一個橙衣一個綠衣一個黃衣勉強平手。但應戰經驗畢竟比趙祥吉多得要多,再加上神出鬼沒的仙人走,逐個攻破,有張有守,很快便將那個黃衣打傷了。趙祥吉身邊人雖然較多,但因為用的鞭子,幾人都近不了他的身,剛學會的仙人走還不敢運用在對戰中,怕不小心出了紕漏小命便玩完了。偶爾有點小驚小險,琉璃不是在一旁小石子亂飛別人的穴位,就是竹手槍胡亂射擊。雖然傷害不是致命,但畢竟身上插上個幾根針還是挺疼的!
有個綠衣妄圖先解決她,卻怎麼都繞不過去。飛刀飛劍的射過去,陣內卻好像不但被隔斷進不去,連光線都發生了曲折。實際上的和看到的不一樣。暗器明明是筆直的飛去。到了裡面,自動拐個彎,落地上了。
琉璃看著這一切,再癡癡的望著羅玄與人打鬥的絕世風采,一心對他更加崇拜,更加迷戀了。
幾人見戰無利,橙衣一個眼色,眾人齊退。紛紛向四面八方飛去,隱於樹間。趙祥吉鞭快,纏了個綠衣回來。那人腿本已傷,見撤退無望,立馬自盡於當場。羅玄制止不及,不由歎息。
這夥人本次來,應該本來就不打算將自己擒獲。青信樓出馬一向是不折手段,佈局頗嚴,力求絕對的萬無一失。這次的出手,大概只是因為軒轅戰還不能確定自己傷到了哪種程度,還剩幾程功力,來做一個試探,以便下次一網打盡。
看來今後行程,必須得更加小心了!
「玄哥哥,你好棒!」琉璃又興奮又激動的從馬車裡跳了出來,跑到陣外,就往羅玄身上撲去!他的玄哥哥,那白衣飄飄的樣子,實在實在是太帥了!
「別過來!小心!」羅玄肅然,如翩翩驚鴻,乍然騰空,摟住琉璃身子,飄向幾丈開外。卻不想髮帶在爭鬥中早已鬆斷,此時脫落,乍時,吉光片羽,飛掠而起,三千青絲,傾落天涯。
風聲,只有風聲,覆蓋了那巨大聲的爆炸。一切變得清亮而晶瑩,耳鳴,然後是眼花繚亂……髮絲輕柔順滑的如同黑色的綢緞一般,縷縷的撫過琉璃的面頰琉璃的眼瞼琉璃的唇,淡淡的青草香味,好溫暖,好溫柔!她呆呆的直視著羅玄的眼,一手緊緊抓住他的白衣,指間還縈繞著幾縷髮絲,一手卻忍不住伸出去觸摸他天神一般的臉。也就那麼一片刻間,羅玄望著她的眉眼也有剎那的失神。長髮翻飛,衣袂飄飄,他分明望見了她的眼神裡,那毫不遮掩的眷念與深情。
站定,不著痕跡的避過她緩緩欲撫上自己臉的小手。將她放在地上,開始陷入沉思。
而琉璃,還陷在那一片美倫美幻的遐想中,沒有清醒過來!
趙祥吉噓一口氣的跑過來說:「琉璃,叫你不要亂跑嘛!青信樓的人行事失敗之後都會自爆,以防被人得到任何信息,資料和秘密的!要是再受傷怎麼辦?」
「哦!這樣啊!嚇死我了!我還以為出什麼事了呢!」她緩過神來,開始覺得臉紅。又捨不得低下頭不去看羅玄那頭髮散亂開來驚為天人的模樣。只是扭扭捏捏的站在羅玄旁邊,惶惶四顧。
羅玄似乎又見當日般若花墜崖的情形。心裡沉甸甸的,什麼話也沒有說,便大步走向一邊,想清淨一下。而琉璃和趙祥吉則在那吵吵著。
「看你還那麼莽莽撞撞,炸不死你也濺你一身爛肉!」
「啊啊啊!!好噁心啊!!你不要說了!!」
「不信,你瞧那邊樹上,還掛著那人一隻手呢!」
「哇哇哇!我不看!我不聽!你不許說!你不許說!」琉璃嚇得臉色蒼白,這輩子哪見過這等血型場面,頭也不敢回的跑走了。又留下趙祥吉可憐的一個人清理「現場」。
羅玄淡淡的坐在樹下閉目養神,澄靜如林間暮靄,肅肅如江上青松,彷彿可隨時化入四野和風。聞得琉璃躡手躡腳的來到自己身邊也不做聲。只是心跳因她的逐漸靠近還是亂了拍子,而在她的一雙小手撫上自己長髮時更是停了一下。
琉璃見他入定的樣子,似乎隨時便有可能羽化了去一般,怎麼也夠摸不到。心下一陣恐慌。站到他身後,見他光滑如絲緞般的長髮依然散著,忍不住伸手握一紐在手裡,細細的撫摩把玩。兩人都不說話,氣氛著實怪異。
如此好的發啊!琉璃愛戀的感歎著。從懷裡取出木梳給他梳了起來。
羅玄有些不自在,開口卻不睜眼道:「琉璃,不用了。」
「蒽,不嘛!我幫你紮起來,不然太不方便了。」
梳子每一梳都緩慢極了,那種順滑而下的快感,讓琉璃久久的沉迷著。久久的……
大風起兮,琉璃小心的抓住飛舞的長髮,然後從自己裙邊撕下一條用作帶子,簡單的將頭髮紮了起來,綁好。心裡祈願著,能一世為羅玄挽髮。
羅玄不語,只是眉皺得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