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力道大了,怕她疼
男人似乎有些驚訝,摸著她的頭髮,輕聲詢問:「怎麼了?昨天晚上不還好好的?」
「昨天?」未晞疑惑地看著他,「我只記得最後離開這兒是一個星期前,那天晚上你喝醉了,在那之後我病了很久,其他的都不記得了。」
未晞見他身子一僵,她以為他會生氣,結果卻被他一把摟住,整個兒貼在他懷裡。
「我的小未晞,你是故意這樣來折磨我的,是不是?」他在她頭頂上歎氣,「我很想把那天晚上的事,都歸結為酒後亂性。可我知道,那不是全部。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我們之間的事,想自己怎麼會把事情弄成這樣。我知道,我該給你多留一些空間。就算你有事瞞著我,我也不該對你生氣。可那天晚上,我真的不是故意……我沒法跟你解釋,我只是……」說到這裡,他一個大男人居然飛紅了臉,支吾了半天,最後只是說,「我說的這些你明白嗎?」
說得這樣不清不楚,他想叫她明白什麼?
未晞從未見他這樣,像個情竇初開的小男生似的吞吞吐吐,心下不覺莞爾,心裡縱然有天大的委屈,也輕減了幾分。
其實他不說,未晞也知道,因為她有哮喘的毛病,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他常常不能盡興。而他是一個身體強壯、精力充沛的男人,又是集團的決策者,承受的壓力比別人大,在那方面的需求也更強烈些。要是睡在他身邊的女人也是一個身體健康的,兩廂情悅的魚水之歡自然是樂事,可她又偏偏不是。
她不止一次聽見,他夜裡起來一個人到浴室沖涼水澡。未晞知道,這對一個壯年男子來說,是一件多麼辛苦的事。
阮劭南見她沒說話,以為她還在生氣,忍不住說:「未晞,昨天你肯跟我回來,我們那麼親密。我都以為你原諒我了,可今天早上,怎麼又變了呢?」
「我……是真的不記得了。」未晞在他懷裡小聲說。
阮劭南歎了口氣:「你還是怪我,那天我真的是酒後失態。要在平時,我都不是那樣的,你應該記得的,是不是?」
這話倒是真的。
就是因為惦記著她的身體,做那件事的時候,他總是放不開懷抱,只是一味束手束腳。力道大了,怕她疼。輕了,他自己忍得難受。不敢讓她多流汗,怕她體力消耗太大。又不能太過激烈,怕她心率過速。就連接吻,他也要克制著自己,以免她太久呼吸不到新鮮空氣。臥室裡也從來不敢擺鮮花,香薰之類的東西助興,怕她聞到會過敏。
110、縱然是禽獸,也有自己想保護的東西
這些哮喘應該注意的地方,無論多麻煩多瑣碎,他全都照顧到了,從沒抱怨過一句。其實仔細想想,平日裡無論在那件事上,還是其他事情上,只要是跟她有關的,他**周全,處處體貼。
他一直都做得那樣好,倘若只用那一夜的酒後失態,就斷定他不珍惜她,倒真有些冤枉他了。
「如果不是你那天晚上喝醉了,其實我是可以跟你解釋的。我跟池陌,不是你想的那樣。」
他用下巴摩挲著她的額頭:「我知道你們沒什麼,只是一直沒想通,你為什麼要說謊話騙我?你該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我信任的只有你。誰騙我都無所謂,唯獨你,我受不了。」
未晞搖頭歎道:「或許是我想多了,總是擔心你會為了這件事難為他。他不是壞人,我們認識這麼久,他一直很照顧我,從沒有半點輕浮的舉動。我不想你為了他一時的衝動,就平白無故害了人家,我會內疚一輩子。」
阮劭南笑了笑,托起未晞的臉:「原來在你心裡,我是那種會平白無故害人的人。」
未晞發現自己措辭不當,馬上解釋:「你別誤會,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用解釋,我明白。」
阮劭南將她抱了抱,安慰道:「未晞,我知道,我現在做事的手法,你並不認同。可是,我並不是一個是非不分、恩怨不明的人。」
他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我答應你,以後無論你做了什麼,我都不會傷害你。我的手,我的人,我的心,我的身體,它們只會保護你,愛惜你,尊重你。你不用害怕我以命相搏換來的金錢和地位,它們只會為你遮風擋雨,讓你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他低頭親吻她,唇齒相依間,他說:「未晞,請你一定要相信,縱然是禽獸,也有自己想保護的東西。」
兩個人坐在餐廳吃早餐,王嫂做的蟹黃燒賣和水晶蝦餃還是那麼正宗。未晞一直很喜歡,可惜的是,除夕過後,她也要回家過年了,再想吃什麼只有自己動手。
吃飯的時候,阮劭南將她昨天打人的事說給她聽,未晞卻是一臉困惑。
阮劭南笑她:「你把他打得腦袋開花,不會真忘了吧。」
未晞搖了搖頭:「真記不得了,可能最近胡思亂想多了,人也變得癡癡傻傻的。」
阮劭南看著她:「不過你倒是讓我吃了一驚,我真的沒想到,你平時那麼不言不語的一個人,下手還真狠。」
未晞看著他說:「你忘了,我是在孤兒院長大的。」
吃過飯後,未晞抱著茶杯窩在沙發上看電視。阮劭南打電話訂機票,兩個人除夕過後想按原計劃去旅行。雖然晚了幾天,倒也不礙事。
未晞拿著遙控器找自己喜歡的節目,忽然看到一則娛樂新聞,下面打了一行字幕:泰煌主席陸子續,被證實肺癌晚期。
一個娛樂記者站在醫院門口,一邊指著院門一邊說:「這就是泰煌集團的主席陸子續,昨天入住的醫院。」
然後鏡頭一閃,是陸子續入院的畫面。
111、拿著自己的身子來跟我談條件?
一行人剛下車,一群娛記扛著武器衝了上來,霎時間,鎂光燈此起彼伏。
「陸先生,你的大兒子陸澤晞一審已經判了死刑,你會不會支持他上訴?陸家是不是已經放棄他了?」
「陸先生,外界傳聞,你的大女兒上吊自殺,是因為你不肯拿錢出來替她填補虧空,請問是不是真的?」
「陸先生,你的小兒子陸壬晞依然在逃,他建造的房屋因為質量問題砸死了人,你們陸家預備如何賠償遇難者家屬?會不會與陸壬晞劃清界線,以此脫責?」
「陸先生……」
「陸先生……」
陸子續坐在輪椅上,帶著口罩,形容枯槁。陸家兩個兒媳不知去哪兒了,就一個小保姆陪著他,還有幾個臨時雇來的人,勢孤力單地躲避著記者的圍堵和追問。
這些娛記,平時一雙眼睛就像明鏡似的,對待風頭正盛的名人尚不厚道,更別說這些老弱婦孺。這個世界,果然是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
未晞放下遙控器,一個人走到陽台上看風景。阮劭南放下電話,拿了一條圍巾過來給她披在肩上。
未晞以為他會像過去那樣,像家長拉著不聽話的孩子拉她回去,沒想到,他只是從身後抱著她問:「一個人站在風口上,想什麼呢?」
未晞笑了,知道他是怕她還記著以前的事,此刻是處處陪著小心,只說:「沒什麼……訂好票了嗎?」
「沒有合適的班機,乾脆問落川借他的私人飛機好了,反正他整個春節都要留在北京,擱在那兒閒著也是閒著。」
未晞有些遲疑:「我們,真的要去?」
阮劭南奇怪地看著她:「不是說好的嗎?「」
未晞歎了口氣,最後還是決定試一試:「昨天,我去過陸家老宅。」
「哦?」阮劭南只是略一挑眉。
未晞本以為他會接著問,他卻沒再多說一個字,她只得硬著頭皮說:「我在那兒,見到了我哥哥們的兩個孩子,年紀都很小,都還不懂事……」
「所以呢?」
他聲音裡透著不悅,她已經察覺出來了。陸家,始終是他們之間的隱疾。可顧念兩個孩子,又實在不能不說,索性把心一橫:「你剛才應該聽到了,你的仇人,他已經遭了報應。陸家現在是家破人亡,只剩下這兩個孩子。他們不過才三四歲,跟幼晞一樣,對你沒有威脅。你能不能……」
阮劭南打斷她:「未晞,你當自己是誰?」
「什麼?」
他在她頭頂冷笑:「你當自己是誰?西施?貂蟬?還是王昭君?你昨天為什麼回來?拿著自己的身子來跟我談條件,為陸家人換平安是不是?你原本那麼委屈,我哄了你一個星期,都沒給我半分好顏色。昨天卻為了那些人,屈性跟我溫存了一夜?倒真是難為你了。」
他竟能把話說得這樣難聽。未晞的身子篩糠似的抖了起來,咬了咬嘴唇,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見她這樣欲言又止,阮劭南的怒意更勝,將人轉過來,鉗住下巴:「平時不都是伶牙俐齒的嗎?這會兒怎麼不說話?不高興就說出來,總是擺出這副不慍不火的樣子給誰看?」
未晞深吸一口氣,一雙眼睛涼涼地瞧著他:「但凡我有半點血性,就為了剛才的話,也該回敬你一個耳光。不過,你說對了,你就當我是來『和親』的。現在我求你,看在我陪了你一夜的份上,放過那兩個孩子,給他們孤兒寡母留條活路,別讓他們像我一樣任人作踐,行不行?」
112、龍有逆鱗,觸之必怒
除夕夜,十二點的鐘聲剛過,就有人開始放煙花了。絢麗的煙火像怒放的鮮花,在藍絲絨的天幕上一株一株綻放。
未晞一個人坐在大廳的沙發上看電視,王嫂走過來問她:「陸小姐,要不要我給你做些宵夜?」
她搖了搖頭,「不了,很晚了,您去歇著吧。」
王嫂歎了口氣:「阮先生也真是,大過年的,把你一個人留在這兒,冷冷清清的。」
未晞無奈地苦笑:「他可能有事忙吧,沒關係,我一個人也挺好。」接著又說,「王嫂你做的淮揚菜真好吃,跟我媽媽做的一樣。」
王嫂一直很疼愛未晞,見她這樣懂事,心裡的憐惜更重了幾分,頗為義氣地說:「喜歡吃,王嫂明天專門做給你吃。阮先生回來,我就叫他餓著。」
未晞被這個心地善良的老人家逗笑了,心裡一酸就撲進她懷裡;「王嫂,你對我真好,就像我媽媽一樣。」
王嫂忍不住歎氣:「可憐的孩子,就你孤零零一個,沒了父母,也沒有親兄熱弟照應著。阮先生平時待我們很好,我以為他是一個穩重的人,不像那些有錢的公子哥輕狂浮躁。沒想到……唉,這樣一個天仙似的好姑娘,這樣忽冷忽熱地待你,他怎麼忍心?」
十二點過後,晚會變得更加無趣,王嫂畢竟上了年紀,陪她坐了一會兒就回去睡了。未晞又接著看了一會兒,就關掉了電視。
偌大的屋子瞬間安靜下來,未晞並無睡意,和衣躺在沙發上,透過高大的落地窗,看著漆黑的天幕,一顆星星都沒有。
直到這一刻,一顆心才淒惶起來,好像被人吊在什麼地方,空空地沒了著落。眼前不斷浮現著他臨走時的眼神,他冰冷的表情,他額頭上暴突的青筋……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警告她,他有多生氣。
她是不是錯了?自以為他是那樣一個寡情薄性、呼風喚雨的男人,待她卻是如此不同,就真的恃寵生嬌起來?以為別人不能說的,她都能說?別人做不到的,她都能做?
「龍有逆鱗,觸之必怒」,未晞依稀記得這是《韓非子》中的一個故事。大概意思是說:龍喉嚨下端有一尺長的倒鱗,人要觸動龍的倒鱗,一定會被它所傷。君主也有倒鱗,所以遊說勸薦的人萬萬不能觸犯君主的倒鱗。否則,不但不會成事,自己性命也難保。
未晞歎了一口氣,很明顯,她不是一個好的遊說者。不過一句話,就拔了龍王的「逆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