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湖之地東岸,穿過鬱鬱蒼翠的棕櫚樹林後,便是綿延一整片潔白似雪、細緻如粉的沙灘,除了幾許隨著波浪飄上沙灘來的海草和貝殼之外,不見半粒雜石,美得像世外桃源。
但此刻,這片世外桃源很不幸被沾染上了俗世的殺伐之氣,隱隱瀰漫於四周的空氣中,而這全來自於沙灘上那一群掃興的人。
「來了!」
「真快!」
「可見托拿特有多麼迷戀梅麗妲。」
「如此一來,這趟交換人質應該不會有多大的問題吧!」
長髮飄飄,卓立於人群最前方的正是雅洛藍,他凝目遠注自海平面那方緩緩駛來的戰船,在陽光的映射下,銀色的眸子彷彿水晶般閃耀著出奇透亮的光芒,表情是難得一見的肅穆。
精靈王。
巫馬王?
這傢伙,我可以殺了他吧?
不可以。
為什麼?他跟你勾搭上了,你捨不得?
巫馬王,請你別害我被光之女神罰跪!
不然是為什麼?
罪之獄神尚未從天界回來。
精靈王,麻煩你,罪之獄神回來後,請你轉告他,下回他再這麼慢吞吞的,小心我趁他不在去強姦他老婆!
他有三十七個老婆,請問巫馬王打算強姦哪一個?
三十七……咳咳,你有何提議?
除了罪之獄神的大老婆之外,其它都可以。
為什麼只有她不可以?
因為罪之獄神的大老婆是我妹妹,我可沒興趣做你的大舅子!
好,那我就挑她,屆時就請多多指教啦,精靈王,未來的大舅子!
……
聽不到精靈王的回應,雅洛藍險些爆笑出來,頭一遭說到精靈王回不出話來,真想擺桌宴客,大肆慶祝一下,不過時間不對、地點也不對,他只好忍耐下來。
緊伴在他身側的絲朵兒奇怪的瞥他一眼,不知道他一個人在那邊高興什麼,前一刻還一本正經,現在嘴都笑歪了;不過分立兩旁的巫馬王特衛隊正副隊長西麥和索克一點反應也沒有,好像根本沒察覺到他們偉大的巫馬王腦筋有點脫線。
再過去是神官、唐恩和妮貝拉,他們正在小聲說話,也沒注意到雅洛藍的異樣,後面是巫馬王特衛隊,七十二人全員到齊,還有三十六位黑武士負責押解蘿蘭王妃、梅麗妲公主和茜亞公主。
除了蘿蘭王妃之外,兩位公主都緊盯住海面上那艘駛往沙灘而來的戰船──船桅上飄揚著托拿特的徽幟,面露不安之色。
「等一下,巫馬王,你不是要把我交給托拿特吧?」茜亞忐忑地問。
「巫馬王?」梅麗妲疑惑地在神官和唐恩之間來回看。「巫馬王也來了嗎?」
「雅洛藍就是巫馬王啦!」茜亞不耐煩的解釋,再叫過去,「喂,巫馬王,先說好喔,我不會跟托拿特走的喔!」
對於她的聲明,雅洛藍宛如沒聽見似的理也不理,而梅麗妲則一整個呆住了。
「雅洛藍就是巫馬王?」她喃喃道,一臉震驚,小嘴兒不可思議的微張,但不過片刻後,她的表情又轉變了,喜色滿面,眼神蒙。「巫馬王與梅麗妲公主,多麼相配啊,我們果然是天生的一對,如此一來,王兄應該不會反對了吧?」
又在自我陶醉了。
「你們兩個少在那邊作白日夢了!」妮貝拉嗤之以鼻的斜著眼看她們。「待會兒雅洛藍就會把你們交給托拿特,然後你們就再也見不到雅洛藍了!」
「托拿特?」茜亞與梅麗妲同聲抽氣,又同聲驚叫,「不!」
「不?」妮貝拉幸災樂禍的哈哈大笑。「恐怕由不得你們!」
由不得她們?
不,她們怎能容許那種事發生!
茜亞與梅麗妲相對一眼,驀而同時拔腿,企圖奔向雅洛藍,可是她們連半步都還沒跑出去,才剛出現動作,看守她們的黑武士便銅牆鐵壁似的團團包圍上來,使她們猶如籠中鳥般的動彈不得。
「不!不!巫馬王,你不能把我交給托拿特,我絕不跟他走!」茜亞氣急敗壞的尖叫,一邊狂怒的掄拳捶打擋住她去路的黑武士。「滾開!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我是北方大地的茜亞公主,你們竟敢對我如此無禮!滾開!還不快滾開!」
派頭十足,威風凜凜,茜亞確實將公主的尊貴架式發揮到了極致,但很不幸的,沒半個黑武士將她看在眼裡,她飆她的狂風怒火,他們老神在在,風雨都不怕,連臉上的表情都沒有掀動半分。
在他們心目中,唯有巫馬王才是至高無上的,也只有巫馬王的命令才能驅使他們。
而梅麗妲恰好相反,如果說茜亞是火,她就是水,一攤禍害千年的禍水。
「不,巫馬王,你不能那樣對待我,」她驚恐得嗚嗚咽咽。「你明明知道托拿特對我做了什麼,怎可如此殘忍把我交給他?不,不會的,巫馬王不會如此冷酷無情,不會的!不會的!」
那副我見猶憐的嬌弱模樣,連女人見了都會心疼,再搭配上悲愴又哀怨的哭音,賺上幾池熱淚絕對沒問題,一汪海洋也不會太困難。
不過就算她真的融化到地上去變成一攤血水,結果還是相同的,這招向來是打遍南方大地無敵手,誰碰上誰認輸,五體投地徹底投降的絕招;一旦遇上西方大地的人就撞上鐵板了。
對於她爐火純青的表演,不但雅洛藍連稍微轉動一下瞳眸,用眼角瞟她一下的興趣都沒有,周圍的黑武士們也都無動於衷,毫無反應。
「看好她們三個!」
「是!」
西麥和索克齊聲應喏,回頭向特衛隊與黑武士們揮舉了一個謹慎戒備的手勢,而後嚴陣以待。
因為,戰船已拋下鐵錨,另下一隻小船划向沙灘而來。
茜亞更憤怒的尖叫,梅麗妲的模樣加倍悲慘,但雅洛藍毫不理會,逕自盯住小船上的人。
托拿特,金魔,他終於來了!
「慢著,他就是托拿特王?」
絲朵兒兩眼直勾勾的瞪住剛步下小船的人,難以相信,雖然她只見過一回托拿特,但記得格外清楚──因為她從沒見過那樣靦腆害羞的大男人,絕不是眼前這個滿身戾氣、青眼邪惡,再補上一對獠牙就可以正式改名為惡魔的傢伙。
「不,現在你看見的是金魔。」雅洛藍慢條斯理的說。
「金魔?」
「是的,一個嗜好殺戮的邪神,此刻,他最想殺戮的目標就是我。」
絲朵兒屏息了一下,旋即橫跨一步移身至雅洛藍前方,擺明了她現在好無聊,想嘗嘗客串盾牌的滋味;雅洛藍不禁露齒而笑,不但沒有拒絕她的保護,反而喜滋滋的探出雙臂自後面圈住她纖細的腰肢。
不知何時才能讓她的腰肢變粗呢?
忽地,絲朵兒全身緊繃,雅洛藍緩緩舉起眸子朝前望,托拿特已來至他們前方三尺處,那雙陰森森的青瞳先往梅麗妲那兒飛去一眼,再拉回來徐徐掃過唐恩、神官,最後定在雅洛藍臉上,青光冷酷的閃爍了一下,而後才往下看絲朵兒。
雅洛藍是以女蘿族絲朵兒的名義向托拿特要求交換人質的。
「是你要求交換人質?」
「是。」
「好,我同意,可是……」陰惻惻的目光又回到雅洛藍臉上。「你可以用王妃和兩位公主換回五十八位女蘿族戰士,但你的姐姐瑪荷瑞,她必須用你的禁臠來交換!」
「不可能!」絲朵兒不假思索的斷然回絕。「我沒有禁臠!」
「你沒有禁臠?」托拿特揚了一下眉。「那麼你身後那位又是誰?」
「我的丈夫。」
「你的丈夫?」托拿特又挑了挑眉。「原來你們結婚了,不過這也不會有什麼不同,你仍然必須用你的丈夫來交換你的姐姐,我相信對女蘿族而言,女人比男人的價值重要多了。」
「不可能!」還是同一句斬釘截鐵的回答。
「為什麼?」
「首先,你們男人大可以拿誓言當玩笑話,但我們女蘿族人的每一句誓言都是要以生命去實現的!」絲朵兒驕傲的揚起下巴。「無論他是男人或女人,既然我在結婚之時已立下保護他的誓言,我就不會讓他置身於險境……」
「女蘿族人果然比男人更有尊嚴,但你的姐姐呢?」托拿特語帶嘲諷,半威嚇地問:「你就不在乎你姐姐了嗎?」
「此外,」彷彿沒聽見托拿特的威脅似的,絲朵兒自顧自往下說。「即使我同意用我的丈夫交換我的姐姐回來,恐怕其它人也不會同意,我一個人可拚不過其它所有人!」
托拿特的視線又飛向唐恩和神官那邊。「因為你的丈夫是西方大地的人嗎?」
絲朵兒翻了翻眼。「他可不僅僅是西方大地的人而已,你沒注意到我身後那些武士嗎?」
「注意到了,西方大地的黑武士,聽說水王是你伯父,那又如何?」
絲朵兒很誇張的歎了口氣。「不,你根本沒仔細看,黑武士是暗灰色盔甲,但他們是……」
「黑色盔甲!」托拿特注意到了,聲音也有點不一樣了。「風王的特衛隊?」
喔,天,這傢伙真是有夠遲鈍!
絲朵兒有點不耐煩了。「腰帶!腰帶!請注意他們的腰帶,他們的腰帶才是重點!」
聞言,托拿特的目光馬上移到那些武士的腰帶上,然後,呼吸靜止了。
眾所周知,風王的特衛隊是從頭到腳一身黑,而眼前的武士們雖然也是一身黑,腰帶卻是銀色的,披風和腰帶扣環兩側還有特殊的徽章。
巫馬王的徽章。
「巫……巫馬王的特衛隊?」托拿特青眼圓睜,語氣很明顯的變調了,隱隱約約流露出一絲畏懼。「巫馬王也來了?」
絲朵兒沒有做任何回答,只把大拇指往後一比;雅洛藍嘻嘻一笑,也用大拇指比了比自己;托拿特先是一怔,繼而駭異的瞪凸了眼,無論如何也料不到他一心想除去的人就是巫馬王本尊。
現在,他終於相信梅麗妲所說的話了,因為他殺不死巫馬王!
更糟糕的是,巫馬王雖然也殺不死金魔,卻有能力封印住金魔的魔力,然後把他和水魔、土魔、木魔一起關在禁魔島上養蚊子、喂跳蚤……
想到這裡,托拿特不覺打了個寒顫,衝口而出,「現在就交換吧!」
絲朵兒歪著腦袋,又指了指身後的雅洛藍。「包括他?」
托拿特下顎繃了一下,「不用。」咬牙切齒的回答。
絲朵兒點點頭。「另外,請你們的戰船退回雪月島以東。」
托拿特幾乎把牙齒咬斷。「好。」
既然不用雅洛藍摻一卡,事情就好辦了。
沒有多久,雙方人質便順利交換完畢,眼看著托拿特強行押著又尖叫、又哭鬧的茜亞和梅麗妲匆匆上船離去,那背影竟透著一股逃難的味道,好像被狗追的貓,連回頭多看一眼都不敢。
絲朵兒不禁有點困惑。「奇怪了,來的時候氣勢洶洶,現在卻跑得跟飛一樣,是怎樣?」
雅洛藍莞爾。「算他聰明!」
絲朵兒回眸。「聰明什麼?」
她一回過頭來,雅洛藍便乘機親她一下,「如果不是我現在的身體狀況不佳,我會先把金魔的魔力封印起來再說話。」最重要的是,金魔應該已察覺到風魔的氣息,不趕緊落跑才怪。
即使是邪神,也沒興趣到煉獄一遊。
「難怪他溜得那麼快!」絲朵兒恍然大悟的失笑。
「幸好他溜得快,要我用現在的身體去對付他,八成又要躺回床上去數手指頭了。」雅洛藍咕噥著,目光投向那群剛被交換回來的女蘿族戰士,走在最前方的正是瑪荷瑞。「你不去看看瑪荷瑞嗎?」
看看瑪荷瑞?
誰敢去看她,搞不好看出一場決鬥來!
「最好不要,」絲朵兒的眼珠子動也沒動。「她跟我一向不對頭,此刻又正是她自尊遭受重創的時候,不管我有多好意,她都會認為我是有意嘲笑她,不如不要碰頭,讓她自己去收拾心情。反正她的性子強悍得很,這點挫折打不倒她的。」
說得也是,女蘿族最不缺的就是強悍的個性,要是哪天缺錢了,拿出一半去拍賣,剩下的一半還是比男人凶悍。
瞧瞧,瑪荷瑞那張臉色鐵青到不能再鐵青,眼露凶光,鼻孔狂冒黑煙,一副憤怒得想翻江倒海、毀天滅地的樣子,可就沒有一絲半毫沮喪、難過或傷心,更別提羞慚或愧色。
看來女蘿族人根本不在乎被多少男人睡過,橫豎她們又沒損失什麼,過兩天再睡回來就好了。
失手被俘虜,那才是她們最在意的恥辱。
「話說回來,瑪荷瑞不是巫女嗎?為何沒有任何法力?」雅洛藍疑惑地問。
「因為是她自己叫自己為巫女的。」
「-?」
「本來女蘿族的祭祀、祭典是由族長主持的,但愛西芙成為族長之後,瑪荷瑞眼看我們三姐妹之中只有她什麼也不是,很不高興,就質疑說別人都有巫女或巫師主持祭典,為何女蘿族沒有?然後堅持愛西芙一定要把祭祀的工作交給她,由她來擔任巫女的工作。」
「她可真……」雅洛藍喃喃道。「好勝。」
「何止好勝,根本是任性妄為,只為了搶立戰功,竟然私自率軍出襲,還打輸被俘虜了!」絲朵兒不以為然的咕噥。「這下子愛西芙大概會叫她守城一輩子,再也不准她領軍上戰場了!」
「不會吧?」雅洛藍嚥著口水。「那她不死定了!」
女蘿族戰士不能上戰場就等於被判處死刑,不必再浪費糧食了,自己躺進棺材裡還省事一點。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瑪荷瑞犯了軍隊的大忌,即使她是巫女、是族長的親妹妹,照樣要接受懲罰。」絲朵兒無奈道。「若是愛西芙徇私的話,其它戰士會不服氣,她的族長位置也別想再坐下去了!」
虧愛西芙一再勸過她許多回了,但瑪荷瑞就是聽不進去,說難聽一點,根本是她自找的!
「希望瑪荷瑞多少會反省一下。」雅洛藍歎道。「西麥!」
「在!」西麥應聲上前躬身。
「叫黑武士送女蘿族戰士回女蘿城,至於何時出發,由瑪荷瑞決定。」
「是。」西麥銜命退開去下令。
視線移至前方,雅洛藍目注海面上逐漸遠去的戰船,眉宇微蹙,若有所思;靠在他胸前的絲朵兒似有所覺,又回過頭來仰眸瞅著他。
「在想什麼?」
「唔……看到托拿特,我才想到,或許我們應該改變一下計畫。」
「如何改變?」
「釜底抽薪,先一步除去基納魔神的魔力根源,這才是最根本的解決辦法!」
沒有魔力的基納魔神,看他還能搞什麼鬼!
由於承諾在先,無論雅洛藍想幹什麼不良勾當,都得等身體康復之後才能夠「開工」,這種承諾,神官和唐恩比誰都高興,而且有絲朵兒在,他們也不怕雅洛藍「起兵造反」。
在某一方面,現任巫馬王可以說是世上最窩囊的男人!
「雅洛藍,請問你鬼鬼祟祟的又想溜到哪裡去了?」
「我……我……去散步?」
「那種事請你睡過午覺之後再去。」
「又睡?別這樣,朵兒,我整天都在睡,已經……」
「睡!」
「……」
不用懷疑,在巫馬後的淫威肆虐之下,偉大的巫馬王還是噘著屁股,乖乖去躺在床板上乾瞪眼了。
雅洛藍開始懷疑,等他康復之後,搞不好連手腳該怎麼動都不會了!
「很好、很好,這一個月來,你的傷勢復原狀況出乎我意料之外的迅速,照這樣下去,最多再一個月,你就可以痊癒如初了!」唐恩非常滿意的替雅洛藍重新包紮傷口。「果然啊,還是要有人看著你!」
雅洛藍恨恨的白他一眼。「我看你根本不是在高興我的傷勢復原迅速,而是看我被朵兒欺負,你在幸災樂禍!」
「那個……」唐恩裝模作樣的咳了咳。「也有一點啦!」
一旁,神官失笑。「不只一點吧!」
唐恩緊抿住唇,努力不笑出來。「神官,不只一點的是你吧?」
兩人互覷一眼,猝然咧嘴爆笑出來。
想到一向以捉弄人為樂,鬧出事來就用高高在上的身份把他們壓到死,偏偏他們就是拿他沒可奈何的傢伙,居然也會有被壓制到連呼吸都不敢喘太重的一天,他們就忍不住要高聲讚頌上天有眼。
果然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是時候未到,現在,雅洛藍遭報的時候終於到了!
「笑,笑,笑,你們最好笑死!」雅洛藍沒好氣的咕咕噥噥,銀眸不甘心的橫過去謀殺他們。「以後你們都別來問我會發生什麼事?狀況如何?該如何解決?哼哼哼,那種事麻煩你們自己去傷腦筋,本大爺沒空理會你們!」
「好好好,不笑了、不笑了!」神官趕緊把拉開的嘴皮子收回來,免得雅洛藍老羞成怒,又想搞鬼捉弄人,結果十年風水半天轉,很快又輪到他們樂極生悲了。「說說妮貝拉吧!」
一提起妮貝拉,大家就真的都笑不出來了。
「提她做什麼?」雅洛藍揉著太陽穴,頭開始痛了。「她沒再惹事了嘛!」
「沒再惹事了?」神官翻翻眼。「我不相信你不知道,她不惹事只是想放鬆我們對她的戒心,免得你又趕她回去。」
「其實她也很忙的。」見其它兩人都看向他,唐恩再補充,「忙著找藥草。」
「找藥草?她找藥草幹什麼?」神官疑惑的喃喃自語,目光下意識轉到雅洛藍那邊尋求答案,後者卻刻意回開眼,他不禁一怔,而後心頭狂震。「難……難道她是想……想……」
「不要說了!」雅洛藍呻吟。「我正在頭痛該如何處理這件事呢,請別讓我更頭痛好不好?」
「她……她……」神官又驚又氣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她真是被寵壞了!」一邊怒斥,一邊探懷取出龜甲卜筮……「不可思議,她到底在想什麼?」盯著卜筮顯示出來的徵象,他更火了,「這丫頭,真是胡來!」連連拍桌怒吼。「還有什麼好頭痛的,馬上把她押回去關禁起來……」
「不!」雅洛藍舉手阻止。「這麼做,妮貝拉不會服氣。」
「你怎麼做,她都不會服氣,除非你娶她!」神官繼續咆哮,聲量還有繼續上升的趨勢。
「起碼要有個理由給她呀!」
「我反對,她……」
「神官,聽你的還是聽我的?」
「……聽你的。」
「好,那麼……」雅洛藍慢吞吞的挪腳下床。「先不要管她,讓她做她想做的事,然後再把她送回去關禁起來,直到戰爭結束之後再放她出來。這麼做,起碼我對嘉肯有個交代。」
他並不在乎妮貝拉會怎麼想,但嘉肯,他的兄弟,他不能不在乎呀!
深夜,該睡覺的人還不睡,仍在努力做「健身運動」,嘿咻嘿咻,喘息聲愈來愈粗重,全身汗水淋漓,頭髮濕了,繃帶濕了,連薄薄的被子也濕了,聖湖之地的秋季雖不像南方大地那般酷熱,但也談不上涼快。
不過,該辦的事還是要辦,該做的運動也得做,這是男人應有的堅持。
「朵兒。」終於,雙人運動圓滿結束,運動員正在慢慢調整呼吸,那張嘴巴卻還捨不得休息一下。
「……唔。」昏昏欲睡的人實在不太想回應,正在考慮是不是要裝睡。
「你還在吃藥嗎?」
「……沒有。」
「忘了?」
「……不是。」
「那是為什麼?」
「……不知道。」說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絕不是應付一下而已。
話說幾個月前,在親眼見到雅洛藍心口中劍,該死卻沒死之後,每次當她準備要吃藥避孕之際,腦海裡卻老是會自動浮現出那驚心動魄的一幕,然後,她就開始遲疑了。
當時如果雅洛藍真的死了,卻連個孩子都沒留下來,這責任該由誰負起呢?
不必說,就是她,是她拒絕在這時候懷孕,只因為不想錯過這場一輩子只會碰上一回的大戰爭。
可是話又說回來,這也不能全怪她,如果不是雅洛藍硬賴上她,她也不想這麼快就讓某個無聊男子纏在她身邊,更別提懷孕生孩子,在她的生命計畫中,那種麻煩應該是十年後才會發生的。
結果猶豫了老半天,藥拿在手裡來來回回幾十遍就是下不了決心,但最後她還是沒吃下去,為什麼?
天知道!
「如果你懷孕了呢?」雅洛藍努力壓抑興奮的心情,小心翼翼的再問。
為什麼偏偏要問這種她回答不出來的問題呢?
「懷孕就懷孕,還有什麼好問的?」絲朵兒沒好氣的咕農,猛然掀起被子往頭上蒙。「你真吵耶,人家想睡了啦!」
「好好好,你睡、你睡!」雅洛藍低聲下氣的投降,抬起頭來,再也控制不了臉頰肉往兩旁扯,無聲的笑開來。
看來就算她的腦子還沒想起一切,她的心也早就回到他身邊了。
想想他也經歷過兩次痛苦的考驗,也差不多了,只要再一回,一切就可以搞定了!
唔……不知道最後一回又會是什麼狀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