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單親家庭很可憐。
告訴你們,真的超級可憐!
有人說,單親媽媽扶養長大的兒子好悲哀。
告訴你們,真的超級悲哀!
有人說,活在出色哥哥們陰影下的肉腳小么弟最淒慘。
告訴你們,真的超級淒慘!
特別是當你有個奧運游泳選手級的哥哥,加上一個明星賽車選手的哥哥,還有一個太空梭駕駛的哥哥時,告訴你們,這真的是地獄,活生生的地獄!
尤其是有那麼一天,當親愛的老媽媽突然氣勢洶洶地跑來對著你的臉拚命噴灑靈芝香露水,「你這小鬼,給我老實招來,到底有多久沒有正正經經的吃過一餐了?」
「自從上次老媽你來過之後。」兒子回答得倒很爽快。
耶?那不就是四個月前嗎?「你……」老媽媽差點腦溢血中風倒地。「那你又是多久沒上床去睡過了?」
「呃……這個就不太記得了,大慨是……唔……二哥來看過我之後吧!」
「-?那是三個月前耶!」
「咦?是嗎?」
「什麼咦是嗎!你你你……你究竟有多久沒踏出這棟房於了?」
「這個嘛……」兒子粉認真地給他想了一下。「好像是從去年的聖史蒂芬日吧……」
「去年的聖史蒂芬日?」霹靂無敵的尖叫聲。「天哪!一年多了,你這小鬼居然整整一年多沒有怡牧踏出這棟房子半步?」
「耶?」兒子粉驚訝的瞪大了兩眼:「真的有一年了嗎?」
一聽,老媽媽雙手驀然往前一伸,狀似打算當場活活掐死兒子,可是一想到早死的老公可能正在天上瞪大兩眼監視她,她還是又忍了下來。
「你這小鬼,為什麼不能學學你哥哥們?他們從來不用我操心,你卻連最基本的生活都不會!」
「那種事很麻煩嘛!」
這句話才剛說完,某人便被狠心的老媽媽一腳踢出屋外,順便扔出來幾件子彈型內褲,害他紅著臉噘著屁股在來來往往的行人腳底下到處撿,每撿到一件就多一個鞋印。
「兩個月後才准回來!」
「可是,老媽,那個不可以停……」
「四個月!」
「老媽……」
「半年!」
哈哈哈,地下道裡的乞丐終於輪到你去當啦!
週末晚,鬧區比平日更熱鬧,一輛銀藍色喜美平穩地駛至一家PUB前停住,自乘客座下來一位端莊典雅的年輕小姐,她下車後,先繞到駕駛座旁彎下腰。
「謝了,大姊。」
「不客氣。」邵曉曇微笑。「辛苦了一星期,好好享受一下吧!」
享受?!
曉笛苦笑著轉身,依然踩著又細又高的高跟鞋進入PUB──非上班時間的正式聚會她仍是逃不脫這種殘虐的酷刑,高中時代最愛嘲諷她的副班長迎面而來,掛著一臉欠揍的誇張表情。
「天哪!哪兒來的巨人國女戰士啊!」
要不是穿著窄裙不方便出腳,邵曉笛早就一腿劈出去踢扁對方了!
這是她高中畢業後的第一次同學會,主辦者將整家PUB都包了下來。其實她根本不想來,特別是被打扮成這麼矬的樣子,真的好遜,如果不是姊姊逼她來,她寧願去打打保齡球或桌球。
「哇塞!邵曉笛,你已經夠高了說,幹嘛還穿高跟鞋啊?」
「不過,她這樣還真的滿漂亮的說!」
「嘖嘖!沒想到咱們班的男人婆居然也有這麼LADY的時候!」
「你這樣還能走路嗎?」
「小心待會兒坐下的時候裙子會裂開喔!」
夠了沒有?你們這些八婆!
曉笛心裡暗罵,表面上卻還是得皮笑肉不笑地硬勾起兩邊嘴角,讓她們瞧瞧她這隻猴子在教導有方的姊姊們嚴加訓練之下的成果。
「嗨!大家好久不見啦!」轉眸一撩。「咦?來的人還不多嘛!」早知道就不必那麼準時了。
「一個移民出國,十一個念中南部的大學或專校,四個白天上班、晚上補習準備重考,所以……」班長一邊解釋、一邊招呼曉笛坐下。「就剩我們這些,十九個念北部大專院校,兩個在工作,其中六個有約會,你呢?你是在上班或補習?」
「我在貿易公司上班。」曉笛說,一面向國、高中時代最好的死黨,這會兒急忙跑來擠在她身旁的莊月靜露出真誠的笑容。「嗨,阿靜,你也來了!」
雖然是六年的好友死黨,但自從莊月靜考上交通大學住校之後,莊月靜忙著享受大學新鮮生活,曉笛則忙著適應工作環境,兩人就較少聯絡了。
「你好漂亮喔,阿笛!」莊月靜讚歎地上下打量她。「如果是在大學裡,一定有很多男生追你,你真的不打算重考嗎?」
說起來,曉笛雖然酷似爸爸多些,才會有那樣高挑有力的身材,以及活潑好動的個性,然而,她的容貌其實也是相當出色的,眼神清亮有勁,五官端正俊秀,特別是化過妝之後更搶眼,只不過和邵曉麗一比,就被比到垃圾桶裡去了!
曉笛聳聳肩。「我自己知道自己不是唸書的材料,能念完高中已經很了不起了啦!」如果可以讓她自己決定的話,她連高中都不想念!
「你爸爸沒有任何意見嗎?」
「他呀?」曉笛哼了哼。「他什麼意見也沒有,一切都交給我姊姊綞ǎ
自從把小女兒調教成一個萬人不敢領教的男人婆,因而被其他三個女兒群起而攻之後,邵爸爸慚愧得差點跑到亡妻墳前切腹謝罪,已經沒有膽子再插手女兒們的問題了。
「那你姊姊又是怎麼說的?」
「唉,別提了!」曉笛歎著氣把姊姊們的決定告訴莊月靜,然後苦著臉徵求同情者。「拜託喔!我才剛高中畢業說,她們就急著要我交男朋友,一般人會這樣嗎?」
「她們放心不下你嘛!而且,她們或許也考慮到她們都可以出國,你卻沒有機會出國去走走,所以她們覺得過意不去也說不定。」
「笑死人了,這有什麼好過意不去的?要是我真想出國玩,我不會自己賺旅費出去嗎?」曉笛不以為然地猛然灌下大半杯啤酒。「何況我根本不想出國,也不想在那種貿易公司做什麼行政助理,更不想交男朋友!」
「不想出國?」一旁有人插嘴。「少在那邊馬扁人了,真給你機會出國,你不搶著去才怪!」
「就是說咩!這邊的人至少也有七、八個人以上已經預定好大學畢業後要出國留學了。」
莊月靜當作沒聽到。「那你自己想幹嘛?」
曉笛同樣看也不看那些人一眼,權當她們是一顆顆的爆米花,沒加奶油,一點也不好吃,只會嗶嗶啵啵地爆開來,吵死人了!
「其實,我本來是希望能跟我爸爸一樣……」
「做大學體育系老師?」
「對啊!做體育老師,不一定要大學,高中或國中都可以。」曉笛頷首。「可是一想到就算讓我考上體育繫了,一樣要再念一大堆國文、英文、數學什麼的,搞不好……」
「考上了也畢不了業!」旁邊又有人發出嘲諷的咕噥。
莊月靜依然置若未聞。「叫你爸爸幫一下忙不可以嗎?」
「我姊姊不准,」曉笛沮喪地說。「事實上,我那三個姊姊都堅決反對我念體育系,甚至不准我再做任何運動了,連打打籃球都不行,說是免得我連動過度變成……」
「摔角肌肉女!」這聲音一聽就知道是副班長的。
莊月靜突然起身。「阿笛,陪我上廁所。」
曉笛會意,兩人即先後走向盥洗室,然後嘻嘻哈哈地從後門溜出去了。
「走,上麥當勞去吧!」
「OK!」
「不過,嘖嘖!你現在走路還真像個小姐ㄋㄟ!」
「我K你喔!」曉笛作勢揮了揮拳頭。「告訴你,這是不得已的,過兩天我一定要設法讓窄裙撐破一次,這樣我就可以正式脫離苦海啦!」
請注意,是過兩天,不是現在,在公司裡丟臉是一回事,大不了就是讓業務部辦公室裡所有的人看透透,最多不會超過二十個人;可若是在大庭廣眾之下穿幫的話,那可就真的糗大了,搞不好恰好有電視街頭追擊什麼的在附近獵取「精采」鏡頭,一夜之間就可以讓她榮登穿幫秀的女主角了。
「你不會自己撕開它。」
「我才不敢咧!別看大姊好像很溫柔,其實她才厲害呢!要是讓她看出來,那樣後果更慘的跟你講!」
談笑間,兩人已來到PUB後面那條馬路上的麥當勞,一看居然滿滿都是人,於是依照過往的習慣,莊月靜立刻直接跑上二樓去佔位置,而曉笛則忙著在一樓三、四條長龍中尋找尾巴以便排隊。一覷著目標,她馬上鎖定並竄過去,可是在即將到達正確位置的前一刻,突然……
也許她應該先去簽一下樂透用掉一些運氣,此刻連氣才不會這麼「好」,否則那麼小小一顆橡皮球,為什麼別人不會踩到,偏偏是她踩到了呢?
不過,當她高跟鞋一扭,身不由主地跪倒向地上的那一剎那,她仍不知死活地暗忖:萬歲,終於有理由拒穿窄裙了,這個世界真是美好啊!
然而,很快的她就發現情況好像不太對勁,她的兩個膝蓋頭已經撞到地上差點痛出眼淚來了,卻依然止不住上半身繼續住前撲,瞬間後即一臉撲上某處很奇怪的地方,不但撞歪了自己的鼻子,同時聽到一聲類似呻吟的悶哼、慌亂飛舞的兩手急忙抓住某人的牛仔褲兩側褲袋,並住後挺直上半身把自己的臉拉離那片有點凹凸不平的地方,再定睛一看,旋即抽了口氣,終於察覺到自己究竟撞上了什麼東東,又為什麼會有那樣一聲古怪的悶哼……
鳴嗚……這個世界好殘酷喔!
漲紅了臉,她想立刻起身逃出去讓車子撞死也辦不到──因為窄裙依然緊緊綁住她的下半身令她動彈不得,又不敢住上看,更不敢朝兩旁瞄,可是眼前也是限制級畫面,她只好盯住某人T恤上那幾個奇怪的字母,哭喪著臉在心中哀嚎。
救命啊!現在她該怎麼辦?
繼縷跪在地上膜拜對方的「偉大」?還是抓住對方的牛仔褲像壁虎一樣往上爬?或者乾脆坐到地上,先學蚯蚓一樣爬到櫃抬邊,再扶著櫃抬站起來?
但是大姊或二姊都還沒有教過她,在這種時候究竟應該如何爬才能爬得優雅一點呀!
鳴嗚嗚……大姊、二姊、三姊,我恨你們!
正當她不知該如何是好之際,驀然兩隻手探下來穩穩地撐住她腋下,再除徐將她往上提,待她站穩了,對方才放開手。
她根本不敢看對方,只像只小貓似的喵了一聲,「謝謝!」然後在此起彼落的竊笑聲中狼狽地逃出去了。
臨出自動門前,她聽到一個小鬼叫道:「我的球!」
死小孩,待會兒她一定要回來掐死他!
正常來講,一般女孩子碰上這種事,就算裡頭有一百個人在等她,她也不敢再踏回去一步,寧願等對方不耐煩地下來找她,而且,起碼在十年之內都不敢再接近這家店一百公尺範圍之內了。
可是曉笛不是一般女孩子,某些地方她就跟大部分男孩子一樣──耐心不足、臉皮超厚,當她自尷尬的最高頂點鎮定下來之後,便決定要硬起頭皮直接進去二樓叫莊月靜下來,兩人另外換個地方聊聊近況去。
這,就是悲劇的開始!
她才剛爬上二樓,便瞧見莊月靜正在和另外兩個女孩子大吵特吵,她馬上忘了一切衝過去助陣──雖然她根本不知道她們在吵些什麼,眼見戰況愈演愈烈,店長也趕緊冒出來充當和事佬勸架。
然而,吵著吵著,顯然理虧的對方眼見即將吵輸這一仗,在萬般不甘心之下,毅然決定要遵循小人動手不動口的至理名言,以便贏得這一場純屬女人的戰爭。
她驀然出手猛推曉笛一把。
要是在平常時候,曉笛根本不會在乎這種小CASE,看是來幾百隻手再加千隻腳她都不怕,可是現在她穿的是窄裙,穿的是高跟鞋,一個不留神就被推得往後踉蹌兩步跌坐在某人的大腿上,就在那一瞬間──
慘劇發生了!
一道長又清脆響亮的裂帛聲清清楚楚地傳入附近所有人耳內,於是,四周圍的人不約而同地轉過頭來,店長呆住了,吵架的人也忘了吵架,推人的人更是一臉「捺A按呢」的表情,每個人都傻眼的盯住她,她則想當場自殺了事!
那件價格菲薄,堅實牢固,又能將她的健美身材完美地凸顯出來的窄裙,終於如她所願地壯烈成仁了,卻好死不死地偏偏選在這種時候。
它到底跟她有什麼仇啊?
幾秒鐘後,她耳際突然吹進一絲含著笑意的低語。
「我們好像很有緣啊!」
曉笛呆了呆,當下明白,這會兒被她坐在大腿上的人正是剛剛樓下那位無辜的倒楣鬼,心下不禁更是尷尬無比。
我咧~~她的運氣怎麼這麼好?既中樂透又中對對樂!
所有的目光依然瞪著她,莊月靜一臉無措,那兩個和她們吵架的女孩子四條腿不落痕跡的悄悄往後退,其他人則是純看「表演」──無論她怎麼「表演」都很有看頭。
如果可以的話,她真想把那些眼珠子統統挖出來熱炒一盤麻辣龍眼,不過,這個可以等一下,現在最優先的問題是──
究竟是屁股春光外洩比較糗大,還是死賴在一個陌生男人身上打死不起來更丟臉?
正當她猶豫不決之際,驀覺身後的人把一件運動外套的袖子拉到她身前在腰際綁了一個結,再替她拉好連動外套,遮住屁股清涼通風的地方,然後把一個百貨公司的袋子放在她腿上。
「這是新買的休閒服,」熱氣又在她耳際吹拂。「褲子也許有一點長,我想卷兩卷應該可以了。」
嗚嗚……得救了!
「謝……謝謝。」又是一聲小貓叫後,她立刻竄逃至盥洗室裡,待她換好那套又捲袖子又捲褲管的休閒服出來,莊月靜正在門外等她。
「他呢?」
「走了!」
舉高運動外套,「那這個怎麼辦?」她脫口問,旋即發現還有許多人覷著她偷笑不已,雙頰不禁又熱辣辣地赧了起來,連忙拉著莊月靜倉皇逃向樓下,逃出麥當勞,逃往天涯海角。
這晚,邵家爆發了一場世紀大決戰,邵曉笛指天畫地發下毒咒,堅決這一生要以高跟鞋、窄裙為最大的仇敵,誓言無論何時何地,只要兩方一碰面,便要徹底殲滅「敵人」,殺它個腥風血雨、屍橫遍野!
邵家三位姊姊頭一回戰至半途便丟盔棄甲遣使求和,畢竟害親愛的妹妹出糗到沒臉見人的罪魁禍首正是她們三個,於是,兩方終於簽下和平協定。
一、鞋跟絕不超過三公分高。
二、所有的窄裙統統回收。
曉笛滿意地回到房裡,再次掏出自那件運動外套內袋裡摸到的一封信,寄信人是誰看不懂,就跟他那件T恤上的字母一樣,不是中文,也不是日文,連英文也不是,但是收信人卻清清楚楚的一目瞭然──
孟樵先生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