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梁炫波在跑了數次廁所,再經過將近半天的休養生息後,終於恢復了元氣。
    但他不得不對沈依婷的表現,打了個很糟糕的分數。
    拜託!他不過是肚子痛,想請她扶他一把,她有必要歇斯底里成那副德行嗎?那要是他將來不小心怎樣,她會擔心成什麼樣?
    呿~~她那樣子,簡直是沒用到了極點。
    但他卻沒再往下思索,他為何會不忍心看到她那張惶失措的小臉呢?
    是心疼嗎?好像有那麼一點點,但他幹嘛心疼她啊?他對她除了貪戀她的手藝之外,其他的都沒放在心上啊!
    是憂心嗎?好像也有那麼一點點耶!但他幹嘛為她憂心啊?她根本就是對他別有所圖的女性,他幹嘛管她的死活?
    但他就是揮不去她那害怕他有個三長兩短的擔憂模樣,唉!他是怎麼了?
    「叫沈依婷進來。」梁炫波決定停止所有對她不該有的遐思。
    「是!」人事經理雖不明白發生了什麼大條的事情,但他約略觀察到梁炫波對沈依婷的不平等待遇,而由於他在皇風造景好歹也待了近十年,跟梁炫波的交情匪淺,便忍不住仗義執言起來,「對她溫和點吧!」
    梁炫波聞言,心頭一驚,他對她難道還不夠溫和嗎?
    他沒對她說過一句重話、沒讓她在眾人面前丟過臉……這樣還不夠嗎?怎麼她還那麼會做公關,竟能讓公司內最公正無私的人事經理替她講話?
    呿~~她果然有夠厲害。
    會玩手段的女人果然很恐怖。
    「嗯~~」但他沒將自己的心思說出口,免得再讓那沈依婷抓到把柄,再在公司找靠山。「叫她進來吧!」
    人事經理這才出去叫人。
    梁炫波就趁這短短的幾分鐘,悄悄釐清自己混亂的思緒。
    她是顧蘭生想推給他送作堆的人、她是無時無刻不試著討好他的人……
    他如果依了自己現下混亂的心境,真對沈依婷有點有的沒的的話,那豈不是成了顧蘭生那票人的笑話?
    不!他才不幹。
    就在他的思緒亂成一團之際,小劉竟然偷偷的闖進他的辦公室內。
    梁炫波的怒目一瞪,「你是誰?滾!」他最討厭別人未經他的同意,就隨便跑到他的眼前。
    小劉雖然滿心的哀怨,自己為梁董做了這麼多事,他卻連自己是誰都不清楚,但他心知此時不是自怨自艾的時候,「梁董,」他急急的說:「我是保全員小劉,我必須立刻跟您報告我今早在茶水間所看到的不軌之事!」
    一聽到茶水間三個字,梁炫波馬上聯想到沈依婷。
    於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嘴的問:「什麼不軌的事?不會去跟人事經理報告嗎?」但他卻很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與沈依婷有無關聯?
    「那個……」小劉故意支支吾吾的。
    「說!」梁炫波最討厭別人浪費他寶貴的時間,當下一拍桌,就像包公審案般。
    「是!」小劉被嚇到,馬上囁嚅的說:「就、就是……沈小姐在泡咖啡時,奸、好像有加、加料……」
    梁炫波的面容立刻沉了下來,頓時憶起上回小劉似乎也跟他打過小報告,說沈依婷打算在他所喝的咖啡中加什麼丸不丸的。
    各種不堪的想法當下在梁炫波的腦中發酵,他無意識的以指頭在桌上敲擊著,久久才正視小劉。
    「你是保全員小劉?」好!他記住了。
    「是是是!」小劉好開心自己終於被梁董投以正眼。
    梁炫波想了一會兒,「很好,從現在起,你的工作多了一項。」
    小劉很認真的盯著梁炫波看,「能、能為梁董服務是、是我的榮幸。」他結結巴巴的說。
    梁炫波點點頭,「你附耳過來。」他冷冷的交代完工作細目,又警告道:「做得好,我有賞;做不好……」他故意拉長音。
    「我一定會為梁董上刀山、下油鍋,就算赴湯蹈火,我也在所不辭。」小劉趕緊將自己滿腔的熱情與忠貞不二的心攤在陽光下。
    「你去吧!」梁炫波滿意的揮揮手,「這件事我希望只有天知、地知……」
    小劉很機靈的接下去,「梁董知與我知而已。」
    看著小劉匆匆離去的背影,梁炫波嚴肅的面容竟露出一絲促狹的笑意,「沈依婷,這下有得你玩了!」
    他絕對會讓這件事的始作俑者——顧蘭生吃鱉的。
    就不信他玩不過他那票損友。
    「梁董……」沈依婷怯生生的站在梁炫波面前,滿臉的擔憂,「你真的好了嗎?不需要進醫院檢查看看嗎?」
    她一回想起他那痛到滿頭大汗的虛弱樣,就好捨不得。
    梁炫波瞇著眼看著沈依婷,久久才問:「你這麼希望我住院嗎?」
    哪是啊!她只是擔心他會有什麼後遺症而已,所以她老實說:「徹底的檢查一番總是比較安心吧?」她想不透他為何會突然「發病」!
    她竟然還敢睜著眼睛說瞎話?!
    明明就是她偷偷在他的咖啡裡下藥,她竟還裝出一副無辜的模樣,簡直是十惡不赦!
    梁炫波看沈依婷絲毫沒有反省之意,更下定決心要給她一點教訓。
    「也對,」他於是順著她的話往下說:「我也大半年沒做健康檢查了,該是去醫院檢查的時候了。」
    沈依婷一聽,當下開心不已,「梁董,我陪你去。」她很興奮的自願幫忙,「我以前就有照顧我爺爺的經驗,我可以照顧你。」
    她邊說,雙眼邊閃爍著亮晶晶的光芒,彷彿能照顧他是件多麼大的榮耀似的。
    梁炫波明明是故意想設下陷阱讓她自動往下跳,卻在見到她欣喜的模樣時,心跳莫名的失了規律。
    靜一靜!他用力的讓心神回復平靜,不懂自己在迷亂什麼,她之所以想照顧他,不過是想藉機接近他,他幹嘛動心啊?
    「嗯~~到時候或許真要麻煩你呢!」他故意這麼說。
    沈依婷已經笑得合不攏嘴了,頭也不停的隨著雙手直搖晃著,「不麻煩、不麻煩。」還正合她意呢!
    畢竟,如果他能住在醫院裡,那她就能一天二十四小時的跟在他身邊,不是有句「近水樓台先得月」嗎?
    她一定可以趁那短短的幾天摘下他這個大月亮的。
    看到沈依婷完全不隱諱想接近他的心意,梁炫波下意識就是將她歸類於「很有心機」的一類,而那類人恰好是他最不屑的。
    所以,即使他對她時而有動心的感覺,但他總會將那心緒壓抑住,再以輕蔑的目光去看沈依婷。
    或許是他本來就有打光棍的心態,再加上不喜歡自己淪為別人肖想的對象,而產生的消極心理吧!
    事實上,連他也弄不太懂自己真正的心意。
    「就這樣,你先去工作吧!」梁炫波丟下魚餌後,便直接趕人。
    可沈依婷卻感到不解,「不是現在就去醫院嗎?」
    眼睜睜的看著梁炫波被肚痛折騰了一個上午,她好心疼,恨不得現在就能帶他到醫院好好的檢查,她可不希望自己心儀的男人有個什麼萬一。
    梁炫波忍不住抬眼瞄了她一眼,她……也未免太猴急了吧?
    沈依婷又發現到梁炫波看她的目光彷彿想殺了她似的,這讓她脆弱的少女心很受傷,而她向來喜歡將問題攤開了談,「那個……梁董,」她雖然說話的嗓音有點抖,卻很堅持的問出心中的疑惑,「我可不可以請問一下,你……是不是有一點點……」
    她試圖將想表達的話語以手勢比出,所以,她用拇指與食指比了個不到一公分的距離,「有這麼一咪咪的不、不喜歡我啊?」
    雖然話是她自己問出口的,但她還是頓時就受到傷害,幾乎沒有膽量去聽他的真心話。
    梁炫波沒想到她是這般敏感,而如果是平時的他,他絕對會有話老實說,直截了當的告訴她,他的確不喜歡她,並要求她滾離他的視線之外。
    但就在這一瞬間,他卻沒將心底的話說出口。
    他不知道是她那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可憐表情吸引他,他才說不出傷人的話語;還是他想隨著顧蘭生的把戲玩一玩,打發一下無聊的時間,反正,他就是沒把握第一時間將話說清楚、講明白。
    其實,沈依婷在提出疑問的當下,心中已做好決定——
    如果他真不喜歡她,那就算她再喜歡他,她也會默默的收起那份喜歡,從此退居角落,再不打擾他的生活,畢竟,人家已經親口表示討厭她在他身邊團團轉了啊!
    她就算再不識趣,也不會做個纏人的討厭精。
    但如果他不討厭她,那她絕對會使出十八般武藝,用力的讓他知道她的好,進而喜歡上她。
    所以,當她將話問出口,她就忐忑的以直勾勾的眼神盯緊他,一瞬也不瞬的看著他臉上的每一個表情。
    她的緊張全都看在粱炫波的眼裡,照理說,以他這麼成熟的男人,是該對她實話實說才對,既然不準備給她機會,就該盡早讓她死心。
    但他就是沒這樣做!
    別問他為什麼,因為連他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只是默默的看著沈依婷,久久才問:「你怎麼會這麼想?」多不負責任的話啊!但他真的沒多想。
    卻見沈依婷的小臉從緊張、忐忑,然後逐漸籠上笑顏。
    「耶~~」突然,她無預警的爆發出一聲歡呼,「我亂想的……我知道了……我會努力的,我絕不會辜負你的期望的,真的!」
    她踮起腳尖,什麼都沒多想的拉住他的雙臂,深深的看進他的眼中,斬釘截鐵的對他說:「你一定不會後悔的。」
    說完,她滿心喜悅的轉身想離開他的辦公室,但轉念一想,又回過頭殷殷的對他說:「就這樣,我不會逼你的。」她很懂事的點頭,「那我先去做事,明天我會替你準備早餐跟午餐的,還有……」她深情的看著他,「任何時候你想到醫院,我都會陪著你的。」
    梁炫波沒說話,呃~~他其實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他剛才的話是讓她產生了什麼樣的誤會是嗎?
    而且,他才沒打算讓她再替他準備早餐,誰知道她會不會再偷偷放進什麼「好料」?他才不肯活受罪呢!
    但是,她剛才那番話……什麼「我亂想的……我知道了……我會努力的……你一定不會後悔的……」那是什麼意思?!
    她該不會是想歪了吧?
    天!他可不要聰明反被聰明誤才好。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沈依婷便捧著熱騰騰的咖啡,及兩份美味可口的三明治到他的辦公室報到。
    「梁董,今天是牛肉起司跟烤雞排三明治,你快享用。」將三明治擺放在梁炫波的桌上後,沈依婷再次從自己的包包內取出另一份很普通的火腿三明治,「這是我的。」
    沒錯,她就是打算天天跟他一起享用早餐。
    梁炫波眼尖的看到她的包包內還有一個便當盒,忍不住問:「那又是什麼?」
    「哦~~」沈依婷立刻粲笑如花,順手將那便當盒取出打開,「哪!你看,這是你今天中午的便當喔!有滑蛋牛肉、蒜香牛小排、干扁四季豆跟培根高麗菜苗,我還有幫你計算卡路里呢!」
    她在他面前展示色香味俱全的便當。
    完了!她來真的。
    梁炫波昨天就被她嚇到死了,今天哪敢再吃她「精心」準備的佳餚?
    「先放在那兒就好。」他口氣冷淡的說,「你先出去工作吧!」去做那些小妹該做的事吧!
    咦?
    沈依婷不解的望著他,不懂他怎麼沒像昨天早上那樣,飢渴的吃她準備的三明治、喝她所泡的熱咖啡?
    而她馬上聯想到的就是——
    「你還在不舒服是吧?」她忍不住關心的湊上前,將自己柔若無骨的小手貼上他的額頭探了探,「還好沒發燒。」
    啊~~又摸到他了,簡直是賺死了!
    昨天下午她觸碰到他穿著西裝的手臂,感覺他好雄壯;而今天,她終於得以一親他的肌膚,她好幸福喔!
    梁炫波不是很明顯的將她推開,「我今天很忙。」以冷淡的口氣將她拒於千里之外。
    「哦~~~依婷很識時務,立刻將自己那份早餐放進包包中,再將屬於梁炫波的早、午餐放在他的桌上,很有禮貌的朝他一鞠躬,「那我先出去做事了。」
    臨走前,她忍不住關心的提醒道:「梁董,別虐待自己的胃,要趕快吃早餐喔!」
    梁炫波一見她離去,便立刻按了內線。
    「小劉,限你在兩秒鐘內滾進來。」語畢,梁炫波直盯著那散發出誘人香味的早、午餐,而後強迫自己別開視線。
    小劉一進到梁炫波的辦公室裡,立刻狼吞虎嚥起來。
    他怎麼會完全不防沈依婷呢?呃~~因為只有他才知道事情的真相,那個下藥的人是他而不是她,他當然可以安心的大快朵頤羅!
    梁炫波看著小劉吃得津津有味,不禁好奇的問:「你都不擔心嗎?」整個皇風造景公司的人都看到他昨天的糗樣,不該不怕啊!
    小劉深怕露出馬腳,趕緊自圓其說:「那個……梁董,我、我……不是說過,就算是為梁董上刀山、下油鍋……」
    梁炫波立刻以手勢打斷他的話,這小劉是忠心不二,但就是說話太噁心,讓他聽得全身起雞母皮。
    「中午記得來吃午餐。」換言之,他是不會再吃沈依婷為他準備的任何食物了。
    「是!」小劉沉浸在美味中,又能得到上司的信賴,此時,他深信人生是美好的。
    快到中午,沈依婷正想偷溜進梁炫波的辦公室,與他一起共進午餐,卻被人事經理叫住,「依婷,等一下你跟造景部的老張和業務部的小楊一起去拜訪客戶。」
    他好不容易說服梁炫波別再浪費人力,讓沈依婷不再只是負責洗洗杯子、送送公文。
    事實上,他發現沈依婷的口才還不錯,也因此,他特地讓業務部門的人帶她出去見識一下如何說服客戶。
    他深信沈依婷應是可造之材。
    尤其是她處心積慮想接近梁炫波所花的心思,如果用在公事上,絕對會闖出一番成績的。
    「啊~~」沈依婷卻像是聽到什麼噩耗般,「可是、可是我要……」要去陪梁炫波一起享受午餐耶!
    「囉唆!」人事經理其實早就知道梁炫波的打算,但他不忍心讓沈依婷知道梁炫波的壞心腸,「叫你去就去,哪那麼多理由。」
    沈依婷只好委屈的收拾好包包,再趁空跑到梁炫波的辦公室門口。
    她大著膽的沒敲門就一把推開,還壓低嗓音說道:「梁董,對不起,我今天不能陪你吃午……」接下來的話消失在她口中。
    她不解的望著梁炫波辦公室裡的情景。
    但還好梁炫波夠機智,只愣了零點一秒,隨即便破口大罵,「混蛋!哪個人膽敢不敲門就亂進我的辦公室,是誰!給我報上名來,我立刻讓人事經理請他回家吃自己……」
    還沒聽完罵人的話語,沈依婷已經頭一縮、人一閃,趕緊逃到門外,還躲得遠遠的。
    拜託!她才不想被梁炫波發現是她呢!她可不想回家吃自己。
    她可是經過一番努力,才終於能在梁炫波的身邊跟前跟後的,她哪肯失掉這個大好機會啊!
    只是……她剛才看到的畫面,代表的是什麼意思呢?
    她……好疑惑喔!
    可是,她又不敢明目張膽的去問。唉!算了,先藏在心底好了。
    等有機會時,她再問個水落石出吧!
    而梁炫波的辦公室裡,也有兩個人正在喘大氣。
    梁炫波是正在享用公司小弟幫他買回來的排骨便當,他才剛夾起肥嫩多汁的排骨咬了一口,兩頰塞得滿滿的,卻正巧被沈依婷瞧個正著。
    小劉則是端著沈依婷精心準備的便當,大口大口的扒著飯,而那鬆軟柔嫩的滑蛋牛肉汁則順著他的嘴角流到下巴。
    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
    梁炫波不吃沈依婷親手為他準備的便當,而給小劉吃,卻被她看到……
    感覺不太好耶!
    好像做壞事當場被抓包一樣。
    「那個……」小劉好不容易嚥下口中的飯菜,惶恐的問:「梁董,被她發現了耶!」
    梁炫波從沒想到這麼快就會東窗事發,一時也有點無措,卻又不能在屬下面前示弱,只能逞強的說:「發現又怎樣?我不能找人試毒嗎?」
    咦?好像很合理的解釋耶!
    小劉一聽當下就釋懷了,「是啊是啊!我只不過是在替梁董試毒嘛!」
    嘿嘿!但他絕不是個守口如瓶的人,他一定要找機會去向沈依婷炫耀,讓她知道他小劉才是梁炫波身邊的紅人。
    粱炫波卻是有些煩躁,嗯~~他該如何圓謊呢?
    他是很想嘗嘗她的手藝,但她居心不良,誰知道什麼時候會再讓他狂瀉千里,他總不能冒著生命危險陪她玩吧?
    一這麼想後,梁炫波才決定,自己不必為此事感到歉疚。
    誰教她這麼愛巴著他,那他為了不傷她的顏面陪她玩玩,已經算對她好的了,她也該偷笑了。這麼說服自己後,梁炫波就沒將此事再放在心上了。

《追夫成績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