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汪佩柔獨自走在台北街頭,微寒的涼風從她的衣領灌入,可她卻絲毫不感覺冷。
    因為,她的心比寒冷的天氣更冷!
    「為什麼呢?」她不停的問自己,「為什麼我已經付出這麼多,卻得不到其他人相對的回報呢?」
    為什麼就沒人肯發揮一點點的同事愛,帶著她一起領略一下過情人節的快樂呢?
    她要的不多,就是分享一點點人家的幸福而已,真的!
    小時候唸書還不覺得,但在讀高中、大學時,她就已約略知道有情人的同學沉浸在幸福王國的美妙感覺,她當時就很羨慕。
    但她心知肚明,那時的自己是無權談戀愛的——她只是個寄住在親戚家的拖油瓶,是不能多增加他人負擔的,所以在就學期間,她除了拚命用功以爭取獎學金外,剩下的時間便努力打工,以賺取自己的學費。
    那時的她,一直在隱忍著……
    可現在不同了啊!她已經獨立,能自給自足,是到了該嘗嘗有情人的滋味的時候了吧?
    而且,她並不貪心啊!
    她只想要短暫的擁有,從沒打算認真——畢竟憑這樣兩手空空的她,拿什麼去跟人家認真啊!
    而這樣……難道太奢求嗎?
    「哼!我才不會這樣就放棄。」這是她對自己的期許,「我一定要找個情人來過節。」
    就在她叨叨絮絮的同時,突然天外飛來一張廣告DM——
    情人節,你寂寞嗎?
    夜裡,當別人身邊有男人陪伴,你卻只能抱著沒有溫度的枕頭。
    你——不冷嗎?
    你們的寂寞,我們都知道。
    「情人限時專送」,專為想愛的女人而設立。
    我們的服務宗旨是——滿意服務,客戶至上、來者不拒。
    我們的貨色齊全,品質第一。
    不論是成熟的、清純的,不管是溫柔派、野獸派,
    不管膚色是紅黃白黑,
    只要你需要,我們這裡應有盡有!
    天下沒有孤獨的女人,只有不行動的女人。
    快拿起電話,撥打「終結寂寞」專線:
    OOO—520—520
    鈴鈴鈴、我要你、我要你……
    (24小時服務)
    或網址:www.iwantlover.tw
    等你喔~~
    這……這是什麼玩意兒?!
    可現在的重點不是這個,現在的重點是,這張DM上的內容如果是真的話,那她的美夢就能成真了耶!
    只不過……她再次仔細的一個字一個字的研讀DM裡的內容,嗯~~應該要花掉她不少銀子吧?
    但一想到先前無論她如何苦苦哀求,卻沒半個同事肯讓她與他們一起共度情人節,她就忍不住想賭賭氣。
    花錢就花錢,至少在情人節那一天,我一點都不會覺得寂寞。」那樣就夠了。
    「好,心動不如馬上行動。」汪佩柔立刻拿出手機撥打DM上的聯絡電話,「希望能買到個好情人來作伴!」
    「阿廣,對不起,雖然你的輪班時間還沒到,但情人節將至,我們的生意實在好到不行……」身為「情人限時專送」公司老闆的齊橫生,在電話另一端提出無理的要求,「你能不能抽空過來幫點忙?」
    沒想到展昱廣正因最近忙於整頓幾個公司的問題部門,心境陷入一片陰鬱中,如今剛好藉此機會跳脫一下,當然義不容辭的答應了。「齊老闆,你別這麼客氣,我馬上就過來。」語畢,切斷手機,走到辦公桌前按下內線電話。「逍遙,你幫我更改一下行事歷,我這個週末不辦公。」
    「是,總裁。」樂逍遙立刻拿起PDA,開始更動展昱廣的行程。
    才一會兒工夫,他便神情輕鬆的出現在展昱廣的辦公桌前。「總裁,您只需在下週一下午一點前進到公司即可。」
    展昱廣聞言,臉上原本緊繃的線條立時和緩下來,
    「謝謝你,逍遙,我就知道你辦事、我放心,」說完,展昱廣神態從容的自座椅站起身,取過樂逍遙替他遞過來的黑色呢大衣。
    樂逍遙恭敬的替老闆穿妥大衣後,才好整以暇的自口袋裡取出一盒包裝精美的「禮盒」。
    「總裁,您該在拿到這個後再誇獎我。」
    展昱廣看清楚他手裡的保險套後,不禁笑了。「真有你的,逍遙。」
    接過保護他自己的「工具」,展昱廣沒絲毫留戀的離開辦公室,像是對自己另一份「打工」的差事期待已久似的。
    這讓樂逍遙忍不住追上去多叮嚀兩句。「總裁,打工時如果看上極品,就留下來佔為已有吧!至少會安全些。」
    展昱廣沒回頭,但身子還是怔了一下,他……也是有過這樣的打算,只是,目前他實在煩得容不下其他事物啊!
    停頓一下後,展昱廣隨即又昂首闊步離開。
    獨留樂逍遙在背後喃念苦。「都打工快三個年頭了,怎麼可能碰不到半個心儀的伴呢?」
    除非總裁是個無心之人!
    但有他在,只要他身為總裁的特助的一天,他非協助總裁得到幸福不可,不然他會有愧對職守的挫折感的。
    再加上對付展昱廣這個冷面總裁,一直就只有他一個人有辦法啊!
    汪佩柔依照電話裡的指示,來到「情人限時專送」公司,一進門,她根本沒注意到四周全是帥哥,只誠心誠意的對著櫃檯服務人員訴說自己的立場。「我、我沒多少錢,所以我也不要求太多……」
    由於她是那麼渴望能買到一個完美的情人,陪伴她度過寂寞的情人節;她是那麼渴求能在出社會的第一個情人節裡,享受被人呵寵、照顧的滋味,所以,她卸下了愛耍寶的面具,不刻意去奉承他人,更不像平日那樣因緊張而老是闖禍。
    她是如此的認真,以致目光充滿了害怕被寂寞吞噬的難解神采。
    換作任何人看了,都會避之唯恐不及,可就只有懂得那樣孤寂眼神的人,才會產生想接近她的慾望。
    沒錯,在一屋子的男人裡,唯獨一個人看懂了汪佩柔的眼神。
    對,就是他——展昱廣。
    他也不懂為什麼,他才一踏進這快一個月未曾光臨的地方,看著熟悉的生張熟魏……呃~~不是啦!是一堆眼熟的同伴們進進出出的,莫名就讓他的心頭產生一股放鬆的感覺。
    但緊接著他的目光隨意一瞥,適巧對上汪佩柔那充滿冀望、渴求,卻又恐懼的驚詫眼神。
    像……像極了他在夜半時分的孤獨樣!
    他頓時被她無肋的神采給煞到。
    「我可以選擇客人嗎?」進「情人限時專送」三年多來,展昱廣第一次這麼想將個女人抱在懷裡呵護。
    所以,他忍不住向老闆齊橫生提出不情之請。
    齊橫生有點訝異,卻也因自己眼前幾乎擺不平的狀況;—只因一個無知的女人提了一大袋錢……還指名要他作陪,讓他頓時無暇去管其他。
    「可。」齊橫生還得去擺平其他女客呢!
    展昱廣獲得老闆的首肯,便直朝目標物走去。
    當他就快走到汪佩柔身邊時,聽到她正心焦的與櫃檯的帥哥接待員交涉——
    「我……只要你們指派個好情人給我,我不需要帥的。」她不挑,只要是男人,該有的功能都具備,她不介意是胖是瘦、是美是醜、是溫柔派還是野獸派的。
    嗯~~基本上,她會來者不拒啦!
    所以,看在她這麼「隨和」的分上,他們能不能給她打個大折扣?
    可她沒想到的是,帥哥接待員卻很不屑她這種「不挑」的客人。「很抱歉,我們這裡就只有帥的、俊的、美的、好的……」
    「那也行啦!」就說她不挑咩!「我只希望那個情人能寵我一整天,陪我做盡情人該做的事……」
    對啦!沒錯,她心底的打算就是,既然花了銀子,就該做盡情人間所有的事,包括……
    帥哥接待員卻懶得再聽下去,直接打斷她的話。「我們本來就有提供你所說的服務,所以,我可看不出我哪裡有義務替你多打折扣!」
    他最最討厭那種小鼻子、小眼睛的小氣客人了。
    「那……」汪佩柔偷偷捏了一下自己存款不多的存摺,「是不是一定得先付清呢?」
    假如能「先使用、後付款」,或者更好是能「分期付款」,那她就不怕了。
    「廢話!」帥哥接待員很不爽的指出,「我們陪你吃、陪你玩、陪你睡……你當然該先付清——」
    想免費試用他們這群大帥哥,她去作夢比較快!
    「呃~~」看來只好在折扣上商量了。「那……」汪佩柔乖乖的將自己的存摺從包包裡取出,「你告訴我一個數吧!」
    如果不足,她等會兒再去辦一張現金卡。
    卻沒想到從旁邊突然伸出一隻大掌,接過她的存摺。「我們直接來談折扣吧!」
    咦?他誰啊?!
    汪佩柔狐疑的瞅著突如其來的男人,但他長得還真好看,雖然小有威嚴,顯得有點冷漠,但卻又有點溫柔的感覺。「你……」
    「展哥?!」帥哥接待員不解的輕嚷,「她是個澳客耶!」
    誰、誰說她是澳客的?
    「我才不是!」趕緊對帥哥接待員解釋,「我只是比較精打細算而已。」哪是從澳洲來的人客,他不要以為自己長得帥,就隨隨便便污蔑她的名聲好嘛!
    「無所謂。」展昱廣只想確認她眼裡那抹寂寞究竟所為何來?「小八,她,我接了。」
    順手將汪佩柔帶到角落,語氣和緩的柔問:「來,告訴我你的需求,我會盡量滿足你的。」
    真好!
    汪佩柔差點感激涕零了。「我……」她也不知道為何在乍見他的剎那,就突然決定要以自己最真實的面目與他相處,可能是因為他安撫的眼神讓她卸了心房吧?!「先說好,我的錢不多。」
    「無所謂。」展昱廣來此「打工」從來沒想過要賺錢。
    「我有選擇服務對象的自主權。」他輕言,雖然過去他從未使用過這項權限,但他每次所接的客人,確實都要是他能接受的類型。
    他無法與一個自己完全無法接受的女人上床,就算是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會抵死不從。
    「真的嗎?」汪佩柔一聽到他這麼說,霎時放下心中的大石。「太好了,剛才那位櫃檯仁兄一副刁難的模樣,差點讓我打退堂鼓呢!」
    「還好你沒離開。」他輕聲低語,心底倏地升起一股恐懼感,深怕沒機會與她進一步認識。他將存摺交還到她手裡。「走吧!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詳談。」
    「可是——」她比較想跟他在此把話說清楚。
    「你想留在這裡?」他不解的問。
    看著汪佩柔眼裡的疑惑與隱隱的懼意,展昱廣突然明白她的擔心了,她一定是怕錢不夠吧!「你想先把約簽訂?」
    「嗯!」她不否認的點了頭。「我要的不多,就只是在後天情人節陪我整整二十四小時,如此而已。」
    展昱廣明明可以告訴她——他又沒打算跟她收費,只想抹去她眼裡的寂寞神采,才想跟她有進一步的接觸——但他終究還是沒將話說出口。
    莫名的,一股很奇妙的感覺自他心底竄起,似乎在告訴他,他的心不想放她定!
    怎麼會這樣?!他從不輕易動情啊!
    「好,那你希望如何簽約呢?」為了留住她,展昱廣第一次將決定權交到客人手裡。「只要是你說的,我全依你。」
    這麼好?!「我……」她翻閱著他給她的「情人限時專送」制式化合約。「可不可以拿掉這些?」
    她指著明顯對她不利的條文。「拿掉這條、這條、這條跟這條,費用可不可以是這樣?」她先寫個二,然後在後面畫了三個圈。
    展昱廣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身價竟然如此低廉——就只比在超市打工的時薪多那麼一點點!
    但算了,誰教他對她產生了興趣?
    所以,他好脾氣的說:「你高興就好。」
    嗯~~她真的好高興。
    她寫下自己的條件。「那就麻煩你,從本週日上午八點開始,一直到週一上午八點為止,在這段期間內,你必須做個稱職的好情人,凡是屬於情人該做的事,你一樣都不能少。」
    「成交。」展昱廣依言在簽名處寫下自己的大名。
    「展昱廣!」她看著他的簽名默念。「好像滿拗口的,那我今晚回去再好好想想該如何稱呼你比較親密。」
    親密?!
    她無心的話語竟讓他的心頭一震,他訝異的看著她無辜又純真的臉龐「你……」
    有點難以啟齒呢!
    汪佩柔倒是沒發現他的欲言又止,也在他的名字旁簽下自己的姓名,邊寫還邊驚覺的說:「哇~~我們的名字簽在一塊,像不像是那些要簽結婚或是離婚證書的夫妻啊?」
    展昱廣明知道她只是無心之言,卻硬是心頭一悸,看她的眼光變得深邃起來。
    怎麼了?這女孩是發現到他對她產生了興趣嗎?
    她是在暗示他,可以與她有更進一步的交往嗎?
    還是……但又不太可能,如果她想跟他有進一步的接觸,為何不現在就要他陪她呢?
    因弄不懂她的心思,讓他對她的興趣更深。
    到最後,展昱廣就只能以疑惑的目光直瞅著她——有點不知該拿她如何是好的奇怪感受。
    「那就這樣,我們週日早上見。」簽完約,汪佩柔拿著自己的那份合約。「你會自己來吧?還是要我去接你?」
    展昱廣只覺得好笑。「我有車,我去接你。」
    「那太好了,」汪佩柔這下才覺得大事底定,伸手與他相握,卻在接觸到他的大掌之際,突然瑟縮了一下——
    這是怎麼了?!她被他電到了嗎?
    可不行!她只是個小小上班族,哪能貪心的成日只想跟帥哥在一起談情說愛?
    她沒有那樣的閒錢與時間!
    她趕緊將心底的一咪咪心動隱藏好。「記得要來跟我一起吃早餐喔!」
    說完,她便打算離開。
    卻被昱廣一把拉回,「等等!」
    「還有其他的事嗎?」她直視他的眼,雖然脖子伸得很酸,但她就是想看清他的一切。
    對於這個有幸成為她情人的帥男人,她貪心的想將他完整的收納在心底深處,日後有空時才可以隨時拿出來溫習。
    「你需要的情人……」唉~~雖然已「打工」三年之久,但要他直言說出這種曖昧的話語,他還是說得不輪轉,可他非問不可,因為他們「情人限時專送」也是會提供純服務性質的業務的。
    不知為何,汪佩柔看懂了他的尷尬。
    「哦——」雖然她也是羞紅了臉,但還是勇敢的說出心底的想望。「我要的情人就是包括所有的一切。」
    那……就是他以為字面上的意思羅!
    「我懂了。」
    「那就週日見。」她害羞的跑走了。
    獨留展昱廣狐疑的直盯著她的背影瞧,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逝,他還是無法猜出她的真正意圖。
    就只是想買個情人好過節嗎?
    汪佩柔並沒有直接回家,接下來的時間她都在採買。
    畢竟,她剛才可是拿到了個相當優惠的折扣,所以,她現在可以對自己好一點。「既然是過生平第一個情人節,那我是不是該去買一套全新的內在美呢?」
    才這麼想,她已不小心行經「開運胸罩」專櫃,跟著一群敗金女搶購起來。
    好不容易拎著一套美美的戰利品,從人潮洶湧的專櫃區擠出來,汪佩柔又想到另一件很重要的事。
    「如果睡覺的話……那一套性感的睡衣該是必備的吧?」所以,她又立刻鑽入另一個正逢打折的睡衣專櫃。
    當她終於購妥貼身用品,又汲汲營營的街進一家大型書店裡。
    「我的第一次一定要好好的留下紀念。」她這麼告訴自己,所以她買了一本薄薄的記事本,和一支細字原子筆。
    「現在就只剩去超市採購了。」
    她打算將所有的事全在今晚辦一辦,她細細的計算著。「總共二十四小時,那至少要準備兩頓早餐,一頓午餐、一頓晚餐才夠。」
    匆忙的在超市採買完後,汪佩柔拎著大包小包回到自己租來的小窩。
    「嗨,空空的家,我回來羅!」她隨手扔下買來的衣物,將食物一一塞進克難的小冰箱裡。「有沒人會想我啊?」
    想當然耳,回答她的只有一室的冷清。
    在平日,她必會來上一段悲春傷秋;但今天,她卻興沖沖的大聲告訴自己,一後天我可是有人陪一整天喔!」
    心底開心的感覺幾乎氾濫到不行……
    之後,汪佩柔才將自己塞進小小的沙發裡,拿出買來的筆記本,開始記錄自己的心境——
    X年X月X日星期X
    今晚真是很新鮮!
    竟然有幸以超便宜的價碼買個情人來作伴,害我好期待。
    而明天,則是我告別女孩,邁向女人之路的最後一日,我得好好的紀念呢!
    於是,汪佩柔全心全意的開始計劃,該如何在身為女孩的最後一日留下永恆的回憶。
    於是就在情人節的前一日,她在家裡的每個角落顧影自憐,做出柔美、搞笑、誇張、無聊的動作,讓自己欣賞還是純情少女的自己的樣子。
    「唉~~如果有台照相機就好了,這樣就能拍下我每個清純之姿留念……」她才這麼想著,一個念頭已然在腦海中成形了。

《總裁要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