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E
黑板上寫著一個大大的詞"彩虹"。
謝城推了推眼鏡:"這就是我們復活賽的題目。"
麥田和許亞斯好像又下了什麼賭注,只聽他們交頭接耳,時不時露出"老大"、"蘇雨琪"、"和好"、"你輸了"等等詞語。
袁妙輕輕拍了他們一下,提醒道:"復活賽的題目大家每人都要發言。"
"要想出有靈魂有感情的詮釋方法!"江樂梵酷酷地給大家提要求。
蘇雨琪笑了笑:"上次<<大河之舞>>大家看了以後有沒有什麼啟發?我發現,其他舞蹈類別,很多都會給一支舞取名字,那麼'命題街舞;就並不是心血來潮的產物。關鍵是,怎麼來表現這個題目?"說到這裡,她停頓了一下,彷彿在回憶第一次的"焰","是故事。光是把動作連在一起,觀眾只能看出動作的流暢度還有動作的炫目程度,但不會給他們留下太深刻的印象,因為動作和動作之間沒有聯繫。但如果,我們是用一連串的舞蹈動作來講述一個故事,那麼觀眾就會被吸引住,因為,這就是有靈魂有感情的跳舞方式!還記得'焰'那個失誤嗎?江樂梵用來彌補這個失誤的一系列動作倒是誤打誤撞地成了全場觀眾印象最深刻的一個片段,就是因為,大家從這一系列動作中讀到了故事,一個'死灰復燃'的故事。"
"嗯,我很贊同蘇雨琪的意見,其實,我對'彩虹'這個題目已經有了一個初步的想法。"
蘇雨琪驚訝地看著江樂梵,唇邊露出一絲頑皮的微笑:"那麼巧?其實我也有了一個想法。"
麥田捅了捅許亞斯:"我怎麼覺得,老大和蘇雨琪之間有點不一樣啦?好像比以前更加"
"心有靈犀?"
"對!"麥田一拍大腿,"就是這個詞。"
"要不我們再賭一次?"許亞斯眼珠一轉,嘿嘿奸笑起來。
得到麥田的首肯後,許亞斯拍拍手吸引了大家的注意:"老規矩它規矩!有想法的人要把想法寫在自己的手上,絕對不能互相偷看哦!"
江樂梵和蘇雨琪相視一笑,從善如流地將答案寫在了自己的手上。
"一、二、三,開!"
許亞斯看了看兩邊的答案,得意地向麥田撇撇嘴。
麥田哭喪著臉叫到:"沒道理啊,竟然連輸兩次老大,你們可不可以不要太'心有靈犀'啊?"
TWO
這是一場遠遠比正式比賽還要緊張的復活賽。
因為賽制問題而紛紛意外落馬的強隊,全都濟濟一堂卯足了勁想要爭奪這唯一的一次復活機會。
比賽現在被佈置得很漂亮,閃耀著五彩光茫的玻璃地面,彷彿晶瑩的寶石般燦爛奪目,向前延伸的小舞台上暗藏機關,中間有一個升降台,只有最後勝利的王者才能登上那個高高的被榮耀光環圍繞的高台。舞台的兩側還裝飾著大屏幕的電視牆,不停地循環播放著各支隊伍的精彩片段,每當畫面轉換一支新的隊伍,場下的掌聲歡呼聲就如沸騰的水一般熱烈。越是臨近比賽的開場,氣氛越是熱烈,所有的觀眾彷彿聽到口號一樣,統一整齊地高喊「加油」,他們不僅為自己支持的隊伍,也為每一支再次勇敢地登上殘酷舞台的隊伍而加油。
「呼呼,利德高中不愧是老牌勁旅,跳得那叫一個眼花撩亂啊。」麥田躲在幕布後面伸長脖子看著前面的表演,忍不住感歎起來。
場內現在放的是一首改編過的英文歌曲,悠揚的旋律和動感的節奏交相輝映,顯示了改編者對音樂不俗的瞭解。
「嗯,這個混音做得相當到位,節奏也很有意思。」謝城右手在空中虛擬著拍子的落點,一邊點頭稱讚。
「哇,說得這麼好,我也要看!」蘇雨琪剛換好舞蹈服從化妝間裡面出來,一聽到台上的表演水平很高,眼睛都亮了起來,一個箭步衝到麥田旁邊,「我看看,我看看,那個跳house的男生就是他們今年的新隊長吧。還有那個在做breaking的小個子男生,就是他們的台柱咯,果然非常厲害!哎,那個女孩跳得也很好耶,不過好像之前都沒看到過她耶?」蘇雨琪疑惑地轉向謝城。
麥田也湊上來說︰「是不是那個扎馬尾辮的女孩?嘖嘖,這個身材跳rave真是天作之合啊!」
「是『適得其所』吧……」謝城無奈地推了推眼鏡,又翻了一遍厚厚的數據夾,皺起眉頭,「這個馬尾辮女生確實沒有出現過,我收集的資料裡完全找不到這樣一個人,看來是利德培養的秘密武器了吧!」
「說不定是想藏著等到全國範圍再拿出來的,沒想到被復活賽逼出來了,看來這次的復活賽真的會有很多驚喜啊!」蘇雨琪聽到有強手對戰,體內的街舞因子就不由得蠢蠢欲動起來。
「我看是『驚嚇』吧!」麥田苦著一張臉,「你看利德他們,每個人都跳了一個街舞的分支,而且動作都標準到可以去當教學樣片了,偏偏組合在一起又不顯得凌亂,看來會得高分了!」
「不過這和彩虹有甚麼關係?」展陌遠不知甚麼時候出現的,張口就問到了關鍵點。
眾人把目光都投向了謝城,他當仁不讓地解釋道︰「我想,他們表現的是街舞的『多樣性』,就像彩虹一樣,折射出日光的種種層次。他們也是在用自己的表演,『折射』出街舞這個名詞下的種種層次!」
「哦,這種詮釋很有新意呢……」蘇雨琪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忍然露出了一絲神秘的微笑,「不過,我還是覺得我們更有勝算!」
「9.91分!」正說著,場上報出了利德的最後得分,全場最高分!觀眾紛紛用力鼓掌,表達對這支隊伍的支持。
「下一個,星陽街舞社!」
「到我們了。」江樂梵像特意踩點一樣不緊不慢地從化妝間裡走出。深藍牛仔褲配黑色夾克,把他整個人襯托得更挺拔利落,背後貼著的像銀蛇一樣的銀色鍚紙條反射出耀眼的燈光。
蘇雨琪俏皮地向他比了比大拇指。今天她穿的是一身白T恤和白色長褲,在燈光的映襯下就像能發光的天使一樣,脖子上繫了一條橙紅糅雜著玫紅的沙質圍巾,映亮了她紅潤的雙頰,黑葡萄一樣的眼珠微微瞇起,笑意盈滿她的眼角眉間。
被這樣的笑容鼓舞著,星陽街舞社士氣滿滿。
「必勝!必勝!」喊過口號後,江樂梵向燈光師做了個手勢,表演開始!
黑。
一片漆黑的台上,忽然閃過一道銀光!
彷彿是一個人影在追光下猛地跳躍,亮出了背上的一道銀蛇,又隱入了黑暗。只是被燈光照亮的那一剎那間,觀眾都不由地伸手擋了一下眼睛。
甚麼聲音?
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
在大幕兩邊響起,又回歸寧靜。
會場裡沒有音樂,觀眾們屏息靜氣,一時間,整個舞台上下安靜得像身處曠野。
砰。
在舞台另一頭,猛然轉來一個沉穩響亮的聲音。是跺腳聲?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舞台這一頭,彷彿是應和著那個聲音,如大珠小珠落玉盤一般,持續地響個不停。
那個人影又來到燈光下一晃,銀蛇再次耀目!
習慣了黑暗的眼睛,終於模糊地看出了他,他正在舞台上獨自起舞,是踢踏舞!
那些滴答滴答的聲音,原來是鞋子敲擊地面的聲音!
「啊,我知道了,這是閃電和雨聲!」場中陸續有觀眾恍然大悟地叫出聲來。
就在這時,燈光大亮!音樂聲也震撼出場,充滿爆炸性的瞬間衝擊著場內每一個人的心臟!
蘇雨琪等人已經乘著黑暗在場上排好了位置,燈光一亮起,就猛地樂器,踩著節奏做poping。由於poping是模仿機器人的動作,每個動作之間都有頓點,整齊劃一的頓點動作,配合著音樂中電子流的機械聲音,一下子就點燃了觀眾的熱情!歡呼叫好聲差點把屋頂掀翻。
音樂風格突然一變,旋律靜止,插入了一段合成的英文對話,混音相當有趣味性,用關門聲、玻璃破碎聲、喇叭聲當做節拍分割來斷開對話。
與此同時,其他人也一下子靜止下來,只剩下蘇雨琪和江樂梵輪流炫舞。
兩個人跳的是攻擊性很強的uprock,只見蘇雨琪踩著節拍跨前三部,對著江樂梵指指點點,江樂梵用滑步退後,最後一個後仰倒地接手轉,變成了他在攻擊向前,蘇雨琪向左一個背轉,又向右一個背轉。兩人輪流交替,盡情地炫出各種街舞技巧,讓場下觀眾看得直呼過癮!
此時,音樂風格又開始變化,插入各種串燒段落,比如倫巴、恰恰、鬥牛舞等。
其他人恢復了poping的動作,以蘇雨琪和江樂梵為首,分成兩個陣營,隨著他們一會兒柔情一會兒激烈而變化。這種串燒的表演方式讓一般的觀眾看到了各種舞種風格,還有表演者無過渡轉換時產生的幽默感,但對內行來說,這種表演方式無疑是昭顯了表演者深厚的舞蹈功底及創意表達方式。一時間,場下笑聲夾著叫好聲一片。
音樂漸入高xdx潮,蘇雨琪和江樂梵之間的舞蹈爭鬥也進入了高xdx潮,兩人眼神一閃,終於到了「那個動作」了!只見蘇雨琪直直向江樂梵衝去,突然一個起跳——
燈滅了!
觀眾一片愕然。
就在此時,左半場突然亮了起來,江樂梵帶著三個人跳起了最講求力量技巧的breaking!
沒等觀眾們反應過來,這次又換成了右半場的燈亮了起來,左半場進入了黑暗。這邊是蘇雨琪領頭跳著rave,她和袁妙的跳法以「柔」額外izhu,虛若無骨的身姿和江樂梵一組的陽剛氣質形成了鮮明對比。
就這樣兩組人輪替著舞蹈,漸漸往台中間靠攏,彷彿互相之間有某種吸引力一般。
最後的音樂了!旋律又輕了下去,滴答滴答的腳步聲又響起,不過也慢慢變輕了。
燈光又變回了全場,也在慢慢調暗。蘇雨琪和江樂梵慢慢靠近,但又彷彿彼此不好意思先開口,不斷地兜著圈子。
周圍的人化身成精靈不斷用舞蹈給他們鼓勁,整個舞台就像一個漩渦一樣,吸引著所有觀眾的目光。
到底會怎樣呢?
終於,江樂梵握住了蘇雨琪的手!音樂停止,舞蹈停止,他伸手指向場外——
「看!」
幕合。
看。看什麼?
觀眾疑惑地向他指著的方向看去。
「是彩虹啊!」一個女孩叫起來。
是啊……男孩和女孩產生了誤會,不斷在彼此傷害中錯過,就像刺蝟一樣,一旦靠近就會變成爭吵。就算想要和好,卻又說不出和好的話,就在這個時候,陰霾加暴雨的天氣忽然像感應到他們的心情一樣,突然放晴了。衝動之下,男孩突然握住了她的手。可是說什麼呢?說什麼呢?
「看——」
女孩順著他的手指望去,慢慢浮現出一絲笑容:「是彩虹啊!」
場內靜默了半刻鐘,所有人都沉浸在這種欲語還休的餘味之中。有人想起了自己的朋友,有人想起了自己的愛人,有人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每個人都或多或少地會和別人產生誤會和衝突,甚至越是親密的人越是容易有分歧。就像天空不可能始終晴朗,總會有狂風暴雨一樣。只是,風雨過後,我們是不是有勇氣牽起他的手,對他說一聲:看,彩虹?
稀稀拉拉的掌聲響起,接著像越捲越大的風浪海潮一般,不斷向舞台上襲來!
蘇雨琪在幕後我進江樂梵的手,感動地眨眨眼睛:「我們的彩虹,成功了啊!」
江樂梵想到那天,他和蘇雨琪分別在手上寫的「風雨過後」,以及最後討論出來的核心點「諒解」,還有後來一系列艱難的討論。還有那些努力:為了找一段適合的音效,許亞斯、麥田他們蹲在商場裡把一堆專輯一張張聽過來;為了把效果音完美地融合起來,謝城不眠不休地自學了電腦音效軟件;為了達到最好的效果,蘇雨琪和袁妙天天凌晨偷偷起來排練;而他自己,天天把各種舞種的視頻當功課看到半夜,記下可以用的舞步……
終於,這一切努力的相加才有了今天的表現!他自豪地向蘇雨琪點點頭。
不管評委如何評判,他們已經做到了最好的自己!
與此同時,評委們正在緊張地討論中……
「這是街舞比賽,不是歌舞劇比賽,他們混雜了太多東西,得覺得這譁眾取寵!」
「不管如何,觀眾都被感動了不是嗎?難道舞蹈不就是為了打動觀眾嗎?」
「我覺得很震撼!他們竟然用這些多的技巧來表達主題。而且看似和主題毫無關係,但最後卻讓所有觀眾都彷彿看到真正的彩虹一樣被感動了!這是多麼難能可貴的特質!」
「還是利德的技巧更合符我們大賽的宗旨!」
「始果只是要技巧的話,那我們這次突破性地提命題不就沒意義了嗎?」
……
「沒辦法,只能這樣了……」
主持人終於拿到了評委們討論出來的分數,他看到分數驚呆了一下,隨即高聲念道︰「9.91分!是9.91分!和利德一樣的高分!」
最終,沒有其它的隊伍再能超越星陽和利德,平分的結果讓評委對這兩支名有特色的隊伍難以取捨。
按照一般大會規則,如果比分相同的話,就增加自由尬舞的環節來分勝負。
在等待評委決定的時候,馬尾辮女孩忽然出現在蘇雨琪他們面前,她還沒有換掉比賽的穿著——緊身紅色T恤,白色長褲,鮮艷的顏色和利落的剪裁襯托出她姣好的身材,整個人渾身上下都散發出青春活力的氣息。
「Hi,everybody,我喜歡他們的街舞!很酷!」馬尾辮女孩一副自來熟的樣子,輪流把星陽的人打量了個遍,最後,她的目光停留在江樂梵身上,露出一個神秘的微笑,「你就是江樂梵吧?」
「你是……」江樂梵總覺得她的目光中不止好奇,還有一種說不出的奇怪感覺,略帶謹慎地回問道。
「想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嗎?我想,你一定會收穫不少的!」馬尾辮女孩揚了揚眉毛說道,朝江樂梵勾勾手指,「跟我走。」
江樂梵愕然地看著她,馬尾辮女孩笑了笑,忽地湊到江樂梵的耳邊,低聲地說了兩句話,然後笑瞇瞇地退開了。
江樂梵一下子就愣住了。
「你……」他死死盯著神秘女孩,情不自禁地朝她走去。
就在這個時候,他身後傳來了麥田的大嗓門︰「老大!結果出來了!果然是要加時賽!」
江樂梵生硬硬地停下了腳步︰「我看,還是比賽結束後再算吧!」
「喂,你該不會就這麼打退堂鼓了吧?」馬尾辮女孩看著他露出猶豫的神情,誇張地歎了口氣,「那可是跟你有很大關係的哦。」
「我……」江樂梵回頭望了一眼蘇雨琪,搖了搖頭,「如果可以,你能在這裡告訴我嗎?」
「算了,反正一時半刻也說不清楚。」馬尾辮女孩撇了撇嘴,「總有一天,你會知道一切的!」說著,她轉身,率先一步離開了。
「你」蘇雨琪走到江樂梵對面,帶著探詢的語氣開口說道,「沒事吧?」
「沒、沒什麼,她說的我一點都不懂的,哈哈」江樂梵一邊說一邊往麥田他們走去,看起來不想蘇雨琪再問這件事。
蘇雨琪眼中閃過一絲受傷的情緒,不過她還是帶著微笑問道:「我說的不是她,是你的手。」
「我的手怎麼了?」
「剛才燈[熄得太早了,我本來應該是和你配合好踩著你的手心跳起的,結果一片漆黑中我也不知道自己踩到了哪裡」蘇雨琪不由得露出了擔人的神情。剛才「那個動作」原本應該是作為舞蹈中的高xdx潮,等它結束後才進入熄燈狀態。結果燈光師太心急,快了一步,不但觀眾們看不到,連蘇雨琪都看不到對面是什麼。但當時她已經起跳,來不及調整動作就已經踩到了什麼。在沒配合好的情況下,這種高強度的動作很容易導致受傷,她本想一下台就問江樂梵的,但當時太興奮了,等到現在才想起來。
看到她一臉歉然,江樂梵大大咧咧地笑道:「我們配合了那麼多次了,怎麼可能有錯?就算是蒙上眼睛都不會出問題,放心吧,我的手好得很。」說著,還伸出右手左右晃了晃。
「那我就放心了」蘇雨琪鬆了一口氣。
「老大,快點,到我們了!」
「嗯,那我們走!」
THREE
自由尬舞人數不限,舞種不限,以觀眾的呼聲高低為指標,宗旨,舞者得拿出最酷最炫的技巧來就對了!
兩組人輪流在台上炫舞,直到一方認輸。
頭轉已經比過了,托馬斯旋轉也比過了,各種奇炫的舞技讓觀眾看得大呼過癮,場內氣氛愈發激烈,而舞者在體力消耗之下,額頭上的汗珠成串落下,就像給每個人都帶了一個比鑽石還要璀璨的額飾!
「利德的技巧熟練度還是比我們要高,看觀眾的反應,對我們不太有利啊。」袁妙抹了一把汗,憂心忡忡地說道。
「是啊,現在比賽的關鍵就在於,誰家先能拿出一個鎮得住場的高難度動作了。」謝城說著瞥了一眼江樂梵。
江樂梵點點頭,走到蘇雨琪身邊,輕聲說:「我們再來一次。」看到蘇雨琪擔心的目光,他的聲音裡也帶了一絲促狹,「放心吧,這次除非電表跳閘,全市停電,不然不會突然熄燈了。」
正巧輪到了星陽,江樂梵上場略微做了幾個熱場動作,就向蘇雨琪做了個手勢。蘇雨琪點點頭,用她最擅長的滑步出場,幾個亮相後,突然加速向江樂梵跑去。
「彩虹」中間因為燈光師的關係而隱沒的「那個動作」終於出現在大家眼前——
只見蘇雨琪幾步上前,身輕如燕高高躍起,踩在江樂梵疊在身前的雙手上一個借力——後空翻,輕巧地落地後又不停頓地接上托馬斯旋轉。高空動作加地面動作,空中的靜和落地後的動,力與柔的完美結合讓這個動作有一種充滿了爆發力的美感!
看起來她完成得很輕鬆,但這過程中一直踩著音樂的節拍,在空中翻身的角度,還有和江樂梵的配合都需要幾百次甚至上千次的排練!能做到今天的程度,蘇雨琪不知付出了多少汗水,在手臂上摔出了多少烏青!
觀眾們在一霎間想起「彩虹」中那個奇怪的熄燈片段,終於明白在一片黑暗中,他們完成了一個多麼了不起的動作!嘩嘩的鼓掌聲越來越響,幾乎要掀翻屋頂。
「星陽!星陽!」
無數的喊聲表達了觀眾對表演者的最高敬意!
利德方面遲遲沒有做出反應,看來是被這個意料外的發展震住了。麥田、許亞斯、展陌遠一個餓虎撲食抱住了江樂梵,謝城還能維持風度站在原地,但從他不停地推眼鏡架的動作來看,估計也高興得不行了。蘇雨琪和袁妙互相拍手慶祝後,注意到江樂梵臉色不同尋常的蒼白。
蘇雨琪費力地掰開麥田他們,把江樂梵挖出來一看,他連鼻翼上都佈滿了細密的冷汗。
「你怎麼了?」
「沒事。」江樂梵還是固執地搖頭,還硬是咧開唇瓣擠出一個微笑。
「你——」蘇雨琪一眼就發現他的左手一直藏在背後不肯拿出來,她也不廢話,直接抓過來,擼起夾克的袖子。等她看清他的左手時,忍不住絲地倒抽一口冷氣。
左手腕已經明顯錯位,腫的像個饅頭一樣。蘇雨琪一下子就急了:「都是我的錯!」
江樂梵不在意地把手抽回來笑笑說:「沒事,看起來誇張,其實不疼,都麻木了。等比賽完了,給醫生掰一下就好了。」
謝城看不下去,嚴肅地說:「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萬一骨折的位置不好,就算治好了也使不上力!」
蘇雨琪一想到將來這隻手腕沒力,做不了托馬斯旋轉做不了倒立,這對江樂梵來說是多麼大的打擊!她顧不上其他,拉著江樂梵就往外跑。
「還沒比完呢!」江樂梵抗議。
「比賽怎麼能比你的手重要!」蘇雨琪皺著眉回過頭看他,一臉馬上就要哭出來的樣子,「我怎麼沒早點發現!肯定是第一次踩到的!我剛才怎麼還能踩第二次!真是該死!」
「可是,比賽……」
「比賽有謝城他們,「蘇雨琪轉過臉去,似乎在偷偷擦眼淚,」你現在第一要務是跟我一起去醫院!「
江樂梵沒詞了,同時,感到心裡有種暖呼呼的感覺……手,真的不那麼疼了……
會場裡。
評委從謝城這裡瞭解了情況,交頭接耳了一番,做出了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決定:」兩支隊伍同時晉級!「
怎麼會這樣?
明明剛才的自由尬舞利德已經落了下風!
展陌遠第一個不同意,想去和評委理論。謝城歎了口氣攔下他:」我想我知道評委的意思。「他望向江樂梵離開的方向,沉沉說道:」對地方賽區來說,最重要的是選拔能在全國大賽中得到名次的優秀隊伍。本來我們也許是贏了……但是,評委能看出來,江樂梵是我們的主力,如果他出了什麼意外,我們的勢力就會受到影響。對想要成績的地方賽區來說,這種不安定因素也必須考慮在內,那麼一來,勢力上甚至還強我們一籌的利德高中就成了一個保險槓。「」哇,分析得好好!「啪啪的鼓掌聲從利德那邊一路慢悠悠地來到謝城面前。是馬尾辮女生。」嘻嘻,不過我還不是很懂呢。我只知道,我們今天平手了。「
展陌遠乜了她一眼:「哼,看起來你不服氣啊?」
「Right!」馬尾辮女生馬上轉向他,笑瞇瞇地說道,「其實我還有絕活沒使出來呢!」
「那要不現在就比?」展陌遠最受不得刺激,馬上就要把剛披上的外套甩下來。
「No,No。」馬尾辮女生驕傲地一甩頭髮,「我要和蘇雨琪比!」她又轉向謝城,「麻煩你帶話給她:』下次我會找她單挑!『嘻嘻!」
說完,不等謝城的回答,她又像出現時一樣自顧自地離開了。
FOUR
幸好,並不像外表看起來那麼誇張,江樂梵的手腕只是——
「呃,軟組織挫傷?」謝城皺著眉看向江樂梵,只見他整隻手都被包得嚴嚴實實的,看起來十成十是個傷殘人士的樣子,怎麼都不像是醫生診斷得那麼輕描淡寫啊。
「哎,你問她。」江樂梵朝蘇雨琪努努嘴。
被街舞社的人一起盯著,蘇雨琪也有點不好意思了:「昨天醫生是說不要緊,不過我還是怕有什麼萬一,反正包起來也沒壞處嘛,是吧?」她向袁妙眨眨眼。
接收到她的求助信號,袁妙轉而站到蘇雨琪一邊:「好啦!好啦!蘇雨琪也是關心則亂嘛。」但她臉上一絲詭異的微笑,卻出賣了她真實的想法。
蘇雨琪有點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謝城連忙把話題引回來:「好了好了,今天是為了慶祝我們終於在昨天的地區賽上復活成功,馬上就能進入DancingInWorld的全國大賽了!」
嘩嘩——大家一起鼓掌,彼此的眼中都有一份驕傲。
「所以呢,現在就請大家把聖誕樹下面的禮物送給街舞社裡你最想送的人哦!」袁妙手一指,只見練舞房的角落裡不知什麼時候清空出一塊地方,放著一棵半人高的聖誕樹,樹下面都是剛才每個人上交的禮物。
麥田一臉搞不懂狀況的樣子:「又不是聖誕節,為什麼要放聖誕樹?」
「笨蛋!」許亞斯捶了他一拳,「這叫浪漫懂不懂!」
看到大家還有點扭捏,蘇雨琪第一個上前,拿起了一個包裝精美的小盒子:「我先來。」
「哇!肯定是給老大的!」麥田偷偷跟許亞斯說,「賭不賭?」
「你當我白癡啊,這麼明顯的事都跟你賭!」許亞斯不屑地說道。
可沒想到,蘇雨琪拿著小盒子直直走過了江樂梵向謝城走去!
一屋子的人瞠目結舌的樣子把蘇雨琪逗笑了,她一邊捂著肚子一邊拍了拍陷入呆滯狀態的江樂梵:「好啦,不跟你開玩笑了,這個是送給你的!」
等江樂梵回過神來,周圍的人都起哄地吹起了口哨,他想伸手去接,可是左手包得嚴嚴實實,眼珠一轉,他故意裝出一副為難的樣子,慢悠悠地說︰「我……一隻手不太方便拆啊。」說著,還揮了揮被包得嚴嚴實實的手,促狹地看著蘇雨琪。
「好啦,我知道你不喜歡這麼包,但沒幾天了,你就忍耐一下吧。」蘇雨琪倒也沒再為難他,很爽快地接過了禮盒,一邊拆開包裝,一邊自言自語︰「早知道我就不打包裝了,直接給你就好。」
很快包裝盒被打開了,蘇雨琪從裡面取出一條金屬項鏈,遞到江樂梵的面前。
長長的銀色金屬鋉下方,懸掛著一個形狀有些古怪的吊墜,銀灰色的方框交錯著,中間用細碎的水鑽拚出一個希臘字母,在陽光的映照下閃閃發亮。
「哇!好漂亮啊!」麥田叫了出來,「老大,很襯你哎!」
江樂梵有些驚訝地看著蘇雨琪,蘇雨琪朝他笑了笑︰「你是水瓶座的對吧?這是水瓶座的幸運項鏈哦!送給你,保佑你平平安安,比賽順利,霉氣跑光光!」
她的眼晴裡內閃動著調皮的光,還有一絲溫柔和羞澀,江樂梵怔怔地看著蘇雨琪,唇角慢慢上揚起來。
「喂!你都知道我一隻手不方便了,既然都幫我拆了包裝,那就幫人幫到底,給我戴上!」終於,江樂梵揚起一個有些使壞的但十分純粹的開心笑容,對蘇雨琪說道。
「不用了吧,等你手好了自己戴啦。」蘇雨琪握著項鏈伸到江樂梵面前,可江樂梵固執地不肯收,只是微微低下頭,說道︰「幸運項鏈當然要早點掛上啊!」一副不達到目的誓不罷休的樣子。
蘇雨項抿了抿唇,最後還是好笑地踮起腳尖,輕輕地幫他戴上那條幸運項鏈。
「嗯,蠻好看的呢!」往後退了一步,蘇雨琪裝模作樣地點了點頭,「希望它能保佑你快點好起來,帶我們奪得總冠軍哦!」
江樂梵愛不釋手地望著胸前的項鏈,用力地點了點頭。
其它人起哄完了,也跑到聖誕樹旁邊拿出聖誕禮物互相贈送,氣氛十分熱鬧。
就在這時,蘇雨琪突然發現不遠處閃過一個熟悉的身影。
小欣欣?!
這之只是街舞社內部的活動,小欣欣應該不知道才對啊。一想到她可能看到剛才自己和江樂梵說話的樣子,蘇雨琪像是觸到電一般趕緊退後一步,祈禱著她只是路過井沒有注意到自己,可當她聽到江樂梵發自內心的開心笑聲,又從心底裡希望能跟陶艾欣解釋清楚。畢竟一直這樣偷偷摸摸地下去也不是辦法。
應該下決心了吧?她暗暗地握拳給自己打氣——自己和小欣欣那麼多年的友誼,不會如此脆弱。
想到這,她收起笑容對身旁的江樂梵說道︰「我先走開一下。」
說完飛快地朝陶艾欣的方向追了過去。
"小欣欣,等一下!"
蘇雨琪一路跑過去,追上陶艾欣的時候早已經氣喘吁吁了。她顧不上周圍同學投來的好奇目光,一邊拍著胸口平復呼吸,一邊拉住陶艾欣。
"最近你最近怎麼了?小欣欣,你已經很久沒理我了。其實我"
"不用說了!"陶艾欣打斷了她,抬起眼睛看著蘇雨琪。她的目光看似平靜,但卻彷彿是一把冰刃一樣冷冷地刺向蘇雨琪。
"你想說什麼呢?"她盯著蘇雨琪,她的眼神和聲音都彷彿是來自遠山上的冰雪一樣,"你是不是還想對我說你跟江樂梵沒什麼?你還想騙我到什麼時候?蘇雨琪?!"
蘇雨琪呆住了,雖然以前陶艾欣生氣的時候,也會連名帶姓地叫自己,可是她從來沒有聽到過陶艾欣這樣咬牙切齒地叫自己的名字,彷彿自己和她有什麼深仇大恨一樣。
陶艾欣已經無法再控制自己的情緒,她衝著蘇雨琪大吼起來:"你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嗎?你們兩個人都那麼明顯了,難道我還不明白嗎?"
""
蘇雨琪徹底地驚呆了,她那驚異的神色讓陶艾欣更加憤怒了:"很驚訝是不是?想不到我今天會出現,是不是?你明明跟他在一起了,居然還要騙我說你們根本沒什麼!蘇雨琪,我討厭你,我最討厭你了!"
陶艾欣有些顫抖和撕啞的聲音迴盪在整條通道上,甚至讓蘇雨琪覺得整間校園裡都是這句話的回音。
這是她認識的小欣欣嗎?那個和自己打打鬧鬧的好朋友從什麼時候開始,居然變成了這樣
而此刻的陶艾欣髮絲有些凌亂,肩膀微微聳動著,胸口激烈地起伏著,由於激動而顯得蒼白的臉龐看上去帶著幾分憔悴,因為憤怒而瞪得大大的眼睛裡噴湧著怨恨。
她的嘴唇不住地輕輕顫抖著,雖然她竭力想要咬住嘴唇,但水氣仍舊迅速地在她眼中凝聚起來。
蘇雨琪翕動著嘴唇,面對這樣的陶艾欣,她根本無法說出任何解釋的話來。她第一次見到這樣悲傷和憤怒的陶艾欣,好像是一個不認識的陌生人。
然而,就是因為她,陶艾欣才會變成這個樣子。
蘇雨琪覺得自己好難過,負疚的感覺讓她的心彷彿被什麼沉重的東西拖住了,一直一直往下沉,但她又不知道該怎麼辦。
蘇雨琪的沉默並沒有讓陶艾欣覺得她在認錯,自從見到蘇雨琪和江樂梵在一起之後,陶艾欣的理智已經被嫉妒燒燬了。
她覺得自己被最好的朋友背叛了。
「蘇雨琪,我告訴你,我永遠不會原諒你!」
冷冷地瞥了蘇雨琪一眼,陶艾欣不再理她,重新邁動步子朝教學樓的方向走去。
而蘇雨琪的心像是一下子被掏空了一般,疼得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
FIVE
這幾天來,蘇雨琪一直想跟小欣欣解釋,可她一看到蘇雨琪就變成了一個不聽、不看、不說的瓷娃娃,完全無視了蘇雨項的存在。就算甚麼再樂觀,蘇雨琪也因此受了不少的打擊,甚至躲在自己的房間裡偷偷哭過,就算江樂梵的手腕完全康復的消息也不能解除她的低氣壓狀態。
這天,蘇雨琪像往常一樣在街舞社例行訓練後跟江樂梵一起走出校門,手機忽然響了。
來電顯示︰林焰。蘇雨琪看了看江樂梵,按下通話鍵。
話筒裡傳來林焰略顯疲憊的聲音︰「有一個好消息。雖然明天你肯定會知道,不過我還是想先告訴你。」
「是甚麼好消息?」蘇雨琪盡力打起精神,裝出很開朗的樣子。
「練舞房暫時劃給你們使用,其它社團明天就會把雜物搬開,你們可有更寬敞的地方來練習了。」林焰頓了頓,誠懇地說︰「希望你們能獲取更好的成績。」
這真的是一個驚喜的意外!
大家早就抱怨過現在的練舞房到處都是雜物,一不小心就會撞上,這下好了,有更大的地方可以排舞,想知大家都會很高興的。
「謝謝你。」蘇雨琪感歎道,「你幫了我們這麼多,真不知道要甚麼感謝你才好!」孫秘書的事也好,《大河之舞》的演出票也好,林焰總是比他們舞蹈社自己想得更周到。
「不用謝,這也是你們自己努力得來的。」林焰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寵溺的笑意,「如果你們沒有實力進入全國大賽,今天的學生會會議上我也沒有資本幫你們爭取甚麼……」
江樂梵皺著眉頭的了蘇雨琪一眼,似乎在說,怎麼還沒說完。蘇雨琪向他抱歉地笑了笑,還想說些甚麼,可就在這時一輛黑色的轎車突然在他們的身後猛然剎車。
「啊!」
蘇雨琪受驚地叫了一聲,往旁邊跳了幾步。
「怎麼啦?」林焰擔心的聲音從話筒中傳來。
車門猛地被拉開了,從裡而走出來四個穿著通體黑色衣服的男人。
蘇雨琪突然生出一種預感。
「江樂梵,快走!」
江樂梵一愣,但是那幾個人可不會等他們反應過來。其中一個從口袋裡拿出手帕粗魯地捂向她的嘴巴,另一個則牢牢按住了她的雙手,不讓她動彈。
蘇雨琪意識地掙扎了幾下,可哪裡是他們的對手,只能眼睜睜地看更多的黑衣人圍住了正在激烈反抗試圖衝過來救她的江樂梵。
江樂梵,快走!快走啊!
她在心裡焦急地呼喊著。但江樂梵已經被人團團圍住,只能聽見他在不停地喊她快走。
接著,蘇雨琪的鼻子裡傳入一股刺激的味道,很快便沒有了知覺……
「……雨琪!蘇雨琪!你怎麼樣?快醒醒!」
「蘇雨琪,快點醒過來!」
在一片黑暗中,蘇雨琪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在一聲聲叫著她的名字。
那個聲音很熟悉,但卻顯得無比遙遠,蘇雨琪無論再怎樣努力都無法聽得一清二楚,她彷彿是陷入一潭沼澤之中,儘管用力掙扎,身體卻像被灌了水銀一樣僵硬。
至少……要睜開眼睛看一看吧……
蘇雨琪緊緊閉著的眼皮輕輕蠕動著,長長的睫毛微弱地撲閃著,終於慢慢張開了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鐵灰色的牆壁和天花板。昏暗的房間裡,唯一的光源來自於鐵門上方一盞泛著微弱的白色光芒的電燈,燈泡上面還蒙了厚厚一層灰塵。
「這是哪裡?」蘇雨琪驚訝地看著周圍完全陌生的房間,轉向她身後的江樂梵。
「不知道,我也是剛醒來。」江樂梵無奈地搖了搖頭,露出一絲苦笑,「而且我們的東西都被別人拿走了,想要求援都不行。」
蘇雨琪微微晃了下腦袋,頭還是有些漲漲的發疼。但她還是堅持著站了起來,仔細地打量著房間的佈置。出了上了鎖的鐵門外,就只剩下一扇沒有窗戶的窗子(書上是這樣寫的,我猜大概應該是沒有玻璃的窗子吧)了。可這個窗戶安裝得比較高,蘇雨琪踮起腳尖也看不到。
江樂梵指指他們身下的鐵床,蘇雨琪眼睛一亮,用力點頭,兩個人齊心協力地把鐵床移到窗戶下面,蘇雨琪小心翼翼地站到嘎吱作響的鐵床上,探頭向外望去:「天啊,他們到底把我們帶到哪裡了?」
江樂梵站到床的另一頭,望著窗外的山林沉思了一會兒說:「這棟房子好像是一間已經被廢棄的山間小屋,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我們應該是在市郊的森林附近。這屋子的構造很簡單,東西也很齊全,應該是守林人住的。」
蘇雨琪崇拜地看著江樂梵,「哇塞,你好厲害啊!怎麼這樣看一下就全都知道了?」
江樂梵笑了笑,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髮:「我以前經常跟小傑一起到這邊來露營,有時候晚上也會跟守林人借宿,所以我一看就知道這間屋子是用來做什麼的啦。」
他又探出身子四下張望了一下,回過頭驚喜地對蘇雨琪說道:「太好了!那些人似乎不在附近,我們要趁他們沒回來的時候逃出去!」
「逃出去?!」蘇雨琪的眼睛一亮,隨即垂下頭,「你想從窗戶直接逃出去嗎?我剛剛看過了,這裡跳下去大概有三層樓高,會摔死的!」
江樂梵搖搖頭,拉著蘇雨琪讓她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不會的,你仔細看,雨琪,這裡下面是一片斜坡,看上去雖然很高,其實沒有那麼危險的。何況我們為什麼要跳下去?」
蘇雨琪眨了眨眼睛,不解地問:「不跳下去,難道像壁虎一樣順著牆爬下去嗎?」擺脫,江樂梵不會是看武俠小說太多了吧?這種事普通人不可能做得到吧!
江樂梵看到了蘇雨琪眼裡的疑惑,他也眨了眨眼睛,露出一個有些得意的笑容:「雨琪,我們不是壁虎,我們有繩子!」
繩子?!
這房間空蕩蕩的哪兒會有什麼繩子?
但江樂梵好像變戲法一樣,拉開了房間中另一件傢俱——需要靠一本字典才能站穩的四角矮櫃——的抽屜,露出裡面的一捆麻繩!
蘇雨琪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瞠目結舌地看著江樂梵。
「我說過嘛,以前我和小傑經常會出去露營,也經常跟守林人打交道,我知道繩子對他們來說是必不可少的,所以通常都會放一捆備用!」江樂梵歪了歪頭,最後還是坦白道,「其實在你沒醒的時候我檢查了一下……咳咳,幸好他們只搜走了我們的隨身物品,卻沒想到把房間也搜一下。」
不管怎麼說,這對他們來講,都是不幸中的大幸!他們連忙把繩子一頭繫在床腳上,然後把餘下的繩子拋出了窗外。
「樂梵……」蘇雨琪看著江樂梵一隻腳踏上窗台,忽然有些緊張起來,「你……你要當心啊。」
江樂梵回過頭來,輕輕地笑笑:「我沒事。我說過的,我會保護你,所以,相信我好嗎?雨琪,我先爬下去,然後你下來,我會接住你的!」說完,江樂梵拉了拉繩子,便慢慢地爬出了窗台,拉著繩子朝下面緩緩爬下去。
蘇雨琪緊張得幾乎無法呼吸,她趴在窗口死死地盯著江樂梵緩緩朝下面移動的身影,直到他穩穩落在地上。
就在這個時候那扇鐵門砰的一聲被人推開了!
蘇雨琪一臉惶恐地朝門口看去,幾個穿著打扮一看就是打手的人走了進來,其中一個帶頭的人戴著一副大大的蛤蟆鏡,嘴角掛著一絲冷笑。當他看清房間裡只剩下蘇雨琪一個人時,臉色一變!蘇雨琪連忙閃身擋住那根麻繩,可惜她這種徒勞的掙扎馬上就被識破了。
「不好,那小子跑了!快追!」
其中一個個子較矮的人更加機靈,他推開蘇雨琪,順著窗口望下去,驚喜地叫道:「他就在那裡!還沒跑遠!」
蘇雨琪連忙扒住窗口向江樂梵喊道:「快跑!快去叫人——」
還沒等她說完,那個矮個子一把抓住她,一臉猙獰地罵道:「叫屁叫,滾開!」說完,一下子把她推到其他人那裡。
江樂梵一看到窗戶口出現了一個臉色不善的陌生人,心咯登一下就沉了下去,也不聽蘇雨琪的勸告,反而焦急地喊道:「你們別傷害她!我不會跑的!」
半刻鐘後,江樂梵又回到了這個灰禿禿的房間裡。
「你們還蠻能耐的嘛,差點就讓你們跑了。」戴墨鏡的領頭人玩弄著那卷麻繩,陰慘慘地開口。
江樂梵警惕地把蘇雨琪護在自己身後,疑惑地問道:「你們是誰?為什麼把我們帶到這裡來?」
領頭人打量著江樂梵,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別管這麼多了!反正得委屈你們在這裡待一陣子了。」一邊說著,他們幾個人一邊朝蘇雨琪和江樂梵慢慢走了過來,「為了防止再出現這種讓人不高興的事,你們只好吃點皮肉苦了!」
他朝跟在身後的人示意,那些人立刻衝上來打算抓住蘇雨琪。
「你們這些混蛋!」江樂梵怒吼著,一把揪住一個朝蘇雨琪伸出手的傢伙,狠狠一拳砸在他臉上。那個倒霉蛋被打得慘叫一聲跌倒在地上,可他的同夥們立刻湧上來把江樂梵圍在中間,拳打腳踢。
蘇雨琪驚叫著,想要衝過去幫忙,然而那個戴墨鏡的人猛地伸手鉗住了蘇雨琪的肩膀,他的力氣之大讓蘇雨琪覺得自己的肩膀好像要被捏碎了一樣劇烈地疼了起來。
「放手!你們這些壞蛋!」蘇雨琪顧不得疼痛,拚命揮動著手腳,但她的力量根本無法與面前那個戴墨鏡的大漢相比,那個人用力一推,蘇雨琪被他狠狠推得摔在鐵架子床上,堅硬的鐵條重重撞在蘇雨琪身上,她痛得眼淚都快要流了下來。
「雨琪!雨琪!」
江樂梵發瘋一樣在人叢中想要衝過來,但是他一個人畢竟無法與圍著他的四五個人抗衡,有人一腳踢倒了江樂梵,其他的人囂張地大笑起來,紛紛抬起腳朝江樂梵身上踢去,但江樂梵彷彿根本不在乎他們的拳腳,只是用盡全身的力氣拚命想要朝蘇雨琪爬過去。
「不要!你們別打了!樂梵!樂梵!」
蘇雨琪哭叫著,想要從床上爬起來,卻沒有一點兒力氣,她的眼淚已經不停地湧出來。
「樂梵!樂梵!」她抽泣著大聲叫著,被淚水模糊的視線無意中掠過站在床前的那個正在狂笑的戴著墨鏡的男人,那個人的手背靠近手腕處有一塊青色的印記!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些人打累了,終於離開了,鐵門再一次被重重地關上了。
蘇雨琪踉踉蹌蹌地撲了過去,扶起了倒在地上不斷喘息著的江樂梵。
他穿在身上的淺黃色的外套已經髒得一塌糊塗,頭髮亂得像野草一樣,遮住了大半張臉。他的一條腿受了傷,稍稍一動就痛得渾身顫抖。
蘇雨琪的手一直在抖,她撥開江樂梵額頭上的頭髮,看到他臉上已經有了幾大塊淤青,眼睛也腫了起來,嘴角破了,一絲淡淡的血痕順著下巴淌下來。
「樂梵……樂梵你沒事吧?」蘇雨琪想要把江樂梵扶起來,然而她剛剛一用力去托江樂梵的手臂,江樂梵便吃痛地倒吸了一口冷氣。
「怎麼了?」蘇雨琪馬上停了下來,無比緊張地問道。
江樂梵覺得剛剛被蘇雨琪碰到的地方火辣辣的疼,他不想讓蘇雨琪擔心,朝她笑了一下:「沒事……大概是擦破皮了。」
「讓我看看!」蘇雨琪輕輕地幫江樂梵挽起袖子,胳膊上那一塊青紫色的淤血看上去觸目驚心,連衣袖和皮膚的摩擦都讓江樂梵痛得緊緊咬住了牙關。
蘇雨琪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她抱住江樂梵,把頭埋在他肩上小聲地哭了。
江樂梵忍著疼,伸手在蘇雨琪的背上安撫地拍拍,一邊說道:「好了,不要哭了!只是看上去比較嚇人,其實都是小傷,很快就會好的!」
蘇雨琪胡亂地擦了擦眼淚,咬著嘴唇看著江樂梵,「你又騙我!你一定很痛!」她那被淚水浸濕的茶色眸子彷彿小鹿一樣,含著濃濃的關心和痛惜。
江樂梵靜靜的看著蘇雨琪,看著她那小巧的鼻子因為哭泣而變得紅紅的,目光也溫柔下來。
他慢慢地抬起手,一點點輕柔地為蘇雨琪擦掉她臉上縱橫的淚痕,修長的手指緩緩地在蘇雨琪的臉龐上移動著。
「你看你,都變成一隻花臉貓了。」江樂梵仔細地看了看蘇雨琪的臉,「現在好了,別再哭了哦。」
蘇雨琪點了點頭,扶著江樂梵慢慢地站了起來,走到鐵架子床邊讓他坐下。
SIX
天色一點點暗下來,那盞不知用了多久的電燈時暗時亮,照得整個房間鬼影幢幢,再加上冷風從鐵門的門縫裡呼呼吹過發出嗚嗚的聲音,蘇雨琪忍不住縮了縮身子。
「你沒事吧?」江樂梵擔心地看著她煞白的小臉,一臉焦急地問道。
「沒事。」蘇雨琪壓下不安的心緒,勉強扯出一個虛弱的笑容,「只是覺得這裡這麼安靜,有點不舒服……」她見江樂梵還是滿臉的擔心,連忙換個話題轉移他的注意力,」要不,你給我講個故事吧?「
這個要求可難壞了江樂梵:」啊?故事?「他漲紅了臉想了半天還是開不了頭,」我可從來沒講過……「」就說說你小時候的事吧?「」小時候的事……「江樂梵捶了捶頭,」都是些搗蛋的事。「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忽然想到一件事,」對了,你之前一直說我和你小時候認識,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說到這個,蘇雨琪覺得心裡一緊,之前,她一直錯認江樂梵是哪個小男孩,但林焰卻證實了,那個小男孩其實是已經去世的林峰!因為這件事,她還消極過一段時間,現在想起來,胸口還是有點悶悶的。不過既然江樂梵問了,她也很想把這個埋藏在心中的回憶和別人分享……」你確定要聽嗎?這可是一個很長的故事哦。「
江樂梵肯定地點點頭。」那麼,我就說了哦。「蘇雨琪深吸一口氣,眼前彷彿又出現了那個時候的景象——
那是一個陽光燦爛的夏日午後,炙熱的陽光趕跑了鮮花廣場上許多練舞的人。只有一個小小的身影倔強地在紀念碑下跳動著,她努力地踮起腳尖,向前延伸著手臂,高高地仰起脖子。
汗水濕透了全身,黏糊糊地好不難受,可十歲的蘇雨琪還是努力地保持著相同的動作,儘管腳尖不停地挪動著,快要支撐不住了。」蘇雨琪,為什麼你跳了這麼久,還是跳得這麼差?「」蘇雨琪,你怎麼還做不好這個動作?所有人都學會了!「」蘇雨琪,你明天不要來了,回去好好想想到底還要不要跳……「
老師和同學們的話不停地在耳邊迴響,最後匯成一個聲音——你好差你好差你好差你好差……
腳尖再也站不住,失神的蘇雨琪一下子摔了下去,身體蹭到地面上,胳膊上、腿上好幾個地方都被磨破了。再也忍不住了,委屈的蘇雨琪趴在地上一下子哭出聲音來。
真的好想放棄,反正一直跳不好,乾脆以後就再也不跳了。
就在她傷心哭泣的時候,忽然額頭上傳來沁涼的感覺。」喏,這個給你喝。「
一個稚嫩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蘇雨琪抬起淚水迷濛的臉龐,看到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男孩,正拿著橙汁罐笑嘻嘻地蹲在自己對面。」你為什麼哭啊?摔得那麼疼嗎?「
蘇雨琪扁扁嘴,邊抽泣著,一邊斷斷續續地說:」老師……老師嫌我跳得差,叫我不要再去跳舞了……「這個時候,大家正在練舞房裡練習新的動作吧,說不定下一次公開演出的演員也決定了。她越想越委屈,哭得更難過了。
小男孩歪著腦袋,劉海倒向一邊,露出額頭上的傷疤。他抓了抓頭髮,笑著問:」那你喜歡跳舞嗎?「
蘇雨琪拚命搖頭:」討厭!我最討厭跳舞了!反正不管怎麼跳我都跳得最差!「
小男孩坐了起來,伸手拍拍蘇雨琪的肩膀,一副小大人模樣認真地說:」如果你真的討厭跳舞,就不會哭得那麼傷心了。如果真是因為跳不好就放棄,是懦夫哦!「
蘇雨琪仰起頭,愣愣地望著小男生,忘記了哭泣。
是嗎?是因為很喜歡很喜歡,卻一直做不好,所以才會這麼難過的嗎?她努力回憶著……對了,每次當班上跳得最好的女生開始表演的時候,她總是目不轉睛地盯著,也想有朝一日能挑出這麼美麗的舞蹈。可是輪到自己跳的時候,卻總是……
小男孩靈活地一躍而起,雙手抱在胸前,一副得意的樣子:」不要哭啦,只要你有夢想,繼續努力的話,一定會變得很棒喲!對了,我也是會跳舞哦!來,你看!「」唉?「
在沒有音樂的情況下,小男孩自己哼著旋律打著節拍,開始快樂地跳動起來。他那自由自在的舞姿和表演時輕鬆自在極其享受的表情,一瞬間打動了蘇雨琪。
她崇拜地望向小男孩:「你跳的是什麼舞啊?」
「街舞!」小男孩昂起頭,驕傲地說,「這可是比芭蕾舞還要難的哦!我早就樹立了夢想,長大一定要去街舞最棒的星陽高中,去當街舞社的社長,讓所有人都知道我!」
「好棒,好厲害啊!」
小男孩愈發得意起來:「哈哈!雖然你沒辦法超不過我,不過也要加油哦!如果有一天實現了夢想,一定要告訴我!」
「嗯,我一定會努力的!」
……
江樂梵靜靜地聽著蘇雨琪講她的故事,他原本單純因為好奇而產生的興趣,隨著蘇雨琪低柔的聲音慢慢講述而漸漸沉澱下來,變成一種他自己都分辨不清的感覺。
蘇雨琪的聲音停下來以後,一時間兩個人誰也沒說話,好像都還沉浸在這個充滿希望的故事裡。
過了好一會兒,江樂梵才彷彿很不情願地開口說道:「我想,你要找的人不是我,我在十歲的時候還沒有這條疤……」
「嗯。」沒有察覺到江樂梵失落的情緒,蘇雨琪有點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誰叫她在還沒有確定是誰的情況下,就自說自話地拉著江樂梵做著做那衣服早就相識的樣子。
「那麼,你到星陽來參加街舞社都是為了找到他?如果……我是說,他要是不在星陽呢?」
終於察覺到江樂梵的話裡有些擔心和遲疑,蘇雨琪抬起頭微笑著看向他的眼睛:「一開始,我確實是為了找到他,才來到星陽。但是,在建立街舞社的過程中,和我並肩奮鬥的,是街舞社的成員,是謝城、展陌遠、麥田……還有,江樂梵你。」
江樂梵眼睛一亮:「這麼說,就算找到他,你也不會離開街舞社?」
蘇雨琪認真地點點頭,伸出五個手指頭一個個數著:「我們街舞社剛剛在地區賽上晉級,接下來還有更加激烈的全國大賽,和亞洲區決賽,最後還可以和全世界的街舞高手一比高低,我怎麼捨得走呢!」
「嗯,我們一定會打進亞洲區決賽的!」江樂梵豪情萬丈地揮了揮拳頭,彷彿只要這樣就可以「打」進決賽一樣。結果用力過猛,牽動了身上的傷勢,他一下子僵在原地,疼得皺緊了眉頭。
好像一下子從回憶和比賽的美好幻想中醒來,江樂梵和蘇雨琪這才意識到他們現在還落在不明人士手裡,能不能出得去還難說呢!
氣氛一下子又沉悶下來,天色已經完全黑了,兩個人從下午開始就什麼都沒吃,也沒有水喝,體力和精神都已經到極限了,蘇雨琪不由得喃喃說:「不知道今天晚上吃的是什麼菜?糖醋小排?魚香肉絲,還是宮保雞丁?」
「咕嚕嚕。」江樂梵的肚子很給面子的響了一聲,彷彿也聽到了這些讓人垂涎欲滴的菜名,發出了不滿的叫聲。
「唉,都不知道這些人是幹什麼的……要是手機還在就好了。」真沒想到,平常的放學路上竟然會出現綁架犯!明明當時聽到林焰說的消息還有點高興呢……
「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江樂梵忽然站起身來,警惕地看著周圍。
「哇,你可別嚇我。」蘇雨琪第一時間想到了無數耳濡目染的恐怖片段,滿臉驚慌地縮在床尾。
江樂梵認真地停了一會兒,又躡手躡腳地走到了鐵門旁,把耳朵湊到那條縫隙上。
過了一會兒,他忽然一臉驚喜地回過頭來:「外面好像打起來了,說不定是警察!」
蘇雨琪一聽,也激動得顧不上害怕了,連忙走到江樂梵身旁,凝神細聽。
「呀,真的是……」
夾在呼呼的風聲中,是幾聲模糊不清的喊叫,還有乒乒乓乓的打鬥聲,她極力分辨,忽然覺得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終於,她確定了,是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雖然有點不可思議,不過那個人確實是——
「是林焰!」
SEVEN
蘇雨琪睜開眼睛,使勁眨了眨,映入眼簾的潔白的牆壁以及鼻端縈繞著的淡淡的消毒藥水味,提醒她,之前經歷的綁架並不是夢。
對了,江樂梵!
她想要起身,卻發現自己的手被一個人緊緊抓著,像是生怕她會消失不見一樣。
蘇雨琪心頭一驚,側頭望去,卻發現林焰趴在她的病床邊睡得正香。他自己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襯衣,卻把外套蓋在蘇雨琪的被子上。
淡淡的陽光透過薄薄的窗紗照了進來,給白色的病房裡增添了一抹生氣,陽光投在林焰的身上,他那精緻的側臉被鍍上了一屠淺淺的光暈。那雙平日看起來總是帶著一種壓迫感的眼睛此刻合上了,眼簾偶爾會顫動兩下。不知是不是夢中見到了什麼,林焰的半張臉都埋在手臂裡,只露出上揚的唇角,彷彿還帶著笑容。
蘇雨琪怔怔地看著林焰,覺得心裡有點觸動……
「啊,你醒了?」林焰睡得很淺,察覺到蘇雨琪的動作,他也清醒過來了。
「嗯。」蘇雨琪點點頭,也來不及道謝,先是焦急地詢問:「江樂梵他……」
昨天,林焰帶著人來解救他們,但沒想到綁架犯這方十分頑強,發現敵不過救援人員後,就衝了進來想把江樂梵和蘇雨琪帶走轉移地點。
好不容易盼到有人來救,江樂梵和蘇雨琪當然不會乖乖就範,但對手都是有實戰經驗五大三粗的打手,江樂梵一邊抵抗一邊拚命護住蘇雨琪,不知道吃了多少拳腳。蘇雨琪只記得自己不停地叫江樂梵的名字,然後意識就消失了。
因此,就算自己已經安全地睡在醫院裡了,她也還是不放心江樂梵的安慰。
林焰頓了頓,掩去眼裡的一份失落,淡淡地回答:「他受了一點皮外傷,幸好沒有大礙,醫生說只要休息一段時間就能康復。」
「他都被打到出血了耶,怎麼會不嚴重,不行,我還是要去看看。」蘇雨琪放心不下,掀開被子就要下床。
林焰站起身來,一手按住蘇雨琪的肩膀,另一隻手輕柔卻堅定地捏起被角替她蓋好:「你的身體狀況更需要擔心!」語氣中不禁流露出一絲威嚴。
呃,雖然最後她還是暈過去了,但是,那說不定只是肚子餓過頭了呢?蘇雨琪眨眨眼睛,權衡了一下林大會長的臉色,還是決定把這段辯解吞回去。
「那我什麼時候能去看他?」
林焰看了看手錶,「現在是下午四點,你再休息一會兒,等吃過晚飯再說吧。」
蘇雨琪一聽,兩隻眼睛瞪得老大:「什麼?!已經下午四點了?慘了,那我今天豈不是曠課了?」
「放心吧,我幫你們向學校請過假了。」
蘇雨琪安靜了一會兒,忽然又慘叫一聲:「糟了!昨天晚上沒回家也沒給家裡打電話,他們肯定要急瘋了!」
林焰苦笑著把充好電的手機給她,安慰她說:「我昨天也聯繫過你家裡了。你媽回去給你煲湯去了,一會兒就過來。」
「是這樣啊。」蘇雨琪放心地放下電話,猛地想起重要的事情,「對了,你是怎麼能找到我們的?黑衣人怎麼樣了?有沒有抓到?還有……」
面對這個「問題寶寶」,林焰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不過看她這樣連珠炮似的發問,整個人看起來這麼精神,想必身體是沒有什麼問題了。這也稍稍讓他放心一些。
林焰沒有馬上回答她,而是細心地走到櫃子前,倒了一杯水遞過去,然後才慢慢地將事情原原本本的講給她聽。
原來林焰從話筒裡聽到了她的尖叫,第一時間發現情況不對,立刻從學生會辦公室趕到校門口,詢問了周圍的路人,確定她和江樂梵被一輛牌照不明的黑車帶走了。
接著,他請了私家偵探,又托朋友追查她的手機信號來源,兩邊的消息綜合起來,終於確定了他們的位置。之後,他派人在那塊區域到處搜尋,終於發現了那間不起眼的小屋,這樣才把他們救了出來。
「原來是這樣啊。」蘇雨琪感慨起來,「林焰,你好厲害,簡直可以去做偵探啦!那抓我們的到底是什麼人呢?為什麼要綁架我和江樂梵?」
「這個我還在調查,沒有這麼快出結果。不過,可能和江樂梵有關。」
「啊!那我們要不要先報警呢?」
「我想先不要打草驚蛇的好。」林焰制止了慌張的蘇雨琪。
「可是……」蘇雨琪回憶著,若有所思地說,「那些黑衣人,我以前就在學校裡見過。他們一直很奇怪,不過之前他們跟蹤時並沒有惡意,可這次忽然莫名其妙地綁架我們。真是奇怪!而且,我和江樂梵根本不認識那些人,就算要綁架,也該綁架有錢人才對啊!」她說著眼睛不自覺地瞟了瞟林焰。
「你這是感恩圖報的態度嗎?」林焰故意繃起了臉,心裡好氣又好笑。
蘇雨琪也覺得欠扁,不好意思地笑了出來:「對不起啦,我開玩笑嘛。不過真的很奇怪!」
「這件事情我會好好調查清楚的。現在你要做的就是休息。另外……」林焰似乎有些猶豫著如何開口。
「嗯?」蘇雨琪歪著頭等他的下文,能讓林大會長這麼吞吞吐吐的,不知道是多勁爆的內容?
林焰歎了口氣說道:「雖然我知道你不想聽,但你現在的病情很不穩定,加上這次又受了極大的驚嚇,我問了相關方面的醫生,他們提議你最好暫時不要再進行多頻繁的激烈活動,先好好休養一陣子。別以為我在開玩笑,蘇雨琪,你有沒有想到如果你的病情越來越嚴重,很有可能以後再也不可能跳街舞了?」
蘇雨琪被他嚴肅的表情嚇了一跳,緊張的說:「沒那麼嚴重吧?你看,其是我好得很呢!」
「這種事情不能想當然,難道你連主治醫生的話都不相信嗎?」林焰的聲音十分凝重,「你應該知道這場比賽的規模,按照賽程,亞洲區所有參賽隊伍只有在預選賽中拿到前三名才有資格代表國家出戰最終決賽。而據我的瞭解,中國賽區單報名參加預選賽的隊伍就有上千支,名詞爭奪得非常激烈,雖然你們這次僥倖地通過復活賽進入了全國賽,可高手林立的全國賽不是你想像的那麼容易。每場比賽不再只有一場主題比賽,而是要通過各項比賽累計各個隊的總分進行排名淘汰」
他一口氣說下來,蘇語氣聽得完全呆住了。
蘇雨琪驚訝的張大嘴巴:「我真想不到你居然也這麼瞭解這個比賽啊?!」
林焰輕輕抿了唇,淡淡地笑了:「不要太小看我。如果連這些都不知道怎麼來說服你呢?」
「喂,那你也知道這個比賽有多重要啦,我現在怎麼可以袖手旁觀呢!」蘇雨琪坐不住了,想下床好好和他理論,誰知到卻被按回到床上。
林焰定定地注視著蘇雨琪「正是我瞭解這個比賽,知道賽程的複雜,我才想要勸你不要參加。蘇雨琪,決戰從現在才開始,你可能要經歷無數場比賽,你的身體真的能夠承受嗎?」
這句話果然捅到了蘇雨琪的心理,他難得一見的沉默下去,只是鼓起腮幫,大眼睛不停的轉來轉去,讓林焰知道他其實並不服氣,而是正在想要如何反駁回來。
果然,只沉默了片刻,蘇雨琪已經彷彿下定了決心一般,直直地盯著林焰說道:「你說的我明白,,可是既然已經進入了全國大賽,我怎麼能眼睜睜看著大家努力,自己卻什麼都不做呢?我們還怎麼奪取最後的勝利呢?我們可是和學校作了約定了,一定奪取亞洲區前三名的呀!」
林焰沉吟了一下,說:「學校那邊我會盡量想辦法……」
「但是不一樣!」蘇雨琪激動地打斷了林焰的話,她明亮的眼睛急切地注視著林焰,熱烈得彷彿五月最明媚的陽光,「看著同伴單打獨鬥,和自己參與其中一起拚搏,是完全不一樣的!我不想錯過DancingInWorld大賽,也不想在以後回憶的時候什麼都沒有留下,而且,比起這個,江樂梵的處境比我更糟糕!雖然這次我們逃了出來,但只要黑衣人一天沒抓到,他的處境就危險一天,你覺得,我能在這個時間放下街舞社嗎?」
林焰猛地愣住了,抿著唇若有所思。
蘇雨琪悄悄打量著他臉上的表情,繼續往下說:「所以,在一切平息之前我還是會參加全國大賽。不過你放心好了,我一定會好好注意自己的身體,絕對不逞強了。醫生說不能頻繁地進行激烈運動,那我注意就是了。而且,我們之前不是約好了嗎?」她俏皮地眨眨眼,「你就那麼不信任我嗎?」
林焰無奈地笑了。
是啊,約定。
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總是失去理智的想要讓她放棄。他真的不想看到她受到一丁點的傷害。他很怕自己保護不了她,怕像對小峰一樣,再一次失去什麼。可是他每次這樣想的時候,都忽略了蘇雨琪的感受。他很自私吧?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對自己搖了搖頭。
安靜的病房內,林焰坐在床邊,輕輕拉過蘇雨琪的手,嘴角無奈地勾起一絲輕笑:「蘇雨琪,你又一次打敗了我……好吧,你參加全國大賽的事我不插手,但除此之外,希望你能當心身體,不要拿自己的健康開玩笑。還有,要好好地定期做檢查,能做到嗎?」遵命,林大會長。「蘇雨琪做了個鬼臉後又向他露出一個如陽光一般燦爛的笑容。
林焰的眼神溫柔下來,突然伸出一隻手,輕輕地撫在了蘇雨琪的頭頂,順著她柔順的長髮輕輕滑落下來。他凝望著她,深邃的眸子裡彷彿寫滿了承諾。」我只是希望你平安、幸福,所以,不管你是開心還是難過,不管你是一切順利還是處於困境,你都可以來找我。無論什麼時候,只要你回頭,我都會在你身後的。
小小的房間內,蘇雨琪突然覺得一陣暈眩。是太累了嗎?望著近在咫尺的林焰,面對那雙溫柔的琥珀色眸子,她突然有一種前所未有的踏實感。
她說不清自己對林焰到底是什麼樣的感覺。林焰曾經利用過她,可是他多次幫助她,為她著想,甚至不惜為了她禁止街舞社復社,對蘇雨琪來說,與其說是朋友、是知己,但更多的時候像是溫柔的哥哥。
每次總是讓他默默陪伴在自己身邊,蘇雨琪不知道自己該拿什麼回報才好。
好半天蘇雨琪才低下頭,紅著臉說道:「謝謝你一直陪在我身邊,林焰。」
這時的蘇雨琪不知道,門外走廊上站立著的是江樂梵。他握住把手的手一點一點收緊,透過乾淨的窗戶,他看見……
林焰握著她的手,親暱地撫摸著她的長髮。
她向他露出陽光燦爛的笑容,還跟他說——謝謝你一直陪在我身邊。
這代表了什麼?江樂梵瞪大了眼睛,幾乎就要衝進房間去!
就在這時,一道宛如利劍的目光掃過他,是林焰!趁著蘇雨琪低頭的時候,林焰用嘴型示意:有事外面談。
江樂梵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聽從林焰的安排,而不是直接衝進房間質問他們的關係。難道是因為林焰救了他們的關係?還是……心中那一絲沉甸甸的預感呢?
很快,林焰走了出來,並且輕輕帶上了房門,拉著江樂梵走遠了幾步,以免他們的聲音驚擾到蘇雨琪。
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凝重的就像被絕對零度凍住一樣,林焰任由江樂梵怒目而視,始終保持著淡然的態度。
最終打破對峙的,是林焰。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可內容卻以點都不像他的外表那麼溫和。
「江樂梵,離開蘇雨琪。」
聽到這句話,江樂梵不怒反笑,冷哼一聲:「救命之恩的代價?」
林焰的眼神一瞬間變得極為銳利:「我只是不想有下次。」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江樂梵冷冷地頂了回去,但臉上一閃而過的動搖還是出賣了他的心思。
林焰也不給他多做解釋的機會,沉默地轉過身,背對著他留下了最後一句話。
「你的事情,不要總是讓別人『買單』。」
彷彿一記重錘砸在了江樂梵的身上,他覺得身上的傷又痛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