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早已走到了故事的最後,誰知轉了個彎,卻仍然沒有出路。停下腳步的時候才發現,身旁早已經滿佈憂傷。
讓我怎麼也沒想到的是,這一天的折磨居然是這個傢伙造成的。而當我足足抱怨了半個多小時之後,鄭柯那小賊竟然依舊若無其事地坐在沙發上,笑瞇瞇地自顧自品著咖啡。最後我一把搶過他手裡的雜誌,鄭重其事地問道:「你就不想做些解釋嗎?」
「嘿!青苗,幾年不見,你都長這麼大了!Good!我們來個簡單擁抱如何?」說著鄭柯便張開雙臂,毫不留情地向我撲了過來。
我敏捷地躲避開,心裡越發萌生了想要滅了他的衝動。
鄭柯本是鄭伯伯的獨生子。鄭伯伯不僅是爸爸的大學同窗,之後還一直從事著相同的研究工作,在我的印象裡,那時候他和爸爸都是一副老學究的樣子,總是對那些古墓和文物充滿了興趣。很少待在家裡,總是有做不完的事。爸爸媽媽遭遇意外之後,一直是鄭伯伯照顧著我和哥哥。而且他早已是哥哥那所大學裡有名的考古學家,光是頭銜就有好幾個,還兼任附屬科研所裡的所長,哥哥就是在那家研究所裡實習的。鄭伯伯原本希望鄭柯可以像哥哥一樣,子承父業,也從事這方面的工作,但事與願違,鄭柯從小就對這些不感興趣。其實不單單是不感興趣這麼簡單,簡直可以稱得上是排斥。
小時候我經常和鄭柯玩在一起,父母去世之後,有兩年我和哥哥甚至還住在鄭伯伯的家裡,所以和鄭柯更是像親兄妹一樣。他只比我大兩歲,但是很能惹是生非,於是初中還沒畢業,鄭伯伯就托人將他送到了國外,希望新的環境可以徹底改變他的性格。因為這個決定,鄭柯和鄭伯伯之間的芥蒂更加深了起來。起初的一年,鄭柯幾乎沒有往家裡打過一個電話,像是要和鄭伯伯斷絕關係。後來許是待得久了,隨著年齡一點一點增長,他的脾氣性格也漸漸有所好轉,這才不時地與家裡聯繫一下。
其實鄭柯並不算品行不好的男生。大多數人在青少年時期都會有一點叛逆,父母越是反對我們做什麼,我們便越是想要做什麼,有時候並不是非要去做的事情,也說不清原由,突然就固執了起來,在那段青蔥歲月裡,或多或少都會留下一些叛逆的足跡。而一向古板的鄭伯伯自然不肯接受這樣的兒子,他們父子倆的脾氣又多少有些相像,於是事態才會愈演愈烈。
這幾年鄭柯在國外與我也很少聯繫,偶爾會發發郵件,但總是東拉西扯的,說不上幾句正經話。他的性格就是這樣大條,很會闖禍,做事情從來都是我行我素。不過他與哥哥的關係似乎一直都很要好。我不知道他們都談些什麼,也很難想像,性格相差這麼遠的兩個人,竟然也可以成為朋友。哥哥像個悶葫蘆,鄭柯是那種三分鐘不講話就要跳樓的人,這是多麼奇怪的一對組合!
值得一提的是,這幾年鄭柯從來沒有回來過。並不是鄭伯伯不讓他回來,而是他賭氣不願意回來。不過我想,起初應該是賭氣,後來便也習慣了那邊的生活。只是連春節都一個人孤零零地待在國外,這多少讓我覺得他可憐。當然,也許說不定我同情心氾濫時,這廝卻正金髮蘿莉相伴左右,樂不思蜀都來不及,哪裡還會有什麼思鄉之苦?
可是這次他為什麼毫無預兆地突然回國了?
「電話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我翻出手機在他面前晃了晃。
鄭柯是十分精緻的那種男生,我一直覺得他骨子裡其實很「妖」。這個字用在一個男孩子身上或許不太合適,可我覺得他那種長相的人,就該被冠上這個字。你可以想像,他那吹彈即破的白皙皮膚,上面幾乎連毛孔都看不到;還有他那小鹿一樣漆黑明亮的眼睛,總像蕩漾著一江春水,動不動就泛著微波,哪個小女生看了能不春心萌動?特別是他笑的時候,嘴角揚得很媚,弧度剛剛好,一雙大眼睛微微瞇起來,濃密的睫毛剛好可以在眼角處投下一席陰影,將整個輪廓都勾勒得異常完美;他不說話,單是坐在那,你就會覺得這個傢伙像幅畫。他若衝你笑,你會立刻覺得心跳頻率急速加快。他要是起身向你走過來,不用猶豫了,絕對要相信「苦海無崖,回頭是岸」這句名言。
我問完那句話,鄭柯還是一副無辜的樣子。他總是在笑,而且他可以把各種各樣的笑演繹得很完美,並且他笑的時候,看的人真的會覺得他笑得十分無辜。
當然我是瞭解他的。於是我知道這件事情他絕對不是無辜的。
「這真的不能怪我。你看。」說著他從口袋裡翻出手機丟給我,「在飛機上我不小心把手機掉進洗手池了。等出了閘想給你打電話的時候才發現,收訊極為不好,沒說幾個字,馬上就斷了。而且只能打,根本不能接了。我想這東西肯定是腦癱了。」
我心想,即使是腦癱了也必定是你丫搞出來的。
「你該不會是也跟著這東西一起腦癱了吧?發個沒頭沒腦的短信給我,又不說自己是誰!大哥,我的領悟力沒你想得那麼高境界!」
鄭柯仍舊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此時已經把外套脫了下來,懶洋洋地靠在沙發上。見我臉黑得厲害,於是調侃到:「拜託!我真的不想,本以為我們之間稍稍有那麼一丁點默契,沒想到幾年沒見,你還是和小時候一樣愚笨得厲害。我都說讓你到機場來接我了,你竟然無動於衷。真是浪費了我的一腔真情啊!」
「大哥,你那真情多少錢一斤?我怎麼不記得你的短信上哪裡提到『我是鄭柯』這幾個字了?」我丟給他一計白眼。隨即又覺得哪裡不對勁,猛地想起來,電話的事也就算了,他怎麼連我家的鑰匙都有?
聽我這麼一說鄭柯臉上的表情突然變了一下,雖然很細微,可還是被我看了個正著。我想這也是我的職業病吧,自從寫了小說,總是特別喜歡察言觀色,不自覺地就會捕捉到什麼。
「把鑰匙給我看看。」我下意識地發問。
鄭柯卻站起身,懶懶散散地朝樓上走,邊走邊打哈欠:「我折騰了一天都快累死了。要知道你不會來機場接我,我就不用等那麼久了。我要找張床先睡一下。」
「喂!你擺明了要溜嘛!」我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角。
鄭柯頓時心疼地「哇哇」叫起來:「小姐,這是限量版的!」
「你知道『限量版』這三個字淪陷了多少人的錢袋嗎?你居然還不懂得反省!」
「好!好!我回到床上的時候一定反省。」
我固執地不肯鬆手,直拽得鄭柯的眼淚都快要噴發出來了。最後他不得不妥協:「OK!我認輸了。」說罷他回轉過身,走回到沙發前,我這才將手鬆開。
外面已經是一片夜色了,我家的老宅子地處比較偏僻的位置,此刻已經聽不到外面有任何聲響,只有街道邊上的幾盞路燈孤獨地站在那裡。我將客廳的窗簾全都拉上,於是那昏黃的光亮也被徹底阻隔在了外面。而這時,我卻意外地發現,鄭柯半低著頭,額前的碎發有些凌亂地遮住他整齊的眉毛。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可他總是微微揚起的嘴角,此時竟像被什麼東西強硬地拉回了原處。
他坐在那,突然之間彷彿變了一個人……
我覺得鄭柯肯定有什麼事情瞞著我,這種感覺很不好。一是我覺得即使他的手機不小心出了故障,沒辦法同我聯繫,也不至於到了無計可施的地步。找機場前台說明情況,即使借也可以借到電話。而且為什麼他回來之後,第一時間就出現在我的家裡呢?好像那幾通電話的目的只是要將我從家裡引出來。想起剛剛我見到他的時候,他正在書房裡翻找著什麼。難道他想趁我不在的時候從我家找什麼東西出來嗎?
我立刻被自己的猜想嚇了一跳。這是鄭柯啊!幾乎是從小和我一起長大的人,雖然這幾年我們沒有見過面,但是……我怎麼也不願意相信他是有目的地來到我家裡。
有了這些想法,我立刻警覺起來。不過現在也僅僅是我的猜想,於是在鄭柯面前,我始終保持著不動聲色。
我問:「你怎麼好好的就回國了?鄭伯伯知道你回來嗎?」
鄭柯原本低著頭,聞聲又恢復了原來笑瞇瞇的樣子。他總是瞇起眼睛,濃密的睫毛將眼部的輪廓勾勒得很深。他不經意地用手撐住下巴,手肘搭在沙發靠背上。整個人鬆鬆垮垮的,一副庸懶樣子。不過望過來的時候,他目光裡仍舊顯得意味深長。
「那老頭當然不知道了。如果知道的話,你覺得我還能回來嗎?So,我也沒打算告訴他。反正你也知道,我們是沒有任何聯繫的。所以我人在哪裡,實際上一點都不重要。」
「怎麼可能不重要?這不過是你的一廂情願罷了。天底下怎麼可能有不疼愛子女的父母?只是鄭伯伯一向對你要求嚴格,所以你才會有這樣的錯覺。」我從冰箱裡拿出兩罐飲料,一罐丟給他,心想這個傢伙骨子裡竟然還是這麼任性。當然想著這些的同時,我並沒有忘記心裡的疑問,於是繼續說道,「那你這次為什麼要回來?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鄭柯自顧自地將飲料打開,他的手指十分修長,指尖圓潤如玉,非常好看。我記得小時候我很喜歡玩弄他的手指,心裡別提有多羨慕了,再大一點之後就覺得惋惜,這麼漂亮的一雙手長在一個男人身上,多少是有些浪費資源的。
他笑著說:「苗苗,你的口氣聽起來怎麼像是在審問犯人?」
我想起剛剛的一幕,不由一笑,反問道:「你以為你不是嗎?別以為我們認識,你這就不算闖空門了。如果你態度好一點,我會考慮不去驚動警察叔叔。」
「拜託!苗苗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伶牙俐齒了?」鄭柯搖了搖頭,支起身子,若有所思地想了想,隨即開口,「好吧。說實話,原本我沒想一開始就把事情告訴你。因為有一些地方我也沒有弄清楚是怎麼一回事,而且我擔心你會承受不了。畢竟在我的印象中,你還是那個紮著兩條辮子的小女孩。」
「你說的都是什麼年月的事情了,」我不服氣地正了正身子,「我馬上就要過十八歲的生日了。」
鄭柯不正經的毛病又發作了,他在我身上上下打量了一圈,最後點著頭用十分讚賞的口氣說道:「是啊,看得出來發育得很好。」
我順手拿起靠背墊扔他。然後雙手環胸,將重要的位置擋住。
鄭柯卻不以為然,敏捷地躲開,想了想將那笑收起來,換了嚴肅的口吻說道:「事情的確不是那麼簡單的。不過苗苗,簡單一點說,其實我也被弄得莫名其妙。不管你是否相信,你得明白,如果不是突然收到你哥哥寄給我的包裹,我也不會突然回國來。」
「什麼?!」我被這答案嚇了一跳,心想還真是個意外的回答。
他點了點頭,又喝了幾口飲料。
我追問下去:「你是說,我哥哥給你寄了包裹?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天!我完全不知道。」
「你不知道是很正常的。我覺得,他是故意不想讓你知道。」鄭柯此時的表情極為認真。這恐怕是難得出現在他臉上的表情,他是個很少會認真的人。
我隱隱覺得這其中似乎真的有什麼秘密。
「包裹裡都有些什麼?」
「東西並不多。簡單數起來,包括一張簡單的便條、一把你家的鑰匙,以及一張我看不懂的東西。」
這回我就更加迷惑了。便條和鑰匙也就算了,哥哥為什麼會漂洋過海寄一張他根本看不懂的東西過去?
「我都被你搞糊塗了。」
鄭柯沉默了幾秒鐘,像是把要說的話在腦袋裡簡單地整理了一下。然後伸出那修長的手指在茶几上比劃了一下:「我的意思是說,便條上的內容很好理解。大致是想告訴我,他這次要去一個非常危險的地方進行勘測,不保證能夠平安歸來。如果他發生什麼意外,請我代替他好好照顧你。他希望我可以盡快回來,並說這段時間讓我盡可能陪在你身邊。鑰匙就很說明問題了。至於那張我看不懂的東西,我覺得應該是某樣出土的古物。這個就讓我搞不懂了。不知道藍宇為什麼要把它一起給我。我在接到包裹之後就立刻撥打他的電話,可是始終無法聯繫到他。我簡單安排了一下,就立刻回來了。」
這樣他是如何進到我家的,就說得通了。只是我根本沒聽說,哥哥這次去的地方是很危險的,或許是他有意要隱瞞我吧。然而我怎麼也想不明白,哥哥的信不管怎麼看,都讓人有種凶多吉少的感覺,但是一般研究所裡派遣考古隊外出,是不會讓他們做太過危險的活動的,再說有鄭伯伯在,他怎麼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呢?所以這事怎麼聽都讓我覺得十分蹊蹺。
鄭柯拿出那幾樣東西,經過我的辨認,信上的確是哥哥的字跡。而鑰匙是千真萬確沒錯的,門都已經打開了,還有什麼可懷疑的。只是那把並不是哥哥手裡的,而是我家大門的備用鑰匙。我記得家裡一共有三把備用鑰匙,全被哥哥收了起來。至於放在哪裡,我也沒有問起過,現在想想,我似乎有很多事情並沒有在意過。
至於被鄭柯說成是看不太懂的東西,是一個黑木盒子,不大,看不出是什麼材質的。我摸了摸,只覺得那木質的表面雖然十分堅硬,卻有著很精心的雕刻花紋在上面。很細,沒有顏色,所以要用手摸才能摸得出來。我掂了掂,覺得還是有些份量的,於是打開,卻發現裡面竟然是一張類似於羊肚毛巾似的東西,是捲著的,看不出裡面是什麼。我小心翼翼地拿起來,卻發現根本不是羊肚毛巾,那手感連我自己都無法形容。
「這到底是什麼啊?」我下意識地問鄭柯,他卻攤了攤手,一副「有沒有搞錯」的樣子。我想也對,他要是知道的話那才奇怪了。在國外待了好幾年,他都快成半個洋鬼子了。而且他剛剛就說了,關於那黑木雕花盒子裡的東西,他也是一頭霧水。
在我的記憶裡,家裡從來沒出現過這件物品。難道是哥哥研究所裡的?不過依照哥哥的性格,他是絕對不可能拿公家東西的,更別說現在他是將這奇怪的物件寄到了鄭柯手裡。那這東西到底是從哪來的?哥哥這樣做有什麼用意呢?思索再三,我們兩個全然沒有頭緒,等注意到時間的時候,居然已經臨近午夜了。鄭柯嚷嚷著肚子餓,自顧自地跑去廚房弄了兩碗麵來打牙祭。我跟著他草草吃了幾口,心裡也是亂糟糟的,整個過程始終保持著沉默。直到獨自一個人回房間,也沒再和他說什麼。
說實話,一個晚上我都沒有睡好,總覺得心裡七上八下的。其間給哥哥打了好幾次電話,每次都是那個冰冷的女聲。我越發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了。自從考入大學之後,身為考古專業尖子生的哥哥便總是外出,隔三差五地就跟隨教授去參加一些勘測實踐活動,而我一直都很獨立,對哥哥並沒有太過依賴,我不願意成為哥哥的累贅,如果他的夢想是成為一名出色的考古學家,那麼我能做的便只有讓他全力以赴朝這個目標前進,沒有任何後顧之憂,也正因為如此,每次哥哥要外出,我都不會埋怨或者詢問太多,現在想想,也許哥哥會覺得我並不關心他吧。
輾轉反側了很久,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其間還做了一個夢,恍恍惚惚的,沒有太深刻的印象。醒來時發現外面的天色還是晨曦一片,竟然沒睡幾個小時,卻覺得一點睏意都沒有,果然心裡面裝著事情是很難睡塌踏實的。又在床上躺了一會,天大亮之後,我終於忍不住,爬了起來。
我在廚房若有所思地準備早飯時,鄭柯卻已經穿戴整齊從樓梯上走下來了。
「你這時差倒得可真快啊!」我沒想到他也會這麼早起床,於是調侃道,「此時在美國該不會正好是你激情四射的時間檔吧?」
鄭柯換了衣服,一身純白色的休閒裝,薄薄的白色毛衣將他的身型凸顯得格外性感。見我背著身在忙活,他逕自靠在沙發上。
「苗苗,對天發誓,我是老實巴交的好孩子。」
「拉倒吧!就你那一雙桃花眼,打小就春波蕩漾的。在美國沒少迫害青少年吧?」我把煎蛋放到盤子裡,剛好麵包機也傳來「叮」的一聲。我回頭看了他一眼,道,「我覺得吧,現在和你同處一室,危險係數還是很高的。」
他一副笑瞇瞇的樣子,起身走向飯桌。
「放心。不管是在中國還是美國,未成年人都是受法律保護的。」
我把其他東西都放好,最後將牛奶遞給他:「你也太小瞧人了吧?還有三個月,我就滿十八歲了!不要總把我當小孩子!」
「這樣啊……」鄭柯貌似很認真地想了想,突然整個人探到我面前,用修長的手指擒住我的下巴。他這一舉動實在出乎我的意料,還沒反應過來,他溫潤的呼吸幾乎就撲面而來,我下意識地掙扎了一下,卻迎上他那雙滿是波瀾的眼睛。
最後我只好紅著臉將他推開,責備道:「幹什麼呀你!」
鄭柯「呵」的一聲笑出來,嘴角那一抹嫣然很是性感,幽幽說道:「果然還是個小女孩。那我就先預定了吧,三個月後等你成年了要第一個考慮我。」
我的臉頓時紅了起來,沒好氣地丟了他一句:「臭不要臉!」
他卻不已為然。
果然這個「海歸」的思維方式已經完全脫離中國國情了。
如果說昨天晚上我在聽說了哥哥的事情後,腦袋裡是一團亂麻的狀態,那麼經過一晚上的沉澱,此刻我多少冷靜下來。這和我的性格有關係,我是不太容易激動或者暴怒的人,加上這兩年一直寫恐怖和偵探小說,看過很多類似的書,心理承受能力也提高了不少。姑且先不去管那盒子裡的東西到底是什麼,我現在首先要弄清楚的還是哥哥的去向。這個就比較容易了。
不管鄭柯是因為什麼原因回來的,可他現在畢竟是回來了,不回家去看一看實在說不過去。所以吃過早飯之後,我一直在和他爭執這個問題。我的立場很明確:「既然哥哥拜託了你,而且東西又是寄到你那裡的,你要插手這事,我沒意見。但是好賴你也三、四年沒回來了,最起碼要回家去看看。不管你和鄭伯伯關係如何,他是你老爹啊。」
而鄭柯卻還是那副不溫不火的賴皮樣,習慣性地用一雙魅力無限的眼睛放電,以不變應萬變的「神功」和我周旋。他說:「苗苗啊,你看現在時間多寶貴。藍宇那傢伙搞不好真發生什麼意外了,你再不抓緊的話,實在對不住你老哥。你看,老爹是我的,老哥是你的,你總該選一個吧?」
「不要偷換概念好不好?你老爹和我老哥並不衝突啊!」我想了想,接著說,「你看,先不說哥哥到底遇到了什麼麻煩事,如果這事真的很麻煩,我們是沒辦法單獨解決的,到時候也許還會求助於鄭伯伯。」
聞聲鄭柯的表情突然變了一下,他收起笑容,用十分認真的口氣對我道:「苗苗,這事先不要驚動那個老頭子。」
我一愣:「這又是為什麼?」
「我覺得很多事情藍宇並不想太多人知道。如果連你都要隱瞞的事,你覺得會是什麼?」
鄭柯看起來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可是在關鍵時刻,他總是能說出讓人意外的話。不過經他這麼一講,我的脊背隱隱透著涼意。是啊,居然連我都要隱瞞,會是什麼事呢?哥哥一定有他的道理吧。
見我若有所思的樣子,鄭柯接著說道:「你看,藍宇既然把東西寄到了我那裡,就證明他是信任我的。現在除了我,沒有人可以幫你。所以我勢必要留下。而且我這次回來,也並沒有打算讓家裡知道,這樣可以少很多麻煩。」
我得承認,鄭柯的話是有道理的。於是點了點頭,也不再跟他囉嗦什麼。
見我妥協,鄭柯的表情也變得鬆弛下來,當然大多數時候他都是這樣一副輕浮不正經的樣子,這次見面,除了相貌上改變特別大之外,感覺他的性格並沒有太大轉變。
我把自己的想法跟他說了說,鄭柯一直微笑,聽我講完直誇我厲害,說沒想到我可以這麼冷靜地分析這件事。他本以為我一聽完肯定會哭個沒完,然後便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所以一開始,他並沒有打算告訴我,想自己回來之後,私底下偷偷調查。昨天一進來就在書房裡翻資料,也是想查查看,關於那黑木盒子裡的東西有沒有記載。不過見了我之後覺得稍稍有些驚訝,說的確有些小瞧我了,不該始終把我當小孩來看。
像我這樣獨立成長起來的人,可能過於成熟了吧。
言歸正傳。我和鄭柯商量了一下,很快達成了一致:馬上動身去哥哥所在的研究所,將他這次出行的目的地搞清楚。為了節省時間,鄭柯專門租了一輛車,一路上不知道他是想秀一下車技,還是一時沒適應國內的路段車況,總之不管三七二十一,開得飛快。最後我手扶額頭,很無奈地對他說:「大哥,你好賴問一下路線行嗎?你都開到哪來了?」他這才意識到搞反了方向,悻悻地調頭。最後車停在研究所門口的時候,我都快吐了。
我扶著車門緩了半天,鄭柯還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我恨得牙癢癢的,最後想起一件十分關鍵的事,對他說:「你這美國駕照在中國能用嗎?」
「能啊。」他回答得十分肯定。
我納悶:「你怎麼知道能用?」
誰知道他一指那車:「我不都開這來了嘛!」
真無語了。
不過眼下這種情況,想多了也沒用。於是懶得跟他計較,逕自一個人朝所裡面走。鄭柯那大長腿兩步就跟上來了。我心想,搞不好這個傢伙比以前還能惹麻煩。
哥哥實習的研究所我只來過一次,而且還沒有進去。那次是因為哥哥把一份很重要的材料忘在了家裡,急著叫我送來。我來的時候他站在樓下,把東西交給他我就直接回去了。其實對於這種地方,我是沒多少興趣的,在我看來,這地方多少有些沉悶,不是一大群人對著一樣古物研究,就是翻看各種各樣的資料,即使滿屋子全都是人,往往也沒一個大聲喘氣的,安靜得過分。在不寫小說的時候,我多少是有些聒噪的,實在受不了這氣氛。
即使沒來過,但哥哥所在的小組我還是知道的。我們在一樓的一個房間裡詢問了一下,很快找到了樓上。這裡果然像我料想的一樣安靜,連走路的聲音都格外清晰。偌大的研究室裡,有4、5個穿著白大褂的人湊在一起,因為背對著門的緣故,被他們圍在中間的東西我看不太清楚,不過其中兩個戴著手套,正拿著一枚放大鏡仔細琢磨著什麼。
「這怎麼弄得和醫院似的?個個都一副白衣天使的打扮,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走錯了。」鄭柯擠在我的身後,他這突然一出聲,我那顆脆弱的心頓時「撲騰」了一下。他的嘴巴剛好對著我的耳朵,周圍又太過安靜,我都快把他的存在忘記了,這一聲著實讓人驚嚇。我轉過頭,怨恨地瞪了他一眼,可那一瞪不打緊,我再次受到了驚嚇。
不知道什麼時候,鄭柯的身後竟然冒出了一個人來。用「冒」這個字眼,絕對是不過分的。因為這一路走過來,在走廊上我們倆並沒有發現任何人的身影;路過的幾個研究室,也只有兩個裡面有人,並且人數都不多,不是在查資料寫報告,就是像裡面這群人一樣觀察著什麼,並且兩個研究室離得都非常近。這裡出奇的安靜,如果有人走動,在大理石地面上很容易發出聲響,除非他是貓,不然我和鄭柯不可能全然沒有察覺。而那人此時正貼著鄭柯,離得十分近,身型向前,看樣子也是正向研究室裡打量,我這一回頭,剛好和他四目相對,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我「啊」了一聲,整個人下意識地向後退。這完全是本能反應。可我忘記了自己正在門外朝裡面看,這一退不要緊,身體一下子失去了平衡。鄭柯被我那一叫搞得莫名其妙,還沒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我已經一頭栽進門裡去了。
這一下摔得實實在在,疼得我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可疼並不是主要的,關鍵在於我的出場,對於屋子裡的那幾個人來說,絕對也稱得上是「冒」。我強忍住疼,十分尷尬地從地上站起來。再看過去時,幾雙眼睛果然都在齊刷刷地衝我行注目禮。
鄭柯顯然也發現了造成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過我沒留意到他是不是和我一樣驚訝。此時他也進來了,當然是用走的。
為了緩解這尷尬的氣氛,鄭柯很不要臉地把我出賣了。他說:「苗苗,你看你,怎麼又搞個人主義。進來的時候也不叫我一聲。瞧你把人家嚇的,怎麼不敲門?」
我心想,我靠,這能怪我嗎?而且怎麼尋思鄭柯這話裡話外,都有拿我調侃的意思。考慮到我現在的位置比較被動,也只好把氣往肚子裡咽,賠笑道:「對不起,各位同學,實在對不起啊。」
「你們有什麼事嗎?」站得靠外面一點的戴眼鏡男生開口詢問道。當然此時幾個人臉上的表情都不太友善。這也不能怪人家,如果換成是我,正全神貫注研究東西時,有陌生人連滾帶爬地冒出來煞風景,我也會發飆的。
我看了一眼,發現裡面還是女生居多。於是果斷地將鄭柯推到了前面,打算犧牲一下他的色相,希望這一策略能換回來更多的線索。
鄭柯果然蕙質蘭心,馬上心領神會。自動忽略掉那四眼男生,沖另外的幾個女生放電,那小媚眼拋的,大有力轉乾坤之勢。他一開口,連聲音都變得有磁性了許多,他拿捏著嗓子說道:「請問幾位同學,許藍宇同學是在這實習嗎?我是他的朋友。」
「原來你是藍宇學長的朋友啊!」果然,其中一個女生立刻眉開眼笑起來。想來也是,從事考古工作向來枯燥無味,特別是女孩子,選這個專業的,無不每人一雙水靈靈的「大眼鏡」,瓶子底似的鏡片上一圈一圈畫得和年輪似的,哪見過鄭柯這等美少年啊!今兒個算她們有眼福了。我這麼一想,覺得自己像古時候的「老鴇」,頓時心生罪惡感。
另一個身材嬌小的女生也跟著搭話:「藍宇學長十多天以前就請假了,聽說是家裡出了事,你還是到他家裡去看看吧。」
「請假?」我聽了心裡頓感不妙,哥哥和我可不是這樣說的。想想當天的情形,他明明告訴我,所裡又有新的項目,需要他外出勘測。那時候他還興沖沖地跟我講,這次的旅行絕對會和以前大不一樣……怎麼現在卻變成了這樣?
那女孩點了點頭:「是啊。的確是請假了。」
鄭柯也愣了,但他顯然比我要冷靜一些,隨即發問:「那麼研究所裡最近沒有什麼外出的活動嗎?」
「你們既然是來找人的,問這麼多所裡面的事情幹什麼?」那四眼男生顯得有些不耐煩,一邊重新拿過放大鏡,一邊催促道,「許藍宇不在。」
「你凶什麼凶啊?!」身材嬌小的那個女生顯然不願鄭柯這麼快離開,沖那四眼男一甩臉,「人家來找人的,自然要問清楚了。」隨即又轉向我們,再三確認所裡最近確實沒有任何外出活動。而哥哥是真的請假了,其中一個女生還是哥哥班上的同學,證實這幾天在學校裡也沒見他出現。那麼哥哥到底去了哪裡?
此時我拚命讓自己冷靜,可聽到這樣的消息,還是心慌起來,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哥哥從來沒這樣過,而且他為什麼要兩邊都說了謊話呢?他此時此刻人又在何處?
也許是感覺到了我的焦急與不安,鄭柯的手搭住了我的肩膀,指尖稍稍用了一下力,像是在安慰我什麼。接著他又詢問了幾句,見實在問不出什麼便轉身想要離開。就在這時,突然那女生見到了一直站在我們背後的人,忍不住叫了一聲,雖然聲音很小,但還是被我們聽到了。
此時我才注意到剛剛突然出現在鄭柯背後、嚇得我摔進門裡的人究竟是誰。剛才與他對視的時候由於離得太近,加上太過突然,其實我並沒有完全看清楚他的長相。此時仔細一看,不由得又一驚。這人不是昨天在羅舅舅店裡看到的那帥哥哥嗎?!難道他也是這裡的實習生?還是說他在研究所裡工作?
裡面的幾個人看到那帥哥哥,臉色都微微有些改變。剛剛輕叫了一聲的女生想要說什麼,猶豫了一下,還是閉上了嘴巴。幾個人假裝要繼續研究手裡的東西,紛紛別過臉不再向我們這個方向看過來。
我抬頭和鄭柯交換了一下眼神,彼此都明白這裡面似乎有事。剛想發問,那幽靈一樣始終站在我們背後沒開口的人已經邁動步子側身走了出去。
「我去追他,你留下。」說完我就緊跑幾部跟上了那人。
我也不確定那人是否還記得我,畢竟昨天也只有一面之緣,再說本姑娘我長得的確不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就這種扔人堆裡都扒拉不出來的長相,也實在不敢指望別人會對我有多麼深刻的印象,但是此時也只好上前去碰碰運氣了。
我發現那人走路不僅沒有聲音,而且步子邁得極大,我幾乎是一路小跑才追上他的。
「請等一等。」我叫了一聲,走上前的時候,呼吸有些急促,我努力調整了一下,才重新開口,「我們昨天在古董店裡見過的。」
他那張雕塑一樣的俊臉上並沒有太多變化。昨天看過去的時候,只覺得這傢伙是個帥胚子,而且那帥是和鄭柯不同的類型,鄭柯那廝總是透著股妖勁,望一眼絕對可以蠱惑人心;可眼前的男生卻格外的冷,你可以看,卻是一步步向後倒退著看,並且看的時候也不會有太多其他的想法,他那一個眼神過去,所有的想法便也就被捲進那深邃的眸子裡,再也找不回來了。
這人給我的感覺,是極為不好相處的。
果然我的話音一出,他只是毫無表情地凝望著我,眼底一片平靜,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他不開口,也不邁步離開,就那麼和我對望著。我覺得奇怪,但也不至於心生恐懼,畢竟他是個面相英俊的人,而那眼神除了冷漠之外,也並不凌厲。
幾秒鐘之後,我只好耐著性子擠出一個笑容,再次問道:「你不記得我了?昨天我們見過一面,沒想到今天又在這裡碰到,還是挺有緣分的。那個……你在這家研究所裡工作?」
他還是一副撲克牌似的冷面孔,不見有表情轉換,不過這次總算搖了搖頭。
我心裡鬱悶,心想這人未免也太沉默寡言了。
「那你是在這裡實習?」
他又搖了搖頭。
這回我沒招了,該不會是啞巴吧?怎麼只會搖頭。好像昨天見到他的時候,也沒有聽見他開口。長得這麼帥的一個人,若真的不能開口講話,實在有些可惜。我正尋思著,他卻意外地出了聲,而且聲音極為好聽:「我是有事,所以才來這。」
人就是這樣的,如果換成鄭柯那聒噪的傢伙跟我講話,我並不會覺得有一絲的高興,但是假使遇到一個始終不開口的人,猛地就講話了,那心情自然是不同的。聽到他的聲音,我也沒想到自己會這麼興奮。我說:「其實我也是有事情才來這。我想問問你……」
「你不用問了,我什麼都不知道。」還沒等我說完,他就打斷了我的話。
我有些奇怪,可看他的表情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你知道我想問什麼?」
他搖頭:「不知道。」
「那這話怎麼講?」
「因為……」他頓了頓,目光突然從我的臉上收回來。也就是那麼一瞬間,我竟然覺得他的眼底閃過一抹悲傷。他接著道,「因為我來這,就是想找回我的記憶。除了名字,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啊?!」
好半天,我張大了嘴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你說這是真的假的?」
回來的路上,我不停地沖鄭柯嘮叨相同的一句話。他也不說話,就顧著開車。也許是剛剛的事情讓我太過驚訝,以至於我沒有發現他臉上的笑容不見了。
「到底是不是真的呀?」在我第N遍詢問這話的時候,鄭柯終於忍無可忍地開口了。
他說:「你煩不煩啊?我都被你問得想吐了。」
我心裡一陣鬱悶,不過也不好向他發難,就別過臉不再開口。這一折騰眼看就要到中午了,鄭柯剛回國,對現在的花市還不是那麼熟悉。他說肚子餓了想去吃東西,我也不理他。我生氣的時候是這個樣子的,不愛講話,也不怎麼用人哄。沉默一段時間,氣自己就消了。不過說不好會沉默多久,有時幾分鐘就沒事了,有時好幾天都不愛講話。
見我不理他,鄭柯就隨便在路邊找了個快餐店,把車停好,招呼我下去吃東西。
正好是飯點,店裡人很多,鄭柯找了個座位讓我坐下,他自己去前台點餐。排了一會隊,回來的時候端了一餐盤的東西,見我還是緊閉著嘴巴,妥協道:「行了,我錯了還不成嗎?我剛才想事兒呢。又開著車,你說你跟個壞了的收音機似的,反反覆覆就那一句話,能不讓我煩嗎?」
「你能想什麼啊?」我沒什麼好氣,話說出來自然不怎麼客氣。
他把一個漢堡塞到我手裡,自己又喝了一大口可樂,這才說道:「我也在想那人呢。你知道嗎?這事真挺奇怪的。你知道那幾個女生跟我說了什麼嗎?」
我有些不耐煩,催促起來:「別賣關子!」
「竟然沒人知道他的過去。」
「什麼?!」我一時沒反應過來鄭柯的話是什麼意思,只能怔怔地盯著他。此時整個快餐店都是人,還有舉著盤子在旁邊等位置的,我覺得我和鄭柯兩個人的表情一定特容易讓人產生不好的聯想,倆人全都神神秘秘的,面對面坐著,距離近得鼻子都快貼到一起了。我們這「深情對望」的姿勢保持了足足有一分多鐘,期間只顧著「眉目傳情」了,誰也沒開口說過一個字。並不是我不想說,只是在鄭柯說出那句話之後,我突然覺得腦袋裡一片空白,根本沒有合適的話說出來。
後來鄭柯才解釋起來,說那男生叫蕭源,是半年前突然轉到班上來的。轉來之後沒見他和誰說過話,也不和任何人接觸,像得了自閉症似的。不過因為他長得很帥,班上一些比較「八卦」的女生還是私底下研究起他來,並且發動人脈想打聽一下他以前是哪個學校的、為什麼轉校,可是這一打聽不要緊,幾乎沒人認得他。他就像是憑空從花市冒出來的一樣。別說是以前就讀於哪所學校了,連他的家在哪裡、父母是做什麼的,這些也全都沒有,他就像是孤兒似的,沒有同學,沒有親人,更沒人認得他。這事還不奇怪麼?
我得承認,鄭柯的話都讓我聽傻了。這事有些超出我的理解範圍了,覺得十分的不真實,簡直和我筆下的小說人物有一拼。
好半天,我才勉強擠出一句話:「這真的假的啊?」
鄭柯倒吸了一口涼氣,十分鄭重地說:「你能不能換句話啊?」然後又喝了幾口飲料,想了想對我說,「我剛才也在琢磨呢。是真是假現在我們也沒辦法去驗證,而且光聽到這,是真是假也和咱們沒多大關係。不過事情好像沒這麼簡單。」
我一愣,心說,你丫怎麼就不能一次把話說完了呢?弄得和說評書似的,總給我甩包袱,我都快急死了。可對著鄭柯,我也沒什麼辦法,只好瞪著眼睛催他快點說。
「他是藍宇班上的,而且據那兩個女生講,藍宇是少數幾個跟蕭源說過話的人之一,並且一起分到研究所實習之後,兩個人還單獨做過幾個項目的勘測。可能是因為藍宇性格比較容易親近的緣故,他和蕭源似乎越走越近,而且……」鄭柯停了一下,此時臉上的笑容早就不見了,表情認真得嚇人。我還真不習慣他這個樣子。
「而且什麼?」
「這次他和藍宇是同時請假。」
「等等。」我沖鄭柯做了一個「停」的手勢。然後努力在腦海中整理這些凌亂的思緒。蕭源的出現,看似跟哥哥的失蹤根本扯不上關係。我起初的震驚,一方面是因為這麼英俊的人如果真的患上了失憶症,那實在是件很「杯具」的事情。另外就是他的性格是我過去十七年裡從未遇到過的,越是難以親近就越是激發起了我的興趣。可我得承認,從見到他的那一刻起,我就沒意識到,這個人會和哥哥扯上什麼關係。然而現在,鄭柯卻意外地收集來了這些信息,那麼就是說,蕭源頓時成了哥哥失蹤最關鍵的人物了?!既然他和哥哥是同時請假的,那麼很有可能他們去了同一個地方,並且一同前去的可能性很高,然而現在哥哥卻像消失了一樣,無法取得聯繫,蕭源獨自一個人出現在研究所,這又意味著什麼呢?
想到這我猛地站起身,一把抓住鄭柯的手:「走!我得回去找他問個清楚!」
「你問什麼啊?」鄭柯把我按回到椅子上,「冷靜一下。你此時回去上哪去找他?人家會乖乖站在原地等你嗎?」
「你還好意思說?!」提起這個我就來氣,於是發飆道,「這麼重要的信息,你剛才為什麼不告訴我?」
「拜託!我跟你匯合的時候,貌似你已經讓那個傢伙走掉了吧?就算我當時就告訴你,親愛的苗苗同學,你又能如何?」鄭柯瞇起眼睛,儘管十分迷人,可此時我卻只想把整個漢堡塞進他的嘴裡。
「反正你早一點說出來,我會想到辦法的!」
「是嗎?」他笑起來,「別告訴我,你在他的內褲裡裝了GPS導航系統。」
我冷著一張臉,輕蔑地說:「是啊。可這項技術你不是已經在自己的內褲裡驗證過了嗎?」
鄭柯忽閃了幾下濃密的睫毛,用十分無辜的口氣說道:「苗苗,你不知道,其實我根本不穿內褲。」
「鄭柯同學,你的品行已經完全脫離中國人民了。你這只『海龜』!」我一拍桌子,差點把餐盤震翻,當然這一下也在整個店裡引起了不小的反響。
鄭柯見我真的生氣了,這才收起不正經的樣子,連忙拉起我的手跟我道歉:「好了,我錯了,我錯了。跟你開玩笑呢,我每天都穿內褲。真的!不信,你自己看!」說著就去解褲子,表情還無比的認真。
我丟過去一計白眼,低吼道:「行了。你還真沒完了?快想想接下來怎麼辦吧。」
「那還不好辦。我跟你打賭,蕭源肯定還會去研究所的。所以我覺得找他並不難,只是需要守株待兔了。」鄭柯一邊說一邊開始動手吃東西,看得出來他是真餓了。我也不去理他,自己思索著整件事情。
就在這時,我的電話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