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前幾天的精神抖擻和百無聊賴,今天所有人的狀態都不知不覺地改變了,氣氛也莫明的緊張和壓抑了起來。不過萬幸的是,雖然大部分人都掛了傷,但全都不礙事。航行仍然繼續,可是我不知道我們將要駛去哪裡。
早飯依舊是魚肉火鍋,我只喝了一些湯。然後便一個人窩在船尾處抱著筆記本電腦記錄著昨天夜裡發生的一切。看著甲板上留下的劃痕和破損處,那一幕幕驚心動魄的畫面又出現在我的腦海中。儘管我並不能確定那些到底是什麼。憑藉著記憶,似乎在一些書裡也曾看到過類似的記載。羅舅舅所說的「水鬼」只是民間一種很普遍的稱呼,但是它包含了很多,沒有具體形象的,也有記載說這是一種名為「海猴子」的生物,顯為人知,能夠見到的更是寥寥無幾。我不知道自己算是幸運還是不幸。只能無奈地在屏幕上敲下那些連自己都不太相信的話語。我無力描述什麼。
中午的時候我問鄭柯船大致的位置,他有些糊塗的說不上來。後來那個夥計打扮的人告訴我們,已經遠離琉球群島了,現在具體在哪,他也不清楚。我覺得這事有些荒唐了,儘管心裡十分擔心哥哥的下落,但是船就這樣漫無目的地開也不是個辦法。我把想法告訴羅舅舅的時候,他仍然在研究手裡的那份圖,我不知道這些天他都看出些什麼來了,但是很明顯,他並不打算放棄。
鄭柯把我拉到沒人的地方,很小心地觀察著四周,隨即說道:「苗苗,我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他這話的意思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你看。」鄭柯頓了頓,伸手指著附近的海面,「我們這次上船其實是十分盲目的,首先並不確定航線。連要找的地方是什麼都不知道。其次上船之後都是百薇的舅舅在操控著一切。我們一點主動權都沒有。他若想回去,我們才能回去。他如果不願意結束這次的航海,我們便只能這麼在海上漂著,你想想,這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嗎?」
我仔細琢磨鄭柯的話,覺得有些道理。但是我也有自己的目的,我是為了尋找哥哥的下落。並不是盲目的跟隨著羅舅舅。
鄭柯看出我的想法,補充道:「昨天夜裡之後,我就在觀察周圍海面的變化了。白天還好,但是夜裡……」他停了停,神情複雜,「自從起航到現在,我發現越到後面,夜裡的水面變化越大。水裡的顏色越來越深沉。」
被他這麼一說,我也發現了。昨天在船尾觀察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了水裡的顏色。總覺得黑得不太對勁,似乎並不是光線的作用。彷彿水底沉浸著什麼東西,發出濃重的黑色。那顏色讓人看了很不舒服。
我點點頭,同意他的說法。可是一時之間自己又沒有什麼頭緒,覺得腦袋裡面又混亂起來,於是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鄭柯見我沉默,認真的分析道:「苗苗,我在想那東西為什麼只出現在附近的海域裡?在海水的顏色沒有改變之前,似乎不見它們的蹤跡,會不會是這周圍有什麼問題?還有……」
他的話說到一半停了下來,我注意到鄭柯的神色變了一下。轉頭看過去,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蕭源也出來了。正站在離我們不遠的位置上。不知道有沒有聽到我們剛才說的話。儘管對他的身份和背景一無所知,但說實話,我對蕭源實際上是沒什麼芥蒂的。按理說現在他是我最應該懷疑的人,畢竟哥哥很有可能是和他在一起才失蹤的。不過說也奇怪,我居然對他沒什麼戒備的心理。反而很同情他失去了記憶。加上昨天夜裡幾乎是被他救了一命,這會我怎麼看都覺得應該發給他一張「好人卡」。
我擺擺手衝他打招呼,蕭源還是老樣子,精緻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猶如一張雕刻出來的藝術品。
鄭柯背過身,靠著船身一副不願意再說下去的表情。我知道他對蕭源沒什麼好感。可也不知道他為什麼就這麼討厭蕭源。難道真的像百薇說的有嫉妒的成分?我覺得鄭柯還不至於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或許是蕭源的一切都太過神秘了,讓他有種不真實感。難免會產生懷疑。
我沖蕭源笑了笑。鄭柯見他走了過來,低聲說道:「我的話你好好想一想吧。」然而便朝船艙裡走去。
「他不喜歡我。」蕭源看了看鄭柯的背影,淡淡地說道。
我說:「不用放在心上。他那人不壞,就是多少有些臭屁。加上我哥哥現在又失蹤了,鄭柯其實很著急。」
「你們的感情很好?」
蕭源問這話的時候竟然凝望著我的眼睛,這點讓我有些意外。因為自從見到他到現在,每次與他交談,他的話都不多。別說是看著眼睛了,有時我與他講話十句也就只回答兩、三句,這個要看心情而定。即使說了,目光也是飄像很遠,或者半低著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像現在這般認真的凝望著我,還是頭一回。
我點點頭:「還好啦。」然後將自己和哥哥的事輕描淡寫的說了說,當然包括從小就認識鄭柯。蕭源聽得認真,中途沒有插過什麼話,像是個忠實的聽眾。這又是讓我倍感意外的事,我原本以為他是個與世無爭只活在自己世界裡的人,很難想像他也會聆聽別人的事。
最後我總結性的說道:「所以我是無論如何都要找到哥哥的。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要找到他。」
蕭源那張冷漠的俊臉微微有了一絲變化,可那轉瞬即逝的神情我一時也很難描述。很複雜,像是包含了許多。
他別過頭,不發表任何態度。彷彿沒聽到我剛才的話。我剛剛的意外又變成了詫異。他這是怎麼了?可還沒等我來得及尋問,他便輕輕說道:「我不知道等待你的是什麼,不過你朋友說的話沒錯,你的確應該小心這船上的人,或許也包括我。」
「你?」我一愣。
「沒錯。因為我並不知道自己以前是個什麼樣的人。或許是我害你哥哥失蹤的。等到我全部想起來的那一天,也許我就會變成另外一個人。」蕭源說得認真,完全不像是開玩笑。當然他這般性格的人,似乎也可能開玩笑。
我一時語塞。
說實在蕭源雖然始終給人一種冷漠的感覺,可他渾身上下所散發出來的氣質還是很正直的。我很難把他想像成一個壞人。當然這是先入為主的思想在作祟。用理智的一面去思考,我也完全同意他自己的話。哥哥的失蹤很有可能和他有著直接的關係。那麼在接下來的旅程中,我要如何去面對他呢?
蕭源像是察覺出了我的想法,他望向我,眼底仍舊一片深邃。什麼都看不出來,那猶如汪洋一般的眸子一頭扎進去便不見底。他說:「你要學會提防每一個人。不然你永遠無法保護好自己。」說完他看了看船頭的方向,若有所指的說,「特別是他。」
他?我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卻發現船頭只有羅舅舅和那兩個船員。莫非蕭源所指的人是……這點倒是和鄭柯所擔心的不謀而合。等我再回過頭的時候,蕭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了。這會我才意識到,他走路是極為輕巧的。就像我和鄭柯第一次在研究所裡遇到他時,幾乎沒有一點動靜,他的人便出現在我們的身後,完全感覺不到他的存在。他像是生了一雙貓兒的腳掌,將自己隱藏得很好。
他到底是什麼人?
船仍在航行。我不知道具體路線,也許連羅舅舅都不知道這樣的航行到底要進行到什麼時候,彷彿沒有一點線索表明,我們現在走的路是對的還是錯的。只能這麼盲目的漂泊下去,我的內心開始浮躁起來。值得慶幸的是,那些「水鬼」沒有再追上來,一直到下午,船基本上處於安全的狀態。
午飯過後,幾個人圍坐在船艙裡休息。鄭柯那妖嬈的笑也變得少了一些,看來在這茫茫無盡的大海上,實在沒有他的用武之地。經過了昨天夜裡的事,百薇對於這次出行的態度冷靜了許多,忐忑之餘更多的還是想打退堂鼓。我能感覺得出她內心的恐慌。於是勸慰道:「薇薇,如果再沒有進展,我們就先回去。」
其實我是與其這樣漫無目的地航行下去,不如先回去。一方面可以總結這次的經驗,然後再想其他辦法。另一方面我也好喘口氣把這前後的事情再好好串聯一下。說不定這其中有什麼被我遺漏的地方。還有被我藏在家裡的那張圖,我也需要找有人破解。先不管是真是假,就那麼擺著也不是個事。
百薇又幫鄭柯的傷口消了一下毒,然後換了新的紗布。她低頭做事的時候極為認真。從那表情我就覺得,她以後一定會是個好醫生。除此之外我心裡還升起了一絲的愧疚感。畢竟百薇是柔弱的女孩子,從小在幸福的家庭裡成長起來,什麼時候受過這份驚嚇?哪裡像我,沒父母疼愛不說,哥哥也總是為了自己的夢想忙碌著,這麼多年過去,我早就學會了照顧自己。獨立並不是件難事。或許這次遭遇的事情對我來說有些意外,有些恐懼,但我還是能接受能釋懷的。我很擔心在百薇的心裡會留下什麼陰影。
意外的她卻對我說:「青苗,我承認我很害怕。不過……我並不是個自私的人。不能因為自己的膽小就讓你推遲尋找藍宇哥。而且……」說到這她頓了頓,將手裡的急救箱整理好,定睛說道,「說實話我也很擔心藍宇哥的下落。通過這一次的事,我也想讓自己變得堅強勇敢一些。」
「你肯定會的。謝謝你,薇薇。」我感激地握住她的手,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好。不過朋友之間的情感,有時並不需要太特別的言語。一個眼神的傳遞就足夠了。
一旁的鄭柯又露出妖媚的笑容,用無比性感的聲音說道:「你們兩個噁心夠了沒有?這麼含情脈脈的樣子,真讓人懷疑是『蕾絲邊』。我可提前聲明,藍宇那小子不在,我就是苗苗的監護人。」說完他一隻虎爪將我扒拉進他的懷裡,毫不忌諱地在我的頭頂上親了一口。
我著實被他噁心到了,掙扎著去推他:「你哪里長得像我的監護人?」推搡之間我碰到了他的傷口,痛得這傢伙哇哇亂叫起來。這才不得已鬆開手。
鄭柯抱怨:「最毒婦人心啊!」
我說:「沒婦人哪來的你們男人?少不知恩圖報了。」一轉頭,看到蕭源若無其是的坐在一邊,像是根本沒聽到我們這邊的喧鬧。他定定地透過船艙的小窗子看忘外面,眉宇深鎖。
「怎麼了?」我擺了擺手讓鄭柯別鬧了,逕自走到蕭源身邊詢問道,「你在看什麼?」
「起霧了。」蕭源的目光始終飄向船艙外的海面上,飄得很遠。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心想,起霧了有什麼大不了?可是幾秒鐘之後才猛然意識到,在這茫茫大海之上,起霧絕對不是件好事。特別是……我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發現此刻海面上的可見度已經很低了。
「你呆在這別動。」說完蕭源起身朝外面走。
鄭柯一副似笑非笑的樣子,喃喃道:「還真把自己當大帥了?!我可不是什麼小卒。」說著也跟著走了出去。
百薇衝我聳聳肩,不知進退。我只好順著窗口看出去,但是能看到的有限。於是按耐不住好奇心,也追了出去。
這一出來不打緊,這會海面上已經起了濃霧,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周圍幾乎看不到三米以外的東西了。羅舅舅見我們都出來了,幾步走上前,臉上有焦急的神情:「媽的!這地方真邪門了!」他像是根本沒把蕭源當成學生來看待,抬頭就問,「蕭同學,你看這霧,怪了吧?有印象沒有?咱們是進還是停?」
蕭源搖搖頭,並沒有給出正面回答。而是一個勁地盯著那霧裡看,好像有什麼東西死命吸引住他的目光似的。可是除了白茫茫的一片,我什麼都看不到。
過了一會他冷靜地道:「霧裡有東西。」
有東西?!經歷了「水鬼」事件,我對這海已經有了極深的疑惑,總覺得透著股詭異的氣息。這會聽蕭源這麼一說,心裡頓時「咯登」一下。費力朝目力所及的範圍去看,仍然望不見什麼,難道是蕭大帥哥看錯了?可是直覺告訴我,蕭源是不會犯這種錯誤的。
羅舅舅又咒罵了一句髒話,沖船頭的小夥計招呼:「把傢伙都端好了,每個人都戒備起來。這裡邪門得狠,都不准大意。」然後扭頭看了看我,皺眉說道,「女孩子都回船艙去,手裡拿點東西防身。不到萬不得已聽到什麼動靜也不要出來。」
我說:「羅舅舅,您可別太小看我了,我學過空手道。」
鄭柯在我頭上一敲,然後大手一揮又把我扒拉進他懷裡,摟著我的肩膀笑瞇瞇地說:「苗苗同志,你說這會空手道管什麼用?你要跟那些『海猴子』耍空手道,估計它們會連連犯規直到把你氣死為止。用不用我幫你找個權威點的裁判?」
我在他的手腕上象徵性地咬了一口,不服氣地走回船艙。我知道他們都是好意。但是我的性格就是這樣,越是遇到危險,越是不願意逃避。就像有的人坐過山車恐懼到了極點就會把眼睛閉起來。可我偏偏喜歡睜大了眼睛,不管怎麼害怕,都要見證眼前的一切。越是害怕就越是想看,這是很奇怪的一種性格。所以儘管我對那霧裡的東西有所避諱,但仍然極其願意和大家呆在一起,第一時間弄清楚那裡面到底有些什麼。
我進船艙的時候看見百薇的手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把匕首,她像是隱約聽到了我們在外面的對話,臉色變得極為緊張。
「那些怪物是不是又來了?」百薇的手微微有些抖,一副底氣不足的樣子。
我儘管還不知道那霧裡有什麼,不過想必也不會是好東西。可這會不能直說,不然百薇該更害怕了。於是只好勸道:「沒什麼。就是起霧了羅舅舅讓大家小心一點。你這武器哪來的啊?你再抖說不定先把自己給劃傷了。」說完我笑著在她身邊坐下。
「舅舅早上給我的。怕再遇到那些東西,好有個傢伙防身。」
我讓她別緊張兮兮木頭似的站在那了,坐下來心情放鬆點。可才坐下,鄭柯就鑽進來了,神情有些奇怪。
我問:「怎麼了?」
他看了看我們,用英文自言自語地罵了一聲,隨後抬起頭怔怔地說道:「前面有個島。」
島?
我和百薇都傻了。
在海上遇到島本不是件稀奇的事情,問題是在羅舅舅的那張圖上所顯示,這條航線上本不該出現任何島嶼。特別是聽鄭柯的敘述,那島出現得極為詭異。駕駛船的船員全神貫注的看著前方,生怕因為大霧的緣故遇到危險。然而就一眨眼的功夫,也就那麼一、兩秒鐘的時間,視線裡竟然出現了一座小島。而船差點就撞了上去。就彷彿是從天而降似的,毫無預兆。那船員嚇了一跳,趕緊改變方向。
這說得有些像變魔術了。我進船艙來和百薇說話不過才十幾分鐘的時間,怎麼可能就出了這樣稀奇古怪的事情?我見鄭柯的臉色十分難看,覺得不像是在開玩笑。而且鄭柯的性格雖然有點沒溜,但並不是個喜歡誇大其詞的人。看來這事的確有蹊蹺。
我和百薇走出去的時候,羅舅舅和蕭源一行人已經全在船頭的位置上了。我抬頭看過去,果然在我們前方差不多兩米左右的地方出現了一座小島。那島看起來並不大,四周霧氣繚繞,隱約可以看到上面的岩石。按理說就算島再小,也不可能突然就出現,就算是個輪廓也該一點一點的清晰起來……也許是受了那霧的影響,我總覺得不遠處鬼氣森森的,好像到處都是那種「水鬼」,那島該不會是海猴子的老窩吧?!
鄭柯也跟著我們出來了,我見他手裡拿了望遠鏡。看來他剛剛進船艙就是為了拿這東西,這會他已經逕自走上甲板高一點的地方,舉起來仔細觀察島上的情況。
百薇問羅舅舅:「舅舅,我們現在怎麼辦?」
「再等等。」羅舅舅點了根煙,臉上的表情很陰沉。他緊皺著眉問蕭源,「蕭同學,這島……」
蕭源搖搖頭:「我沒印象。」
兩個船員有了上次的教訓,也不敢盲目開口講話了。那夥計倒是一副輕鬆的樣子,大概是覺得這次的航行也許馬上就到頭了,照這樣下去,我們離打道回府的日子也不遠了。
羅舅舅想了想,表情很難看。最後將手裡的煙猛吸了兩口之後扔在甲板上踩滅,道:「媽的!繞過去!不能盲目冒險。萬一上面有什麼鬼東西,帶著你們這幾個孩子老子就要吃虧了!」
鄭柯這會還在舉著望遠鏡。看得十分仔細。
蕭源卻說:「恐怕沒這麼簡單。這島既然莫名其妙的出現在這,就一定有它的道理。」
這時鄭柯卻開口了:「這回有意思了!我看我們必須得上去了。」
聞聲我們都一愣。羅舅舅一把搶過望遠鏡,鄭柯半開玩笑地說:「您老小心點,這可是我從美國帶回來的高級貨。」
我對那望遠鏡自然沒多大興趣,急著追問他:「你看到什麼啦?為什麼說我們必須得上去?」
鄭柯臉上剛剛那種急噪的神情已經消失了,又恢復到了往常那種不正經的輕鬆表情。他指了指前面說:「蕭大帥同志說得沒錯。這島出現在這的確不簡單。而且恐怕我們沒有辦法繞過去。」
我還是不明白這裡有什麼蹊蹺。羅舅舅卻已經把望遠鏡拿了下來,臉上的表情更加深沉。他輕歎了一口氣,沉思了起來。
蕭源不語,瞇起眼睛繼續朝島的方向看。
百薇卻忍不住了,追著幾個人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被逼得急了,蕭源才淡淡地道:「我們好像進入到了最關鍵的環節。能不能走出去,找到圖上所指的地方,恐怕就看這一步了。」說這他站直身體,指著那濃霧之後,「這裡似乎是一個巨大的迷宮。而這些霧是最有利的天然屏障。現在出現的這座島只是入口。在霧的的深處,越是往前還會出現更多一模一樣的島。我們只有解開這裡面的開關,才能順利駛出這片區域。不然會一直被濃霧包圍著。」
鄭柯笑了笑,拿出隨身的水壺喝了一口水:「被包圍只是開始。最壞的結果是我們在霧氣裡徹底迷失方向,永遠行駛不出來。被困在這一座座完全一模一樣的島嶼中。」
天!這也太難以想像了。眼前的小島雖然不大,可是此刻卻讓我覺得格外的詭異。之後我拿過望遠鏡也試著看過去,果然在霧氣的後面還能隱約看到很多的陰影。想必那就是一個個相似的島嶼。規模之大恐怕很難估計。按照羅舅舅的說法,繞的話其實是很危險的一種做法。後來我們幾個人進船艙仔細的分析了現在的情況。
首先我們進入這霧中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是蕭源先提醒我們外面起霧的。不過一直在船頭操作航行的幾個人是最早發現的。羅舅舅回想了一下,從發現起霧到現在,差不多有二十分鐘左右的時間。也就是說這第一座島出現是在進入霧區的二十分鐘之後。蕭源假設這整個區域是一個巨大的迷宮,這點由此看來是有道理的。那麼入口要從哪裡算起呢?是這第一座島還是進入霧區的時候?這中間就有二十分鐘的時間差。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我們是按照一定的航線來行使的。如果我們改變航線的話,是不是就不會遇到這座島?還是說會遇到其他的島?那麼這入口又從何算起呢?
可不管怎麼分析,羅舅舅覺得這次的路線是完全正確的,從現在遇到的情況來看,似乎越來越接近目的地了。而想要朝更前面的地方走,勢必要度過這「迷霧陣」。思來想去最後商量的結果是下船到島上一探究竟。
並不是所有人都跟著一起下船,必須要保證有人在船上接應。萬一島上的人發生了什麼意外,也好有人趕過來採取相應的措施。本來羅舅舅是希望女孩子們留下,再有一名船員充當保鏢的角色。但是我是一定要上島的,這次是為了尋找哥哥而來,我不能凡事都縮在後面。百薇當然不想去經歷危險的事情,可沒有我陪伴,她有些猶豫。最後為了以大局為重,她還是同意留下了。除此之外還有一名船員和那個小夥計也一起留了下來。
下船之前,羅舅舅給我們每人配備了一個對講機,雖然這只能在一定的範圍內才能使用,但總比沒有的好。另外的三部給了船上的人。靠岸之後,我們幾個人先後下了船。
「青苗,小心一點。」我聽見百薇在我身後喊,回過頭的時候發現她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我擺擺手,心裡安慰自己,這一定不是什麼生離死別,沒有必要太傷感。如果這只是冒險的開始,那麼在以後必定還要遇到更加凶險的事情。不堅強是不行的。
島不是特別大,粗略的看只有一個足球場差不多大小。只是看不出是由於什麼原因形成的。地面上的岩石呈現很深的顏色,給人一種極為不舒服的感覺。島是不太規則的橢圓型,其實也看不出我們是在正面登陸還是側面,奇怪的是,上面竟然有植物生長。我不是專業的植物學家,所以也說不太清楚那都是些什麼。當然這會我的角色也不是專業的考古人員,所以對於身邊經過的東西都不太在意。我一心想看看,這到底是個什麼地方,和我們要尋找的目的地有什麼聯繫。
我剛想回頭問鄭柯有什麼發現,一轉身看到他這會的表情認真了起來,笑容也不見了,似乎對週遭的一切看得格外仔細。我也不去吵他,學著他的樣子專心觀察島上的一切。我被夾在了幾個人的中間,這是在下船之後蕭源安慰的位置。他是極為細心的人。原本我莽撞冒失的性格總喜歡衝在前面,也不顧自己是不是女孩子。這會打頭陣的是羅舅舅,然後是那姓王的船員。我在中間,身後是鄭柯,蕭源走在最後面。我們保持這樣的對型走了大概半個小時,走得很慢,來來回回轉了好幾圈。起初大家都很謹慎,誰也不講話,全都集中注意力生怕有什麼不明行跡的東西再衝出來襲擊我們。到後來一切平靜,我的精神便也鬆懈了下來。
羅舅舅停下腳步的時候,我已經有些不耐煩了,總覺得這島上什麼都沒有。除了那叫不上名字的植物和一些山石之外,並無可疑的地方。再轉下去也不會有什麼收穫。可是這一停,我卻因為注意力不集中撞上了前面的人。那王船員一回身,打趣道:「追尾了啊。」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人也沒再說什麼。
鄭柯在我背後嚷嚷:「怎麼了啊?」
羅舅舅指著前面的說:「你們沒發現什麼嗎?」
蕭源從最後面走上來,這會也沒什麼必要保持隊型了。他順著羅舅舅的方向看過去,一針見血地說:「這島的機關就在那岩石小山上。」
岩石小山?!這一路走過來我並沒有看到類似的東西啊?這會被他們一說,我才注意到,所謂的「小山」不過是一大堆不規則的岩石堆積起來的,因為被掩在很多植物的後面,所以剛才我沒有在意。仔細一看才發現它的確有些奇怪。那堆積的樣子並不像是自然形成的。我在看的時候,蕭源已經幾步走了上去,從腰間抽出一把刀,利落地將那些植物從根部砍掉。很快那「小山」的全貌就袒露了出來。
這山高度差不多在三米左右的樣子,由四、五層大小不一的石頭堆積起來。交錯有規律。成正金字塔狀。越往上面石頭越少,形狀越尖。而且越是到上面,石頭的體積就越小。這不管怎麼看都像是人為的。充當塔尖的石頭從下面看,只有籃球那麼大。並且形狀也格外的圓。像是專門設計出來只有最上面的位置才能擺放住它。
我好奇地問:「這是什麼意思?」
「看來我們要想通過這迷霧陣就得破解這個了。」鄭柯端起胳膊,一副思考的樣子。
羅舅舅也點點頭表示同意。可是還沒等他開口,那姓王的船員就急不可耐地走了過去,邊走邊道:「這能有什麼門路?爬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別……」蕭源想要阻止,可那人已經兩、三下就攀了上去。別看他年紀和羅舅舅差不多大,可身手卻格外的敏捷。像隻猴子似的,格外利落。我也不好說什麼,本以為這人或許能在上面發現出什麼線索。可是他才爬上第二層的時候,便慘叫了一聲狠狠從上面摔了下來。
見情況不對,我們幾個人趕緊圍了上去。那人痛苦地摔在地上,左右打著滾。我們都低下身子去查看他的傷情。這會百薇不在,我心說,可千萬別出什麼亂子。幸好他爬得不是很高,羅舅舅幫他檢查了一下,沒有出現嚴重的骨折。不過突然這麼一摔,疼是肯定的。頭部沒受致命傷算是萬幸。我以前在電視上看到過一個人,從不到一米的地方摔下來,碰巧頭先著地,死得那叫一個冤。
「你他媽的候急什麼?!趕著投胎去是吧!」羅舅舅把他扶起來,嘴裡罵了幾句。
蕭源看了看他,抬頭朝那「小山」望去。
王船員揉著自己的背,伸出一隻手,我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只見他的掌心紫了一大片,像茄子皮的顏色。中間有一個針孔大小的洞,是黑色的。
「石頭上有機關。」蕭源定定地說。
鄭柯卻來了興趣,嫵媚的臉上像開了一朵花似的,歪著頭道:「我來試試。這簡直和RPG遊戲裡的機關陷阱一樣。有意思!」
我一把拉住他:「你試什麼啊?!這可不是什麼遊戲!萬一出現差池是要喪命的!」
鄭柯的嘴角卻揚起自信的笑容,將我的手反握在自己的手裡,指著那「山」道:「危險肯定是有的。不過抓住了竅門也不會那麼困難。」你看,他繼續說著,「這山其實也就只有左右兩面可以攀爬,中間雖然看起來是可以上去的,但是關鍵在於石頭的顏色。兩邊的石頭顏色不規則,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而中間的岩石完全是一種顏色的。」
「那為什麼不是中間一種顏色的可以爬上去?」我瞇起眼睛,仔細去分辨那石頭上的紋路。果然被我看出了端倪。所謂的顏色不同,是因為有一些石頭的表面上分佈著一些發綠色的暗紋,不仔細看還以為是上面長了苔蘚之類的。
「因為兩邊的紋路是有規律的。」不知道什麼時候蕭源也站了過來。他定定地盯著那山石,最後對鄭柯說,「你上不去的。」
「切!大帥同志,你別把人看扁了好不好?不是只有你一個人行,我們都是酒囊飯袋。」鄭柯一副不服氣的樣子,說完鬆開我的手就往那山石上走。
我來不及拉他,蕭源一個健步上去擋在了他面前。
他們倆還是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離下面對面,這會我才注意到,蕭源比鄭柯稍稍高那麼一丁點,也就一丁點。可整個人卻顯得清瘦。儘管瘦身型看起來卻格外的頎長挺拔。他不說話的時候格外有魅力。冰冷冰冷的,讓人害怕靠近,又忍不住想要靠近。就像此時此刻的表情,那張像是用刀子一筆一筆雕刻出來的臉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烏黑的眸子裡一片深邃,黑得不見底,黑得猶如一汪深潭輕易就將人捲了進去。
他說:「你別衝動。」
鄭柯的眉宇皺了起來,他不笑的時候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只見他修長的手指握住蕭源的胳膊,看似漫不經心卻著實用了力氣。兩個人彷彿在沉默中暗暗較量著,誰都不肯退讓一步。
我趕緊上前,想分開他們的時候卻發現,這兩個人都固執得可怕。
就在這時那受傷的船員突然叫了起來,我回頭去看,那人的臉上一片痛苦,五官都快要扭曲到一起,正抱著受傷的手在地上打著滾。羅舅舅想要把他扶起來,那人卻像是失去了理智,叫聲淒慘得撕心裂肺。
蕭源顧不上鄭柯,幾步跑了過來。在羅舅舅的幫忙下,才勉強將那人受傷的手翻開。這一看不打緊,連我都猛的吸了一口涼氣,覺得脖子後面一片僵硬,心悸得半天沒說出話來。
「這……這是怎麼回事?」鄭柯聞聲也不急著去逞英雄了,這會站在了我的旁邊,驚訝地問著,「剛才看的時候不是只有一個針孔那麼大小嗎?現在……」
如果不是親眼見到,我恐怕很難相信剛才還好好的一隻手,現在就變成了這般恐怖的樣子。掌心裡那猶如茄子一樣的紫色已經全部漆黑,整隻手像是被抽乾了血液,手指瞬間萎縮了起來。簡直像在電視上看到的那些變異的怪人。而那黑就是從原本針孔大小的傷口處蔓延出來的。
羅舅舅顯然也沒遇到過這種事情,儘管是大冬天,額頭上已經滿是汗水了。蕭源利落地解下自己帶在脖子上的圍巾,抽出腰間的刀很將它裁成幾條簡易的繃帶。隨後快速的將那人的手腕纏住,像是阻止那黑色像胳膊上延伸。而這一系列的動作簡直一氣呵成,連一分鐘的時間都沒有就完成了。他的沉著冷靜讓我乍舌,他完全不像是這個年齡的人。
在蕭源簡單的處理下,那船員的情況總算暫時好了一些。不過這只是治標不治本。我們必須馬上折返回去。所有的醫療用品全都在船上。回去的時候因為有傷員在,我們快馬加鞭不敢有絲毫的怠慢。而我的心裡一直在想蕭源的話,最讓我在意的是,他似乎什麼都知道。好像一早就察覺了那船員中的是毒,或許在看到那「小山」時就知道了裡面有我們上不去的機關。他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對於這一切都瞭如指掌似的?但我總覺得他不像是要害我們,不然的話也不會在千鈞一髮之即阻止了鄭柯。依照鄭柯的性格,如果不是他阻攔,單靠我一個人的力量,肯定沒辦法把他攔下來。難道……在我的腦海當中迅速冒出一個想法。
返回到船上的時候百薇正和那夥計聊天。見我們這麼快就回到來了,先是一愣。然後見那王船員是被鄭柯和蕭源搭進來的,頓時變了神情。我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她,百薇立刻將急救的東西全都拿來。
那傷口這會依舊惡化得厲害,除了掌心那一點地方腫得老高之外,手指和其他地方都變得萎縮了起來。像是以前神話故事裡的老樹精,乾枯得厲害。儘管蕭源做了處理,但他的胳膊上也明顯出現了蔓延的痕跡。只不過有了那簡單的措施,多少起了一些作用。
百薇像專業醫生似的做著緊急處理。如果不是在這種地方,我恐怕很難相信她就是那個總是和我在學校裡整天嬉鬧的死黨。我從未認真的和百薇聊過理想之類的,也不太清楚她平時都做些什麼。只知道她從小跟著父母學習了很多醫學方面的知識,竟然到了這種地步,實在讓我刮目相看。
這會鄭柯有些氣喘吁吁的坐在船艙裡。拿了水,大口喝了起來。過了一會氣色才稍稍恢復。那船員幾乎是一路暈著過來的,全靠鄭柯和蕭源。人在有知覺的時候怎麼都好說,一旦失去知覺,簡直死沉死沉的。那人又格外的結實強壯。看來可把他們兩個累壞了。
蕭源看起來消瘦,但是力氣卻不小。他坐在船艙的入口處,我把水遞過去的時候,他還在若有所思地望著外面。
我問:「你說說那上面的機關是怎麼一回事?」
他喝了一口水,並不語。這人的風格我已經習慣了,對於不願意回答的問題,他都是自動過濾掉。像是完全沒聽到。可這回我卻不想就這麼算了,畢竟已經有一個人受傷了,而且那一關是我們航行當中必須要經過的。就算想這麼含糊著矇混過去,恐怕也是不行的。
於是我想追問下去。他卻不等我開口有了反應。
「你別急,我也在想那東西到底是什麼。」蕭源把水還給我,不像是在說假話。不過他那張臉向來沒什麼表情,冷冰冰的,跟戴著面具一樣。除了好看之外,再也察覺不出其他的。所以這會我也很難判斷出什麼來。
百薇給那人注射了什麼,羅舅舅在一旁看著,眉頭深鎖。最後罵了一句粗話,轉向蕭源:「你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不可能這一路過來,你什麼都想不起來。」
鄭柯很快歇過勁來,似笑非笑地敲邊鼓:「蕭大帥同志,我得感謝你。你都成我的救命恩人了。不過剛才那事,你躲也躲不過去了,還是招了吧。」
「你不是也看出門道來了。」蕭源淡淡地回了鄭柯一句,反問道,「難不成你也知道些什麼?」
鄭柯笑得曖昧,妖得很。他說:「我不過是眼睛尖,所以看出蹊蹺來。如果你不是一早就知道,那你倒是說說看,為什麼你斷言我無法爬上去?」
「其實很簡單,你注意到那些花紋的話,就應該看到那些花紋實際上是完整的,被中間的那些石頭隔了開來,所以形成了兩面對稱的形狀。」蕭源說得很認真,他的目光不經意掃向我,依舊深邃透著清冷。像是能一眼就把人看穿。
羅舅舅也走過來,仔細聽著蕭源的話。
鄭柯愣了一下,似乎他只注意到了前面,卻沒在意這是否對稱的問題。
我回想著那些石頭,卻實在沒什麼印象了。剛才只粗略地看了一下,而且它們除了大小有區別之外,形狀實在都差不多,特別是那細小的紋路,實在難以分辨。我剛才沒有直接站在它的下面,也沒敢太靠前去看清楚一些。所以這會想想,腦海當中實在模糊得很。
「那又怎麼樣?」最後鄭柯開門見山地問。
蕭源大膽猜測道:「如果這像座小山一樣的東西真是個機關的話,那麼最上面那塊岩石就是這迷霧陣的關鍵。但是首先我們得弄清楚了,這霧是不是真的走不出去。這島是不是真的是個迷宮。然後再做打算。」
我心說也對,可是太貿然的行動或許會給我們造成無法預想的後果。即使要試也必須小心一些。最後鄭柯提議在這座島上留下標記,然後重新開始航行,看看接下來會遇到什麼。
羅舅舅帶著夥計下船,在我們停靠的地方點起篝火,把一枚可以燃燒的信號彈放進去。那煙裡頓時變得有了顏色。鄭柯說在電影裡看到過這東西,沒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也用上了。還別說,跟做夢似的。就是不知道這煙能持續多長時間,反正我們得加快行動才行。我覺得在這裡耽誤的時間太長了,真不知道這決定是對還是錯。開船的時候我刻意又朝那小山的方向看了看,迷霧茫茫之中,那島顯得格外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