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百里奇
蕭景睿和言豫津因為報了名天天都有架要打自然沒辦法陪伴蘇兄反而是謝弼很閒的樣子每天都會抽出一段時間過來閒談山南海北所有的話題都聊過了就是隻字不提譽王。
不過每每黃昏過後雪廬便會熱鬧起來言豫津一個人抵得上十個聒噪將這一天的賽事說書般地講來給梅長蘇聽尤其在描述他和蕭景睿出場的比鬥時那更是詞藻華美口沫橫飛彷彿說的全是驚天地泣鬼神足以改變武林大勢的巔峰之戰一般只怕比現場去看還要精彩。
「你聽著不臉紅嗎?」謝弼常常在一旁碰碰大哥的胳膊吐槽「豫津說的這是你嗎?我怎麼聽怎麼像是二郎神下凡就差在旁邊拴條哮天犬了。」
蕭景睿一般都會苦笑一下但又絕不去攔阻言豫津掃他的興。
倒是坐在一旁冷冷地看著天空的飛流時不時會冒出一句話來:「不可能!」
言豫津想了很久才理解到飛流的意思。那之後他再描述具體招式的時候就不太敢信口開河胡亂誇張了。
不過儘管他有些吹噓之嫌但以實力而言他與蕭景睿無疑都是第一流的。前幾輪比賽都波瀾不驚最近兩天雖偶有驚險最終仍是以勝利告終。
皇帝每天都會準時出現在迎鳳樓上以示重視雖然大家都知道他最多看個一兩場就會離去仍然覺得十分榮耀。來參與競爭的大多數年輕人並不真的僅僅只是衝著迎娶霓凰郡主去的畢竟那只有一個名額而已難度實在太大。更多的人是把這次大會當成了一個展示的平台希望能掙得一些戰績名聲提高江湖地位或獲得高位者的青睞得以晉身仕途。
就這樣一切還算是按部就班這場招親大會熱熱鬧鬧地向前進行著如同預期一樣吸引著天下人的眼球每天都有人黯然出局也有新秀一戰成名與它所代表的那個集財富、名聲和權勢於一體的結果相比這整個過程並不能說不夠精彩最多只是不夠意外而已。
不過意外雖然姍姍來遲但它終究是會生的。
比試大會開始後的第七天黃昏當梅長蘇看到奔進雪廬的言豫津和蕭景睿那凝重的表情時就意識到一定有什麼令人吃驚的事情生了。
「蘇兄!蘇兄!」一進門就大聲叫嚷的人當然是言豫津。因為奔跑過的緣故他的面頰兩側有些紅額上微有熱汗衝過來一把拖過張竹椅坐了喘息未定就急急地道:「不好了出大事了!」
「怎麼了?」梅長蘇放下手中的書卷坐直身子「你和景睿輸了嗎?」
「我們輸不輸的有什麼打緊?可今天尚志輸了!」
「秦尚志?」梅長蘇不以為然地挑了挑眉「他雖然也算年青一代的高手但還不到登峰造極的地步輸了也沒什麼稀奇吧?」
蕭景睿這時也在旁邊坐下神色很是嚴肅地道:「他輸是不稀奇可他是一招落敗的啊!」
梅長蘇不由吃了一驚「怎麼可能?就算他的對手是蒙大統領也無法只要一招就擊敗他吧?」
「所以才說出大事了啊!」言豫津頓足道。
「難道擊敗他的不是大梁人?」
「如果是大梁人我們也不至於這麼著急了。那是個北燕人名字挺怪的叫百里奇前幾輪裝模作樣打得辛苦眼見明天就是決戰了今天卻突然威看起來他不僅是要贏而且還要順便震一震剩下的這幾個對手。」
梅長蘇皺起眉頭:「北燕除了拓跋昊竟還有這等人物?」
「此人是練硬功的形象粗蠻一身肌肉似鐵。尚志小看他是個蠻人未免有些拿大結果一招攻過去對方閃也不閃就硬受了再趁著他收勢不及一掌就摘了他的肩令他手臂動彈不得只得認輸。」蕭景睿雖然也同樣著急但情緒沒有那麼外露只沉著臉語氣還算比較平穩「雖說他一招落敗有些冤枉可那個百里奇實力絕並不假。那一身橫練功夫若遇到蒙大統領這樣功底紮實、內力深厚之人也許還討不了什麼便宜可是……」
話說到這裡他似有些不忍明言般停頓了下來但梅長蘇已經很清楚他接下來的意思。
霓凰郡主畢竟是女子之身武學以技為主以功為輔對付這種硬功是最吃虧的萬一不小心失了手那可就真的是要出大事了。
「先別慌」原本就在雪廬裡的謝弼插言道「按賽制來說也未必就是絕路。就算那個百里奇闖進前十文試的決定權還是在皇上手裡的。到時排他一個最末不就行了。」
梅長蘇目光微凝搖頭道:「可這樣一來霓凰郡主的意願就得不到保證了。本來她看不順眼只要全力將那人擊敗就行如果十個人中間沒有一個她喜歡的不嫁也可以。但如今出現這樣一個很難勝出又絕對不願意下嫁的高手縱然他排在最末也是一個威脅。郡主為了避免最終和他一戰可能落敗的結局就不得不在前九名中先挑出一個成為夫婿才行。只怕對於像她這樣心高氣傲之人被迫面對如此局面實在是一個屈辱啊。」
「明日決賽會最終確定入圍的十個人選蘇兄也來看看好不好?」蕭景睿靠近梅長蘇身邊低聲道「你在武學上的見識遠勝過我們也許可以評判那百里奇究竟有多危險該如何對付他……」
「你和豫津要跟這個人比試嗎?」
「不是的」蕭景睿搖頭否認「我和豫津都不和他一組明日無論勝負都不會與他照面。只不過若是他明天勝出就鐵定入圍了。希望蘇兄能多觀察他一下給霓凰郡主一些有益的建議才好。」
「是啊是啊」言豫津附和道「景睿本來不見得比我武功好可這一路受過蘇兄的指點後居然跑到我前面去了。」
梅長蘇淡淡一笑道:「郡主已躋身一流高手之列我能建議的畢竟有限。她跟景睿不同景睿武功沒人家好上升空間原本就要大些。」
「蘇兄」蕭景睿苦著臉道「你說的再委婉一點好不好?這樣真打擊人……」
「不過只經過明天一場就讓郡主直接面對一個陌生高手委實過於危險。」梅長蘇兩道清眉微微一蹙道。「還須再想個辦法多在中間加一道屏障才是。」
「蘇兄已有什麼辦法了嗎?」言豫津性急地追問道。
「可以在明天決戰前由皇上下旨增設兩天的挑戰日。」
「挑戰日?」
「對。理由是為了免除因分組的緣故導致的賽程不公。明天最終的十名勝者是被挑戰者前幾日所有的落敗者可以任意挑戰一位並非本組的勝者一戰而勝便可取而代之成為新的被挑戰者。兩日戰罷最後留下的十個人才是真正可以進入文試的人。敢於向勝者挑戰的人都不是等閒之輩縱然不能擊敗百里奇至少也可以讓郡主多些經驗。」
三個貴公子頻頻點頭言豫津讚道:「真是個好主意!」
「不過要連夜進宮請皇上立即下旨才行。」梅長蘇隨意地提醒了一句。
「這個是小事情我馬上進宮就是了!」言豫津想也不想就搶著道。
「不用不用!」謝弼趕緊攔住他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最終還是紅著臉請求道「讓譽王殿下去請旨好吧?」
在座的都不是笨人一聽就知道他打的什麼主意齊齊瞟了他一眼都沒說話。
皇帝現在多半也得到了關於百里奇此人的匯報應該也是心中焦急此時到他面前去提出這個建議當然會博得龍心大悅。郡主那裡也有想當然的一份人情眾多的落敗者平空得到一個新機會自然更是歡喜就連那十個勝者為了面子問題也不會強力反對徒然示弱。所以無論從哪方面看這都是件一本萬利的事難怪謝弼厚著臉皮也要替譽王爭取了。
「既然謝弼想要跑這個腿那就去吧。」半晌後梅長蘇方淡淡應了一聲。
謝弼大喜連說了幾聲「多謝」後便絲毫不再耽擱飛快地起身離去。
他這一走室內出現一段奇怪的靜默。梅長蘇將頭後仰擱至暖枕上閉目養神;蕭景睿原本就不愛沾惹這些何況是自家弟弟只好悶著不說話;言豫津雖無派無別但因為言皇后的關係畢竟是與譽王有牽連的也不好多加評論。場面一時之間有些沉寂。
過了好一陣子言豫津到底不耐煩這樣枯坐又想起一個問題來道:「你們說奇不奇怪就憑百里奇昨天露的那一手怎麼也應該擠進天下前十了怎麼琅琊榜上根本就沒他的影子?」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還裝江湖人呢」不等梅長蘇開口蕭景睿先就道「琅琊高手榜一開始就表明它是按所有高手已表現出來的戰績進行排名的那些從不在江湖上露面的隱士們哪怕武功已趨化境只要他不使出來琅琊閣便不會考慮。當然有時這個排名會令人驚奇可那不過是因為琅琊閣的消息一向最是周全靈敏很多暗中進行、不為人知的比鬥它都能打聽到結果所以跟一般的認知有了些出入而已。這個百里奇如今出了這樣的風頭明年的高手榜他就一定能登上去了。」
「切你不就是仗著跟蘇兄多學了點東西嗎?就教訓起我來了」言豫津不服氣地鼓起腮幫「我明天就搬到雪廬來住!」
蕭景睿笑道:「你比一千隻烏鴉還要聒噪就算蘇兄受得了飛流也不肯……」
語音未落頭頂樹梢上突然傳來陰冷的一句:「飛流不肯!」嚇了言豫津一跳趕緊朝梅長蘇身邊靠了靠。
「飛流回來了。」梅長蘇面上浮起笑容剛剛抬了抬手飛流的人影一閃就已偎依了過來。
「外面好不好玩?」
「不好玩!」
「飛流不喜歡豫津哥哥搬過來住嗎?」
「不喜歡!」
「為什麼呢?」
「很像!」
言豫津好奇地閃了閃眼睛:「很像什麼?」
梅長蘇笑了起來道:「他說你感覺上很像我們江左的藺晨。那是飛流最受不了的人了。」說著回頭又逗著少年「為什麼說他們很像呢?豫津哥哥從來沒有逗過你吧?」
飛流冷冷地瞪了國舅公子一眼聲音就像凍過一樣:「他心裡想逗!」
「喂喂喂」言豫津趕緊晃著雙手道「君子不誅心啊這樣很容易錯殺好人的……」
「是啊」梅長蘇笑得喘著氣道「飛流不要理他了屋裡有留給你的點心都是你愛吃的快去吃吧。」
飛流「嗯!」了一聲又瞪言豫津一眼一閃身不見了。
蕭景睿瞧著好友的臉色笑得直不起腰來好一陣子才慢慢止住笑聲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你是難得碰到能笑我的機會就讓你笑個痛快吧」言豫津作大度狀擺了擺手轉向梅長蘇「那明天蘇兄會去嗎?」
「既有如此熱鬧當然要去。」梅長蘇柔和地向他一笑「不過這挑戰的主意給你們兩個添麻煩了不好意思。」
「這樣才好呢!大家都憑真本事。」言豫津爽朗地大笑道「被人照顧本來就不舒服啊。」
蕭景睿一愣:「什麼被人照顧?」
言豫津斜了他一眼:「遲鈍成這樣子還有臉笑我呢。」
「景睿」梅長蘇拍著他的手背低聲道「這是擇婿又不是校場選兵像你們倆這樣外形好品性好家世也好的年輕人朝廷自然要照顧的。你不覺得跟你們同組的人都特別弱嗎?」
「啊?」蕭景睿因為生性平和向來不愛多思多想倒真的沒有注意到這個一時竟然呆住了。
「還以為自己挺了不起的是吧?」言豫津趁機在他耳邊陰陰地道「在江湖上也好京城裡也好要說你沒有沾自己身份的光誰信哪?」
「豫津!」梅長蘇笑著皺眉「哪有你這種好朋友?非要說得景睿不高興才好嗎?」
「蘇兄你別太嬌慣他了」言豫津晃著腦袋「有些事情還是要讓他看清楚才好景睿就是過於心實了些這不好。要學我才行雖然逍遙自在但必須明白的事兒可不能糊塗。」
梅長蘇眸色突轉幽深輕聲歎息道:「你確是個真率性真灑脫的人景睿要是能跟你一樣就好了……」
蕭景睿瞧瞧這個再瞧瞧那個忍不住將手掌擋在中間不滿地道:「停!停!你們到底在說什麼?我又不傻再說就算我天真一些也不至於連這個沒心沒肺的人都不如吧?」
梅長蘇溫言道:「你自然是很好的我也希望能一直和你這樣相處。但你生性太重感情將來難免為此所累我們不過提前為你擔些心罷了。」
蕭景睿見他說的真切不禁心頭一熱立即道:「蘇兄放心人生際遇哪裡會少了磨礪?我就是再軟弱也不至於一遇到什麼事就一蹶不振讓家人朋友為我擔心……」說完突然語音一變用眼角掃著言豫津道:「至於你就免了吧學人家蘇兄裝什麼深沉啊?」
「喂喂」言豫津雙手叉腰「蘇兄擔心你你就感動得一塌糊塗我擔心你你卻拿白眼翻我這差別也太大了吧?」
「讓你這嬌生慣養的傢伙為**心」蕭景睿繼續斜眼瞟他「那我還有什麼面子可言?快給我閃遠一點。」
「敢瞧不起我先來打一架!」言豫津捲起袖子撲過來兩人沒招沒式的象頑童廝鬧般扭在一起連屋裡的飛流都被驚動地伸出頭來看。
而面帶淺笑看著他們的梅長蘇眼眸深處的表情卻有些難以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