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目標
「一個男人?」四姐柳眉微挑「要對付男人你手下可有得是人選啊。」
秦般若搖了搖頭「我的人不行她們一向都在京城活躍臉面太熟。四姐你歸隱多年又巧於妝扮所以更隱蔽也更容易得手。再說了若論起惹人迷戀的手段我手下誰能比得上四姐?」
四姐濃密卷長的睫毛垂下遮住了閃閃秋波低聲道:「般若可我在京城也不是完全沒有熟人的……」
「我知道」秦般若嫣然一笑「我向四姐保證你在對付這個男人的時候絕對不會跟以前相熟的那些達官貴人們有任何的交集。」
「哦?」四姐微覺詫異「與貴官們無關?那你要我對付的到底是什麼人?」
「明日一早請四姐到京城華容繡坊來我指給你看。」
四姐輕輕抿了抿朱唇徐徐轉身在院中閒踱了幾步似乎在沉思半天沒有回答。
「若四姐此次援手日後任憑你天高海闊小妹再不相擾。」秦般若適時地補上了一句。
「如果……我不能成功呢?」
「那又不是什麼難對付的人我相信四姐絕對沒有問題。」
「我現在也不比當年了……」四姐幽幽一聲長歎「若是辜負你所托還請勿怪。咱們同出一門雖然已各自殊途但終究難以絕情。既然你說是最後一次我也沒有不信之理。好就依你的安排明日華容繡坊再見吧。」
秦般若大喜一直有些黯淡的粉面頓時神采奕奕握了四姐的手又殷殷說了好些親密的體己話這才重披面紗告辭而出。
當晚秦般若多日來難得睡了安穩一夜次日一大早就起身梳洗打扮換了件樸素的衣裳戴上淡青色垂紗的帽子不帶侍女不動家中的轎子自己悄悄出門在街上隨意攔了頂涼轎很快就到了華容繡坊外。這間繡坊是京城規模最大的幾間繡坊之一門外沿著院牆有好些賣染料、針線、絲綢、花樣子等等的小攤搭著繡坊的名聲和人氣開了一溜兒半城的姑娘媳婦們都愛到這裡來選買女紅用品。秦般若裝著挑選彩線的樣子揀揀看看等了約摸一刻鐘四姐婀娜苗條的身影便出現在了不遠處。
兩人碰面只相互招呼了一下。秦般若也不多說領著四姐沿各個小攤慢慢逛買了幾色針線幾幅花樣子然後才順勢進了旁邊唯一的一個售買茶水的涼棚揀了張靠外的方桌坐下。
「你看那邊」秦般若春蔥般的玉指自袖中伸出慢慢指向了某個方向「知道那是什麼地方嗎?」
四姐順著她的指引看過去隔著一條街與繡坊呈夾角之勢的另一邊是某處宅院挑簷的高牆靠西邊開了扇黑漆的角門院內樹木蔥籠濃蔭蔽日綠雲已延伸出牆罩了小半個街面。
「看樣子是某個富貴人家的後門你要我對付的人就住在這裡嗎?」
秦般若唇邊浮起一絲清淡的笑容慢慢搖頭「四姐隱於京郊雖然地方不遠消息卻閉塞了不少。若說這地方的主人倒不是高官貴顯反而是無爵無職的一介白衣買下這宅子也不過半年多的時光。可是現如今在京城裡提起『蘇宅』二字來大家第一個想起的只怕就是這個地方了……」
「你這樣一說倒讓我好奇是個什麼了不得的人物能在這貴胄雲集的帝京爭得一席之地?」
秦般若握著一方血色羅帕慢慢掩在唇前湊近四姐耳邊仿若閨閣女兒密談般竊竊私語了一番四姐聽了微微動容低聲問道:「既然這位蘇先生也是譽王謀士與你現在有何不利衝突?你讓我攻破他是想知道些什麼?」
「不是」秦般若按住四姐的手背眼波飄似游云「這位蘇先生高深難測非聲色所能動也。若是對其他人色誘是上計對他……就是下策了。我倒不敢托大四姐也不要誤會。」
「那你叫我來這裡……」
「四姐稍安再看看就知道了。」
秦般若捧著茶碗遞至唇邊大約是嫌粗劣並不飲只是微微晃著看那淡紅的茶色。四姐也非性急之人見她停住語頭也隨之靜靜看著蘇宅的後門並不追問。
半個時辰慢慢流逝66續續有幾撥人出入那扇黑漆木門有送水的送每日供擺鮮花的送果品的林林總總都是些日常消耗物品。秦般若一直冷眼看著直到最後才突然直了直身子。
四姐立即察覺忙凝目看去只見一輛載滿新鮮蔬菜的小驢車轆轆駛至門前趕車的是個二十多歲的精壯年輕人穿著粗製布衣袖子挽得高高的露出健壯的雙臂。看樣子他也是常來送菜的跟守門的人打了個招呼驢車便直接駛入了院中。
「就是這個。」秦般若回過頭看了四姐一眼。
「那個送菜的漢子?」四姐有些疑惑「他有什麼不對嗎?如果說是因為他經常出入蘇宅讓你起疑我想那些送果子送花的人也是一樣的常來常往吧?」
「四姐說的沒錯我原本也不覺得他跟其他送貨的人有什麼不一樣」秦般若面色陰沉了幾分「如果不是謙叔查到了一些有趣的東西我恐怕到現在也不會注意到這個人。」
「你居然連謙叔都請動了?是不是也答應他這是最後一次了?」
「這次若是輸了那就是一敗塗地想不是最後一次都不行。」秦般若銀牙微咬「所以我只能傾盡全力備此一戰。」
「謙叔查到了什麼?」
「我安置在各府的眼線突然之間有好幾個人因各種原因而失蹤我當時已經感覺到那並非巧合所以力請謙叔為我清查她們的去向同時停了其他眼線的行動想以此保存些力量沒料到即使這樣也阻止不了情況的惡化到後來我幾乎是完全無法控制。幸好謙叔那邊有些進展追查到了兩個人的行蹤我自然想把她們捉捕回來細細審問原由誰知功虧一簣竟被她們逃了而其中一個人就是那送菜的漢子親自出手救的。」
「也許他只是英雄救美呢?」
「要是這樣倒好可惜謙叔專門對他進行追查後現此人名叫童路他不僅僅是救了我要追捕的一個人還跟我其他兩三個眼線斷掉的事有或多或少的聯繫。四姐請想他英雄救美是單救我手下的美人嗎?」
四姐略略沉吟慢慢點頭。
「而且一個賣菜的自己住在一個破落院子裡明明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卻連謙叔也查不出他更多的來歷。後來我又現他日常去的幾個地方中竟然還有蘇宅再關聯想想以前的種種怎會不讓我心驚?只不過我現在也只知道童路常來蘇宅送菜至於他是否真的只是來送菜的卻難以確定。」
「連謙叔……都查不確實嗎?」
秦般若無奈地歎了口氣「謙叔說蘇宅就像是一個表面平常內裡無底的沼澤他根本無法接近。如果他查得出更多的東西我又何必麻煩四姐。」
「你是懷疑……童路是那個蘇哲的人而你紅袖招目前的危機都是由蘇哲一手造成的?」
「不錯。」
「可是……蘇哲也是譽王的謀士他為什麼要對付你呢?莫非他知道你心懷2心?」
「不可能。」秦般若斷然道「我的2心只是在心裡而已。至少目前我還沒做過什麼對譽王不利的事。就算這蘇先生會讀心術他連我的面都沒見過又怎麼讀得出我的2心?」
「照你這麼說蘇哲只知道你是譽王的心腹並不知道你的真實意圖那這樣一來他對付你豈不就跟對付譽王一樣了?」
秦般若目光深沉如水慢慢道:「想通了這一節就會察覺出許多異樣來。這位麒麟才子歸入譽王麾下之後的確有不少奇謀妙想譽王近一年來的勝果多半是他立的功。可為什麼在他屢屢立功的情況之下譽王的恩寵反不如以前實力也不如以前了呢?他來之前譽王手裡牢牢掌著刑部吏部這兩大中樞部門軍方也有慶國公可現在他有什麼?兩手空空一個虛架子罷了。所謂的朝堂威風不過是因為太子勢微反襯出來的細細察究沒有半點紮實的根基。得麒麟才子者可得天下難道是這個得法嗎?」
四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這些你可以直接跟譽王說啊。」
「譽王……」秦般若冷笑一聲「自從我屢次出錯之後他對我的信任已經大減而這位蘇先生實在太厲害我剛才所說的那些事樁樁件件他都置身事外根本無法把責任推到他身上去。我憑空這麼一說譽王會信嗎?如果譽王忍不住去詢問他憑蘇哲的深謀巧辯只怕還沒有奈何得了他我反倒惹火燒身。再說了有一個問題我沒有查清楚之前我自己也還拿不準……」
「什麼問題?」
「動機。假設是這位蘇先生對我下手想要斬斷譽王的所有情報線那他的動機是什麼?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莫非……他是太子的人?」
「我第一個想的就是這一條。可轉念一想他入京以來太子什麼處境?那是屢出大案羽翼折盡連宮中的越貴妃都不再似往日那般榮寵現在這一陣子更是風雨飄搖廢與不廢只差一紙詔書。四姐要是看了這位蘇先生扳倒謝玉的手段就不會認為他還與太子有任何聯繫了。」
「那他為什麼又要削弱譽王呢?莫非他無心爭嫡只是想攪亂一池春水?」
秦般若擰緊了手中的絲帕深吸了一口氣「我猜不出這也不是可以憑空亂猜的事。四姐童路現在是我所知道的唯一一個有望突破的地方還請你……」
四姐遲疑了一下。恰在這時童路已經卸好菜蔬趕著驢車從院中出來甩著響鞭悠悠去了。
雖然只是遠遠地看了幾眼但四姐心裡明白那樣的一個年輕人哪怕是有如鐵的心志也終將會被自己煉為繞指柔。
她並不認為一旦自己出手會失敗她所擔心的是……
「般若就算你查出了梅長蘇真正的心思又怎樣呢?從你告訴我的那些事情來看你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啊。」
「是不是對手要較量了才知道。」秦般若微微揚了揚下巴語氣堅定「梅長蘇確是奇才但他現在的優勢至少也是佔了些他身在暗處的這個便宜。我倒要看看如果突然被拉到了正面比拚的戰場他還能有什麼了不得的手段!」
四姐櫻唇微張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卻又什麼也沒有說出口。
此時秦般若的狠絕神態讓她恍恍然想起了師父當年。只可惜滑族末代公主的驚人智計只怕是百年也難再出第二個的……
「般若我答應你一定盡我全力。你……也好自為之吧。」
淡淡一句話後四姐喝下了手中已涼的茶水隨同未曾出唇的歎息一起嚥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