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苧春衫如雪色,因少女的蹦蹦跳跳而時隱時現在一路繽紛的花徑間。
伸手別下一枝嫩葉,向山下一指,「那裡,就是玉面劍俠的府邸!」
「哦,」紫衣美男子停下腳步攏了攏粘在臉上的髮絲,「那就是我們今次要害的目標人物吧。」
「什麼叫要害啊——」少女拖長聲音不滿地拉下臉。
「難得我終於有了這種我們是害蟲的自我感覺,你還有什麼異議嗎?」溫莎很傷感地說著,昨夜徹夜不眠,回顧出門後的樁樁件件,沒有一件是光彩的。他算明白了,洛小純指引的道路決非什麼康莊大道,多半是上不了檯面的暗地伎倆。
「恐怕你這次想當害蟲都沒有機會呢。」洛小純不滿地叨咕著,「可可的知名度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上揚到如今的地步已屑極限,接下來,想取得最終勝利就動些別的腦筋了。」
「那你的意思是……」林可可雙眼亮晶晶地向她投去期待的目光。
「既然無法再拔高自己,那當然就是要貶低他人啊!」這都不懂嗎?洛小純粉拳一揮,信誓旦旦地道,「此乃標準的競選之道耶!第一步就要想辦法對付這個對你威脅最大的玉面劍俠!」
在半山亭,三人圍團坐下,八面來風,吹落趕路的汗水,洛小純再次耳提面授,講解局勢:「玉面劍俠克靈遁,二十六歲,和你的年紀在候選人中最為接近,也因此在支持點上容易和你搶選票,是你最大的敵人!何況人家是武當俗家弟子出身,有七大門派長老團暗中支持,那票把握關鍵決定權的老頭們最希望獲勝的人就是他!」
「那……」和洛小純思想回路相當接近的林可可馬上道,「他有什麼不良愛好、缺點和可供我們鑽的漏洞沒有?」比方說,如果他拐騙婦女被她們揭發的話,那他就肯定沒戲當選了……
「可可……」溫莎清亮的雙眸中掠過一絲絕望,果然,陰險是可以傳染的,可可被洛小純帶壞了……
「你想的和我一樣哦,」洛小純感歎地拍拍他的肩,「可是……那傢伙名氣大、出身好、相貌俊、武功高,典型的四好先生,真的是很難搞!他有什麼弱點、毛病,這一回連我也不曉得。」
「你也不知道?」溫莎揚高聲調。
「知道的話,何必巴巴地趕路來?」
「可是,那個什麼密探聯盟十三點的,不是會幫你嗎?」
「是密探聯盟十三!」洛小純瞪他一眼,懶懶地推起臉頰歎了口氣,「唉,別提了,紅十一出事啦,現在是自顧不暇,沒功夫幫我跑情報,只好親力親為上門勘探嘍;不過你們也不必太擔心,查找對方小辮子這種事情我是很拿手的。」少女目光灼灼,以萬分之肯定的語氣宣佈:「只要是江湖中人,一定都有見不得人的密秘隱私!」
「你憑什麼如此肯定?」溫莎習慣性地和她抬槓。
「某位姓于的偉人曾經說過——到處是秘密!何況,還有一句話,你難道沒有聽說過?」洛小純傲慢地一抬下巴,食指纖纖戳上溫莎的頭,「常在江湖走,哪有不濕鞋!就算他真的是個百年難遇的一清二白者,我還可以編嘛。」這是她賴以為生的本業耶。
「果真是值得信賴呢。」林可可越發欽佩。從某個方面來說,洛小純的確是天生奇才。
「可可……」嗚,溫莎眼中逐漸升起兩點閃爍的淚光。
「大哥,」洛小純身子傾斜,手肘壓上他的肩,「不要總以為你老弟是聖人好不好?他只不過是把想說的話都變成問句讓我來講出口罷了。這就叫做標準的老奸耶!」
「我哪有——」林可可神情無辜,若論狡詐奸黠,鮮有人是洛小純的對手嘛。
「對!沒錯!我相信你,可可!」溫莎立刻激動地擺出我絕對沒有懷疑過你的模樣。
「懶得戳穿你。」洛小純連連搖首。人壞借要壞得有個性!瞧自己,陰險得多坦蕩!
「我們也該進城了。」林可可迴避視線,順手背起包,看看天色,雲朵密佈,春雨是說下就下的,還是趁早趕路吧。
「對了,你打算用什麼辦法套出玉面劍俠的弱點?埋伏?跟蹤?下迷藥?」溫莎努力按洛小純的一貫表現來揣測。
洛小純白他一眼,「你少拿小人之心度我君子之腹,我當然是堂堂正正地登門拜訪啦——」
什麼?溫莎把手放在耳朵邊,他的聽力沒有出現問題吧?她是君子?那到底什麼才叫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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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玉面劍俠克靈遁的居所嗎?」溫莎美麗的明眸充滿艷羨。
傍山麓而修的宅院高牆綠槐,門上金釘朱漆,壁皆磚石間甕,樓角呈龍風飛雲之狀,雕樑畫棟,峻桷層榱,曲尺朵樓,朱欄彩檻,不染絲毫江湖氣,宛如王府般有著華奢又不失典雅的氣派。
「缺乏創意——」少年和少女異口同聲地批判。
溫莎翻了個白眼,「那要是白送,你們要不要?」
「勉強接受好了!」兩個人再度異口同聲地回答。
「你們嫉妒人家就坦率一點兒嘛!」瞧自己多坦率!
「因為我根本就不嫉妒。」洛小純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就這種地方她才不會看在眼裡。她喜歡的風格另有它處。
「哥,你也不必嫉妒,」林可可向老哥展露可愛的笑容,「如果我能當選盟主,我們家的山莊也可以翻修一新的。」
「真的嗎?為什麼?」溫莎的瞳仁中閃爍起兩簇期待的火花。
「說你笨你還不承認,」洛小純一副你沒得救了的眼神,「權與錢是從來不會分家的好兄弟,江湖人也要吃飯,當然也會利用其自身優勢做些買賣什麼的啊。不要天真到以為江湖人只要靠劫富濟貧順便周濟自己就可以養家餬口。你們家不是也在做木材生意嗎?時代在進步,江湖在改革,盟主的位子有那麼多人爭,你以為他們為的是什麼啊?」
溫莎呆呆地道:「天下無敵,江湖一統……」至少他老爹就一直這樣念叨著啊。
「你還真是天真耶。」洛小純蹬上石頭,把頭抬高,用鼻孔看向他,「那當然是因為當盟主的人可以調配四方,在所有江湖商業活動中怞成占分子!還不時接受各大門派送上的禮物……」
「各大門派又為什麼要送禮物給盟主呢?」好奇寶寶的個性展現無遺。
「這不是明擺著嗎?」少女不解地望著溫莎,為何如此簡單的事他都不懂呢?「比如,少林和武當因一招武功究竟出自於哪派這種事引發爭執,去請盟主裁定,那這兩大門派能不在暗中行賄賂之事嗎?」
「居然還有這種事?」溫莎如夢初醒。
「當然啦!所以大家才拚命把對自己有利的候選人送上盟主的位置啊。說到底,不過是為了自己的利益罷了。」溫莎天真地道:「我本來以為所謂的盟主就只有一個好聽的名稱而已呢。」
洛小純只覺一陣氣血上湧,真是難得遇上一個像溫莎這樣能把她氣到七竅生煙的人,她扯住他的衣襟,用懷疑的眼光盯著他美麗的臉,「你真的——也曾經參與過盟主之爭嗎?」
「是啊,」聽不出弦外之音的青年認真地回答,「我還是當年的頭號種子選手咧。」
「咧你個頭啊,」洛小純回眸怒視林可可,「你確定你和溫傻真是兄弟嗎?」那還真得感謝遺傳到了他這裡發生突變呢。
林可可長長睫毛下的眼睛快速地掠過一道暗澀,洛小純沒有察覺,繼續追問:「你是怎麼和這個人共處同一間屋簷下而沒有被氣死的?」
林可可再度抬眸,臉上已經掛起淺淺的微笑,「因為我住在他對面,所以不在同一屋簷下哦。」
「唔,和你們講話都能氣死我耶,」少女捧住頭,蹲下去提醒自己要冷靜。
「如果你想如廁的話那邊有個隱蔽的所在……」
「誰和你說我要上茅廁,我只是想蹲下來休息一下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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迴廊如雲,萬花如霧,樹樹潔白的玉蘭花開得最早,
急急怒放一陣,如今都像天空裡折翼的雲朵早早飄零了。
半開的鏤花窗旁,一名年輕的男子托腮斜坐,他穿著顏色極為明艷的杏黃衫子,卻沒有絲毫的張狂氣焰,看上去斯文儒雅,雋秀飄逸,淺淺的眉、淡淡的眼,清雅柔和的面龐,分明不過是平常人的五官,卻組合成一張別有味道的容顏。
這便是傳說中只要走在大街上,一定會被江湖俠女們包圍,所過之處無不引發人潮蚤動的武林第一理想情人——玉樹臨風的玉面劍俠克靈遁公子!難得浮生半日閒,他悠閒地當窗而坐,欣賞遠方綿延的蒼黛,在一片天光水色間放鬆精神,任陽光洗去身體上的疲倦,舒緩心靈的憂煩。悠閒真好啊……
「少主,少主——」
才剛剛這樣感歎著,管家的大嗓門就已破空而人。他撐住額角,斯文的臉上布起一絲哀怨,轉過頭問:「又是哪位長老來了?」
嗚——自從上次參加英雄座談會,少林方丈說他今年命犯桃花後,七大門派長老會的老人家們就開始三不五時地登門告誡他一番,什麼潔身自愛啦,注意形象啦,他是他們看好的江湖新人中最優的一位啦。頭痛哦,他又沒強迫他們看好他。
「門外有個女人要見您——」
女人?他纖細的肩膀下意識地抖瑟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攢眉相問:「又是江湖上那票所謂的俠女嗎?就就是為了躲這幫潮去潮來永無止境的娘子軍,他才會把家遷到山腳下,結果還是有不遠萬里涉水前來爭相目睹他風采的堅強女性。唉,他怎麼這麼不幸,長得帥真的是一種錯誤嗎?所以他根本就不在意少林方丈算出的桃花劫,反正自打從他出生開始,他的桃花就根本沒有斷過嘛。
「不是吩咐了有女人求見就一律說我出門了嗎?」
「可是……這個女人和那些花癡不同啊。她說是您的妹妹!」管家連忙解釋,清除自己在主人面前辦事不利的形象。
「妹妹?」他一臉懵懂,半晌後恍然大悟,「是武當派的師妹們吧。」那可不得輕慢呢。說話間,他已起身,順手整平衣衫。
「不是師妹,」管家搖頭,略略猶豫後又道:「她說——她是您家的親戚啊!」
手停止了動作,他蹙起狹長的眉,親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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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麼時候成了人家的親戚?」
林可可端坐在客廳,一邊喝著熱茶,一邊抬眼問她,要說謊也先套好話嘛,一會兒穿幫怎麼辦?
「現在呀,」洛小純笑靨生花,「不這麼說怎麼能坐得進來呢?」她左顧右盼,嗯嗯,和外面的華美不同,廳堂樓道佈置的玉屏香案都只是些平常人家的擺設,可見主人家並非張揚之輩。
「你不會真得打算以親戚的身份賴在這裡,暗中調查吧?」林可可很懷疑。
「你一猜就中呢。」洛小純笑瞇瞇地拍掌鼓勵。
拜託!你以為你這麼說人家就會相信嗎?林可可盯住她,你不要這麼有自信好不好?
「你的眼睛在說:拜託,你以為你這麼說人家就會相信嗎?對不對?」洛小純綺波流轉,笑得像個狐仙,理理衣襟,她紅唇微揚,「安啦,世家公於多草包,特別是這種出自名門正派的!我們估且可以稱七大門派為草包培養集中營!」
「不是說自古以來邪不壓正嗎?」林可可揚揚左眉。
「可現實往往是魔高一丈啊!」
這傢伙絕對不會是自己記憶中那個天使樣的小女孩……林可可滿面黑線,半晌,才開口問:「你幹嗎不讓我哥跟著進來?」
「我是擔心……」洛小純話未說完,管家已一路當先,小跑著過來稟告:「小姐,少主來了。」
黃衫男子隨後步出,他上下打量座中的陌生少女,心想:這個妹妹怎麼如此眼生?好像從來沒有見過嘛。
「靈遁哥哥,」洛小純露出誇張的驚喜,馬上起身向前,伸出雙手就去摟對方的脖子,還好克靈遁常年躲避俠女們的熱情練出一身好輕功,讓她撲了個空。洛小純絲毫不以為意地呵呵笑著,一雙烏黑的眸子流光溢彩,熱情洋溢地道:「哥哥!好幾年沒見,您都快不認得我了吧。嘿嘿,人家可是一直很想念哥哥呢。」
不是快不認得你了,是根本就完全認不出你是誰啊!優雅的克公子警戒地看著她,一時間陷叭迷茫。
「你是妹妹?」他的口氣很懷疑,把克家三代的叔伯表舅都數上,這一輩就沒有女孩啊……
「哥哥!」洛小純瞪大不可置信的美眸,伸出食指顫巍巍地點著克靈遁,以一種很受傷的語氣充滿不欣地問:
「難道你……把我忘了嗎?」
克靈遁只覺尷尬莫名,特別是在管家充滿曖昧的視線注目下,只好絞盡腦汁地回想,嘴裡卻順著洛小純的話,訥訥地道:「怎麼會呢,只是幾年沒見,一時有點兒生疏了。」
「對呀,」洛小純善解人意地提點他,「你怎麼會忘了我是你父親生前親如兄弟的至交好友的女兒呢!」
喔——原來不是真的親戚,是父親親如兄弟的至交之女……可是……克靈遁大腦展開自動搜尋,這麼熟稔的態度,親切的稱呼,想必是關係很近的世家舊友嘍,怎麼他竟然會全無印象呢?
「知道我是誰了吧?」洛小純得意地想,克家總會有幾個知交好友,趕快自動提供一個答案出來。巴。
「喔——」克靈遁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狀,「原來是你啊——」天知道,他還是不知道她是誰耶!
看你那游移的眼神,白眼仁多黑眼仁少就知道你是在說謊。洛小純一眼看穿他的客套演出,只得努力地繼續提醒:「哎呀,你還去過我家的嘛!忘了嗎?」必須找一個確實的身份,才能留下而不令他起疑呢。
去過她家?克靈遁迅速地勾勒出幾個範圍,父親的生死至交裡又有女兒還和自己見過的好像就是……
「風雷堂的李伯父嗎?」他忍不住睜大眼睛,「你是香蘭?」
「對對對,」終於說出一個了!洛小純連忙順竿而下,點頭如搗蒜,「我是李香蘭。」
「歲月真得可以把一個人改變至此嗎?」克靈遁驚訝極了,那個香蘭,記憶中似乎是個滿臉麻子的女孩子啊……
「我記得,你的臉……」他吞吞吐吐不好意思說得太明白,蜷起手指,敲敲自己的臉頰,「不是有幾個小麻子?」
何止幾個啊!連一旁的老管家都回想起來了,那個叫香蘭的姑娘是滿臉麻子花啊。少主,你真是說話太客氣太有禮貌了,難怪年紀輕輕就備受推祟,不過你這樣總是把真正要說的話憋在肚子裡,會得便秘的耶。老管家憂心忡忡。
「喝可靈可俐花蜜露治好了,」洛小純笑瞇瞇地拍拍自己半透明的柔嫩臉蛋,「現在是乾淨、清透、沒問題!豆豆拜拜啦!」
「效果這麼優?」克公子下意識摸上自己光滑的臉頰,偶爾保養一下也不錯呢,「哪裡買到的?」
「我這裡還有一些,可以給哥哥試用。」洛小純連忙熱絡地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瓶塞給克靈遁。
「蘭香,這位是誰啊?」克靈遁指住那邊忍笑到臉皮怞筋的林可可,眼神很猶疑,一個常年不走動的故交家的女兒帶著個年輕人跑到這裡來不會是私奔吧。
「啊……」洛小純搔搔頭,對了,還有林可可耶,「這是我弟弟啦!」嘿嘿,她好機智哦。洛小純暗地裡自鳴得意。
他是弟弟?林可可心底生起幾分不爽,雖說洛小純是娘親的師妹,但他們倆的年紀看來相差不多,還不一定誰大誰小呢。
「可是……」克靈遁再度疑雲滿佈,「我上次去貴府時,還沒聽說伯父有了兒子啊。」
呃。洛小純稍愣,馬上追問:「你上次去是幾年前?」
「八年前了呢。」兩家一南一北,相隔極遠,上次去是為了看那年的盟主大選,那時候自己還只是個十八歲的少年郎……
「對啊!」洛小純猛地一擊掌,「都事隔八年了耶!我爹不會再生嗎?」
「哦……原來是這樣啊。」他瞭然地點點頭,又看看林可可,奇怪,為什麼還是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呢?
八年不見面,會有我這麼大的孩子?林可可臉色發黑,真想掐住洛小純的脖子,她到底當自己幾歲啊?
「哥哥!我好久沒見到你了!好想好想你哦!」洛小純在林可可殺人般的視線裡,終於發覺自己語言中的漏洞,連忙撲上去拿話轉移克靈遁的注意力,「我想暫時打擾一下,住幾天行嗎?」烏光流轉的明眸充滿期待,小白兔般無害的眼瞳睜得大大的對著克靈遁,根本讓他說不出拒絕的話語。
雖然覺得這事有點兒怪,但看看洛小純,清純美少女;又看看林可可,無邪美少年,一副與人無害的模樣……應該沒關係吧……
「哇!外面下雨啦——」一個人一邊喊一邊衝進大廳,管家伸臂攔都攔不住。
「您是誰?怎麼隨便闖到別人家裡?」管家吹鬍子瞪眼,守門的是怎麼回事?他們是武林世家耶,連個把人都攔不住嗎?
衝進來的美青年漆黑的長髮濕答答地滴著水,一雙眼睛因為委屈更顯得如煙如霧,含冤帶恨的一瞥立刻讓老管家噤聲住口。溫美人的臉蛋是萬能通行證,比芝麻開門還管用。
溫莎?洛小純瞪大眼睛,這小孩怎麼如此不乖?不是說好讓他先不要露面嗎?
「人家的衣服會濕的耶。」溫莎很委屈地向可可訴苦,不公平,為什麼他們可以進來喝茶吃點心,自己要在外面遭受雨打風吹?
「你、你是——」克靈遁儒雅的臉突然激動起來,這個人、這個人……那頭招牌長髮,那雙上挑的風眼,如果沒有看錯,他應該是……
「馬伕!」洛小純五指一伸,截住克靈遁的臆測,
「他是我的馬伕啦,對不起!他真是不懂得進退!」她回頭狠狠地踩溫莎的腳,死小孩,說那麼多也不聽,就是怕他認識你,才不讓你進來耶。
「馬伕?」克靈遁失望以極,透過洛小純阻攔的身體,不斷瞄向溫莎,不是那個人嗎?但是,長得真的是很像耶。
「對!他叫萊文,我們家的馬伕啦。哈哈。」洛小純擦擦汗,「哥哥,我覺得好累,能不能讓我們先休息一下?」一口氣說這麼多的謊也是很費精神的耶。
「好。管家,在落雲軒收拾出三間上房。克靈遁連忙讓管家去安排。
「三間?馬伕也睡落雲軒?」管家不得不重複一遍,那不是少主最喜歡的庭院嗎?
「對對,當然啊。」克公子心不在焉地說著,一雙眼睛牢牢地粘在溫莎身上,移轉不開。真的不是他嗎?八年前,盟主大選時,在漫天花海中,驚鴻一瞥烙上心頭的那道麗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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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房間,辭謝了管家的茶飯,洛小純左右窺探,關好門板。
「你是怎麼回事?」回首,她板起臉向溫莎大發雷霆,「我就是怕那個克靈遁見過你,才不讓你進來嘛。」
「我哪知道他見過我?一點兒印象都沒有。」溫莎一邊擦頭髮一邊從桌上捻塊點心丟到嘴裡,唔,人口即化,好吃!
「那個人在七大長老的栽培下,常常出入各種江湖正式場合增加曝光率!八年前你參選盟主時,他肯定也在場啦!」洛小純皺起細眉。真是,要是引起他的疑心怎麼辦?
「那可可不是也該和他見過面?」溫莎塞得滿嘴點心,一邊吱唔不清地說著。
「那是因為我的臉比較沒有特色,不容易被記住的緣故。」柿可可遞給老哥一杯茶,順手幫他擦去下巴上沾的點心渣子。唉,這就是老哥雖然美麗無雙,早年行走江湖時卻從未有人想過給他安一個第一美男子稱號的原因。形象感太差啊……
「算了,反正我們也混進來了!接下來努力找出他見光死的隱秘大加宜揚就好!」洛小純躊躇滿志。
「那人看上去給人印象很好,」林可可不帶偏見地陳述,「像是個很清白的人,恐怕沒幹過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這你可就錯了。」洛小純大力地拍拍他的肩,語重心長地道,「弟弟!你看起來也是一副很老實的樣子耶!誰又知道你老實外表下那顆冷漠奸詐的心?」
「冷漠又奸詐?」林可可故意睜大眼睛,讓洛小純的臉映入自己清澈的瞳孔,「你是在你說你自己嗎?」不給洛小純回話的時間,他逕自接著道:「還有,你今年到底幾歲?」
「幹嗎?」洛小純後退幾步,警戒地架起雙手,「溫小柔沒有救你不許打聽女孩子的年齡嗎?」
「我想知道嘛。」口氣有一點點耍賴,眼神帶一點點無辜,少年微笑著步步逼近。
「你一笑就沒有想好事。」洛小純頭皮發麻。
「你相當瞭解我嘛。」少年悠閒地把手撐在牆上,將她籠在手臂的控制範圍內。
「那當然,瞭解一個人是不需要時間的!你不要再靠近我哦!」她後背貼上門板了耶,離他這麼近,感覺很奇怪的,她受不了地招供:「我十七啦!」
淺淺的眉高高地揚了起來,少年露出滿意的微笑,「我十九了呢。」
「沒事通報年齡幹嗎?」洛小純搓搓胳膊,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你要和我結拜兄妹啊?」
「我只是告訴你,我比你要大!不許叫我弟弟;也不要當我是小孩子。」他嘟囔著。
「那有什麼關係?」搞不懂的傢伙,洛小純瞪他一眼,按輩分她是師姨耶,再說誰叫他長了一副娃娃臉,看起來就像十六七。
「對了,」林可可忽然想道,「你剛才給克靈遁的小瓶是什麼?從你身上拿出的東西,總讓我懷疑是毒藥呢。」
「對哦!」洛小純雙眸一亮,彈了一個響指,「原來還有這一招!乾脆把他毒殺就不必費力氣麻煩地找他的秘密了耶!」
「洛小純!」林可可加強口氣,「那是個江湖上很有名望的人,你真殺他的話……」
「我開玩笑的啦,我才不想受七大門派通緝,我洛小純從來不害名聲好的人耶!」
「對嘛,」溫莎一臉感動地說,「善良之士不可殺……」
「殺壞蛋叫為民除害,往往名利雙收,殺這種俠客一個子也撈不到還要忍受他人唾棄,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你們以為聰明冷靜美貌動人的本姑娘會幹嗎?哼。」洛小純一抬下巴,少侮辱她的智商了!
沉默半晌後,溫莎絕望地道:「……可可,如果世界上所有的女人都像洛小純,那你就娶男人回家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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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說過?春天,會發生奇妙的事。」
推開窗,澄清澈明的宛如海底般的天空映人一雙同樣清亮的眼眸,有燕子在天上一掠而過,飛得太急,像在黛藍的蒼海上驚起一道碧翠的煙嵐。少年雙臂支在窗上,望著因簡單而更顯磅礡瑰麗的天宇,忽然想起這句不知在哪裡看到過的話。
「有空在那裡念些有的沒有的,就不能加快尋找的速度嗎?真不知道你還有這麼多愁善感的一面呢。」站在書架前的少女冷嘲熱諷地道。
寬大的素色衣袖裡伸出纖細的食指,輕輕點過書架上並成一排排的書,嬌妍柔媚的小臉此時皺成一個寫滿不快的粉團。克公子性喜安靜,下人不多,他們幾乎沒有阻礙就順利進入了主人的書房,誰知翻撿了近兩個時辰,竟完全沒能發現可疑的東西。真是好挫敗呢。
「我看這樣找根本是徒勞的。」林可可收回目光,轉而投向洛小純,「誰會把秘密留下痕跡,還放在書房裡?」
「我啊,」洛小純漫不經心地答著,快速地翻完一本書,再度小心地歸於原位,「很多見不得人的交易為了彼此牽制,當事人都是會留下案底妥善收藏的,至於沒有效率的原因是你不配合我好好地找。」
「克靈遁不是那種會做黑心事的人。」少年微微撇了撇嘴,他一看就知道。
「耶?」洛小純的手停了停,歪過頭,一派懷疑的目光盯住當窗而立的少年,「你的意思是說我做的事都是黑心事嘍?」
「哪裡,你是勇於揭發江湖黑暗內幕的先鋒者,足可堪稱正義使者的女性!」一時失言的少年連忙換上討好的表情。
「這還差不多,」洛小純滿意地揚起小鼻尖,轉身繼續搜查。嗯,這個放在最高處還綁緞帶的盒子看來有些可疑,她踮起腳尖,五指伸開,還是碰不到耶。就差一點點,她努力向上伸手,忽然聽到身後傳來林可可的一聲輕笑。
她危險地瞇起眼睛,向後冰冷地射去,以充滿威脅的語氣問:「你是在嘲笑我長得矮嗎?」
「哪裡,」少年馬上收斂笑臉,無比正經地道,「我只是突然發覺你竟是如此嬌小玲瓏。」
「哼!」洛小純睨他一眼,轉過身,這種高度算什麼?只要施展輕功,很輕鬆就可以跳上去呢。只不過屋子小懶得秀罷了,竟敢小看她洛小純?她足底運氣,準備向上跳……
一隻手也同時從她身後伸向那個目標物,他可不想得罪這個陰險的小女子。
「怦!」洛小純向上一躍,正撞到林可可伸出的手臂上,頭頂遇阻,氣流逆轉,將她瞬間拍向地面。林可可連忙伸出另一隻手把她攬進懷裡。
「你是故意的!」洛小純惱怒地抬起頭叫喊著。
「我只是想幫你拿!」林可可慌忙低頭解釋。
突地,四目瞪圓,時間凝固,這個軟軟柔柔抵在唇上的東西是……
感覺懷中的少女變得僵硬,而自己的心在胸腔裡不受控制「突突」地跳起來,原以為,嘴唇是濕潤溫暖的,卻出乎意料地柔軟冰涼,乾燥的唇瓣,鼓惑他的意志,少女因驚愕而變得格外幽深堪圓的瞳孔傾瀉出琉璃的碎片,他下意識地恬了恬嘴角,卻又觸碰到相連的紅唇。那好像只是一瞬間的事,又好像過了很久。他甚至分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麼,只覺得腦內「嗡」的一聲,有什麼炸裂開來。
昏眩之中,茉莉的幽香甜甜地沁人心底,是誰說過,春天,會發生奇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