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腦內浮現的只有「可恥」二字。
我成為了情緒的俘虜。
本來應該有其他的做法,但是我衝動地搖下了車窗,迎接我的,是良屋望過來的帶著驚愕的視線,隨後,動搖著轉變成為喜悅的笑顏。
「小雅?」
冷冽的夜色裡,我聽到了久違的聲音。
忽然覺得很悲傷。憤怒什麼的,想要發洩的情緒變得無法宣之於口。
良屋他,彷彿很高興看著我。
面對那個單純對於久別重逢的故人所展現的微笑,我實在說不出任何質問的話來。
「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是,我想要問的問題啊。
「好久不見了呢。」
——不要隨便說這種普通的開場白。
「我一直很擔心小雅啊。」
良屋他,微笑著,站在我的對面。
那天晚上的後半夜,我們一起去喝了酒。相對於沉默的我,一直都是良屋在興奮地訴說。
良屋……像小時候說過的,考上了東京的美術大學。正在這邊上課。原來他一直和我生活在同一個城市……只是我一廂情願地認定他還在老家。
「太好了,竟然能和小雅這樣碰面。真是太巧了。」
良屋微笑的臉,與剛走過我車邊時略帶寂寞的樣子不同,彷彿認真地快樂著。
可我實在無法裝出更高興的樣子。
抱歉……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有沒有人能回答我的疑問。
苦悶的我,只好不停喝酒。
「打電話把晴美也叫出來吧。」良屋說著,從懷裡掏出了手機。
我吃驚地看著他。
「小雅不想見到晴美嗎?你也一定很想她吧。」
「晴美?」我困惑地蹙眉瞇眼,已經在記憶裡模糊了的名字,因為良屋的緣故,漸漸變得清晰。
散發著桐油香氣的樂器行裡,常常與我並肩站立認真地擦著貨架的清秀少女……
「晴美……也在東京嗎?」對了。記憶恢復了。想起來了……是晴美先來東京唸書的。
「你不知道?」良屋很吃驚似的。
「晴美現在是我學姐。我們念同一所大學。」
「原來如此……」我只好苦澀地說著。
「叫她來吧,像開老家同學會一樣,很有趣啊。」
良屋還是像以前一樣心無城府,找不到阻止的理由,我只好呆呆地看著他撥通電話。
「你和晴美究竟怎麼回事?」在等待的時間裡,他略帶好奇地問我,「後來……分開了嗎?但是晴美她,似乎還是很喜歡你的樣子呢。」
「為什麼這麼說?」
我幾乎厭惡這個話題了。我和晴美根本就不是那樣子!是你誤會了,從一開始就誤會了!但現在也沒法解釋了。
「在學校碰到晴美時,她很高興呢。還以為你和我一起考了相同的學校呢。知道你不在……露出了很失望的樣子,還向我問過你的事。不過因為我確實不知道,也沒有辦法回答。」
良屋和過去一樣,說著因為純粹而格外令人受傷的話。
雖然知道他沒有刺激我的意思,但是對於自己不告而別這件事一直心懷愧意的我來說,這種全無責備的話語反而是更令人難受的刑罰。
也沒有問過我的想法,擅自把晴美叫來。自以為是好意的安排,強加於人的感情……老實說,這樣的良屋,竟然讓我苦笑到了要產生懷念的地步。
來到東京以後,認識的都是樂隊相關的人。
大家全是冷漠的性格,彼此絕不會相互束縛。
能這樣不顧禮節,任性行事的人,大概除了從小一起長大的人之外,應該不會再有了。
突然深深地懊惱起來。
對於跟蹤櫻子的事,這是命運給我的懲罰吧。
如果在其他場合,碰到良屋,我一定會很高興。
但是為什麼……卻讓我與他,在那樣的地點重逢呢?
我感到無比驚訝……對於良屋竟然一直和櫻子保持聯絡這件事。
仔細想想,一切不過是我的自以為是罷了。
那個時候,理所當然地認定,良屋一定會和櫻子分手。因為看到了櫻子有其他的情人不是嗎?以我的性格,一定會去質問,然後分手了斷。
但這果然是在以己度人。
誰能想到……他們依舊是戀人呢?
結果……我才是第三者嗎?
啤酒在口內漾起苦澀的泡沫。
雖然良屋好像一直拍著我的背,笑著說不要喝那麼多,但我還是在晴美來到之前,就先醉倒了。
人生有兩件事,一生都在重複。即使厭煩也無法避免。
——會醉和會醒。
——戀愛或失戀。
人們總會沉迷什麼,但不管這個沉迷的期限怎樣漫長,終有一天又會覺醒。
習慣了宿醉,已經不會覺得頭痛的我,在睜開眼睛之前,想著這種接近哲學的事情。
鼻子聞到松木的香氣,還有隱隱的醬湯的香味。
睜開眼,看到印有藍色小花的白底窗簾,陽光正穿透而來,溫暖地落在我的臉上。
一瞬間,覺得自己像做了個長夢。醒過來會發現自己其實還在老家。用手撐著身體慢慢坐起,在飄蕩的意識重歸元神的瞬間確定,自己是身處在陌生的場所。但卻奇異地並不感到拘謹和彆扭。
轉過頭,從我身處的狹小客廳望過去,看到開放式的沒有門的小廚房。繫著粉色圍裙的女孩兒背對著我。身影纖細,光腳穿著拖鞋,細而清爽的直髮黝黑光亮垂到肩膀,稍微晃一晃,露出粉白色的耳廓與頸項。
「晴美?」
大腦還有點遲鈍,在思想程式啟動之前,嘴裡已經不知所以地發出了令自己都錯愕的音節。
「呃?」
像被嚇到了,馬上轉過身來,手裡還握著攪拌醬湯的長柄勺子。瘦瘦的小臉上,有著緊繃而呆怔的表情。
果然是晴美。
「醒了嗎?雅也君。」
然後是熟悉的語調,微微上揚又在尾音下沉的聲音。帶著點傻氣的說話方式。
我不由自主地笑了,自己明明改變了很多,但是碰到良屋和晴美,才發覺時間並沒有過去想像中的那麼久,因為這兩個人彷彿不會長大一樣的,不曾改變過。
「我怎麼會在這裡?」
想到良屋,才開始遲鈍地打量周邊,問了起來。毫無疑問,這裡……大概是晴美租住的地方吧。而我正置身在客廳的沙發上,身上蓋著薄薄的毛毯。
「昨天你醉得很厲害啊。我到的時候,你都已經喝到不省人事的地步了呢。」晴美微微翹起嘴角,好像忘記了似的,手裡還用力地握著那個飯勺。
「良屋是和別人一起租住在學生宿舍。沒有辦法,又不知道你住在哪裡,只好把你弄到我這邊了。擅自開了你的車,良屋幫忙停在附近的停車場裡。快點洗了臉吃了飯,去確定一下吧。那傢伙剛剛拿到駕照沒有多久,昨晚坐他開的車,真是擔心死我了。」
晴美用微帶誇張的語氣一連串地說著停不下來的話。
我知道她其實是有點緊張的緣故。
從以前開始,就是這樣,晴美很容易就被看穿了。
「很久沒見呢。」這樣的話,還是不要說了。
「好久沒吃到正規的早飯了。」我說著,安靜地坐在了飯桌旁邊。
「這樣啊……」晴美的眼睛轉了起來,很快窘迫地用手別了一下頭髮,掩飾害羞地說:「我可沒有會很好吃的保證哦。」
我忽然想起來了。
「以前不是說過嘛。」於是,就那樣說了出來,「到東京的話,何時也好,會做飯給我吃。」
確實有過這樣的對話吧。
晴美離開之前,曾經向我這樣說過呢。
如果,當時我有一絲肯定或願意的保證,我和晴美早就開始交往了吧。
「什麼啊。你還記得啊。」
馬上,耳朵就紅了起來。
晴美困窘地轉過身,裝作忙碌了起來。但意識……還是集中在我這邊吧。
為什麼我總能看穿晴美呢。對我的好感也是,此刻會想些什麼也是。明明沒有特別刻意要注意她的。結果卻成了可以無障礙溝通的存在。
靜靜地坐在那裡,享受著久違的宿醉與清晨。
窗外的陽光暖洋洋的,是個異常難得的好天氣。
醬湯的味道變得越發濃郁。穿著白色毛衣的晴美像是為了化解只有兩個人的微妙氣氛而不停地尋找話題。
「吶、良屋有給你留下電話哦。你真是過分呢,我就算了,竟然連老朋友都不聯絡。良屋他……」
「晴美。」我打斷了她。
「嗯?」帶著疑問的臉側轉過來,黑黝黝的眼睛注視著我。
把交握的雙手放在飯桌上,我直截了當地問:「良屋是不是一直都在和吉野櫻子交往。」
「呃?」晴美怔了一下,無措地別開臉,小聲地說:「雅也君還在介意這件事啊……」
看來是真的了。
就像我一直以為他們早分手了一樣。
晴美大概也認為對於我,吉野櫻子,只是個存於往事中的名字。
咬了一下嘴唇,我用併攏的手指向上緊攏額頭。
「不在意了……只是想確認一下。」
「我沒有說過哦。」晴美用微微緊張的表情說,「沒有告訴過良屋,你和那個女人交往過的事。」
「那就好。你做得對啊。」我不知道嘴裡是什麼滋味地這樣說著。
「因為良屋他……好像無論如何也要和那個女人在一起的樣子。」晴美帶著擔心的神色,「我和良屋也只是偶爾碰個面。他人很好,會幫我搬家什麼的。但也就只是這樣了。所以……我也沒法勸他什麼。不過雅也君不一樣,你是他的親友,如果你勸他的話,他一定會聽吧。那種女人……還是不要交往的好。」
這樣的話,不用你說啊。我自虐地想,雖然你說的全都沒錯。
良屋是個敏銳的傢伙,雖然不知道櫻子交往的對象是我,但也一定知道櫻子有其他交往的人吧。所以才會頂著那樣苦澀的表情,走在深夜的路上啊。
但是明知如此還要繼續守在她身旁。
這種愛,我無法做到。
我還是輸了。
第二次地對安信良屋認輸了。
「有關這個話題不要再說了。」我淡淡地笑了,「晴美做的飯真好吃啊。以前都錯過了。明明約好了,可以為我做飯的。這麼好康的約定,我竟然沒能利用起來呢。」
「什麼啊。」晴美不好意思地笑了,低頭看著交叉放在膝上的手指,那手指上塗著好像櫻花瓣般淺淺的粉紅色,「你喜歡的話,以後,也可以做給你吃啊……不過——」她抿了抿嘴,「現在,雅也君應該已經有能幫你做飯的女朋友了吧。」
小心翼翼地試探,又想問又害怕問的眼神,果然還是晴美。我所熟知的那個晴美啊。
「是啊。」
這樣回答,立刻看到了濃郁的失望與失落。
「晴美的電話也可以給我嗎?」我抬頭問。
「當然啊……」
變得細小的沒有精神的聲音回答著,慢吞吞地找到紙張寫上去。
「我啊,想到有件事,非要立刻做不可。馬上,現在就得做。所以真是沒辦法,要先告辭了。」
「唉?這麼快?」
看到起身穿鞋的我,晴美略微有點受傷的落寞。
「嗯!」
我用力點頭,「可以再來吧。」站在門邊,這樣問著。
「好哦。」晴美勉強地笑著。
關上門,站在走廊,我打出某個電話。
「喂?」
悅耳得像鋼琴般的音色。
「雅也。」
最後一次,被那樣特殊的聲線呼喚著。
「怎麼了?會一大早打來電話。在老家還好嗎?」
「櫻子。」我也放低聲線,溫柔地叫著她的名字,「我們分手吧。」這次,由我來說。
「……」
那一邊沉默著。
「我們還是不適合在一起啊。」我,繼續說著。
對呢。這次我不會再去打架了。也不會再對你動粗了。
你願意喜歡誰,願意和誰在一起,再也不干我的事了。
對於你,我已經徹底放棄了。
不去管她的回答,我說完我想要說的話就立刻掛斷,然後撥了一個嶄新的號碼。
「喂。」
「呃?」那一邊,傳來驚訝的聲線,「雅也君?忘了東西嗎?」
「晴美,請和我交往吧。現在,我已經沒有會給我做飯的女朋友了。」
我,一口氣地說完,再次按響了晴美家的門鈴。
「究竟是怎麼回事?」
在那天過去的三天之後,被吉野櫻子約出去在咖啡店見面。
一臉倔強神色的她,用美麗得凜然不可侵犯的神情注視著我。
「突然說什麼分手的。你對我,究竟有哪裡不滿?」
啊啊。我的心幾乎要厭煩地高叫起來。
豐滿的嘴唇,細長的眼睛,潔淨的臉龐,漆黑的頭髮,無辜的神情。世上怎麼會有這種無恥的女人呢?
「你知道的不是嗎?」我盡量將視線投往別處,從衣袋裡摸出了香煙,「你不是,一直都和他交往著嗎?」
對面的座位上,陡然陷入了寂靜。
按了三下,才讓打火機亮起火苗的我,不是滋味地想著。如果櫻子出軌的對象,不是良屋的話,說不定我還是無法下定分手的決心。
「我和他,可是朋友啊。你不是知道這點嗎?竟然這樣玩弄著我們兩個……而且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不是這樣的!」櫻子忽然奮力地打斷了我,「雖然、雖然良屋一直都喜歡我,但是我交往的對象,難道不是你嗎?」
就著握著香煙的動作,我抬起頭,那張白瓷一樣的臉上,泛起湧動的淡紅,眼睛變得像加入了些許的水汽,正半咬著嘴唇凝望著我。
「比起安信良屋,我更喜歡的是荻雅也。難道你連這點也察覺不到嗎?」
「那為什麼要和他見面,為什麼要和他約會,在東京塔那次,是在等良屋吧。幫你收拾房間、照顧盆栽的人,是良屋吧。從初中,到高中,到大學,不是一直都和他保持著聯絡嘛!」
雖然控制著情緒,但我的聲音還是變得顫抖了。
這個女人,總是讓我情緒失控。所以我才根本不想再見到她。
「因為良屋他喜歡我。」櫻子倔強地瞪視著我,「雖然和不同的人交往過,雖然被不同的人說過喜歡,但那都是謊言吧。包括雅也的喜歡,也不是真實的。」
「你怎麼能這麼說?」
「因為——馬上就輕易地放棄我了。」櫻子目光銳利地看著我,「不是嗎?不管我做了什麼,或者怎麼樣,一直都以不變的態度對待我的人,只有良屋一個。」
「那你為什麼不能好好地他交往?」這是曾經,也是現在,最讓我憤怒的一點,「為什麼你還是要不停地招惹別人呢?」
「喪失記憶了嗎?」總是優雅的櫻子,並沒有吶喊,只是用奇怪的目光看著我,略微諷刺地說著,「不是你先吻我的嗎?那時,你有問過我有沒有正在交往的人嗎?自以為是的人不是一直都是雅也嗎?」
「如果不喜歡我,就該拒絕啊!」
「可是……」她那樣看著我說,「我是喜歡雅也的。」
「已經太遲了。我沒有辦法相信。」
我站了起來,不想繼續聽這些令我動搖的話。
「一邊說著喜歡我,一邊卻貪戀著其他人給予的愛。這樣的你,我實在搞不懂。」
在轉身之前,我停下腳步。
「請你好好地和他交往可以嗎?算是我最後的拜託了。」
「你沒有資格控制我的事。」
櫻子就像尖銳又美麗的某種花朵。豐澤鮮潤的花瓣下隱藏著尖銳的倒刺。如果那蠱惑人心的外表失效,馬上就換上了另一種面目來自我防備。
「那麼你和他分手可以嗎?」
我轉過頭,憤怒地瞪視她。
「我隨時都可以告訴他我和你的事!」
「你不會的。」上揚的唇瓣牽扯起一抹瞭然的微笑,「你不忍心那樣做吧,讓你的好朋友看清我的面目,然後受到傷害。」「如果這樣做可以讓他徹底結束對你的迷戀,我是做得出來的。」我警告她。
「良屋不會離開我。」她擺出了隨便我怎樣的姿態,傲慢地轉過身去。
被憤怒驅使,我腳步顫抖地離開了咖啡屋。這樣的狀態,沒有辦法工作,我直接開車到了晴美的大學門口,打電話給她,通知我的到來,然後坐在車裡安靜地等待。
過了不久,晴美的身影混雜在人流中出現。
粉白色的長褲,天藍色外衫,長髮分梳在兩邊,外衣上沾染著專業課上弄污的油彩。幾乎完全沒有化過妝的臉上,是一副天然的表情。像某種細小花枝上的蓓蕾,好像可以隨意搭配在任何一束花束中。
「雅也。怎麼這個表情?」一邊說著,一邊打開車門,好奇地坐進來。
對啊。我昏頭了。趕來這裡,是想要找晴美商量良屋的事情。可是我和櫻子交往過的事,對於晴美來說僅只是若干年前的一段記憶。
我,握緊了拳頭。
果然……還是不能告訴任何人。
「沒什麼。忽然想要見到你。」我說著這樣有一半是謊言的話,探過頭去親吻了晴美的側顏。
晴美的臉,立刻從耳朵開始,紅了起來。
頭垂得低低的,從我坐著的位置,能夠看到頭髮中分的分線。
「雅也……好奇怪呢。」嘴裡這樣念叨著,臉上卻沒有任何不高興的神情。
我悲傷地摟住了晴美,晴美真好,內外一致,天真,純粹,容易瞭解,不會耍手段,也不會欺騙我,溫柔,可親,一直都對我很好。
「雅也……」
被我摟在胸前的腦袋傳來好奇的聲音。
「噓——」我說著,用手輕輕拍上她的肩背。
現在,不想說話。也不想聽到任何聲音。
就讓我這樣靜靜地抱著你一會會兒吧。
懷裡,有溫暖的事物。貼近心口,只是這樣,受到的傷害,好像就可以慢慢地被治癒了。
「發生了什麼啊?」志村從老家回來了,一副興高采烈的模樣。
「你瘦了呢。」
「我瘦了值得你這麼開心?」我怏怏不快地瞪他一眼。
「我開心是其他的事啊。你知道嗎?」他跳上事務所的沙發,「我女友和我和好了!」
「原來你回老家是做這件事!」
「她說她還是只愛我一個人!你相信嗎?」志村大概樂瘋了,揪著我的襯衫不停搖晃,強迫我分享他瘋狂的喜悅。
「她說沒辦法喜歡別人,和別人交往不下去。等工作告一段落,她就會再來東京找我!這是戲劇性的逆轉啊!」
「好了,好了,我真的瞭解了。」
戲劇性嗎?
確實呢。我也遭遇了戲劇性的一幕。可悲的是,志村的是喜劇,而我的……我不知道要怎樣斷言。
「我換了女朋友。」我掏出晴美的照片給他看,警告他說:「記住,不許和她說我以前的事。」
「哦哦。」他一副瞭解的模樣連連點頭,接過照片,看了一眼,皺起眉頭,「這個……不太像你喜歡的類型啊。」
「她人很好。」我,不想聽到有人在我面前批評晴美。
「不是好不好的問題,是感覺的問題。」志村依然歪頭盯著照片。
「哪裡不對了?」我立刻不開心地加大了音量。
「太普通了。荻不是喜歡特立獨行的女性嗎?」
「那是你喜歡的類型才對。」我不爽地說著,奪回晴美的照片,故意把志村摸過的地方擦了擦,再重新放入皮夾。
志村斜視著我,半晌笑出聲來。
「不管怎麼說,祝賀我們都找回了另一半。晚上去喝酒吧!」
「晚上啊……」我猶豫著。晴美,晚上會來幫我做飯的……
「我才回來啊!喂!」輪到志村不爽地瞪我了。
「好……啦。」
「這還差不多!哼。而且哦,把椿也叫來,順便還能談些工作上的事。」
我真是搞不懂志村,這個人永遠分不清工作和娛樂。不過,這正是他熱愛音樂的證明。
我只好給晴美發了抱歉的短信。
——今天,沒辦法回去吃飯了。有工作。抱歉哦。
很快收到了回復。
——沒關係的。^^我幫你做好,你明早當早飯熱來吃吧。
晴美的信息,會加夾一些有趣的表情符號。和小孩子似的表現,讓我覺得很新鮮。
晚上照例鬧到很晚,我擔負著送人回家的使命,因而沒有喝酒。志村又醉得一塌糊塗,他說這是在女友來東京之前最後的狂歡。被大家吐槽說妻管嚴,卻非常幸福地醉著笑了。
坐在一邊的我,不知為何,露出了羨慕的眼色。
回去的路上一直考慮著搬家的事。
現在住的地方治安不好,晴美來這裡再單獨回去,讓我有些不放心。突然胸口覺得很悶,我把車子靠在路邊停了下來。
為什麼以前櫻子來這裡的時候,我沒有考慮過這樣的事呢?
我總是這樣,一旦和櫻子分手。就會開始責備自己。認真地找理由去證明在與櫻子的交往中,我也同樣犯了錯。
好像這樣一來,就可以不用再憎恨她了。
事實上我也並不憎恨她的……
重新啟動發動機,嘴裡苦澀地只想立刻嘗到香煙的味道。但晴美說過吸煙不好,希望我可以把這個習慣戒掉。
此刻,取代香煙被偷偷放在口袋中的,是口味辛辣的薄荷糖。
——那是香煙的代替用品。
咀嚼吸吮抑制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