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工作到凌晨四點的方傑文,早上七點就起來了。
一向淺眠的白杏希被方傑文吵醒,連忙起床,反正待會她沒事可做,倒不如現在早點起來,替他弄點早點什麼的。
一整天都沒什麼貢獻,她會覺得過意不去。
她很快便梳洗完畢,小跑步要前往廚房。經過客廳時,看到穿著一襲筆挺鐵灰色西裝的方傑文,正一邊喝黑咖啡,一邊看財經報紙,白杏希輕聲道:
「早。」
方傑文像是充耳不聞,連眉也沒挑一下,繼續看他的報紙,活像是整間房只有他一個人。
知道方傑文是故意對她冷漠,好令她早日死心,白杏希也沒太介意,走到他跟前。
「你吃過早餐了嗎?」
一如她所料,方傑文沒搭理她。
「只-黑咖啡對身體不好。」白杏希繼續道。
方傑文翻過一頁報紙,視線依舊只落在報紙上。
「我去做早餐。」
她跑到廚房,由冰箱中拿出幾顆新鮮的雞蛋,打算弄一點簡單的西式早餐。
雖然她不知道方傑文會不會吃她煮的早餐,但做好了,至少他想吃的時候,有東西可以給他吃。
很快地,她便把香氣四溢的早餐端到飯廳。
「你要吃點早餐嗎?我弄好了。」白杏希低聲跟仍在看報紙的方傑文說。
方傑文這次有了一點反應。
他緩緩抬起頭,首次對上白杏希的眼睛。他沒想到這個千金小姐,竟會懂得下廚,他還以為她是個什麼也不懂,飯來張口、茶來伸手的花瓶。
有點訝異的他站起身來,走到飯廳。看到他的反應,白杏希很高興地跟在他後頭。幸好她有做早餐!方傑文走到餐桌前,剛才的微訝早已斂去。見他拿起盤子,白杏希這才發現她忘了拿餐具。
「你等一下,我現在去拿餐具——她轉過身想回廚房、但一陣盤子破裂聲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回過頭——方傑文剛才還拿著的盤子,早已碎成片片,盤子裡的食物也散落一地。「你煮的東西,我沒興趣吃。」他的眼神除了冰冷,還是冰冷。他說過,他不會對她好。在他身上,她只會得到傷心難過。
方傑文面無表情地舉起腳步,不知是故意還是無心,他踩過地上還冒著些許熱氣的早點。在他踐踏早點的同時,也正踐踏著白杏希的心。「我會讓你知道,你的決定是錯的。一瞬間,她仿-聽見方傑文昨夜冷沉的聲音。不理會她的怔然,他拿過公事包,上班去了。
一個人留在家的白杏希愣了許久,才意識到方傑文根本沒打算吃她煮的早點,他是故意摔破盤子,故意浪費她的用心、故意傷她的心。
用意再明顯不過,他要她不再抱任何不切實際的想法,要她清楚明白,他不會被她的行為感動,更不會被她所吸引。
她很早就明白,愛上一個不愛自己的人,痛苦,是必然的。她也很明白方傑文討厭她,討厭的程度或許早已超出她的想像。現在她更是明白,冷酷的方傑文這一生都不會愛上她。除非,有奇跡出現。方傑文這一晚約八點就回到家。當他打開大門,映入眼簾的,便是白杏希在掃地的模樣。
白杏希聽見開門聲,回過頭。「你回來了。」「你在做什麼?」方傑文的臉上,驟然染上一層看不見的怒火。「打掃啊。」她無事可做,又不想出門,在看了一個下午的書後,便想伸展筋骨。在家最好的運動就是打掃,不但可以使家裡更為乾淨舒適,也可消磨時
她從傍晚開始打掃,樂在其中的她,一點也沒有察覺到時間的流逝,直到聽見開門聲,才驚覺方傑文回來了。
「誰叫你打掃的?」低沉的男音透露出主人的不滿。
這女人真是太閒了!
「我……」沒想到打掃會惹來方傑文的不悅,白杏希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怎麼回應.
「你給我聽清楚,我家自有傭人幫我打掃,不用你多事。」要是爸媽知道白杏希在他家做這些事,不知道又會煩他到什麼時候了。
他只是要求她別找麻煩而已,為什麼這麼簡單的事她都做不到?
「對不起……」白杏希雖然不覺得自己做錯什麼事,但還是低頭向方傑文道歉。
「我最討厭別人擅作主張,自以為是。我之前就跟你說過,別妄想介入我的生活,不要讓我再重複一次。」
方傑文帶著怒火的目光隨處瀏覽,發現白杏希只是把少得可憐的灰塵抹掉,並把一些亂了一點的雜誌放好罷了,根本沒做多大的變動,原來的東西都還在原來的位置。
然而雖然只是如此,方傑文一向平靜無波的情緒,還是被白杏希給擾亂了。「白杏希,你給我聽好,你只是一個房客,一個半年後就會在我眼前消
失的房客。你明白嗎?」方傑文語調雖輕緩,但其中的怒意卻清楚地表達了??以出來。
白杏希頭垂得更低,如果她知道打掃會讓方傑文這麼生氣,打死她都不敢打掃。
「我在跟你說話!」得不到回應,方傑文糾結的眉心更深了。
「我……」白杏希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想了老半天,才道出一句:「對不起。」
「對不起?你就淨會說對不起!」
除了對不起以外,這女人還會不會說些有意義的話來?
越看著她,方傑文就越覺得煩躁。
煩躁,一向是和從容不迫的他無緣的,但是白杏希就是這點厲害,總能把沉穩的他,逼得幾乎控制不住脾氣。
他討厭她,絕對有理由!不想視線範圍裡再有她,他轉過身,大步離家。
鈴鈴!!
大廳電話鈴聲響起,神思被方傑文一併帶走的白杏希這才回過神,急忙拿起話筒。
「喂!」「杏希嗎?我是方伯母。」「方伯母。」白杏希看了看掛在牆上的掛鐘。心底暗叫糟糕。現在已經凌晨十二點多了,方傑文還沒回來。「對不起,這麼晚還打電話來。」
「不要緊。」但願方伯母別問起傑文。「傑文在哪裡?」然而,願望通常都會落空。
白杏希慌了起來,她不想讓方母知道方傑文第一天就破壞了半年同居的承諾。「杏希?你還在嗎?」白杏希半晌沒說話,引起方母的猜測。「在!」怎麼辦?「傑文他不會不在吧!」第一天就不守規則了?方母眉頭緊皺。
「不是!他在!他八點多就回家了,還買了我喜歡的甜玉米回來。吃完我煮的飯後,他還稱讚我的廚藝不錯。」
白杏希現在才知道,原來她也可以撒謊撒得那麼自然。
「看不出那渾小子對你不錯。」方母這才放鬆眉頭,笑了開來。
看來,讓他們兩人住在一起是正確的決定。說不定不用半年,傑文就會想娶杏希了。
「那他現在呢?我想跟他講幾句話。」「傑……傑文他……他在洗澡。」白杏希好不容易才想到這個謊言。「這樣啊……那我明晚再找他好了。」相信單純的白杏希不會說謊騙她,一向精明的方母競因此讓她騙著了。兩人再閒話家常一會後,便掛了電話。方伯母居然來電突擊檢查!
要是傑文以後完全不理會和方伯母的約定,那她以後豈不是都要幫他說謊?
天!
根本不會說謊的她,雖然剛才成功騙過方伯母,但如果方伯母每次都找不到傑文,她一定會起疑心的……
就在她煩惱怎麼解決這個問題的時候,她聽到大門打開的聲響。知道是方傑文回來了,白杏希趕緊跑向大門,想告訴他方伯母打電話來的事。
誰知進門的,不只方傑文一個人,還有一名身穿香奈兒套裝,渾身散發新世代女性獨立氣質的美女。
看到此一情景,白杏希不禁愣住了。
「咦?你有客人?」香奈兒美女李君悅看到白杏希,也有點驚訝。
「別管她。」方傑文冷冷瞥了白杏希一眼,收緊了放在李君悅腰上的手,逕自往他的房間邁進。
「這樣好嗎?」李君悅說著,不忘回頭看看被漠視一旁的白杏希。
「沒關係,當她不存在就好。」方傑文煩躁地說道。
進房後,他門輕輕一帶,並未完全關緊,就把李君悅甩到床上,火速壓上她。
「等一下,門沒關。」李君悅提醒他。
「不要緊。」
做愛不關房門?李君悅用手擋住他,「可以稍作解釋嗎?」
她不想在不明不白的情況下,和方傑文上床。
他今晚很奇怪,首先突然叫她出來陪他,然後又把她帶到他家來。
他曾經說過只有心靈空虛、沒有人生目標的人才會覺得寂寞、才會需要人陪,他絕對不是這種人。
過去他確實是如他所說的那樣,但今晚他卻反常了。
再來,他從不帶她來這裡,他們一向是到她家的。這讓她不禁猜測他到底是怎麼了。
而最怪異的是,他家居然還有一個女人在!
事業心超重的他,從沒跟哪個女人走這麼近過,就算她跟他最久,也從沒進駐他家過,這讓她不得不好奇。
「你要什麼解釋?」方傑文壓下李君悅的手,低頭狠狠吻住她。????肋「別這樣。」李君悅仍想推開有點反常的他。
「你現在只要聽話就行了,明白嗎?君悅。」方傑文對李君悅一而再的反抗感到不耐煩,臉色沉了下來。
熟知他的個性,李君悅沒多加思考,便識相地湊上唇,吻上了他。
方傑文是個不可多得的理想性伴侶,不但事業有成、外表俊酷,最重要的是,感情向來比一般人淡薄的他,不會因性生愛,繼而纏上目前只要事業的她。
因此,她沒必要為了他一時的失常,而破壞彼此良好的關係。
雖然她沒把床上的情事表演給別人看的興趣,但也沒什麼反感就是了。
沒多久,房內傳出陣陣的吟哦聲,方傑文進房時故意不關上門,聲音更是清楚地傳了出去。
腳步不自覺來到方傑文房前的白杏希,自是把這歡愛的聲音都聽進耳裡。
一個男人把一個女人帶回家,還進了臥房……
她雖然單純、雖然沒有戀愛的經驗,但這些東西她還是知道的。
血色迅速地從她臉上褪去.
雖然早知道方傑文不喜歡她,但沒想到他會這麼徹底地漠視她的存在,在沒有關上門的情況下,就旁若無人地和另一名女人尋歡作樂起來。
她掩著雙耳,不想聽見那些撕扯她心房的聲音。自己心愛的男人,正和另一個女人在床上翻雲覆雨,叫她情何以堪?他有必要做到這種地步嗎?她真的那麼令他討厭?淚在眼眶裡打轉,她不許它落下來,努力壓抑滿腔的悲傷。驀地,她衝進浴室,跳進浴缸裡,扭開蓮蓬頭,任由冰冷的水灑遍她全身。
故意把水開到最大,她想藉著水聲徹底掩蓋掉方傑文和李君悅歡愛的聲音。
她不想聽到!
白杏希單薄的衣衫很快就濕透,她身子不好,自小就是一個藥罐子,雖然不至於整天都要躺醫院,但普通一場感冒也足以讓她在床上躺上好幾天。
這樣不斷地淋著冰水,就算是身體強壯的人也難保不會不生病,更何況是身體虛弱的她了。
但白杏希根本沒心思思考自己的身體狀況,現在的她只是單純地不想聽到那令她心碎的聲音……雲雨過後,方傑文淺睡片刻,直到床上出現動靜,他才醒過來。
李君悅裸著身子下床,見方傑文睜開了眼,道:「我洗完澡就走了,還有工作。」
他沒什麼反應,只是很輕微地點了一下頭,因為他的腦子此刻正充斥著另一個女人的身影。
他下了床,拿出一套休閒服穿上。她在哪裡?該不會氣得跑回家了吧?這個可能性很高。那種千金大小姐,除了跑回家向父母哭訴外,還懂什麼?「傑文!」突地,李君悅的呼喊聲由浴室傳來。聽出她聲調中的焦急,方傑文馬上跑到浴室。「什麼——」「事」字尚沒說出口,他就讓浴室裡的景況給嚇了一大跳。
白杏希閉著雙眼,臉色極度蒼白地躺在浴缸內,蓮蓬頭的水還不斷地噴灑在她身上。
震驚過後,方傑文回復往日的鎮靜,「快換衣服,你駕車送我倆去醫院。」
「好的。」李君悅也回過神,迅速離開浴室。
方傑文迅速抱起昏過去的白杏希,大手才撫上她的臉頰,便感到一陣冰涼……心倏地一沉。
這笨女人在幹嘛?淨會替他找麻煩!
但在對她不滿的同時,方傑文感到內心的某個角落,有著悶悶、揪疼的不明情緒,讓他感到心煩意亂。
但他不予理會,因為現在救人最要緊。
他用白色的浴巾密密地包住她,然後緊緊摟著她,以期給她溫暖,不讓她再有與冷空氣接觸的機會。拿著車鑰匙的李君悅,跟著方傑文急促的腳步來到停車場。「快點開車!」方傑文一坐上車後座,便立刻喊著。坐在駕駛座的李君悅,不著痕跡地從後視鏡看了他一眼,然後默然地開車。
一向沉穩內斂、喜怒不形於色的方傑文,竟然也會有這種慌亂的時刻?他一定不知道他現在這個模樣,像個極度害怕失去心愛寶物的男人。
趁等紅燈的空檔,李君悅又把目光投到後視鏡上。
她看到方傑文視線緊鎖著白杏希,一刻也不肯移開,眼中流露出的柔情和揪心,是她從未見過的。
這男人一定不知道他早就對人家動情了吧?竟然還這麼折磨人家,嘴上還說得那麼不在乎。
就說他今晚很古怪。
看來這一對還好事多磨哪!
而那可憐的女孩,不知道還要受多少苦難,才能修成正果哪!
車一抵達醫院,方傑文便立刻下車,緊摟著懷中的白杏希,往急診室疾步而去。
還坐在車上的李君悅輕歎一聲……「看來,是時候換另一個性伴侶了。」急診室
「傑文!」
接到方傑文電話的白氏夫婦,急忙駕車來醫院,他們一看到急診室前的方傑文,便立即朝他跑過來。
「怎麼會這樣?」白母心急地問著。不知道該說什麼,方傑文沉默以對。白杏希為什麼會開著蓮蓬頭,昏倒在浴缸裡,他大致可以猜到原因。那個笨女人!明知道身子弱,竟然還用這種方法來宣洩情緒!
他怎麼也沒想到,一向乖順的她,會因為李君悅的到來,而做出這般勁爆的事來。
如果知道她會因此而進醫院,他再怎樣也不會帶李君悅回家。他只是想讓她死心,並不想害她進醫院……
不知怎地,自從踏進醫院後,他便感到全身上下都有著莫名的刺痛,尤其以心臟最為劇烈。
他是怎麼了?或許,他應該找時間去做全身檢查。「傑文!」終於趕到醫院的方氏夫婦也跑了過來。
「杏希呢?」方母緊張的程度不下白母。「不知道,還在急診室!」白母急得哭成淚人兒。「傑文!」??
安慰了白母一會的方母,終於把目光落在方傑文身上。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方傑文面色沉重地將視線-向一旁,「但現在我想靜一靜。」
他現在腦中很混亂,只想安靜地思考,不希望別人來打擾他。
「不可以!」一向視白杏希為自家媳婦的方母,此刻怒焰正熾,當然不可能答應兒子的要求。
「你說,杏希怎會變成這樣?她才去你家一天而已!」
心情極度煩躁、焦慮的方傑文,眉頭一皺,冷冷地將視線調向母親,「我現在不想講話。」
方母被兒子冷鷥的模樣給震得說不出話來。她從沒見過兒子這般不友善的眼神。
四周頓時安靜了下來,站在急診室前的眾人都沒再開口。
不知過了多久,醫生由急診室出來,說白杏希是急性肺炎,幸好及時送醫治療,情況才沒那麼嚴重,只要留院加以調養,身體便可復原。
方傑文本來想上前詢問醫生,他可不可以現在去看她,但腳才邁開,便意識到自己的怪異。
他到底是怎麼了?對白杏希,他不應該有憂心忡忡的情緒才對!
既然白杏希已確定沒有生命危險,他就該安心,沒必要更進一步地關心地。
畢竟她是他討厭的人、是他麻煩的來源,他壓根沒理由關心她,即使她是因為他才進醫院!
是啊,他不該為她擔心。對她,他一向只有冷淡,過去如此,現在也應當如此!
現在,雙方家長都在,白杏希有人照顧,他根本沒必要留在這裡,他應該要如同以往那般很冷漠、很事不關己地離開……
沒錯!
打定主意的方傑文一轉身,便往醫院出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