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叮咚……一連按了好幾下門鈐,但屋子裡頭依然沒有一點動靜,冷若言開始懷疑司徒飛駿是不是睡著了。正在疑惑,大門打開了,一張蒼白卻仍不減英氣的臉孔,出現在眼前。「是你?」司徒飛駿為之訝然。「你怎麼來了?」「你感冒了?」見他身上披了件外套,應該是感冒了。「我問,你怎麼來了?」「電話裡,我聽見你咳嗽,聲音也像是不太舒服,所以……」所以想來看看他。「所以?」即使身體微恙,司徒飛駿視線依然銳利。被他的氣勢震懾住,冷若言的舌頭打了結,久久說不上話來。「我不記得我有叫你來。」冷若言低下頭,不敢直視他,因為他的目光太過凌厲。「是……沒有……」她低聲道。「回去。」冷酷地撂下逐客令,大門旋即關上。看著關上的門,冷若言一時還反應不過來,怔在那裡。約莫一分鐘過後,她才真正意識到自己被拒於門外。難過、痛苦在胸口蔓延。她想見他,但他卻一點也不想見她,更不在乎她的關懷。她的思念、她的牽掛、她的喜歡,全都是單行道……喜歡!?她……喜歡他!?就因為喜歡他,所以,前些日子她才會那麼怪異,也是因為這樣,被他剛剛那樣冷漠地對待,她才會這麼痛苦、難過?「你還站在這幹嘛?」司徒飛駿沙啞的聲音,倏地傳進冷若言的耳朵。原來,在她陷入沉思的時候,大門再度打開來了。「我……」看著猶如一座冰山的他,冷若言頓時失去語言能力。「我叫你回去,你沒聽到?」他每說一句話,彷彿都能令周圍的溫度急速下降。剛才,關上大門,他便回到床上休息。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冷若言還在門外,照理,他應該不理會她,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無法置之不理。「……有。」不敢再看著他,冷若言怕自己的感情,會不小心由臉上洩露出來。「那你還不回去?」她難堪地咬咬唇。她知道他本來就冷酷,也知道她不受他歡迎,更知道她應該現在就該離開,免得再惹他不高興,但……她的腳就是不聽話,仍釘在原地。「回去!」司徒飛駿加重語氣,明顯已經不耐煩。他一再表現出來的嚴厲與不耐煩,讓才剛發現自己感情的她,受到極大的衝擊,再也忍不住地,她一雙晶眸紅了起來。瞥見眼眶泛紅的她,司徒飛駿心中暗驚。冷若言向來是個不苟言笑、幾乎沒有情緒波動的女人,現在怎麼會……他一直討厭女人利用眼淚來做武器,對於那樣的女人,他不但不會憐惜,反而會鄙視她、不理會她。但現在,他卻沒有鄙視她、沒有不理她,有的只是關心的詢問——「你怎麼了?」一向冷酷無情的語氣,除了摻進明顯的關心,也有一絲不屬於司徒飛駿對女人應該有的——心疼。「我……」冷若言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快要哭出來了。這時,司徒飛駿的鄰居由自己的房子走了出來,看到極少有訪客的司徒飛駿跟一個女人站在門外,女人的眼眶還泛紅,便好奇地駐足觀看。感覺到鄰居的視線,司徒飛駿濃眉一攢。「進來!」二話不說,司徒飛駿把她拉進房子裡。沒有原因,他就是不喜歡冷若言這副欲哭的模樣,教其他人瞧見。雖然他們共事已有幾個月,但真正手牽手,這是第一次,冷若言感覺到她的心怦怦跳個不停。可心動的感覺沒持續多久,她的注意力便被另一種感覺給吸了過去——「你的手好熱!」冷若言臉上寫滿擔憂。司徒飛駿沒有回應,砰地一聲關了大門,便放開她的手,往客廳走過去,在進口的高級沙發上坐下來,他左手托著頭,閉上犀利的眸子,養神一會兒。她上前,看著他,「你發燒了,對不對?」「是,我發燒了,」司徒飛駿張開眼睛,眼底是一片清冷,「那又怎樣?你要上電視台作全國性廣播嗎?」對他的嘲諷置若罔聞,當下縈迴在她心頭的,除了擔心,還是擔心。冷若言追問:「你看醫生了嗎?」「我討厭醫生。」他皺一下眉。他討厭醫生,更討厭醫院的消毒藥水味道。「你病了,怎麼能不看醫生?」「我吃過藥。」他那盡責的鐘點傭人,幫他添置了一個藥箱,裡頭什麼藥都有,好讓他需要時,隨時有藥可以吃。不過,他身體一向強健,十年也病不上一次,那個藥箱形同虛設,直到這次發燒。「吃藥只是權宜之計,你還是去看醫生比較好。」「少囉嗦。我餓了。」司徒飛駿兀自道,「你會不會煮東西?」本來,他的鐘點傭人幫他煮了稀飯,但他覺得味道太淡,想放些鹽來調味,卻不小心放得太多,害整鍋稀飯都報銷了。聞言,冷若言點頭。「那去煮點東西來。」「嗯。」她轉身,往廚房去張羅。半個小時後,廚房飄出一陣食物香味。冷若言把熱騰騰的稀飯,放到飯桌上。「可以吃了。」她走近沙發,才發現司徒飛駿睡著了。不想吵醒他,冷若言在沙發的另一端無聲落坐,目光沒有一秒離開過他。只是這麼靜靜地看著他,冷若言也覺得很快樂。原來,喜歡一個人,就是這麼一回事。司徒飛駿張開眼睛,冷若言在沙發打盹的模樣,旋即躍進他的眼底。他睡著了?司徒飛駿起身,看了看牆上的鍾——他睡了大概一個鐘頭。是因為藥力發作的關係吧!平常他根本不會不知不覺地睡著。視線不經意落到冷若言身上——她是個絕色美女,他早就知道了。只是,他不知道,她睡著的神態會這麼嬌媚,玫瑰色的水嫩雙唇、雪白無瑕的冰肌、艷麗誘人的精緻五官……奇怪,他又不是第一次見到她,為什麼這一刻會突然產生想抱緊她、要她的強烈衝動?是因為他正在發燒的關係嗎?不知道是冷若言自然睡醒,還是司徒飛駿的視線太熾熱,水靈雙瞳慢慢張開來。「我睡著了?」她揉了揉眼睛。努力壓抑還在心中猛烈竄動著的情慾,司徒飛駿問道:「今天你在公司做了什麼?我吩咐的,你都完成了?」「嗯!」他吩咐做的事,她不敢有半絲怠慢。那就怪不得她會打盹,那些工作就算是他做,也得費一點神。他這個秘書辦事能力之高,可說是歷任秘書之冠。「東西煮好了?」「煮好了。」冷若言起身,往飯廳方向走過去。摸了摸飯桌上已經涼了的稀飯。「我拿去翻熱。」話畢,立即俐落地拿起碗,往廚房快步走去。司徒飛駿在飯桌前坐下,一邊靜候她把稀飯拿過來,一邊繼續撲滅那股不該點燃的慾火。她是個極有能力的助手,他不想因為一時的意亂情迷,損失一名得力下屬。冷若言由廚房走出來,手裡拿著一碗冒著熱氣的湯,「稀飯再熱一下,你先喝點湯。」「這什麼湯呀?」「魚湯。魚夠營養,最適合病人吃。」她見冰箱裡有一條魚,便決定拿魚頭來煮魚湯,至於魚身則用來做魚肉稀飯。司徒飛駿拿起湯匙,喝了幾口魚湯。用料不多,但湯很清甜。「難以想像,冷家二千金煮得一手好湯。」優美的唇角泛出一道若有似無的笑意。「這是家裡的王嬸教我的。」冷若言回以一朵淡淡的笑靨。「你跟傭人學廚藝?」有點意外,司徒飛駿眉一揚。他還以為她是跟那些專門教上流社會的小姐、太太們廚藝的名廚學的。明白他在說什麼,冷若言臉上掠過一陣靦腆,「我不太懂得和那些人相處,家裡的傭人給我的感覺比較舒服,跟他們相處比較自然。」她沒明言「那些人」是指什麼人,但司徒飛駿一聽便懂。「你這麼做,一定會惹來閒話吧!」司徒飛駿冷笑一聲。至少,她的家人就一定不喜歡。誰不知道冷家人都心高氣傲,階級觀念極重,其中以冷謹最為嚴重。不想回答,她轉移話題:「你家的傭人呢?」這麼大的房子,一定要請傭人打掃才行。「我請鐘點傭人,她們昨天才來過。」以他三輩子也花不完的鉅額財富,就算請幾千個全職傭人也絕無問題,他之所以請鐘點傭人,純粹是因為他不喜歡家裡有人留宿。正因為這樣,當他見到冷若言來探望他,才會殘酷地叫她回去。他喜歡一個人獨處,不喜歡被人打擾,誰越過了紅線,就得有被趕走的心理準備。冷若言是第一個在他想獨處的時候,可以留在他身邊的人。「為什麼不叫她們來照顧你?」萬一他高燒昏迷,而沒有人發現,那該怎麼辦?在人前那個沒有情緒波動的她不見了,現在在他面前的,是個沒有躲在任何面具下,真正的冷若言。「我只是有一點發燒,不是患了絕症。」司徒飛駿的語氣摻進了不悅。「很多重病都是由發燒引起的,你應該要更懂得照顧自己。」不習慣人家囉嗦,更不喜歡聽人家說教的司徒飛駿,俊臉立即染上寒霜。「你管太多了。」冷若言這才發現,自己已經逾越了身份。「對不——」想為自己的冒失道歉,但司徒飛駿沒有給她機會。「回去。」無情地下達逐客令,司徒飛駿起身,往臥室走去。這時,廚房裡的稀飯已經熱好,但已無人理會。同一個晚上,他向她下了三次殘酷的命令,次次都將她的心刺得千瘡百孔。或許,喜歡上這樣一個冷酷絕情的男人,就應該要有椎心的自覺……隔天。冷若言到了公司,表面一如往常淡然,但心裡卻是戰戰兢兢的。昨晚惹了總裁不高興,他會不會在一怒之下解雇她?她不是在乎總裁秘書一職,而是……她還想留在他身邊。「冷秘書,早。」搭電梯時,有人跟她打招呼。「……早。」過了一秒,冷若言才應聲。不行!她要振作,不能失魂落魄的!要是讓他看到她精神渙散的模樣,他不解雇她才怪。冷若言努力抖擻精神,走出電梯,進到秘書室,坐下來沒多久,一名女職員便拿著文件進來。「冷秘書,這是你昨天叫我影印的文件。」女職員遞上文件。「謝謝。」冷若言接過文件。女職員退出去,可還沒關上門,司徒飛駿便走了進來,林特助跟在他後面。司徒飛駿穿著筆挺的鐵灰色三件式西裝,臉上再沒有病容。沒想到這麼快就見到他,冷若言心一窒,一時驚慌,手擦過文件的邊緣……痛!冷若言皺眉。司徒飛駿第一時間就注意到她手上的血漬,想也沒想地就向身邊的林特助伸出手。「總裁,你……」林特助很是疑惑。「OK繃。」「我立刻出去拿!」林特助馬上退出去。冷若言看著司徒飛駿,心坎滑過一陣暖流,同時,美眸也閃過疑惑。他是在關心她嗎?冷若言不敢肯定,因為先前的經驗告訴她,不要對司徒飛駿有太多不切實際的期望。司徒飛駿上前,抽出一張面紙,遞給她。冷若言看了看面紙,再看著司徒飛駿。他是真的在關心她吧!「謝謝!」她接過面紙,包住她受傷的指頭。「不要把辦公室搞得都是血。」他一句話,將冷若言前一刻的感動破壞殆盡。果然,還是不能對他存有太多不切實際的期望。她怎麼又忘了他是個冷酷無情的人呢?「還有,昨晚的事……」聽他提起昨晚的事,冷若言的心立時吊得老高。她擔心的事,不會成真吧!沉冷的嗓音說:「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以他的作風,如果下屬違反了他的原則,一概不會獲得警告的機會,立即開除。可是,冷若言卻打破了這個先例。或許是她極有能力、和他極有默契,解雇她將會是他極大損失的緣故吧。除了這個原因,司徒飛駿再也找不出其他理由,可以解釋自己為何會有這樣的怪異行為。「明白?」他看著她,銳利的視線迫使她必須馬上回答。「明白。」他寒冽刺骨的目光,讓冷若言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顫。平日在公司,她和他不會聊天,談的就只會是公事,可是,昨天有一度她覺得自己和他變得親近了。唉,到頭來,一切都只是錯覺!她和他,從來都沒有親近過……如果她還想留在他身邊當秘書,她必須謹記——她只是他的秘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