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你錯了,」藍義陽笑著扔回去。「這一次,我們打成平手。」
房間在藍義陽的大笑聲消失後,陷入一片寂靜。
大眼瞪著小眼,小眼瞪著大眼,兩雙眼睛瞪在一起,這會兒惟歡也不急著爬起來了。
她優雅的面具消失殆盡,雙手掙脫他的箝制,抵在他俊臉兩側,眉頭皺得像要打結。
「你到底是怎麼了?」怒氣讓她每次見到曹介勳時的羞怯與尷尬,統統變不見。
「剛剛你沒聽到我叫你讓我起來嗎?」
深沉的黑眸回望著她,他的冷靜與她的激動形成強烈的對比。「有。」薄唇輕吐出一個字。
玉掌拍在他的左肩上。「那你為什麼不照做?」
他冷靜地看著她。
「你知不知道,我的家人會誤會我們有、有、有……」
冷靜的眼眸還在等待她吞吞吐吐,把話講完。
她的雙頰愈急愈紅。「有……不正當的關係!」
「他們的確會誤會。」他點頭同意,「無意間」瞥見她輕染玫瑰紅的玉膚,胸口一陣心蕩神馳。
「那你還……」真是被他給氣死了!
「我只是在想,」他慢條斯理地開口,目光從她的俏顏往下溜了一圈。「被誤會總比被看光來得好。」
「是你走光耶!」她大叫,坐在他的小腹上,雙手猛拍他的胸膛。「男人大丈夫,被看一點春光是會怎樣?」
「我是不會怎樣,但是你!」
惟歡太氣憤了,沒注意到他話中有話。「我怎樣?」他歎了一口氣,眼底卻閃著一絲笑意。她太有趣了!
「關於走光這件事,」他作好聽到尖叫的心理準備。「我們彼此彼此。」
彼此彼此?
惟歡呆了一下,才領悟他的語意。
她低頭一看,她左邊的「荷包蛋」上還罩著透明吸盤,主機跟電線不知何時扯掉了,所以,她現在是半裸。
小腦袋用力晃了兩下,回音在腦中激盪,半裸、裸、裸、裸……
「啊!」她以最快的速度,雙手盤胸護住「荷包蛋」,用力跳開他的身體。「啊啊啊,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曹介勳像黑豹一樣,優雅起身,將浴巾包回下半身。
惟歡已經失去理智,又跳又叫。
「啊啊啊,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你幹嘛不早說?」她跳回他面前,又羞又憤地質問。「我爸媽有看見我沒穿衣服嗎?」她一口氣快速講完。
「有。」所以他們才會那麼開心。
「我大哥呢?」
「有。」不然她以為藍義陽笑那麼大聲幹嘛?
「小蓮暱?」
「有。」要不然她驚訝什麼?
「我的天啊!」她完了,她沒有清譽可言了!雖說家人本來就不太信她端莊淑雅那一套,但剝光男人的衣服,把人家壓在身下,又是另一回事啊!
惟歡欲哭無淚地抱住頭。咻!一陣風吹來,胸前涼涼的……哎啊,美麗防線二度失守:玉臂又飛快地環回胸前,她偷覦了他一眼,目光沒有勇氣多停留一秒鐘。
「我真想一頭撞死!」
這麼嚴重?他一僵,迅速勸阻道:「如果你覺得名譽被破壞,我可以負起責任。」
「負起責任?」她傻傻地重複,他的話好像讓她掉進了古代。
「就是娶你。」他簡潔地說道。
娶她?他要……娶她?
這句話在她心裡,就像苦澀冷泉與糖蜜熱泉衝撞在一起,攪和成百般滋味。他可以這麼輕易地說出「娶你」的字眼,代表他平時就對她有絲絲好感,還是只基於道義,「願意」負起責任而已?
奇怪的是,她居然很認真研究起他的心態,想到他如果是因為對她有好感,才阿沙力地說要娶她,心頭竟泛起一波波的甜潮。
但再想到什麼義務、責任,她的心就急凍成玻璃心,覺得好悶。
突然,柔軟的布料輕柔地披在她肩上。
「先把衣服穿上,以免著涼。」
他無辜的口氣,淡漠的模樣,簡直讓她為之氣結。
被「正面」證實她是「荷包蛋」,已經夠不忐忑了,他還擺出那副不為所動的表情……哼,如果她是波霸,乳濤洶湧,他現在大概就鼻血亂噴了吧?
「把臉轉過去!」她凶巴巴地吼。「本小姐要穿衣服了。」
他依言照作,她也背轉過身,顫抖著手指,將上衣扣子一一扣上。
「不要忘記把那個吸盤拿下來。」他好意提醒,心情卻很愉快。
「噢!」丟死人了!她憤怒咆哮:「關你什麼事?」
氣歸氣,她還是拉高衣擺,把那個即將被束之高閣的聖母峰美胸按摩器,從胸上拔了下來。
說也奇怪,她一個黃花閨女被看光了上半身,羞怯歸羞怯,但是……在曹介勳面前裸露,除了怕他嫌她「太小」以外,她居然沒有不自在的感覺,好像這是件很稀鬆平常的事……
怪了,怎麼會這樣?莫非她在他面前糗成習慣了?
「我弄好了。」她不情不願地轉過來。
曹介勳在轉過身的時候,看到她桌上散落一大堆的照片、資料,眼睛一瞇。
「這是!」他心思數轉,謹慎地開口。
「我的工作。」
「你的工作?」語中有微微的詫異。
她沒有注意到他的異狀,也沒有注意到他微微一皺的表情。
「我要幫公司即將推展的『鑄劍藝術』,企畫一個展覽酒會。」
曹介勳的神情出現了奇特的神采。「什麼樣的展覽酒會?」
「我現在沒有心情講這個。」她低頭把資料,照片收一收。
她不想看著他,那讓她心跳飛速,想到自己剛才做了什麼大膽的舉動,她欲哭無淚。
「如果你不介意,我想要獨處一下。」
他的眼神在她的臉上徘徊了一會兒,沒有多久,一根長指頂高她的下巴,一雙熾熱的唇瓣封住她三秒鐘,快得讓她呆在原地,不得動彈。
他……剛剛吻了她?
這、這是她的初吻啊!她什麼都來不及感覺,他就放開她了?
「不要太難過,剛剛發生的事沒什麼好尷尬的,如果你很介意,不妨考慮我的提議!」
他的眼神讓她明白,他指的是「娶她」。
「那你的青梅竹馬女朋友呢?你要拿她怎麼辦?」吻的甜蜜瞬間變苦變澀,她渾然不覺這個問題,已經暴露了她願意被娶回家的心思。
曹介勳的眼神黯了黯,別到其它地方去,並沒有回答。
惟歡的心揪了一下,眼前像閃電似的,黑了一黑。
他畢竟不是樂意娶她,只是他們纏成麻花卷兒的曖昧模樣,被大夥兒瞧見了,他才不得不如此吧?「哈哈。」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有很陌生的開朗!眼睛也睜得比平時大,好像在防止什麼東西潰堤而出。「都什麼時代了,要是走一點春光就要叫男人負責,那每個穿過露背裝、小可愛的女人,早就夫婿成群啦!哈哈哈。」
眼前忽地又模糊了一下,她低下頭,飛快眨眼。
討厭,她在期待些什麼嗎?
才不會!今晚以前,他們是客氣相待的陌生人,她骨子裡怎麼會期待跟他廝守一生?她怎麼可能覺得跟他在一起,即使光著身子,也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不可能,是她的錯覺!都是那場嚇人的小火災,把她的神經給嚇得錯亂了!
曹介勳轉過身,依然不回話,反而提起造成雞飛狗跳的元兇。
「我幫你把烤箱拿出去。」
說著,他邁步離開,惟歡並沒有看到他眸中,那像是極度失落的情緒。
***
自從那個晚上之後,惟歡躲曹介勳躲得更凶了。什麼東西全被她拋在腦後。反正她都親手把人家圍在腰上的毛巾給剝了,還有什麼需要辯解的呢?
她每分每秒都在考慮哪家的豆腐比較硬,可以讓她撞來自殺,全家人卻卯起來要把他們湊在一起,活像他們之前跟曹介勳的交情,都比她來得淺,活像他們丁點都不知道,人家早有個癡癡盼盼的女朋友,等他辦完「要事」,回去恩愛。
「歡歡,過去那邊坐,跟介勳聊兩句。」藍爸爸湊過來,輕推了推她的肩。
「不要叫我。歡歡。!」她低吼。「我不是小孩子了!」
「好好好。」藍爸爸被吼了幾聲,摸摸鼻子往旁邊去。
藍義陽走過來,直接把她撈起來,丟到曹介勳坐的沙發上。
「幹嘛?很痛耶!」她揉揉被握痛的手腕。「你對小蓮就那麼溫柔,對我難道就不能比照辦理嗎?」
藍義陽眼神一銳。「你跟她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都是妹妹,不是嗎?」她看看喬蓮,喬蓮立刻低下頭去,好像很心虛的樣子。
藍義陽理都沒理她,只是很不客氣地踢踢曹介勳的腳。「聽到沒有?惟歡希望你溫柔點!」
「聽到了。」他低聲回答。
她簡直不敢相信她聽到了什麼,他還敢答應她大哥?!他覺得陪著全家人耍她,是一件很好玩的事嗎?
她氣得從沙發上跳起來,剛好藍媽媽拿著空醬油罐走了出來。
「醬油沒了,有沒有誰自願幫我跑……哎呀。惟歡,今天這麼踴躍啊?!」藍媽媽不由分說地把錢跟空瓶子塞在她手上,「你去幫我買一瓶,要這牌的喔。」
也好,逃離是非地!
她以前所未有的飛快速度,套上鞋,打開大門,預備衝出去,可後面卻傳來老媽的聲音,「介勳啊,可不可以請你陪惟歡走一趟?」
糟!是非地沒遠離成功,反而還跳進陷阱裡。
她立刻衝出去猛按電梯鈕。快快快,電梯快上來!
「這附近治安不太好,你上次不也說過,有個男人騷擾惟歡?噢,我好擔心!」
藍媽媽的話還不停地傳出。電梯緩緩開門,她趁曹介勳還沒表態,衝進屋內抓起老媽,又衝進電梯裡。
電梯門緩緩合上,她拍下一樓鍵,氣急敗壞地低吼道:「媽,你幹嘛叫他跟我去?」
「讓你們培養感情啊!不只是肉體的結合,心靈的契合也很重要啊!」
說的沒錯,老媽第一次講出這麼有道理的話……等等,不對!「這句話你從哪裡學來的?」電梯慢慢往下降。
「有道理吧?」藍媽媽笑咪咪。「看電視學的。」
老天!
「如果要他陪我去買,那請他一個人去,不是比較快?」
藍媽媽板起臉。「我們藍家的家教,就是要你差遣客人替你跑腿的嗎?」
「是『你』不是『我』。」除了豐胸料理外,她一概「淑女遠庖廚」。
「媽,你別跟老爸大哥他們瞎起哄了,你之前不是說過,他有個青梅竹馬的女朋友嗎?」
「我是說過。」藍媽媽心虛地看著雙手指尖。
「你要我去破壞人家的感情?」她咄咄逼人。藍媽媽無奈地放下雙手,看著她。
「本來憑你這樣,是破壞不了,不過我看他對你也有意思,那就好辦了。再怎麼說,這也是無上的光榮啊。」
「光榮?」她懷疑地斜睨母親。「莫非他是什麼皇親國戚?」
不知道是不是她眼花了,她覺得老媽瑟縮了一下。
「我的意思是說,人家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氣,也不想想自己都幾十歲的人了,身邊連個男人影子也沒有,我在你這個年紀,你大哥都上幼稚園了。」
她俏臉沉下來。「媽。我今年才二十三,又不急著嫁。」
叮!電梯到達一樓。
電梯門徐徐打開,她急急往外衝,一抹高大的影子早已沉默地立在電梯門口,擋住她的去路。
她抬起頭,呆住了。他動作那麼快幹嘛?
曹介勳的目光鎖定她錯愕的表情,他神情柔和,眼底蘊著一抹笑,主動伸手接過她手中的空醬油瓶。
「我們走吧,惟歡。」
***
在藍媽媽拚命揮動圍裙,活像他們要去三大洋,五大洲冒險似的「惜別」之下!
兩個人踏入了涼風習習的夜晚。
惟歡手裡抓著鈔票,急急往前走,曹介勳跟在後頭,腳步很慵懶。
她理都不理身後的男人,不是她不在意,相反的,是太在意了!自從他出現以後,她的感官全在一瞬間升級,變敏銳了!
不管他的腳步多輕,只要他一出現,她一定有所感覺,而且是立刻、馬上,全身就像拉起了警報。
或許是她自作多情吧?她老覺得他的眼神隨著她轉,即使她刻意不看他,也能感覺到那雙看似無波的黑眸鎖住她。
最糟的是,他的裸體常常浮現在腦海中,趕都趕不走。
夜裡夢寐,肌膚相親的感覺竟然那麼清晰地滾滾而來,好像他們就躺在埃及棉床單上,翻雲覆雨……她心神一亂,踉跛了下,差點跌出去。
「小心。」大掌從後方握住她的臂膀,掌溫透過衣料,一層一層傳進來。
她紅著臉甩開。「我、我可以自己站好。」
要死了!居然在他身邊,想那些羞死人的春夢?!
「你不用走得那麼急。」他含笑說道。
經過藍義陽的點醒,他終於也發現,惟歡在別人面前總是很正常,但到他面前,就老是東跌一跤,西踩一空,或像偷吃燈油被逮著的小老鼠,永遠慌慌張張。
如果不是心中有特別的情緒,她不會看到他就樣樣反常。
他喜歡在她心目中,自己是特別的。
她又急急往邊走,嘴裡囁嚅。
「我相信我媽那鍋紅燒肉,還在等這瓶醬油,不走快點不行。」
他看著她的背影,悠閒說道:「那鍋紅燒肉早就煮好了。」
「你怎麼知道?」
他的眼角盛滿笑意,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伯母剛剛請我試過味道。」
可惡,中計了!「那醬油明天再買也不遲。」她扭頭往回走。「啊!喔!」
撞個正著!
鼻尖痛死了!惟歡從他胸膛抬起頭來瞪他。「讓一讓!」
他不讓。
「伯母明天還要出來買醬油也很麻煩,不如我們今天買回去,幫她省事。」
他不讓路,她幹嘛要讓?
她就這樣賭氣地抵著他的胸膛,反正又不是沒看過碰過。
「要去你自己去。」她粗魯地把錢塞給他,又不小心觸及他的長指。
觸感溫溫熱熱的,怪不得戀人都喜歡牽手……Stop!她用力敲敲自己的腦袋,勒令自己清醒,別又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
遇上曹介勳,只能算她認栽,優雅已經全化作屁,隨風而逝,反正在他面前,她不可能從東施變成西施,現在她只求自己別再失態。
「我不認得路。」他無辜地說著。
她懶得幫他指條明路。「那就回家。」
她身形往旁邊一移,他飛快擋住她的去路。「慢慢走,不要像顆小鋼炮一樣,衝過來,衝過去。」
她抬頭看了他一眼。「別人想看我衝來撞去,還不容易呢!」真不懂得珍惜。
他聞言,低頭一笑,惟歡並沒看見。
「你走那麼快,讓我很有壓力。」
「拜託,有壓力的人是我好不好?」她很小聲地嘟嚷。
他聽見了。
「惟歡。」他喚她名字時的音調,溫柔得讓她板不起臉。
「幹嘛?」
「我知道之前發生了一些事,讓你每次見到我都很不自在。」他用力握住她的雙肩,很奇異地,熾熱的掌溫安定了她的心。「我不太懂女人的心思,或許你覺得很難堪,但我覺得你一直閃躲,會讓情況更僵。」
不管他嘴裡嗡嗡嗡地在說什麼,直視著他,只讓惟歡覺得,他的眼睛深邃得誘人深深陷入。
「所以,我建議我們以平常心共處,好嗎?」他的聲音加深了眼眸的魔法。「也就是說,你不要這麼排斥我,其實我很喜歡跟你在一起的感覺。」好什麼?
好聽的嗓音突然中斷,她一忙然地看著他,那困惑的模樣牽動了他的心!他低頭在她額上輕印一吻。
看他吻得那麼自然,好像天經地義,惟歡也平靜下來,在心裡喋喋不休的話全部停止。
「陪我在飯前散個步。」他主動牽起她的手。
聽到他這樣說,她奇異地聽話,配合著他,肩並著肩,走在一起。
這種感覺非常奇怪,她全身上下每個細胞都意識到他的存在,他就在她的左手邊,存在感大得驚人,雖然她穿得很暖,卻還是忍不住往他靠去。
他是個更熾烈的熱源,像一爐熊熊燃燒的火焰,誘人靠近。地上真該畫條筆直的線,讓她踏著走才對,她才不會愈走愈偏,好像快把他擠到人行道外去了。
這種感覺怪……自然的。
但最怪的是,難道他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她偷偷往上瞄,她的同路人目不斜視,腳步輕捷而且慵懶,但絕不懶散。就像一頭美洲豹,優雅地斂起掠奪的力量,平靜昂然地步在都市叢林。「你還想這樣看我多久?」他忽然問。
「噎?」她嚇一跳。被抓包了!
他及時將她扯近一把,不然她就要被人行道上翻起的磚角絆倒了。
「走路看路,你一直看我是不行的。」他的口氣一本正經,其實心中暗暗歡喜。
「你知道我一直在看你?」她問出口,才覺得這樣問糗斃了。「等一下,你不要回答我!」她恨不得把臉蒙起來。
「不敢聽?」他朗朗笑開。如果他不是也在看她,怎麼會知道她看了他多久?
曹介勳也不明白,為什麼在她面前,他的心情總是格外放鬆。也許是她脫線的小動作,讓向來嚴肅的他,不得不拜倒在她的「笑功」之下。
一直走路又不講半句話,好像挺奇怪的。惟歡清了清喉嚨。
「我一直看你,是有原因的。」真是的,她幹嘛這麼誠實?「我對你很好奇。」
她說話可不可以再伶俐一點?「除了我以外,我們全家人好像都見過你,也跟你很熟的樣子。」
他低頭朝她笑了笑。
「令尊與家父是至交,我也在因緣際會下,認識你大哥與小妹。」「你本來是在做什麼的?」
他遲疑了一下。「粗工。」
「粗工?是嗎?」她有點懷疑。除了那一身結實的肌肉之外,他怎麼看怎麼不像啊。「哪方面的粗——」
他沒等她問完,就逕自開口:「你呢?」
沒得到答案,她不甘不願地回答:「我在翔藝精品集團企畫部工作。」
他手心一緊。「那麼,上次在你桌上看到的資料跟照片是……」
「我正在企畫的一個展覽酒會。」她毫不設防地說出口。
「那些照片裡,照的是一把劍?」他的聲音有點緊。
「你看得真清楚!」她有點驚訝,但沒把他的認真當回事。「馮總想推廣鑄劍藝術,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居然指定我負責企畫,我還是新手呢!」
他目不斜視,牽著她的手直往前走。
「那劍……從哪裡來的?」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耶,聽說鑄劍師也不詳。」她喃喃自語。「好像連馮總也不清楚。」他眸心光芒微微一斂。「這樣不是很奇怪嗎?」
「是很奇怪,但也沒辦法。」她聳聳肩,沒有察覺到!自己已經可以跟他輕鬆談天了。「上班族就是老闆說什麼都是是是!『不想被砍頭』照做就對了。」
「嗯。」他輕應一聲,不再發問!像陷入了沉思。
高高的路燈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好長好長!直到回到藍家,他們都沒再開口。
***
時近黃昏,走在與惟歡相約的路上,曹介勳唇際有一抹不自覺的淡笑。
雖說不上急遽升溫,但幾天相處下來,他與惟歡總算不像之前那麼生疏,她也不會一聽到他的腳步聲,就開始東閃西躲,幾次連餐桌下,電視櫃都想鑽進去。
不過拜她所賜,他腳下功夫愈來愈厲害,已經到了足不沾塵的地步。
想到了她好笑的行徑,他忍不住擴大笑弧。
他走過轉角,突然間,眼神一銳!
他看到了她,那個背信忘義,貪圖富貴的女人!他臉色一沉,手掌一撐,長腿翻過人行道的欄杆,冒險追到對街去。
此起彼落的喇叭聲,引起那個女人的注意。
當她看到曹介勳,原本還笑意盈盈,眸光如蜜,想打馬虎眼混過去,但見到他眸底的銳芒,知道他絕不再放過她之後,她先發制人,劈掌就給他一記重擊。
「我會,永遠記得這一天。」曹介勳讓她三招,發招前,沉重地說道。「我以為,這輩子我絕不可能打女人,但看來我要破戒了。」
他出手往那個女人擒去,招招迅如閃電,女人強攻不過,咬著牙反攻為守,最後反守為退,雖然纖細的身子像蛇一樣靈妙,卻幾乎躲不過曹介勳的擒拿。
一輛敞篷跑車突然從小巷裡衝出來。
「上車!快!」
女人奔過去,雙手撐過車門,俐落地跳進車座,見危機已除,她神色恢復得意,解下頸間的紅絲巾,囂張地朝他揮了揮。
曹介勳看著跑車疾駛而去,眼底充滿了決心。
開戰的時候到了!
***
惟歡在不遠處,靜靜看著他繃緊的身軀與緊握的拳頭,沒上前去。
他們約好在翔藝附近碰頭,沒有想到竟讓她看到了這一幕。
他們原本打算今天晚上去大吃一頓,她會帶他到很有特色的餐廳去享受「城市」
的繁華,因為先前他含蓄地說過,把「要事」完成,他就要回到家鄉。
聽他的口氣,那地方像是原始森林,人煙稀少、交通不便,十足「鄉野」的感覺。
而那個傲慢又囂張的紅衣女郎,她剛進企畫部時,就在馮總辦公室見過。
她跟曹介勳是什麼關係?是他青梅竹馬的戀人嗎?
她跟曹介勳一樣,也是從「鄉野」來到這個花花世界?
她……被五光十色的大城市炫惑了嗎?
惟歡知道那輛敞篷跑車屬於誰。
馮總有足夠的財力,讓紅衣女郎享受頂級的生活,但是……離開曹介勳?她不敢想像與他分離的感覺,那好像是會……是會扯痛心肺。但,剛剛紅衣女郎俐落離去的模樣,似乎毫無眷戀。
惟歡看著曹介勳的神情。從一開始到現在,他都面無表情,所有的情緒像是被厚厚的冰層所覆蓋。
是了,一定是這樣的!
那個紅衣女郎,毫無疑問就是他青梅竹馬的女朋友,後來因緣際會,跟馮總搭上線,從此遺棄了他,所以他才會有如此複雜的表情。
雖然跟曹介勳只是「朋友」,雖然只是剛巧看過對方裸體,又輕吻過一兩次的「朋友」,但是……她為他感到悲傷。
如果他的青梅竹馬是她,她絕對不會捨曹介勳而就馮總的!惟歡握著小拳頭,憤怒地想著。
突然間,曹介勳有動作了!他頭也不回地邁開腳步。
那個方向……與她相約的地點,根本是背道而馳啊!
惟歡心裡重重一落,知道他爽約了。
她也轉頭就走。要爽約,大家一起爽約!她知道他現在心情差,何必去自討沒趣?她失了魂似的,在街上晃了很久,晃到很晚,才回家。
回到房間門口,她忍不住轉過身去看,客房裡一片漆黑,他也還沒回來。
一股衝動襲上心頭,她握住客房門把,想進去感受他的氣息,但是——門一推開,燈是關著的、被子是疊好的,書桌、床頭櫃收得乾乾淨淨,一縷檸檬芳香劑的清芬嗆人胸口。
他的味道都不見了……客房是空的,客房的人早已不知所蹤。
他們才親密了一點點、一點點,曹介勳卻……一聲不吭地離開了。